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最近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发现了一份判决书,事关外卖平台和配送商之间因为骑手工资支付问题引发的争议。
该案发生于2016年,配送商拒不支付站点骑手的工资,美团平台迫于各方压力被迫先行垫付工资,后美团方恼怒于配送商给自己带来的损失和不良影响拒不支付配送服务费用和保证金,配送商一方不甘示弱,认为美团违约在先。双方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比起“狗咬狗,一嘴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诞性,该判决中披露的关于平台与配送商关系的大量细节,平台用工劳资纠纷中的各方态度和立场有更大的启发意义。
2015年10月底,美团平台的运营公司——北京三块在线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三快在线)与昆明凌岑商贸有限公司(简称凌岑公司)签订了《配送服务协议》,凌岑公司从三块在线承包了昆明市内的三家站点——昆明世纪城、昆明东寺街、昆明茭菱路,合同期限将近一年。根据配送协议的约定,凌岑公司需要向三块在线公司缴纳三个站点的保证金共4.5万元。根据判决书,合同还有三个附件,分别是附件一《美团外卖配送服务区域及保证金》、附件二《美团外卖配送服务费及奖惩标准》以及附件三《美团外卖配送管理办法》载明了配送服务费规范、配送商管理要求、配送服务责任和扣款、反欺诈说明等。
2016年6月7日,因为东寺街站点连续两周未达美团要求的标准,三快在线公司向凌岑公司发送《限期整改通知函》,载明该站点连续两周红灯,要求凌岑公司按照标准进行整改。
2016年7月21日,三快在线公司向凌岑公司发出《警告通知函》,载明世纪城站点在合作期间拖欠已淘汰站点员工工资6日未发,员工联系未果,最后至美团办公室讨要工资,影响极其恶劣,以上行为违反或不符合《配送服务协议》相关之规定和要求,望凌岑公司在2016年7月22日前进行改正等。
2016年7月22日,凌岑公司发送《申诉投诉函》,认为不存在《警告通知函》所说情况。
2016年7月24日,三快在线公司向凌岑公司发出《终止合作函》,以站点数据长期不合格;配送员到美团办公室讨要工资,“影响极其恶劣,对美团名誉造成影响”;凌岑合作态度非常不积极为由,与凌岑公司解除合同。
2016年11月30日,美团外卖渠道配送部向凌岑公司发送《代发骑手工资告知函》,载明凌岑公司拖欠配送员工资至今未支付的情况——“世纪城站点拖欠骑手薪资89344元、东寺街站点拖欠骑手薪资63626.4元,共涉及骑手71人,金额为152970元”,“凌岑公司已经违反合作协议的相关条款,对美团声誉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要求凌岑公司支付,否则美团将代付并“从凌岑公司的游资与保证金中扣除”。
我们再来看劳动者这边,根据判决书中三快科技公司的陈述,在2016年6月至2016年12月平台和配送商你来我往,互相指责期间,71名被拖欠工资的骑手一方面集体抱团,另一方面也找了劳动局,在当地劳动局的协调下,出于对声誉的考虑,三块科技在线公司被迫出面代付工资。
凌岑公司因为三块科技在线单方解除合同,拖欠其保证金和配送费将三块科技在线告上法庭,这场纠纷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场纠纷的法律结果,当时美团一方将业务拆分,其中“北京三块在线公司”负责美团外卖的网络运营,“上海三快公司”负责线下运营,在这场纠纷中,与凌岑公司签订协议的是前者,而实际上代付工资的是后者,二者从法律上是独立的个体。这就意味着北京三块在线实际上没有代付工资,也就没有了抗辩的权利,还需要如数向凌岑公司支付保证金和配送费。
大概平台公司也不会想到,自己利用公司法人制度规避法律责任的伎俩有一天会应验到自己身上。
平台公司与配送商之间地位平等吗?
根据判决书中披露的信息,平台公司和配送商之间尽管从法律上讲是合作关系,但是却又不平等的权利和义务。
以判决中的三块在线公司和双方之间的配送协议还有三个附件——附件一《美团外卖配送服务区域及保证金》、附件二《美团外卖配送服务费及奖惩标准》以及附件三《美团外卖配送管理办法》。
首先,附件是美团单方面制定。
其次,根据附件的内容来看,主要是是平台对配送商的服务规范、要求和惩戒,例如判决书中提及“附件三《美团外卖配送管理办法》载明了配送服务费规范、配送商管理要求、配送服务责任和扣款、反欺诈说明等。”
最后,根据管理过程来看,平台对配送商是有严格的考核标准的。本案中,因为双方争议之一就是“东寺街站点在合作期间2016年5月21日至6月5日之间站点持续周红灯未达到三快在线公司标准,违反了《配送服务协议》内相关条款”,三快在线公司于2016年6月7日向凌岑公司发送《限期整改通知函》,并提出了非常具体的整改要求。
平台面临的三方压力
在本次事件中,北京三快科技最终代付拖欠工资款的压力主要是来自三个方面:一是配送员们的行动;二是劳动局的协调;三是出于对名誉影响的担忧,详情可以参见判决书内容。
日益艰难的劳动者权益维护
较为幸运的是这次事件中,经过长达六个月的拉锯战,71名配送员拖欠的工资最终拿到了自己应得的工资,而多数被拖欠工资的其他配送员就没有如此幸运。
判决中的这场风波发生在2016年。彼时,就市场份额来看,两家独大的垄断的局面还没有彻底形成,不管哪一平台都是要顾及社会影响的。彼时,现下如火如荼的通过灵活用工财税平台把劳动者变成合的尚未推广开来。平台在上述第三点提及的三方面压力之下做出了让步和妥协。而时至近日,随着市场份额的确立和用工设计的日趋复杂,能让平台顾忌的越来越少了,劳动者的权益维护之路似乎也狭窄起来。但是对于劳动者而言,自己的命运和道路还是需要自己掌握。正如鲁迅所说,“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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