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3月,世界和平理事会理事杜波伊斯博士访问中国时,向教员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中国人不那么害怕战争?”
教员回答道:
“如果帝国主义一定要发动战争,你害怕有什么用呢?你怕也好,不怕也好,战争反正到来,你越是害怕,战争也许还会来得早一些。
因此,我们有两条:第一条,坚决反对战争;第二条,如果帝国主义一定要打仗,我们就同它打。把问题这样想透了,就不害怕了。”
中东南北两重天
站在美国的角度上看,中东局势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一场意外。
因为如果按常理,这里早在2006年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平定了。
翻开中东地图,我们会发现这个地区被波斯湾很明显的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
如果我们从中亚地区的阿富汗画一条线,一路往西画到地中海,那么途中会经过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等国。
这些国家就是“北中东”的主要组成者,而他们在2006年几乎全部陷入了危机之中:
阿富汗已经被美军占领;
伊拉克政府被美军掀翻,残存的反抗力量几乎被美军荡平;
伊朗被美国控制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战略包围,腹背受敌;
黎巴嫩则遭遇了中东小霸王以色列的大军压境。
当时这条线上也就只剩个叙利亚还能置身事外了。
这倒不是因为叙利亚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的新总统巴沙尔在2000年上任后就一直努力与西方“和解”,此时正处在和西方世界的“蜜月期”中。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回到2006年去放眼整个“北中东”,会发现除了亲西方的国家外,其他国家要么已经完蛋了,要么马上就要完蛋了。
至于“南中东”的沙特、阿联酋这些王爷国,则在悠哉悠哉的享受人生,因为他们早就是美国的老朋友了。
其实伊朗也不是不想和美国做朋友,他们甚至在911事件后还帮助过美国去阿富汗打击塔利班,狠狠的坑了一把阿富汗老哥。
当然了,伊朗这么做也不奇怪。
伊阿两国本来就有长期的边境和宗教矛盾,如今伊朗趁着反恐的“东风”帮助美国,不仅打击了“坏邻居”,还有望获得美国的谅解,来个握手言和。
美国对伊朗的帮助表示很高兴,然后反手就把他钦定为了“邪恶轴心”。
没办法,不弄死你我睡不着。
很显然,伊朗人的路是越走越窄了。
那为啥海湾的王爷们能跟美国做朋友呢?
具体的原因比较复杂,但基本面的原因很简单。
我们就拿沙特和伊朗来做个对比。虽然两国都是石油大国,但实际的国情却有很大的区别。
沙特已探明的石油储量是400亿吨,人口3000多万;伊朗的石油储量是200亿吨,人口8000多万。
我们可以看到,虽然伊朗的石油也不少,但相对于沙特而言,他只能算是“油少人多”的水平。
而如果我们去看伊朗爆发革命时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数据,差别就更大了。
当时沙特的人口仅有700多万,而伊朗则有3500万左右。
所以虽然大家最开始走的都是“王爷卖油路线”,但只有沙特王爷赚的钱足够维持社会的平衡,伊朗就不行。
要养活几千万人,伊朗只有工业化一条路可走。
而这就需要摆脱国际资本的控制,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国内建设中,同时还要建立起更公平的社会财富分配体系。
这些巴列维王朝通通都做不到,于是就翻车了。
那么如果美国征服了以伊朗为代表的中东刺头们,对沙特这样的王爷国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至少短期看是好事。
因为这些王爷虽然憎恨以色列,也不喜欢美国,但他们真正害怕的其实是伊朗。
中东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地区,这里充斥着各种政治、历史、宗教之间的矛盾。域内的几个大国都想扩大自己的地盘,争夺地区主导权。
至于沙特和伊朗,那更是世仇。
虽然从我们这些中立观众的角度去看,中东地区的主要矛盾是西方殖民者和原住民之间的矛盾。
但对于当地的国家来说,却存在着一个非常现实的情况:
大家都打不过美国,但互相之间半斤八两。
所以中东国家几乎都不会主动去挑衅美国,却很可能主动去攻打邻居。
