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自贡盐场没有机器,井盐生产都是用牛马,也用一部分工人。当时一头牛的价格比几百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得多。因此,各个井灶的资本家,对他的牛马,像供他的娘老子那样好。夏天,资本家怕牛受热中暑,每天选早晚凉快时候让牛推,推一会,就要派专人把豆浆、鸡蛋、蜂糖和麻油混在一起喂,一筒筒地往牛嘴里灌;而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就用人推。夏天中午毒日头,就是不干活,也要热得满头汗,盐工在这种场合干活,那个苦处,真是说不尽。而工人得到的,却连张嘴都顾不周全。可是,后来资本家又使出了更加狡诈的剥削手法。有一年,盐场发生牛瘟,牛一下死了很多。有个广源井,一天就死了60头。那个资本家伤心得像死了娘老子一样,一天哭到晚。但一下又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牛。雇更多的工人,还是舍不得钱。停止生产吗?当然不肯。于是他就挖空心思,想呀想呀,竟给他想出来了。这办法就是:资本家串通官老爷,把关在班房(监狱)里的犯人弄去推水, 赚了钱大家分。资本家对推水的犯人可凶狠呢,为了获取利润,想尽办法榨尽犯人的最后一滴血,犯人推水时,他们戴的脚镣手铐不取,走慢了一点,车房管事就像管犯人的衙役一样,举起皮鞭乱打...... 犯人们痛苦的喊叫声、车盘轰隆隆的响声和脚镣拖在地上发出的唏哩哗啦的铁器声交织在一起,发出一种使人听了毛骨悚然的惨号!人们从这种车房旁边路过,都惊恐万分地说:“这哪里是车房,简直是衙门里的班房啊!”从此,“班房车”这个名称就传开了。
因为“班房车”花的本钱少,赚钱特别多,资本家欢喜得发狂。很多资本家也眼红了,都勾官府,用犯人来推水。日子长了,官府没有那么多犯人供应资本家,眼看一条生财之道越来越小,有些资本家又想出了一条毒计:他们同地方上封建把头、地痞流氓勾结起来,利用欺骗手法办“班房车”。
“班房车”是怎样骗人进去的呢?有一个老盐工钟师傅,就上过这个大当。钟师傅19岁那年,在农村活不下去,便流落到了盐井集中的贡井、长土一带。这天,他在街上走, 忽然一个身背长得满脸横肉大胡子的人,拍一下他的肩膀,要笑不笑地问:“老弟,在这里干啥?”钟师傅盯了他一眼,说:“耍嘛!” “去盘绳子千不干?有吃有住,还给工钱。” 长期失业,三天吃不上一餐饱饭的钟师傅,遇到了这么个好机会,当然很高兴,满口答应:“干嘛!”
“那就说定了!”大胡子高兴得嘴都笑歪了。他把钟师傅带到一家饭馆,说:“吃饱了再走!”他买饭炒菜又打酒,搞了一桌子。钟师傅已是几天没有吃过一餐饱饭的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得饱饱的。吃完饭,大胡子又请他抽烟、喝茶。钟师傅想:今天算是碰上好心人了!
