活,同时,也有一部分人从未离开,始终坚守在岗位上。
疫情之下,劳动者们面临怎样的挑战,又如何应对?什么是她们最大的担忧和牵挂?我们将镜头对准不同行业的女性劳动者,希望聚焦于她们的面容和声音。
何姨 环卫工
“都没什么的。”
何姨今年过年没有回家,不是因为疫情,而是因为工作。按规定,她每年有5天年假,但公司总是早早就催员工把假休完,到了过年,就不让休假。何姨对此的理解是,“休了就没人扫马路,没人搞卫生啦”。
疫情的到来反而让她的工作稍显轻松,平时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现在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员工一周可以休两天。除此之外,这件事对她的生活影响有限。环卫工的工作量很大,每天早上5点半,天还没亮,她就要出门,上班期间要保持自己负责的区域卫生,就意味着要几乎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何姨说,她忙得连新闻都没时间看,也不知道疫情扩散有多严重、出现了多少病例。
现在每天上班,班长都会来发口罩、量体温,体温记录要上报给公司。这些例行措施并没有让何姨更担心自己的处境——出来工作挣钱,怕不怕都是要干的,每天干活权当锻炼身体了。因为还能上班,家庭的经济状况也没有受到影响,“挺好的”。
工作间隙,她谈起老家上大学的女儿,说不知道她现在读书怎么样,成绩好不好。大学学费很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晓红 外卖送餐员
“再怎么保护好,要传染也传染上了。”
作为外卖送餐“骑手”,对于疫情给人们生活造成的影响,晓红和她的同事感受非常深刻。
晓红回忆,年前开始,就有很多人在网上买口罩,她每天不停地送口罩,心里还觉得很奇怪。当时公司上下都没有意识到情况严重,“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吓人的病”,骑手自己都没戴口罩,照旧送货上门。等她意识到要买口罩的时候,到处都已经卖完了。大年初一,公司召开紧急会议,这才给所有人配备了口罩和消毒水。
到了初二,晓红开始感觉害怕。她去超市拿货,碰到了抢购粮食的“恐怖”场面。原本过年期间工作量应该不大,但那几天抢货把她累得够呛。很快,小区和城中村开始限制人员进出,她的主要工作也从送餐变成了送菜送粮。
最开始进村要出示身份证,凡是湖北的一律不给进。晓红替湖北的同事抱不平:很多人几年都没回过家了,也被“一杆子打死”。还有的村规定“人可以进,车不能进”,晓红觉得好笑:“是人传播病毒,又不是车子传播病毒。”村子很大,她靠双腿徒步送了几天,封村的规定又下来了,外卖从此只能送到村口,等客户自己出来取。
忙乱之余,送餐员有时在一起开玩笑,有人说自己还是怕死的,别人在车里装一瓶消毒水,他装了两瓶。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最“不怕死”的。晓红担心归担心,心底却有一股近乎“听天命”的豁达,“天天在外面跑,再怎么保护好,要传染也传染上了”。她让家人不要来广州看她,但自己没想过要回老家,毕竟回去还要隔离,不如留下来工作。家里的亲戚很羡慕她,她们连续一两个月没有班上,而她至少还有收入。
刘姐 菜市商贩
“肯定会有点影响。”
往年年初八就恢复营业的菜市场,今年才刚开始复苏。刘姐从老家回到广州,在家“自我隔离”了半个月,如今安顿好上网课的孩子,自己出来做生意。
在物资储备方面,刘姐家算是比较“幸运”。家里有地,有鱼塘,还养了鸡,即使疫情期间买不到菜,也不愁没有过年的口粮。她年三十那天看朋友圈,才知道广州的超市已经被抢购一空。酒精和消毒水在家里也能买到,唯一的麻烦是口罩,药店都卖完了,最后是托了别人,才拿到10个。5块钱一个的价格,如今看来也不算高。
回到城里,刘姐觉得赋闲在家的生活有点无聊。不能做生意,不能出门打牌,不能聚餐,只能在家里整天看电视、睡觉。经济状况多少也受到影响,不能挣钱,花钱的地方却一样没少。“你坐在家里也要吃饭,也要交房租是不是?”疫情尚未结束,但人们都要生活,要吃饭,要买菜。刘姐家的店铺又开张了。
吴姨 社区志愿者
“肯定有压力的啦。”
吴姨是广州本地人,2月5号开始,她作为业主参与到自己所在城中村的执勤工作,在村口给居民做出入信息登记,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应对来来往往的人。对于这份志愿工作,她说得言简意赅:“都轮不到你害不害怕。这么多外地人回来,(我们就)来值班咯。”
据吴姨说,疫情期间出去找不到工作,家里的房子又不允许出租,即使是本地人,也要面临一定的经济压力。
阿丽 服装销售
“你在家里待久了,真的很想上班吗?”