因此对于沙特而言,伊朗的威胁比以色列和美国要具体得多。
如果美国能够成功把那些刺头纳入自己的体系中,那么沙特的优势就很大了。
因为在美国的这个“中东代理人社团”里,沙特是“头马”。
也就是说只要美国干掉了那些刺头,沙特就会理所当然的成为美国的“中东大区总经理”,一个超级代理人。
而这也导致了“南中东”的王爷们对美以两国在北中东的攻势,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
总之,对于西方和西方的朋友们来说,2006年是一个开心的年份,中东的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只是在下半年出了点“小差错”:美国的亲爹以色列让人给欺负了。
不争气的4万以色列天兵居然被武装力量仅1000余人的黎巴嫩真主党给揍了出来。
美国人并不知道以色列是怎么阴沟翻船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它不影响美国的大局。
黎巴嫩只是个弹丸小国,美国只需要把叙利亚、伊拉克和阿富汗这些较大的国家抓在手里,就足以保证带头大哥伊朗成为“秋后的蚂蚱”。
而当务之急,是先把伊拉克的“扫尾工作”完成。
自从萨达姆政权倒台后,伊拉克就进入了各路民兵组织混战的状态(西方习惯把所有的非政府武装统称为“民兵组织”),其中也不乏伊朗支持的力量。
不过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在美军面前不堪一击,也不敢主动招惹美军。
于是美军清理了两三年后,基本上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说2006年只剩下“扫尾工作”。
结果“扫”到2007年初的时候,出事了。
2007年1月20日,十几个伪装成美国大兵的伊拉克民兵大摇大摆的开进了卡尔巴拉省指挥部。
这里是美军和伊拉克政府军共同驻扎的基地。
这些民兵在实施了一系列射击和爆破的专业操作后,斩获了击毙1名美军、抓获4名美军的战绩,然后驱车扬长而去。
不过后来因为美军追得太紧,这伙民兵只好就地干掉人质并弃车逃窜。
也就是说在一夜之间,美军重兵防守的据点被一伙草台班子收割了5条人命。
而这只是个开始。
在整个2007年,驻伊美军阵亡数量接近900人,创了开战以来的新高。
首先扛不住的是英军,他们在这一年直接跑路了。
按照驻伊英军的说法,他们当时就像是被当地民兵关在基地里一样,根本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有各种死法在等着他们。
在西方看来,这个局面就很离谱,这帮人在一年前明明还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但如果他们记忆力足够好的话,应该会记得一年前的中东还出现过更离谱的局面。
殖民者的泥潭
2006年7月22日,黎巴嫩战争期间,一支超过5000人的以色列大军杀到了黎巴嫩南部小镇宾特朱贝勒跟前。
此时镇里的黎巴嫩守军仅150人,其中只有40人是真主党的职业军人,剩下的100来人只是当地民众临时“转职”而成的民兵。
这本该是一场壮烈且毫无悬念的战斗,结果以色列大军狂攻20多天,摧毁了镇上87%的建筑,最终愣是没能把这里拿下。
而黎巴嫩守军付出的代价仅为阵亡32人。
事实上在整个2006年的黎巴嫩战争中,数万以色列天兵从头到尾都没能攻下哪怕一座黎巴嫩城镇。
真主党是怎么做到的呢?
坚持抗战,但别和以色列人硬拼。
你要炮击就炮击,你要进城就进城,我不拦着,也没有防线。
但我有大把的地雷、路边炸弹、狙击枪、反坦克炮...就在数不清的隐蔽角落里等着你。
于是以军的战线一直在推进,但也一直在死人。他们在地图上横扫一切,在现实中却实控不了哪怕一寸土地。
这就是真主党的非对称战。
2006年之前,这样的军队在中东地区只是个特例,但2006年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大受启发的伊朗革命卫队决定按照真主党模式进行全面的军事改革。
美国人以为自己在海湾战争中开辟了战争的新时代,谁知道十几年后的黎巴嫩真主党又给他来了个迭代。
其实战场的基本道理一直都没有变:
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力量对比不但是军力和经济力的对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对比。军力和经济力是要人去掌握的。
--《论持久战》
具体来说,伊朗革命卫队的真主党式改革主要有两个方向:
一是建立去中心化的组织结构,二是聚焦非对称战。
在组织结构建设方面,革命卫队把伊朗分成了几十个战区。
未来如果真的发生国土决战,各个战区的革命卫队就将背靠当地百姓进行独立作战。
你西方军队不是擅长精确打击吗?不是擅长斩首行动吗?