吃完饭,大胡子把钟师傅带到了一座盖得高大森严的院子。大门上写着斗大的“德昌井” 几个字。一进大门,钟师傅正好奇地四处观看,来了个管账先生模样的人。他把钟师傅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皮笑肉不笑地问了钟师傅一些话,才把钟师傅的名学写上簿子,说:“你先休息两天。以后吃饭睡觉都在里面,无事不准出大门。”钟师傅一听这话就奇怪: 我来干活,为啥不准出大门?他转身找大胡子,想问个究竟,哪知大胡子早已不知去向了。正当他东张西望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工人走来,悄悄地对他: “小兄弟,你找哪个?你晓得这是啥地方?”钟师傅: “一个大胡子叫我来做短工,我喝酒吃肉,一进门他就不照面了......”那工人听了,机警地往四处一望,才压低了声音对钟师傅说:“你上当了,这是风吹得进来,牛都拖不出去的‘班房车’呀!”钟师傅一听“班房车”几个字,心里凉了半截,后悔也晚了。他问那工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那工人又气又恨地: “跟你还不是一样,想找口饭吃,上了当!”原来,大胡子就是个地痞流氓,也是资本家的狗腿子。他们有好多人,是一帮奸诈、心黑、手又毒的地头蛇,有着一套能“把天上飞的麻雀骗到手上来” 的阴谋诡计,谁碰上了他们,十有九个都跑不掉!他们就是按照资本家的吩咐,专门在外面骗人进“班房车”的。
在“班房车”里干活的盐工,每天都得熬完一枝香的活。推水,是用一种特制的香来计算的。烧一根香推12筒卤水。
那座盘车通过高高架着的天车,要好几十丈深,才能往井里提起一筒盐卤水,这得花掉盐工多少血汗啊!这个“定额”达不到,车管事打工人们一顿皮鞭,再叫补推,补不上再扣一餐饭。12筒卤水,对被折磨得只有三分像人的盐工,是一道难过的关。在推水的时候,哪个人走慢了一点,或是拉车的带子没有扯直,车管事的皮鞭子“啪” 的一声打来,身上立刻起一根红道道,痛得人泪花转。挨了打还得赶紧拉着车跑,要不第二下又来了。最残酷的是到了深夜时,又累又困,力气用尽了。这时,资本家为了要多推水,所有的车管事和资本家的打手,都到推水的车盘旁边来,他们围着推车的人,举起皮鞭乱打乱赶,打得工人们喊声震天,有时打得血肉横飞,有的人一沾着皮鞭就倒在车盘旁边了......
跟所有的工人遭遇一样,钟师傅进“班房车”几个月,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的身上伤痕累果,两个肩膀被拉车的绳子勒起了几分深的沟沟,伤口上的血、黄水,沿着背心流,很远就能嗅到一股气味,惹得苍蝇、虫子满身飞爬。他瘦得皮包骨头,长时期的弯腰奔跑,使他的身体都变了形;腰和腿是弯的,走路不能一直朝前;屁股一拐一拐的,只能横着走,这哪像个人在走路!可是,穷凶极恶的资本家是从来不管工人死活的,只要你工人直得起身子,就要逼你上工,非把工人血汗榨取干净,就是不放手! “班房车”的资本家为了遮掩外人的耳目和便于诱骗工人,还使用了一些假装门面的手法。被骗进“班房车”的人,说每月有几千文钱的工资,按月算,10天一发。可是,资本家一耍鬼花样,盐工们不但得不到一文钱,反而要欠资本家的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是让我们看一看钟师傅的遭遇吧!钟师傅刚进去时,不懂里面的规矩,第一个十天一到,他就去柜房领工钱。“你要工钱?”车管事奸笑一声,“好,来,我给你算账。”
车管事拿出一本厚厚的账簿,唏哩哗啦地翻出来:“你听着:没进场以前,你在街上酒醉饭饱,油嘴滑舌,一共花去......”他一条二款地说了一长串,钟师傅进“班房车”以后的伙食费、住房费、用水钱,等等等等。他一边报,又一边用算盘噼哩叭喇地敲,到最后:“你推水十天,该得工钱2400文,除去你上的开销,倒欠东家500文......”