拍摄进行到一半,阿丽突然说:“我帮你消个毒先。”拿出酒精对着摄影师喷了一通。
像许多独居的年轻人一样,她在复工之前过了一段每天穿着睡衣在家里吃泡面的日子。阿丽庆幸自己过年前多买了两套睡衣,立刻就派上了用场。身边有人早早屯了大量口罩,对疫情扩散充满紧张的阿丽反而没有屯,因为觉得这是一种“很羞耻的行为”:“你屯我屯,大家都买不到了,没得用的人怎么办?”她只买了够自己一个人用的量。
拍摄当天只有一个客人上门,气氛十分悠闲。阿丽诚实地表示,自己压根不想上班,在家躺了一个月,出来无非是想走走、散散心,再就是得有钱进账——在疫情造成的所有影响中,“没钱”这点才最为重要。
李姨 门卫
“你看到,我没有休息一天。”
李姨过年没有回家,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工作常年无休,请假就要扣钱。其实原本每月应该有4天休假,但门卫一个月工资只有2100,如果休息日加班,一天能补70块钱,为了这每个月的280元,李姨都尽量坚持不休息。
她和老公两人都是门卫,到了晚上,老公会来接她的班。两人微薄的工资,要供养身体不好的一儿一女。女儿今年还在读高三,不仅要交学费,一周的药费也要一千多。医生说药需要连吃3个月,李姨希望这3个月能让女儿痊愈:“(病)能断根就好了,没有断根(以后)医不起啊。”
家里的钱都用来填窟窿了,没有什么积蓄,如今李姨和老公住着一个很小的单间,一个月房租700。她有点心疼地算了笔账:刚住了两个月,算上押金,一共就交了两千多,还要交卫生费、水电费,再加上日常生活和老家的开支……
女儿现在也在这里暂住。李姨没买智能手机,上不了网,“病毒”相关的资讯都是女儿告诉她的。单位没有给员工发口罩,让他们自己买,说等疫情过去再报销,也多亏女儿早早买好了备在家里。刚开始李姨不觉得情况严重,说戴口罩不舒服,不想戴,女儿让她忍一忍,一定要戴上:“命是最重要呀!”
阿幸 医务工
“我不怕。”
阿幸在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负责传染病防控相关工作。疫情扩散后,社区中心的医务人员积极加入疫情防控工作中,早出晚归,有时安排24小时值班,甚至30多小时超负荷工作。阿幸就是其中一员,每天要一户户上门,给湖北回来的居民做健康随访。
基层医务人员紧缺,防护物资不足,作为一线防控人员生命安全得不到基本保障,但是大家都认为在灾难面前有义务出一份力,也可以说是职业本身的牵绊,认为守护居民的健康是职责所在,因此几乎没有怨言。
她说,自己已经“做到麻木”,对时间都失去了概念。在连做了6天的随访工作后,由于工作强度引起的机体疲惫,她开始出现肌肉酸痛、胸闷、头痛等症状,担心自己会成为“无症状感染者”,在工作中传染给别人。她给自己安排了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在家里睡了整整两天——身体在发出警报,提醒她需要休息。
可阿幸说不累,还想着参与社区志愿服务,继续工作下去。体检结果出来了,没有感染,她又立刻回到了岗位上。
站在对抗疫情的第一线,每天要接触大量的人,同时不断听到医护人员感染的新闻报道,内心是否有过动摇和害怕?阿幸说她不怕,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心里有底,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居民的恐慌,更迅速地开展工作。
“我不怕。这次疫情已经夺走很多人,包括我们医务人员的宝贵生命,我怕的是再不努力采取行动把疫情控制下来,下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可能会是身边最重要的人。”
黄姨 保洁员
“知道怕死的话都不干这个活了。”
最早得知疫情的时候,黄姨干活还是不戴口罩。小区里的居民路过看见,有人问:“阿姨你不戴口罩啊?”黄姨说没事,自己不怕死,“知道怕死的话都不干这个活了”。
不过随着形势慢慢严峻,最后她还是戴上了。口罩物业没发——名义上,黄姨和她老公算是“承包”的这份清扫工作,因此除了每月5000的报酬,口罩、手套这些劳保用品,包括垃圾袋、消毒水、洗洁精,基本都需要他们自己购买。黄姨用的口罩是以前别人搬家丢掉的,她“捡”了出来,一包包还是新的,现在派上了用场。刚开始她不舍得用,一个口罩戴两三天,现在家里还剩一二十个。
特殊时期,清扫垃圾的活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危险,但黄姨的心态并没有什么改变。她的仔细有目共睹,居委会来检查,都夸她打扫得干净。黄姨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要干,就要弄干净,嫌脏肯定就不干了。”
附:摄影师手记
这次拍摄和访谈都是用街访的形式完成的,过程中非常紧张,怕每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被突然中断,每一次都争分夺秒。被拒绝了很多次,但还是想抓住每一个可能,多试一试。
过程中听到最感人的一句话是:“申请未能批准,但是谢谢你为我们女性发声。”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真心地谢谢每一位愿意接受采访和拍摄的朋友。
转载自中国女工权益与生活资讯平台——尖椒部落(jianjiaobuluo.com)。
:MC,职业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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