我现在资源全部下放到基层,让他们各自为战,你有本事就一个个来“斩”。
到时候就算有部分战区沦陷,甚至全军的最高指挥部被摧毁、高级军官被杀害,也不会影响其余战区的长期抗战。
在这种组织模式下,伊朗革命卫队就不会像1991年海湾战争中的伊拉克军队那样被美军一击即溃。
而且把决策权下放到基层,还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一线人员的主观能动性,因地制宜的创造出大量灵活的战法。
这就足以让那些在传统组织架构下,凡事都要请示汇报的正规军无所适从。
而聚焦不对称战,就是彻底放弃和美军硬拼飞机坦克等现代武器的斗争方式。
天底下没有不可战胜的对手,关键是要实事求是的针对对方弱点进行打击,而不是被动的去追赶对方的优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所以你飞你的飞机,我飞我的无人机;你开你的坦克,我钻我的地道;你大可把航母开过来,我自有山沟里的导弹瞄着你的基地;你的背后有北约,我的背后有人民。
经过此次改革,伊朗革命卫队就为美军准备好了一个巨大的泥潭,只要对方敢来,必将深陷其中。
这个时候的伊朗才算是真正做好了和美军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兜住了波斯文明的底线。
不过在负责对外军事行动的圣城旅(准确的翻译是“圣城军团”)总司令苏莱曼尼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国土决战的准备固然必要,但这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想避免这个结果,把人民保护在战乱之外,革命卫队就必须主动出击,把中东彻底从西方殖民者的手中解放出来。
这要怎么做到呢?
苏莱曼尼的计划,就是对国外所有的亲伊朗武装都进行真主党式改革,把整个中东都变成西方殖民者的泥潭,让他们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黎巴嫩真主党总书记纳斯鲁拉也非常认同这个理念。
因为黎巴嫩毕竟是个小国,不彻底消灭西方殖民者,他们就永远没有安稳日子过。
于是这两个老伙计一拍即合。
之后在伊朗的支持下,黎巴嫩真主党就成为了中东抵抗力量的总教官,同时也成为了西方国家眼中“最邪恶的存在”。
同样是在2007年,伊朗还和已经被打到山沟里的阿富汗塔利班实现了和解,后来甚至还培训起了塔利班士兵。
这标志着伊朗把反帝反殖的政治目标放在了比宗教矛盾更重要的位置上。
2008年,圣城旅进行了大规模扩军,规模达到1.5万人。
他们支持的力量覆盖了巴勒斯坦、叙利亚、伊拉克、黎巴嫩、也门、卡塔尔...如同一道巨大的弧线,串联起了整个中东。
这道弧线后来被世人称为“抵抗之弧”。
至此,中东正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中东式合作
在讲述中东的情况时,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个现实:
由于该地区的宗教局限性,当地人的大部分行为都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他们无论是抱成一团还是打成一团,都和宗教有着巨大的关系。
比如说伊朗支持的武装大多都是和自己同教派的什叶派民兵组织。
不过苏莱曼尼和纳斯鲁拉这两个核心人物并不拘泥于教派分歧,在他们看来,只要是反以反美的力量,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所以在他们支持和培训的队伍里,也包括哈马斯和阿富汗塔利班这样的逊尼派武装。
不过遗憾的是,在中东像他们这种能够超越宗教局限的人物实在太少。
比如说伊拉克民兵虽然在萨达姆被推翻后大量崛起,但他们主要干的事情却不是团结起来反抗美国侵略,而是互相之间因为宗教派系的矛盾而打得天昏地暗。
面对这个乱局,美国则展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傲慢。
他们完全不顾伊拉克国内现实的复杂矛盾,只是想当然的按照自己的模式在伊拉克组建新政府。
具体来说就是按西式民主搞选举,然后再用各种资源和手腕把自己的舔狗推上去。
美国人似乎认为只要这样操作下来,这个国家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臣服在自己的代理人手下。
然而实际的效果却是新建立的政府腐败无能,完全压不住台面。
至于被美国武装起来的伊拉克正规军,则更是毫无信仰和凝聚力可言,平时除了贪污军饷外啥都不会干。
不知道美国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舔狗,是没有战斗力的
不过这个局面在刚开始的时候也还能凑合,因为美军还在,他们镇压起当地民兵来还是非常强势的。
但是从2007年开始,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伊拉克民兵突然就支棱了起来。他们不仅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之前不敢惹的美军,而且还打得有声有色。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背后是伊朗在发力。
那么伊朗具体是怎么发力的呢?