正在等着拿钱的钟师傅,听了这些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停了好一阵,他才气愤地问:“哪有做了活路还倒欠债的理?包工管饭,自古如此,咋个还算钱?这是啥子道理?” “嘿嘿,”车管事一副流氓腔,“一个码头有一个码头的规矩!”钟师傅也不示弱,愤怒地喊道:“你们蛮不讲理,老子不干了!”车管事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了一股凶相:“说得轻巧!这里是来得去不得!”接着, 他把手一挥,几个由资本家豢养在“班房车”里的打手,涌进柜房,拳打脚踢地把钟师傅打了一顿。
钟师傅工钱没要到,反而被打,气得他大喊冤枉。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又是资本家设的一条毒计。资本家为了残酷地剥削压迫工人,让工人替他劳动,他就从工钱上来卡“班房车”里的工人。当时,一个“班房车”里有100多人,分3班干活,每班48个人(有的车房有60个人)。资本家给每班人都准备了一个账簿,上面写着每个工人的名字,记了一大笔“欠账”:从每个工人受骗上钩起,直到进“班房车”后的一切开销,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谁要工钱,他就打开账簿,要工人还账。在“班房车”里的工人,连裤子都没有一条多的,哪里有钱还“账”!资本家就叫做工来抵。可是,工人住在里面,总要吃饭,资本家又不办伙食,只准在他办在车房里的店子里吃。店子是资本家办的,这里卖的东西,价钱比街上贵几倍,去吃了东西,他们又不收钱,只在账上记一笔。就这样,工人的账上永远是欠着一长串,永远没个归清的日子。工人们有理无处申诉,愤怒地说:“这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阎王账啊!”
办“班房车”的资本家,很害怕工人反抗、逃跑。便在车房的周围,修起了几丈高的风火墙,墙外还有一层插尖木头的梅花桩;车房的大门口,派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门官”日夜守护。这两个“门官”,一人手里拿一根用钢裹成的皮鞭,谁一接近了门口,他挥鞭便打。到了晚上,用大牛尾锁把门锁上,还要加一根又粗又长,两个大汉抬起都费力的抵门杠,比官家的班房守得更严实。有一回,一个工人从里面跑出去了,不知他怎么搞的,没有跑掉,被抓了回来。这帮披人皮的狼,把工人吊在房梁上,由打手们轮流用皮鞭猛打。被折磨得皮包骨头的工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一会儿就死了。他们打死了人还要赖,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把工人的尸体丢进别家车房。这样,他既可以污赖别家打死了人,而他自己连一张埋人的席子也不出。像这样的事,在“班房车”里,每月至少要发生十几次!
“班房车”对工人,虽管得比官府衙门的班房更严实,但它关不住工人的翻身意志;盐工们也不是刀板上的肉,可以任凭资本家宰割。因此,在“班房车” 里的工人,为了生存,经常同资本家说理、斗争,但是,没有正确的领导,缺乏严格的组织纪律,哪能成功!这样,他们就只有想法逃跑。前面提到的钟师傅,就是乘“班房车”里的管事、打手不注意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的。
从“班房车”里跑出来的工人,对它痛恨万分,逢人便诉“班房车”的惨况,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清楚地知道“班房车”就是一座人间地狱。穷兄弟们气得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他们遭殃,不晓得哪天就落到我们头上了呢,打了它!”说声打“班房车”,工人们情绪很高,劲头很大,积压了多年的怒火,就要在盐工们心里爆发了!一天,自贡盐场的贡井一带的工人,自发地联合起来了。几百个工人弟兄,有的拿斧头、柴刀,有的拿棍棒,一天之内就打了3个有名的“班房车”。他们打开“班房车”的大门,打烂了车盘等设备,把没有来得及躲藏的车管事们,狠狠地揍了一顿,放出了受苦受难的工人弟兄。工人人多搞得很快,来势猛不可挡,给那些资本家、封建把头打了个措手不及,打起来没有受到什么阻拦,总算救出了一批工人弟兄。
打了几次“班房车”,它的名声搞臭了,都知道“班房车”是干什么的了,盐工们也提高了警惕,并且互相关照:见了“班房车”里的揽工人的坏蛋,伙起来打他狗日的一顿!从此以后,资本家不敢公开在街上招人了,不久以后,“班房车”也就停办了。打垮了“班房车”,当时又有资本家办起了“人车”。这种“人车”,除了有一点少得可怜的工资,可以自由进出以外,其他方面,同“班房车”里没有两样。总之一句话,反动统治阶级不打倒,剥削制度不推翻,工人们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这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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