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化全川”,四川通江红云崖红军石刻标语
所谓“坝子”,即山间小盆地和小平原。
西南地区有很多“坝子”,历史上一直是规模化灌溉农业的核心区和道路交通体系的联结枢纽。在山区社会中,坝子意味着统治秩序的基站,是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更是此地精华所在。由此发轫,不少坝子从城镇发展到了中等城市,甚至成为了本省的省城。
奇章坝位于巴中县城(今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以东33公里处,原是古“奇章县”(亦作“其章”,梁武帝普通六年置,宋神宗熙宁五年废,建县历时547年)治所,因县东八里奇章山得名。晚唐“牛李党争”中的宰相牛僧孺,及其八代祖、隋朝吏部尚书牛弘,都曾被封为“奇章公”。
巴中在川东北素有“野巴州”之称,不是民风彪悍,而是由于深处巴山巴水的崇山峻岭、深涧激流之间,本就交通闭塞,再加上地域广大,即便是再老实的山民,到县城打个官司,就得跋山涉水,动辄几百里,实在折腾不起,根本谈不上“皇权下县”的有效治理。
川陕革命根据地区域图
民国军阀混战,四川更是重灾区,巴中就是活标本。仅田赋一项,1931年就已预征到1978年了,此外每年还要缴“特别捐”(鸦片税)一百万两,农民交不起捐税而被吊打时,还有吊费、打费。再加上官吏的贪污,层层加码,月月摊派,摊到人民身上的捐税就更为繁重,人民倾家荡产也无法承担。当时在巴中群众中,流行一副讽刺田颂尧及其大小党羽的对联:
“好了他田(颂尧)家,苦了我田家(群众),说声派杂税,团总派,甲长派,估派滥派,指名官派,胡派鬼派,硬起心肠由你派;
为了要巴土(鸦片),所以要巴(人之)土,讲到收洋钱,场上收,乡下收,明收暗收,不怕手收,只怕天收,谨防尸骨无人收。”
这还不算封建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整个四川,占总人口85%的贫雇农和中农,只占总耕地面积的百分之十几,而占总人口9~12%的地主、富农却占有74~80%的土地。以巴中县恩阳区旱谷乡东园村为例,共有47户人土地616亩,其中地主6户占有全村土地的64.25%,富农1户占有全村土地的8.56%,自耕农25户占有全村土地的27.19%,无地农民15户。
巴中是典型的山区盆地,境内山脉丘陵占总面积的90%
即便抗战军兴,当蒋介石的国民党中央势力深入四川后,大搞政令统一,但巴中作为川北枢纽,又盛产鸦片,地方绅霸、江湖袍哥,黑白两道盘根错节,早已形成各种派系势力,互相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1940年代初,巴中的地方势力呈现“三国”局面,以“红胡子”李庄为首的老派,势力最为强大;以“黑胡子”赵济刚为首的新派,势单力薄;以“白胡子”叶良一和“没胡子”李子尤为首的军官派,相对新派他们是旧派,但相对老派他们又是新派,所以态度趋于中立。
大地主出身的李庄(字敬临),是川北军阀田颂尧的忠犬,当过县参议会驻会参议员、县团练局长、公安局长、学田局长和巴中县财委会委员长、巴中县银行董事长。他掌握巴中教育数十年,通(江)、南(江)、巴(中)地区的社会名流和省内外一些政界人士,父子兄弟几代人多出其门下。无论政府何种会议,都必须邀其参与,充分听取并采纳他的意见,否则任何政令都万难施行。可以说,这就是巴中的“黄四郎”。红四方面军离开川陕苏区后,又当过清共委员会委员长,带着还乡团,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四川军阀田颂尧