简单的说就是通过圣城旅军官对目标区域的民兵进行组织和策动。
这些被派到中东各个角落的圣城旅军官,就类似于革命卫队的一个个“大区经理”,他们完全靠自己想办法去和当地民兵建立合作关系。
不过伊拉克毕竟不是伊朗,无论你再怎么讲大道理或挥舞宗教大旗,你一个伊朗人终究是外国人。
依靠常规的办法,顶多只能团结到少数特别亲伊朗的势力,想广泛动员起大量的伊拉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圣城旅的这些“大区经理”们还真就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悬赏。
圣城旅把西方军队在当地的所有基地、设施以及人员都标上了具体的价格。
这种悬赏并不要求你取得什么特别大的战果,任何微小的成绩都有回报。哪怕你就是偷偷朝某个美军设施开了一炮,也能拿到报酬。
按劳分配,童叟无欺,甚至还可以预付奖金,让你先去买装备。
这样一来,在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伊拉克民兵眼里,西方军队便不再是不可战胜的恶魔,而是一群行走的存钱罐。
于是大家的眼中顿时闪烁出了勤劳致富的光芒。埋炸弹、放冷枪、端炮楼...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所以说不管你的企业文化是什么内容,要想出成绩,涨工资才是硬道理。
接下来随着合作的深入,就会有黎巴嫩真主党这样的外籍教官来帮助这些民兵组织进行改革和升级。
于是民兵的战力越打越强,然后他们就可以接更难的活,领更高的奖赏了。
中东特色的市场经济了属于是,当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不颁给苏莱曼尼我是不服的。
2011年12月,失血严重的美国不得不开始从伊拉克大规模撤军。
9年下来,他们在伊拉克总共扔下了近5000条性命,远超当年海湾战争的损失。
而此时麻烦最大的,是伊拉克政府。
你美国扶持起一个拉胯的政府,然后自己撤了,你让那个政府怎么办?
不过生命总会自己寻找出路,时任伊拉克总理马利基虽然执政问题很多,脑子却十分活络。
他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现在美国跑了,正规军又是战五渣,国内最横的就是一堆民兵。
怎么办?打不过就加入呗!
于是他就开始给民兵打钱,然后跟民兵合作了。
所以现在伊拉克国内主要的军事力量并不是正规军,而是跟政府保持合作关系的民兵。
而又因为这些民兵的背后就是伊朗,所以这就在客观上大幅增加了伊朗对伊拉克的控制力。
也就是说美国从2003年开始,经过9年的努力,不仅消灭了伊朗的死对头萨达姆,还拱手把整个伊拉克交到了伊朗手中。
他真的,波斯人哭死。
不过此时的伊朗也没有工夫为伊拉克的战果进行庆祝,因为一记足以摧毁他们整个抵抗体系的重拳,在这一年砸了下来。
叙利亚内战爆发了。
列国命运之战
法国爱丽舍宫欢迎叙利亚总统巴沙尔的宴会,是2010年12月举办的。
叙利亚的颜色革命,是2011年3月份被引爆的。
包括法国在内的西方各国支持的叙利亚叛军,是2011年7月份成立的。
巴沙尔这大半年的经历深刻的说明了一个道理:西方的宴会,不是那么好参加的。
叙利亚政府虽然从进入21世纪开始就一直致力于“与西方和解”,但他毕竟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政权,他追求的“和解”是“平等合作”,而非“下跪做狗”。
所以西方国家虽然表面和善,但心里还是盘算着随时找机会做了丫的。
2010年底,“阿拉伯之春”席卷中东,大量“不服管”的阿拉伯刺头纷纷垮台,于是西方觉得“趁势消灭巴沙尔”的大好机会来了。
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在西方国家和一些“敌对邻居”(沙特、土耳其)的支持下,各路叛军迅速扩大。享受了十年“蜜月”的巴沙尔根本无力招架。
打到2012年,叙利亚政府已经丢掉了大片国土。
当时的西方阵营基本上认为这一年就是巴沙尔的死期了。
无论是阿拉伯之春还是叙利亚崩溃,似乎都在印证着一个事实:
西方殖民者在中东(以及北非)的地位和影响力依旧不可撼动。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国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就是伊朗。
叙利亚和伊朗并不接壤,也没掺和伊朗之前的反美斗争,它垮不垮跟伊朗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们翻开地图就会发现,叙利亚虽然不和伊朗接壤,但却是伊朗去往黎巴嫩的必经之地。
一旦巴沙尔垮台,叙利亚就会完全落入美国之手,这将导致伊朗和黎巴嫩的联系被完全阻断。
而伊朗-黎巴嫩联盟是整个伊朗抵抗体系的核心基础。
失去了黎巴嫩,抵抗体系就撑不住;抵抗体系撑不住,伊朗就真的要准备国土决战了。
所以对于伊朗来说,此时的情势已经容不得半点犹豫。
于是在2011年底,伊朗革命卫队就开进了叙利亚。他们在当地不仅配合叙利亚政府军进行作战,还对政府军进行了大量的培训。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才开始培训,多少有点晚了。
局势实在太过危急,苏莱曼尼意识到不得不请“总教官”亲自下场了。
于是他就找到了黎巴嫩真主党总书记纳斯鲁拉。
兄弟,靠你了。
大哥,我才几千人...
