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联合国贸发会议在伦敦发布《2010年贸易与发展报告》。报告主笔、贸发会议全球化与发展战略部主任弗拉斯贝克（Heiner Flassbeck）博士急于传递这样的信息：“华盛顿共识”所忽略的就业目标，应该重新回到宏观经济政策框架中，“华盛顿共识”几乎视为禁忌的收入政策应该进入议事日程。
就业为重
《2010年贸易与发展报告》以“就业、全球化与发展”为主题。与主张及时退出财政刺激政策、回归预算平衡等政策建议不同，报告认为必须继续实行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以防止出现通缩的螺旋效应，危害就业状况。
金融危机以来，许多国家的失业率达到了近40年来的最高水平。发展中国家的失业问题后果更恶劣，因为关系到贫困。因此贸发会议认为，应该将就业创造作为经济政策第一要务。
过去几十年主导的“华盛顿共识”的标准药方是，在劳动力市场上，没有政策才是最好的政策：必须保证劳动力市场高度灵活，通过工资的调整来达到充分就业。但这一理论在弗拉斯贝克等人看来是误导性的，因为不乏实证证据说明，工资水平的下降并没有提高就业。
“劳动力市场上的供和求之间不是互相独立的，”弗拉斯贝克解释，工资下降也将导致国内需求的下降，因此不能用一般的供求价格曲线来描述。
现在，连IMF也开始承认这一信条的失误。“工资下调不能把我们带出困境。”弗拉斯贝克援引最近IMF与国际劳工组织（ILO）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的结论，“这说明他们至少还有学习能力。”
IMF总裁斯特劳斯-卡恩近日的表态似也证明了这种反思。他在挪威奥斯陆举办的“发展、就业及社会团结面临的挑战”大会上对记者表示：“经济复苏的目标是创造工作，而不是其他。”
《贸易与发展报告》总结了过去三四十年来宏观经济政策从“干预主义”到“放松管制”的转向，政策重点从就业创造转移到保持低通胀水平。
上世纪80年代起，以美国总统里根和英国首相撒切尔对货币主义理论的推崇为核心，决策者开始广泛接受：完全就业是宏观经济政策不可能做到的。
在美国，这意味着放松政府管制，完全信赖市场“看不见的手”的魔力，或是直接交给市场来进行自我管制。在西欧，各国放松管制程度不一，但随之而来的是需求管理政策的大规模萎缩，宏观经济政策聚焦于价格稳定和预算平衡上。但新自由主义最大的影响可能还是在发展中国家，国家在经济中扮演的角色缩小，政策过于关注竞争力和出口导向。
今天看来，这一系列的经济政策对劳动者利益造成伤害。在9月13日的发布会上，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韦德（Robert Wade）甚至用“阶级冲突”来概括政策背后的动机。他重提撒切尔夫人首席经济顾问布德（Alan Budd）在一次接受采访中的“坦白”：（他担心）撒切尔政府中许多人从来不相信货币主义能够抑制通胀，但却视之为提高失业率的好办法，而提高失业率有助于削弱工人阶级的力量，这正是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的危机”，通过创造劳动力储备大军来维持资本家的高额利润。
重建政策框架
为了创造就业，减少贫困，就必须走出过去30年政策的藩篱，拓宽政策工具的选择。报告提到，不仅要改变“华盛顿共识”中对财政、货币政策规定的目标，还要在此基础上加入适当的收入政策。
过去几十年，“标准”的货币政策以维持低通胀水平为目标、财政政策以平衡预算为目标，辅之以货物、金融与劳动力市场的自由化。贸发会议认为，事实证明，这种政策框架对于经济增长和就业效果不佳。
贸发会议建议运用反周期财政政策，保持总需求稳定，而不仅仅在危机时这样。发展中国家的政策应该更多聚焦于固定资本投资（与投机性资本相对），因为这是生产力增长的主要拉动力。这就要求财政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维持赤字，因为对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公共部门的投资是孵育私人投资的前提。
同时，货币政策不应再单纯以通胀控制为目标，而应对推动内部增长和就业创造给予更多关注，致力于维持固定资本投资所需的低成本信贷，防止币值高估。汇率政策应该以稳定实际汇率为目标，根据各国单位劳动成本或通胀率的差异来调整名义汇率，从而避免各国通过削减工资导致的“工资价格战”。这也有助于减少投机性国际资本流入的动机，缓解资本市场对汇率的压力。从而，货币政策能够更专注于国内，以追求一个较高的固定资本投资水平，并保持相对稳定。该报告反对全盘取消资本管制。
在此基础上，还应该有能够将劳动力收入增长与生产力提高联系起来的收入政策。这是为了避免出现由于一个部门的生产力提高后，节省出的劳动力不能找到新的工作机会而面临失业，导致工人不得不承担生产力提高和全球化的负面影响。收入政策的原则是保证内需扩大的速度与本国供给产能的扩张速度相当。
该报告认为，虽然货币政策转而强调增长和就业创造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央行控制通胀的能力，但收入政策不仅能创造更大的内需，也可防止劳动力成本上升速度超过生产率提高的速度，从而有利于控制通胀。
报告对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建设提供的建议是：支持工人组织与雇主组织的建立，这对于内需导向的增长是有助益的；设立合适的最低工资标准、引入一定的公共就业计划，可借鉴的先例包括印度的“国家农业就业保障计划”、阿根廷对低收入家庭提供的在公共部门每周20小时工作换取生计工资的做法。
联合国贸发会议是联合国处理有关贸易和发展问题的常设机构，由发展中国家倡议并于1964年成立，其宗旨是最大限度地促进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投资机会，并帮助它们应对全球化带来的挑战和在公平的基础上融入世界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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