这一派系多是清末的秀才、举人,根据地在县城里,从辛亥革命起,就以历次镇压革命斗争、屠杀进步人士所著称,他们的势力从县衙一直延伸到区乡保甲,结成了一个纵横交错的反革命宗派关系网。从清末到北洋,再到蒋记民国,虽城头变幻大王旗,但他们垄断巴中的政、财、军、教、党大权,谁也无法撼动。新任县长上任,必定要先来拜门,否则就别想安稳,没几天让你滚蛋,不识相的性命有虞。
小知识分子出身的赵济刚,家里原本是小地主,祖父那代兄弟分家,所得土地不多,又随着人口增加,生活日益艰难。父亲织布为生,又兼做鞭炮生意,政治上受恶霸欺压,经济上受地主剥削,使赵济刚立下了“读书成名,报仇雪恨”的志向。想着靠读书实现阶级跃升,虽然是“学霸”的底子,无奈家贫,只能半路辍学,肄业于四川高等师范学校(今四川大学前身之一),当过小学、初中教员。教而优则仕,赵老师威望渐起,在老家新场(今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化成镇)办起团练,当上了民团督办。又作了巴中县教育会会长。
跟别家搞团练为名,实际盘剥地方,特别是深挖穷人潜能不同,赵济刚提出:
“富豪人家既要出钱,又要出力,决不能摊派穷苦人家;上等富户,出钱集资造枪购炮;先办(民团)训练班训练;教练公费由场市项目下开支。”
电影《让子弹飞》中的“黄四郎”并非只是鹅城特产
这在巴中绝对是创举,等于打破了土豪劣绅“盈利性经纪”模式,民团不再是私人武装,不再是生财捷径,而且财务公开、人员透明,自然深得民心,新场民团的战斗力也很强。于是土匪不敢来骚扰了,商旅畅行无阻,又没有苛捐杂税,大家乐意多跑路来这里做生意,形成了良性循环,新场的各项非营利性公益事业,特别是学校教育越办越好,赵济刚又被公推为巴中县教育会会长。
这就引起了李庄和他背后军阀势力的不满,这个赵济刚所图非小,难不成是共产党?再加上田颂尧的溃军扰民,被赵济刚的民团缴械,更触怒了田颂尧,就派李庄来打赵济刚。李庄是大团,赵济刚是小团,几场恶斗下来,赵济刚完败。
按理说,大家都是体面人,做事本该有几分保留,但李庄却痛下狠手,非要斩草除根,抄了赵济刚的家,夺了全部田产不说,还洗劫了赵家在当地的亲族邻朋和所有支持者,百余家尽遭洗劫。
要不是赵济刚跑得快,投奔四十四军第五师师长李伯阶麾下,作到连营长,驻地不定又远离巴中,后果不堪设想。在李部的军事教习所学习期间,赵济刚成了该所教育长萧中鼎的学生,后者也是小知识分子从军,先后毕业于垫江中学、万县川滇黔军第一路军随军学校,大革命时期就和我党有联系,阅读了大量的红色书刊,开始接受马列主义。俩人都追求进步,对土豪劣绅和军阀混战不满,所以一拍即合,成了好朋友。
四川军阀刘湘
抗战爆发后,赵济刚出川抗战,在南岳游击训练班跟叶剑英等共产党人有了交集,从“抗战向何处去”思考到“中国向何处去”、“我该向何处去”的问题。随枣会战负伤回川休养,又遇到了老朋友萧中鼎,后者公开职务是万县第九行政区保安副司令,实际上却是中共秘密党员。稍加点拨,火候就到了,通过抗日战场上国共两党两军的对比,赵济刚大骂蒋介石、国民党祸国殃民,说:
“这样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下去,中国还怎么抗战,怎么有希望?这么下去亡国灭种就不远了,我不甘心啊!你有共产党的关系吗?他们秉公正直,力主抗战,官兵平等,战斗力强。我想到延安找共产党去,到真正的抗日前线,去找咱们的四川老乡朱德、刘伯承,跟着他们打鬼子,我宁愿不当国民党的中校,当个共产党的大头兵,哪怕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也比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强!”
萧中鼎笑了,说:“延安有个李鼎铭,巴中为何不可有个赵济刚?”