面对参战的“邀约”,真主党其实是犹豫的。
他们的体量实在太小,整个黎巴嫩的面积也就和我国天津市差不多。
而且真主党只控制着其中的一半(南黎巴嫩),总人口不过200来万。
他们在2006年的黎巴嫩战争后虽然进行了扩军,但也不过是从一千人扩充到几千人而已。
就这点家当,在2011年还分了一部分去也门帮助一支当时还在山沟里奋战的反美力量:胡塞武装。
创业期的胡塞武装:
这时候要求他们大规模出国参加“国际大赛”,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也没犹豫太久,因为形势是明摆着的:失去叙利亚,自己和伊朗之间的生命线就会被切断。
唇亡齿寒,别无选择。
在这个战略问题上,真主党从总书记到基层党员都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
所以真主党战士并未怀疑“为他国奋战”的意义,而是纷纷留下遗书,走上了支援叙利亚的战场。
同时伊拉克的民兵也加入了这场战争,他们的觉悟虽然比不上真主党战士,但只要工资给够,还是愿意过来帮忙的。
苏莱曼尼(中间未看镜头者)与援叙伊拉克民兵合影: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和叙利亚接壤的伊拉克。
而且自从美军撤走以后,伊拉克境内的“赚钱项目”就明显减少了,此时的叙利亚才是“风口”。
随着战事的发展,真主党终于在2013年迎来了一场大战:古赛尔战役。
古赛尔位于大马士革北边100多公里处,是一个靠近黎巴嫩的叙利亚边陲小镇,当时已被叛军控制,叙利亚政府军啃了一年多也没啃下来。
该镇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因为它不仅背靠重要城市霍姆斯,而且也是大马士革北上的交通要道,不仅连接着有俄军基地驻扎的拉塔基亚省,还连接着北部重镇阿勒颇。
在苏莱曼尼的统一指挥下,黎巴嫩真主党和叙利亚政府军于2013年4月份正式对该镇发起联合攻击。
这是黎巴嫩真主党第一次成建制的出现在世界舞台上,人们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第一次看清楚了该武装的真实模样。
真主党总共往这个小镇派出了一千多名战士,这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重兵”了。
虽然攻城战对于守了几十年城的真主党来说是个新课题,不过得益于基层党员较高的军事文化素养,他们很快就完成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过程,迅速适应了现代攻城作战。
他们的作战方式以渗透为主,频繁在城区内穿插接敌,展现出了非常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
再配合叙利亚政府军在外围的“苏式炮轰”,黎叙联军仅用2个月就完成了对古赛尔的收复。
这场胜利有力的证明了,“各路中东抵抗力量在伊朗圣城旅的协调下进行统一作战”的模式是有效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各国志愿兵都开始进入叙利亚战场,这里面甚至包括了也门和巴基斯坦这些相距甚远的地方。
然而就在叙利亚政府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战场上就突然冒出了一只史诗级的“黑天鹅”:极端恐怖组织I,S。
