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题目上加了个平心静气地说?是因为本文中会使用的几个词,如超前、透支、还债等,都很容易引起情绪化的反应和争论。其实,这大可不必,我们就将其看作是一种需要经历的过程就是了。
前几天,我梳理了日本从高速发展到停滞30年的过程(见《日本在从长达30年的停滞中走出?》)。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逻辑的脉络:一个国家,特别是一个后发国家的经济起飞,往往都会经历一个二三十年狂飙猛进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又往往是与大兴土木,大搞基础设施建设联系在一起的。在这个过程中,会积累大量的债务,甚至会形成某种程度的泡沫。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必然需要为这些付出代价。这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就是一个客观的过程。
我们用高速公路作为一个例子。前一段时间,我曾经说过,在80年代的时候,我们曾经争论过一个很荒唐的问题:中国人多地少,高速公路适合不适合中国国情?(见《80年代争论过一个半很荒唐的问题》)我想,现在谁也不会再提这种愚蠢的问题了,但当时就是这样无知。前些天看到交通运输部公布的一个数字:我国高速公路总里程已经达到17.7万公里。在世界上占第一位。作为对比的,在2022年,美国高速公路里程为10.6万公里。
有人说,我们只用了30年就走完了世界上最快也要100年走完的路程。这话从事实的角度说,一点不错。我查了一下,世界上最早的高速公路是什么时候建的,结果是其说不一。加拿大人说,早在19世纪,他们就修建了从多伦多到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高速公路。美国人说,世界上第一条高速公路是他们在1925年修的从纽约到旧金山的高速公路。意大利人说,第一条高速公路是他们在1926年设计并建造的。德国人则认为,世界第一条高速公路是1932年建的科隆至波恩的高速公路。根据这当中大部分说法,说我们用30年时间走完了世界上最快也要100年的道路,完全符合事实。
其实,这也是后发国家共同的特点。后发国家的一个特点,就是发展的压缩性,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我们用多少年走完了发达国家用多少年走完的路。这是后发国家的特点,也是我们幸运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看作是我们的优势之所在。
房地产也是如此。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城镇居民人均住房面积只有七八平米,到2000年也只有9平米。住房紧张,住房困难,是当时最突出的问题。但从90年代末期开始,中国的房地产突然爆发式发展。《中国人口普查年鉴-2020》显示,我国城市家庭人均居住面积为36.52平方米,城镇住房自有率高达96%,这两个数据甚至高于许多发达国家。中国城市居民居住条件的改善速度之快,在世界上都是少见的,也是大家都能切身感受到的。
但我们一定要知道,这都是超常规的发展。而在超常规发展的背后,是大量的投入,是大量的债务沉淀。我们迅速发展的基础设施是债务堆积起来的,我们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是债务堆积起来的,甚至遍地的开发区,繁华现代的都市,都包含着巨额的债务,政府的债务,企业的债务,个人的债务。不然,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其实,也不仅仅我们是如此,日本也是同样道理。有人说,日本搞了60年基建,结果负债率也成了世界第一,指的就是这个过程。
但问题是,欠债早晚总是要还的。过去这三十年,日本人在干什么?就是在还债。这都是历史过程的一部分。我原来有一个好朋友,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叫刘立群,他已经过世了。上个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们有一段时间在一起研究中国的现代化问题。他就一再主张,中国应当大搞基础设施建设。为什么?因为当时劳动力比较年轻,正是搞基础设施建设的好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所以,当时的超常规发展有它的道理,大举借债也是必然的,但借债需要还,也是硬邦邦的道理。这就是我说的,都是历史过程的一部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超常规发展的受益者。我们的居住条件改善了,城市漂亮了,出行方便了,这些我们也都享受到了。没有这些,就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但同时,我们也得知道,我们也是债务的承担者。
所以,在最近几篇文章中,特别是在《不要搞错了,消费的真正问题是过度、超前、透支》一文中,我反复在讲这样的几个词:过度、超前、透支。其实,这几个词还不能完全从消费的意义上来理解。过度、超前、透支,其实也可以说是我们整个经济的特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时代的特征。而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具体的人来说,享受/债务比,请原谅,这是我生造的一个词,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这当中会有很多不公平,但这是 另外一个话题。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介绍辜朝明的资产负债表衰退理论,并勉为其难的梳理日本的发展过程,因为我对日本的发展不是很了解(见《孙立平:巨额债务之后,可能是一场漫长的不景气》),就是想,我们要面对这个过程,更进一步说,要寻找更好的办法平稳地度过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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