接着就劝赵济刚伤好后,不再回四十四军,而是回到巴中,建乡建学,为人民做好事,踏踏实实不计名利,干出一番事业,到时候你不找共产党,共产党也会来找你。
四川军阀潘文华
于是赵济刚养好伤,就回到巴中,重新在新场一带,团结了一批对老派土豪劣绅霸道做法不满,小知识分子出身的基层干部,形成了新派势力。
夹在老派与新派之间,还有个中间派,主要是国民党在乡退伍军人。代表人物叶良一、李子尤都当过川军的旅长,叶良一跟朱德、刘伯承和吴玉章、杨闇公等我党老革命,都有老关系。特别是朱德,清末在成都,朱德就读于四川通省师范学堂附设体育学堂,叶良一就读于成都陆军学堂,俩人就成了朋友,后来朱德去考云南讲武堂,路费还是叶良一资助的。由于四川连年军阀混战,叶良一索性辞职回乡。
李子尤则有个转变过程,他曾血腥镇压过我党领导的川陕游击军(巴山游击队),对游击队员和革命群众的酷刑花样繁多,甚至达30多种,比如火烧活人的点天灯,最残酷的是把柏树削尖,给人穿在屁眼上游街,直到活活疼死。可如此为反动派卖命,却由于派系斗争,被强行退伍,撵回了家。
没了手里的军队,回到老家,就成了虎落平川被犬欺。各种权力和利益早就被吃干抹净,县长还要看老派势力的脸色,方能讨求些残羹冷炙,又岂能容叶良一和李子尤这些回乡军官再来分肥?他们深感失意,嗟叹时局,对国民党政权和老派势力极度不满。
吴玉章同志
巴中的形势,正如毛泽东同志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文中所指出:
“国民党新军阀的统治依然是城市买办阶级和乡村豪绅阶级的统治,对外投降帝国主义,对内以新军阀代替旧军阀,对工农阶级的经济的剥削和政治的压迫比从前更加厉害。全国工农平民以至资产阶级(毛选注:这里指的是民族资产阶级),依然在反革命统治下,没有得到丝毫政治上经济上的解放。”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共产党在巴中的第一位党员,是一位西医兼药房老板,曾经的国民党员苟寿南。
苟医生也是苦出身,家里原来有祖传的二十多亩,日子还过得去,却因为土豪劣绅的欺压,不得不从乡下搬到城郊。为求活路,父亲求爷爷告奶奶,把苟寿南送到阆中一家英国医院当学(徒)工,说“学工”好听,实际就是勤杂工。但苟寿南刻苦努力,工作之余生啃英语,阅读了大量的医学著作,偷学外国医生的本事,十年时间自学成才,拿到了西医行医资格,回巴中开了县内最早一家西医诊所兼药房,早早就挤进了“体面人”的行列。“五四”运动的春风,此时也已经吹到了偏远的大巴山,结合读书读报,更从社会现实生活斗争中,苟寿南看出也感悟到,单纯行医卖药是不能从根本上救国救民的。如果人生目标仅仅是实现阶级跃升,光宗耀祖、发财致富,那太过渺小,岂是大丈夫所为?
巴中地下党联络站“仁活药房”
1923年,已经38岁娶妻生子、小有成就的苟医生,以行医为名,决心到大上海去闯荡一番,见识下天下大势,寻求哪条救国救命的道路才值得他终身托付,生死不改。
在上海,苟寿南得知中国共产党成立的消息,也通过报刊看到了一些中共的基本主张,却没有找到党组织。于是顺江而上,到了重庆,见识到了不可阻挡的革命洪流,使他懂得了只有革命才能挽救神州陆沉,并且遇到了未来的入党介绍人吴玉章。
关于吴玉章同志,毛泽东同志曾给予高度评价:
“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地有益于广大群众,一贯地有益于青年,一贯地有益于革命,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
我们的吴玉章老同志就是这样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人。他今年六十岁了,他从同盟会到今天,干了四十年革命,中间颠沛流离,艰苦备尝,始终不变,这是很不容易的啊。从同盟会中留下到今天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始终为革命奋斗,无论如何不变其革命节操的更没有几个人了。要这样做,不但需要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而且需要艰苦奋斗的精神,不然就不能抵抗各种恶势力恶风浪,例如死的威胁,饿饭的威胁,革命失败的威胁等等,我们的吴玉章同志就是经过这样无数的风浪而来的。”