攻守易形
I,S来源于一支伊拉克极端组织和一支叙利亚叛军的合流。在“秩序真空”的战场,出现这类情况并不奇怪。
只是该极端组织的诉求非常疯狂,它的目标是把整个中东都改造成一个极端国家,这也导致叙利亚战场上的所有势力都成为了他们的打击目标。
I,S打起仗来完全没有阵营和国界的概念,他们不仅在叙利亚大杀四方,还在2014年打到了伊拉克境内。
而伊拉克正规军则保留了“美械师”的优良传统,在装备和数量均强于对手的情况下一泻千里,轻松送掉了北方重镇摩苏尔以及大片国土。
于是该国宗教领袖不得不公开发出号召,呼吁所有伊拉克人都拿起武器共同抵抗I,S。
看着起火的老家和表现抽象的正规军,伊拉克民兵只好含泪放弃叙利亚的“高薪工作”,赶紧回国“救驾”。苏莱曼尼也不得不频繁奔赴伊拉克前线指挥战斗。
好消息是之前在叙利亚的战斗已经把这些民兵都磨练成了身经百战的老兵,所以他们回国后很快就顶住了I,S的攻势。
后来这些民兵被整合成了一支统一的部队,叫“人民动员组织”(也作“大众动员军”,是目前伊拉克的主要军事力量)。
随着伊拉克民兵的撤回,还在叙利亚奋战的黎巴嫩真主党顿时压力陡增,他们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来应对愈发艰难的局势。
真主党战士悼念在叙利亚牺牲的战友:
就在真主党有些难以支撑的时候,一支全新的有生力量加入了战场:阿富汗民兵。
这支近2万人的大军在苏莱曼尼的召唤下,长途跋涉上千公里,给中东老哥们带来了一点“帝国坟场”的震撼。
阿富汗人的到来很好的缓解了伊朗系民兵的压力,他们的作战风格非常勇猛,最终有近千人长眠于此。
从理论上讲,各国在打击I,S这件事上的立场是统一的。因此当美军打着剿灭I,S的旗号在叙利亚亲自下场时,并没有人说什么。
但在现实中,美军经常以打击I,S为由去攻击叙利亚政府军及其盟友们的目标。
这就导致叙利亚的抵抗力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态,他们不得不同时面对来自叛军、I,S和美军的三重打击。
面对严峻的形势,苏莱曼尼意识到还得继续摇人。
这次摇谁呢?
2015年7月,苏莱曼尼亲赴克林姆林宫,向俄罗斯总统普京详细汇报和分析了叙利亚的战况以及利害得失。
两个月后,俄罗斯空天军的轰炸机飞临叙利亚上空。
俄军在2015年9月到11月的两个月里,在叙利亚执行了2000余架次的飞行轰炸任务,消灭了3000多个敌对目标。
战场形势彻底扭转。
最终叙利亚政府军于2017年开启全面反攻。
虽然这场战争至今仍未完全结束,但叙利亚政府已经收复了大部分国土并基本控制住了局势。
2023年叙利亚局势图,红色为政府军控制区域:
叙利亚内战标志着西方殖民者在中东的扩张之路走到了尽头,他们从此进入了战略收缩阶段。
而伊朗支持的抵抗力量则通过这场战争获得了全面的提升。
比如说黎巴嫩真主党一路打下来,就把自己从一支几千人的小股部队打成了几万人的能够熟练使用装甲车辆的现代集团军。
另外,从真主党那里毕业的也门胡塞武装也在这段时间里夺取了也门政权,并胖揍了由沙特领衔的海湾联军,一举完成了立国之战并实控曼德海峡。
至此,抵抗之弧的建设大功告成。伊朗彻底从之前那个被动挨打的角色转变成了中东局势的操盘手。
中东,攻守易形了。
真正的危机
叙利亚战场的成就让苏莱曼尼的个人声望达到顶峰,他甚至成了伊朗民众心目中最佳的总统候选人。
只不过苏莱曼尼本人对政治毫无兴趣,他的心态可以这么来形容:
美以不灭,何以家为?
