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月前,我曾写过一起特校性侵案。
有着100多名残障学生的湖北随县博爱特校,本应是残障孩子的港湾和希望所在,可校长刘爱业却在这里长期侵犯着残障的女学生们。
而与侵犯同时进行的,是这位“刘大善人”被多次报道,获得诸多荣誉,且在当地颇得善名。
残疾孩子的世界,本就孤独且封闭,她们不知该如何应对,有的甚至无法判断出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只能默默忍受,直到天生眼疾的女学生陈思思终于忍受不了侵犯,将校长的恶行告诉了哥哥,一切才露出端倪。
在哥哥的支持下,陈思思报了警,指认刘爱业从其不满14岁时开始,持续对其实施猥亵、强奸。而后,经随州市公安局司法鉴定中心鉴定,送检的“陈思思胸罩”左侧内面布料中检出刘爱业的DNA;陈思思本人的身体检查结果也显示,其阴道瓣有撕裂伤。
随着案件被进一步调查,更多的受害人浮出水面,其中包括智力障碍的周晓若、张阳阳。遗憾的是,由于陈思思报案当天并未发生强奸案件,无法从女孩们的阴道提取到刘爱业的DNA,所以法院对受害者律师提出的“应当以强奸罪、强制猥亵罪数罪并罚”的意见不予采纳。
2022年12月,随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被告人刘爱业犯强制猥亵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禁止被告人刘爱业从事密切接触未成年人的工作。
刘爱业被抓后,特校里的100多名学生被原地解散,前路不明。有陌生号码给陈思思发去消息,骂她“一个残疾娃子拖累一个家庭,一百多号娃子,一百多个家庭”,还表示“要站出(来)解救校长,(让他)继续办校。”
出于对禽兽校长的义愤、对女孩们的惜悯,更出于对孩子们未来的牵挂与担忧,今年6月,我动笔写了《说说随县特校性侵案》(点击蓝字阅读),发表在公号,希望能为孩子们引起更多关注和关爱。
原以为禽兽被绳之于法,案子已经了结,后面最大的问题便是孩子们的安置,不料今日再次惊闻此案后续,几名受害者家长不认同一审判决,向检察院提交了抗诉申请,9月4日该案再审开庭,案由为“强奸罪”。
在法律框架中,对于案件的罪名是否准确、量刑是否适当进行谨慎讨论和审查,使审判结果最大化趋近于公正,这本是好事一桩,但其后发生的事,却不由让人怀疑,法院启动再审并非本心,而是迫于舆论的压力。
9月11日,被害女生的委托律师,四川鼎尺律师事务所律师万淼焱、邹林衫在公开渠道发声,称被随县法院院长调动法警关进羁押室,手机也被夺走,至今不予归还。而法院这么做的原因,正是为了阻扰他们查阅案卷。
据万淼焱律师自述,他们于9月8号星期五,便向随县公检法分别提交了代理案件和查阅复制案卷的全部手续。按照规定,随县行政机关、司法机关都应该是下午17时30分下班,但当他们17时27分到达法院诉讼中心时,大厅就已经全部关灯。
一个已经换上便装的女工作人员要赶他们走,称自己要赶公交车,还态度十分不好地说“我们是5点半下班,可是现在我赶不上公交车,谁负责!”费了好一番争执,才收下律师们提交的材料。
9月11日是星期一,两位律师9点多便到了随县法院,要求依法查阅复制案卷,不料反复遭到推诿与刁难,直到11点45分,才终于在档案室里看到案卷。
档案室本答应把案卷打印给他们,后却又改口说打印机坏了,两位律师只好用自带的便携高拍仪扫描一部分案卷,仅10来分钟,不到12点时档案室工作人员便称要午休吃饭,要求他们离开。
律师解释,几名智力障碍的受害孩子还在酒店等着,下午检察院和公安局就要对她们进行现场模拟指认,已经约定好律师需要在场,希望能继续扫描复制案卷。
工作人员遂打了一通电话,12点15分左右,突然闯入6、7个法警,抢夺他们的手机进行查看,并给他们戴上手铐,如抓捕犯人一般关进了临时羁押室。
随后,两个分别自称为刘副院长和李承院长(兼党组书记)的人先后来跟他们“谈话”,说他们违反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维护人民法院申诉信访秩序的意见》。两位律师指出:“这是申诉信访的规定,而我们是律师依法阅卷,你们是非法羁押!”
直到下午14时30分,两位律师才得以脱身回到酒店,见到等待的孩子们,但手机依然没能拿回。
无形的压力似乎正从四面八方而来,从下午16点开始,一个被害者的监护人便一直接到从村上、镇上到县上的共计几十个电话,问她为什么要请律师,“案子都还没有判完,你就请律师干什么呀?”
两位律师将事情经过公开在网上,他们承诺,愿意为此公开实名举报承担一切法律后果,并“恳请国家级司法层面和各新闻媒体关注”。
事情讲到这里,疑点已经很明显,如果两位律师所言属实,那么随县法院可就说不上清白了。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院长们行迹如此吊诡,不由让人怀疑一审明显偏轻的判决结果是否有猫腻。
而他们如此防范、甚至不惜出面违规干涉律师阅卷,是否是在害怕律师找到一审案子的漏洞进行翻案,或者找到支持强奸罪的证据环节?
会害怕,说明有相关权力人士牵涉其中,那么,刘学业是如何与其攀上关系并深度捆绑的呢?是钱,是利,还是名?
还有网友提出了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可能——上海小红楼案中,赵富强便是用性贿赂接触到了保护伞,并且拍下了性贿赂的过程作为证据要挟这些虫豸。
初闻这起案件时,我便被残障孩子们的无助和无奈深深触痛,而今再看案件后续一波三折,着实让人揪心又愤怒。
平心而论,中国法治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很多的难题需要克服,其中“权力”与“关系”就是最难以撼动的两道关卡。
法官与律师都是法律工,可前者却能毫无理由地将后者羁押甚至践踏,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权。权比法大,权在法灭,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敢与法院撕破脸面,可以想象,两位律师此时一定背负了很大的压力,这个时候,便像他们所呼求的那样,更需要公众媒体的助力和监督。
沈家本先生有言:有法而不循法,法虽善与无法等。意为制定了法律而不依法办事,即便法律再好,也跟沒有法律一样。
公平正义不会如太阳般自然升起,但注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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