朱德同志和“延安五老”,左起:朱德、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谢觉哉
吴玉章大苟寿南7岁,同属十九世纪末生人,不过前者是“70后(1878年生人)”,后者是“80后(1885年生人)”。相较苟寿南,吴玉章的成长就曲折太多了:
25岁赴日留学,参加中国留日学生反抗沙俄侵占我国东北领土的“拒俄运动”起家,27岁参加同盟会,32岁参加广州起义,33岁参加“保路运动”,领导四川的内江起义。民国建立,担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总统府秘书,二次革命、护国护法,都是孙中山的坚定追随者,期间还积极推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孙中山逝世后,还作为老同盟会员参加治丧工作,担任扶柩执绋人。4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就是赵世炎同志,吴玉章同志早期的学生。至此,吴玉章终于通过漫长而曲折的道路,完成了个人思想上的革命转变,由一个民主主义者转变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
1925年,苟寿南在重庆,先以苟仁活之名,加入了国民党“左”派组织,后经吴玉章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时参加国民党左派的四川省党部工作,并受中共重庆地方委员会(实际上的四川省委)指派,返回巴中,从事秘密革命活动。
赵世炎 烈士
已过不惑之年的苟寿南,以青年般的热情,投入巴中建党工作中去。当时正值国共合作,苟寿南的建党任务,既包括筹建中共基层组织,也包括筹建国民党的巴中县党部。国民党在四川的党建完全是共产党人搞起来的,不仅省一级,而且县、市也是如此。在巴中,苟寿南一方面依托自家生意“仁活药房”,创建了中共在通南巴地区第一个秘密交通站,又开设“辅仁书社”,团结有志青年,进行革命思想宣传。1927年2月,国民党左派巴中县党部筹委会成立,苟寿南担任党务筹备员兼组织主任,同时负责领导“农民运动委员会”,组建“农民协会”。从那时起,星星之火在巴中点亮希望,只是没有人想得到,苟寿南亲手点亮的这盏夜路灯火,真正势成燎原,照亮巴中人民的解放道路,却还需要漫长等待的23年!
风起云涌的大革命浪潮中,巴中人日常看到的苟医生,只是一位医术精湛、乐善好施的活菩萨,巴中的“体面人” 并不知道仁活药房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站,苟医生既是本县的“农运大王”,又是辅仁书社的“大掌柜”。
大革命失败后,苟医生以行医治病的正当职业和送医送药下乡治病等机会,继续深入农村进行党的活动。时刻想到人民的疾苦,当地几次灾荒中,他都将自己农村存留的大批粮食,以无息或无偿借送给农民度荒。并且在反动军阀田颂尧残酷镇压农运,抓捕革命者的危急时刻,仍坚持工作,发展了立场坚定的三位农运积极分子入党,但未正式建立党组织。
国画《好得很——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林墉,1970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苟寿南同志和他的战友们,不管是共产党员,还是国民党左派,亦或是对社会公平满怀憧憬的青年学生和贫农、佃户,一起在巴中大地播下的革命火种,在巴中人民的心头打下了深刻烙印,未来许多人将跟着大革命中,“泥腿子”沾满泥巴的黑手曾经高高擎起的“长巴子弯刀(镰刀)”和“毛铁(斧头)”,参与到伟大的斗争中,在斗争中成长成才,有的在敌人的酷刑面前坚贞不屈,为革命英勇捐躯;有的百折不挠,为人民鞠躬尽瘁;更多的人则甘作人民解放事业的铺路石,功成不必在我……
除了苟寿南,巴中还有另外一条线上的革命者在奋斗,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1927年下半年,正在阆中砖瓦厂作学工的12岁童工吴尚德,陆续看到秘密工会发送的传单,里面讲到南昌起义、秋收起义,讲到毛泽东、毛泽东,还有四川本省的泸顺起义,揭露四川军阀刘湘、杨森制造的“三·三一”惨案……