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政治这个东西,不是你不感兴趣就和你无关的。
2018年,温和派领导人鲁哈尼试图通过伊核协议来缓和与西方关系的举措宣告失败,再加上之前的对外作战消耗了大量资源,伊朗的经济陷入困境。
于是人们在国家未来的发展战略上就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有人认为现在应该“乘胜追击”,继续打击和削弱西方殖民者。
也有人认为现在已经通过叙利亚战争获得了足够的筹码,可以和西方“和解”,开始“享受生活”了。
这种观点上的分歧很快演变成了巨大的立场撕裂。
作为旁观者,我们会觉得这个局面有些难以理解:
伊朗明明已经通过不懈的抵抗改善了自己的地缘政治环境,为什么其国内社会还是无法达成共识呢?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并不复杂。
抵抗的意义虽然重大,但过程是非常艰苦的。而且抵抗的作用是提升伊朗的国家安全水平,不是直接提升普通人的生活水平。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安全”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你享受安全的时候,往往不会觉得它有多重要。
但生活水平却是实打实的日常体验。
这就导致伊朗革命卫队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普通伊朗人却未必能感受到自己获得了多少“实惠”。
到2019年的时候,立场上的撕裂已经在伊朗国内造成了大规模骚乱,整个国家的共识面临坍塌的风险。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现实:
无论抵抗行动取得了多大的成绩,投降这个选项都永远有它的吸引力。
因为确实有人可以在这条路线上获利。
毕竟再凶残的殖民者,也是需要“狗子”来为自己做事的。
只不过有幸做狗的永远只是极少数,大多数平民只能成为献祭给殖民者和带路党的狗肉。
关于这一点,在巴列维王朝的贫民窟中长大的一代人是非常清楚的。
但一代人终究会老去。
在革命后成长起来并被革命卫队隔离在战火之外的一代人,是体会不到当年被列强和买办压迫的绝望的。
他们甚至会以韭菜的身份,为镰刀摇旗呐喊。
而国家的共识一旦坍塌,就无法再把抵抗的力量团结起来。
如此一来,每个人都会成为一粒散沙,数量再多也无法对抗强大的外敌。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即使知道当上狗的成功率很小,也会被迫在这条赛道上卷起来。
所以换个角度来说,作为殖民者,只要想办法摧毁一个国家的共识,就自然会看到大批的狗子一边互相撕咬,一边摇着尾巴迎过来。
而如果所有的伊朗普通人都放弃抵抗,那么革命卫队即使再强悍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怎么办呢?
客观的讲,无论是“开始享受”还是“乘胜追击”,其实都有它的道理。
叙利亚战争后,西方殖民者在中东的战略收缩已是大势所趋。
这个时候与西方搞好关系,让他们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退出,大家互相给个体面,享受享受生活,也不能说错。
只要美国愿意讲道理,接受自身实力下降的现实,“互相体面”其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最优解。
但如果美国不讲道理,横竖就是不放弃中东,那么未来随着他自身实力的进一步下降,他的行为就会越来越疯狂,最终进入丧心病狂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伊朗当然应该放弃幻想,乘胜追击,尽快把殖民者赶走。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美国到底会不会“做个人”?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因为现实中认为美国“是个人”,甚至“是人类灯塔”的群体不在少数,光靠讲道理是达成不了共识的。
不过再难的题目,也有解法。
以身证道
2018年叙利亚大局已定后,苏莱曼尼的一些行为模式突然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在这之前的苏莱曼尼,是一个行事极其隐蔽,风格极其低调的“中东谍王”。
而在这之后,他突然变得高调起来,开始频繁在公开场合露面,行程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苏莱曼尼此时的主要工作是推动伊朗和宿敌沙特的和解。
从这个角度来看,苏莱曼尼高调行事,充分利用自己巨大的声望来推动中东团结的进程,是非常合理的。
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主动把自己送到了美国的枪口前。
看到这里,我们一般认为苏莱曼尼只是单纯的不怕死,但他在2019年自己生日时公开许下的一个愿望,又似乎预示着这一切并不简单。
他当时说的是:愿这一年是我的殉道之年。
2020年1月3日,苏莱曼尼抵达伊拉克。
他之所以会到这里,是因为伊拉克是沙伊和解的中间人。苏莱曼尼此次前来是为了传达伊朗方面发给沙特的信息。
伊拉克这个地方苏莱曼尼当然是来过很多次了,但以前都是秘密前往,这是他的第一次公开访问。
同时伊拉克也派出了大量的高级官员在机场高调迎接。
而美国则趁这个“天赐良机”派出了无人机进行刺杀。
对于美国来说,2020年1月3日的刺杀行动无疑是成功的。包括苏莱曼尼在内,他们共杀害了5个伊朗人和5个伊拉克人。
而对于国际社会来说,这起事件是令人震惊的。
虽然我们都清楚美国想除掉苏莱曼尼的强烈愿望,也不会觉得“美国对苏莱曼尼下手”这个事本身有什么奇怪的。
但1月3日在伊拉克进行的毕竟是一场两个主权国家之间的正常外交活动。
你非要在这个场合动手吗?
你就算完全不在乎伊朗的感受,你考虑过伊拉克的处境吗?
是不是所有的中东人在你眼中都不算是人呢?