工会王师傅介绍小吴认识了工厂的两位“师爷”,记账先生吕子谦和管采买的会计戚应元,他们都是地下党员。经过观察和培养,两位共产党员发展小吴加入了共青团。1929年9月,在嘉陵江边的一条打渔小船上,巴中中心县委成立,任务是在通南巴地区开辟地下工作,发动群众,发展党的组织,建立联络点和地下武装。
当年的“童工”吴尚德,后来的人民解放军中将,扬威抗美援朝战场的吴瑞林将军
关键是建立地下武装,抓手是发动群众。反动派不做人,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就教他们做人,把他们侮辱和损害的穷苦人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跟反动派斗争到底。
通江有个保安队司号长叫王顺友,过去也是砖瓦厂的童工,跟吴尚德是好朋友。因为家里是吹唢呐的,属于下九流,不但被人看不起,母亲和姐妹还被保安队长霸占。小吴向小王宣讲革命道理,自然一说就通,很快小吴就介绍小吴加入了共青团。通过小王的积极工作,保安队、民团里的穷苦子弟纷纷向党组织靠拢,很快就掌握了50多人枪。在银耳场,地主豪绅为了争取马帮来做生意,经常安排当地穷苦人家的年轻妇女“犒劳”马帮老板。这些妇女的家属,还有马帮里一些有良心的年轻伙计,对此都非常愤恨。吕子谦、戚应元通过调研发现这个情况后,就积极做马帮和家属的工作,也掌握了部分基本群众。由此开始,巴中中心县委的党团员深入群众,在群众中宣传红军,大讲红军形势,扩大红军在群众中的影响,为暴动作准备。
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西进川陕,来到巴中,发现群众并不害怕红军。后来又遇到巴中中心县委派出迎接红军入川的小吴,在小吴的带领下,红军很快攻解放了通南巴地区。吴尚德也在徐向前、陈昌浩同志的关心下,由团转党,参加了红军。
1933年1月23日,巴中解放。
四川通江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内的无名烈士墓碑群
苟寿南同志组织了城内居民和城郊农民数百人,扛着红旗,手举彩旗,抬猪、抬匾,沿途张贴标语,欢呼革命口号,迎接红军。还秘密向红军首长汇报巴中地下党的工作,介绍敌情和进军路线。
多年默默无闻、踏踏实实的群众工作,此时终于结出硕果,群众迅速被发动起来,打土豪分田地,积极参军支前,组织革命政府。
可就在这时候,却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把苟寿南给告了,说他是“大资本家、大地主”!
为了掩护苟医生的工作,红军故意以“大资本家、大地主”的名义,公开逮捕,秘密释放,他的党员身份未暴露。红军撤离后,苟寿南继续开办药房,进行党的地下联络工作。但巴中的党组织却遭到反动派的极大摧残,几乎损失殆尽。
抗战之初,由延安派回几批同志,建立起中共阆中中心县委,直属川西特委领导,下辖阆中、苍溪、南部、广元、昭化、剑阁、通江、南江、巴中9个县的党组织,还在潘文华部驻巴中部队中建立了中共巴中特支,并寻找红四方面军留下的党员,但仅同苟寿南同志接上了关系。巴中当地仅存的共产党员,也不过11个人。革命风暴过后,工作仿佛重新回到了原点,但仍需要有人来接过接力棒,踏踏实实往前去。
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内的纪念碑
1940年4月,中共阆中中心县委交通站被敌人破坏,交通员马茂荣被捕叛变,阆委被迫疏散转移,另谋出路。组织委员郝谦同志提出,城市不能待了,要到农村去,具体说就是到通南巴地区,开辟新的区域。那里是偏远山区,敌人力量不如城市里强大,反动派统治力量薄弱,有利于党的活动,容易打开缺口,而且当地有党员活动,有工作基础,特别是群众基础好,革命老根据地群众在红军走后,遭到反动势力残酷镇压,盼望共产党能回来为他们出头。此外,当地物产丰富,有很好的物质基础,又幅员辽阔,山高林深,地形复杂,回旋空间大,实在不行还能打游击。
阆委书记饶茂文却嫌通南巴太艰苦,是“屙屎不生蛆,鬼不下蛋”的地方,不如大城市里条件好,建议不如去成都,实在待不住就去延安。这位同志入党时间不长,大地主少爷出身,家里有钱过惯好日子,对开辟新区信心不足。
说到最后,郝谦恼了,说你不去我去,到延安当然阿弥陀佛,可白区工作谁来干,都只顾个人安危,还算什么共产党员?!