而美国给出的解释仅仅是他们认为“苏莱曼尼未来会发动对美国的致命打击”。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预防性刺杀”。霸权,就是这么任性。
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特别报告员卡拉玛德(Callamard)表示,这次杀戮开创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先例:
这是第一起在第三国领土上用无人机定点杀死外国政府高级官员的事件,很可能“违法了国际法,包括人权法”。
而伊朗人则在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如梦方醒。
美国,他真的“不做人”啊。
在苏莱曼尼被刺杀后,伊朗国内沉默的大多数终于走上街头,在多个城市举行了葬礼,其规模仅次于当年霍梅尼的葬礼。
至此,伊朗国内的共识再次凝结,该国在政治层面上再无亲美派存在的空间。
那么美国能从这样的刺杀行动中得到什么呢?
首先,由于抵抗之弧早在苏莱曼尼遇刺前就已经成型,所以对他的刺杀改变不了任何大局。
第二,因为美国的此次行动是在伊拉克的地盘上连伊拉克官员一起炸了,所以它客观上加强了伊拉克和伊朗的同盟关系。
第三,因为伊朗革命卫队采取的是去中心化的组织结构,所以打击高级指挥官并不会打乱其组织的正常运作。
想来想去,此次刺杀行动对美国唯一的“正面”作用,就是增加了时任总统特朗普的“政绩”。
不过这整起事件所体现出来的逻辑还是非常令人唏嘘的:
虫豸们平时只需要随便吐几口唾沫就能破坏共识,而要想再把共识凝聚起来,就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这个事从投入产出比的角度来看是非常不划算的,但现实中依然有人愿意这么做,这样的人可以被称之为“国家的脊梁”。
虫豸会永远存在,即使是在今天,伊朗民间也依然有“恨国党”对苏莱曼尼的遇刺冷嘲热讽。
但一个国家的前途并不取决于虫豸的数量,而是取决于脊梁的数量,以及民众对脊梁的态度。
苏莱曼尼遇刺一年后,对美强硬派代表莱西以明显优势赢得伊朗总统大选。
伊朗人,给出了他们的态度。
虽然之后的伊朗依然和美国进行着常态化的谈判,甚至还会时不时的放些软话或达成一些交易,但和美国的关系再也不是伊朗外交的核心议题了。
2023年双方的一项交易:
凭借革命卫队打下来的大量“筹码”,伊朗不再需要看任何西方殖民者的脸色。
未来也不再有任何西方殖民者能够阻挡革命卫队解放中东的进程。
结 语
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中东的国家呢?我个人有三点建议:
客观看待他们的思想局限性;
真诚赞赏他们在反帝斗争中体现出来的不屈精神;
虚心学习他们在长期抵抗中积累出来的有用经验。
苏莱曼尼通过自身的努力,不仅促进了伊朗国内的团结,也推动了中东各国的团结,但说到底,这还不够。
目前北约的军费开支占到了全球军费总额的55%,这还没有把日韩这样的“仆从军”包括在内。
帝国主义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任何国家和地区都不可能独自与之对抗。
那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看看这么一段历史:
1958年7月15日,美军借口保护侨民,发动了对黎巴嫩的入侵。
毛泽东随即于7月15日至18日连续召开会议,做出了炮击金门,以实际行动声援中东人民革命的决定。
“金门炮战,意在击美。支援阿拉伯人民的反侵略斗争,不能仅局限于道义上的,还要有实际行动。金门、马祖是中国的领土,打金门、马祖,惩罚国民党军,是中国的内政,敌人找不到借口,但对美帝国主义有牵制作用。”
8月份金门炮战正式打响后,美国便不得不从地中海抽调两艘航母驰援亚洲,降低了对黎巴嫩的压力。
2个月后,美军撤出黎巴嫩。
从这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要推翻西方霸权,需要的是全世界人民的团结。
2023年,在中国的帮助下,沙特和伊朗终于实现和解,于是伊朗在中东的反殖民斗争再无后顾之忧。
如今的殖民者们果然进入了丧心病狂的状态,而这也意味着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最后,我们就用教员在1936年说的一段话来结束这篇文章吧:
战争,这个人类互相残杀的怪物,人类社会的发展终究要把它消灭的...但是消灭它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用战争反对战争,用革命战争反对反革命战争...历史上的战争,只有正义的和非正义的两类。我们是拥护正义战争反对非正义战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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