饶茂文去了成都,成都待不住,就去了延安,郝谦则去了通南巴,在巴中他找到了苟寿南。此时的苟医生已卧病在床,不能行走,但仍坚持坐滑竿,带着郝谦去一个个党员家里接关系。此时巴中特委由于潘文华部队调防,也已不存在了,一切都需要郝谦去重新来过。
抗战时期的成都街头
1941年7月,川康工委派王叙伍同志来找郝谦,传达了“十六字方针”和“三勤三化”政策。
所谓“十六字方针”,即1940年5月4日,毛泽东同志为中共中央写给东南局的指示《放手发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顽固派的进攻》中,提出的:
“在国民党统治区域的方针,则和战争区域、敌后区域不同。在那里,是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反对急性和暴露。其与顽固派斗争的策略,是在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下,利用国民党一切可能利用的法律、命令和社会习惯所许可的范围,稳扎稳打地进行斗争和积蓄力量。”
“三勤三化”政策,即1942年1月,周恩来同志在中共南方局总结两年来工作会上,所作《建设坚强的战斗的西南党组织的报告》中,提出的“勤学、勤业、勤交友”三项任务,做到“职业化、社会化、合法化”。
周恩来、董必武在重庆红岩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从1939到1943年,相继发动了三次反共高潮,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迫害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国统区政治形势逐步恶化,国民党的政策日益走向法西斯化和特务化,地下党处于危急存亡之秋。有些同志在高压之下,信心不足了,觉得形势变化了,无从适应了。
正是针对这些问题,毛泽东、周恩来相继提出了“十六字方针”和“三勤三化”政策,为地下党组织深入群众工作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提供了科学的方法。适应新形势、新斗争的需要,关键是关心群众、服务群众,把具体地 “为人民服务”作为自己的基本信条,扎根基层,取信群众,因为人民群众是中国共产党的力量源泉。
【注释】
1、田颂尧(1888~1975),四川简阳人。曾任四川军务帮办兼川西北屯垦使,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军长,四川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长,川陕边区“剿匪”督办。1935年因“围剿”红军失利被撤职查办,次年任军事参议院上将参议,从此寓居成都。1949年拒赴台湾,在四川彭县参加起义。解放后任四川省人民政府参事,1975年在成都病逝。
2、《吴玉章寿辰祝词》(1940年1月15日),《毛泽东文集》第二卷,第261~262页。吴玉章的六十寿辰,本是1938年12月30日。党中央为了表彰吴玉章的革命功绩,1940年1月15日为他补行了六十寿辰的庆祝大会,毛泽东亲自撰写上述祝词。
杨闇公烈士遗容
3、“三·三一”惨案:1927年3月24日,北伐军攻占南京。英帝国主义以“护侨”为名,用军舰炮击南京,造成中国军民死伤2000余人。3月28日,中共重庆地委和国民党左派省党部决定,由重庆工农商学兵反英大同盟出面发起,定于3月31日召开重庆市民反帝大会,声讨帝国主义的罪行。反动军阀刘湘、杨森撕下伪装,背叛国民革命,向革命群众和共产党人举起了罪恶的屠刀。屠杀从大会开始的上午10时持续到下午2时,据重庆红十字会统计,现场收尸137具,伤者逾千,其中重伤者达500人。杨闇公同志随后也遭到捕杀,牺牲前曾遭敌人割舌、断手、剜眼等酷刑。自此,中共重庆地委和基层组织全部被破坏,国民党左派省党部也被捣毁。
4、吴尚德,后来改名吴瑞林(1915~1995),追随红四方面军参加长征,抗战时期在山东担任过鲁中军区的分区司令员、政委,解放战争时期担任四野四十二军军长,新中国成立后率部参加抗美援朝,后担任海军常务副司令员,1955年授予中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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