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越南河内大学教授黎石钟教授撰写的文章，探析了当代越南高价彩礼问题的本质。虽然越南国情与我国不同，但对我国也有一定借鉴价值。文中所说内容，皆为越南的社会现实，与他国无关，请勿过度联想。
有人说高价彩礼是封建陋习，是国人劣根性的表现;也有人说高价彩礼源于人性的贪婪，本质上是卖儿卖女的行为;还有人说高价彩礼问题的根源是发展不平衡——对有钱人而言，彩礼算不上负担，但对穷人来说，往往是天大的难事。
结婚给付高价彩礼是古已有之的习俗，为何能延续至今，在21世纪第三个十年依然兴盛不衰，成为许多婚龄男女青年面前的“第二只拦路虎”(第一只拦路虎是房子)?鉴于公开的新闻报道和学者分析中，对彩礼本质与成因的探究尚不够系统，部分解读甚至站在资本视角进行歪曲，本文尝试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角度展开初步分析，希望能为广大马列学习者提供一定借鉴，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 她们得到了补偿，却失去了更多 ※
近现代资本主义蓬勃发展，对劳动力产生了极大需求，资产阶级不得不绞尽脑汁扩大雇佣劳动力来源，以形成一支庞大的雇佣劳动大军。英国的议会圈地、上世纪80年代的分田单干和90年代的工人下岗，都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由资产阶级最先喊出的解放妇女口号，其最终目的也并非真正为了解放妇女，而仅仅是为了促使妇女成为雇佣劳动者。当千千万万的劳动妇女成为雇佣劳动者走进职场之后，她们面临的不是个人的自由和解放，反而面临着更加深刻的系统性剥削。
现代职场女性之所以比男性承受着更深刻的剥削，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女性在就业机会、薪资待遇、升职机会等方面承受着不公。为了掩饰这种不公，资本主义社会通过各种方式愚弄女性，使他们对个人价值的判断产生扭曲。
如此一来，拜金主义和消费主义则成为资产阶级愚弄女性、异化女性、剥削女性的工具。“彩礼越高，女性越有价值”的观念充斥着社会，消费能力也成为社会衡量女性以及女性自我衡量的重要标准。让女性沉醉于名鞋、名包、昂贵珠宝等奢侈品编织的梦境之中，而忽略了自身所遭遇的剥削与不公，并通过在消费和婚恋收入上的满足，来弥补女性因不公而带来的挫败感。彩礼和这些消费主义视角下的消费行为，其实本质都是女性受压迫的一种体现。
虽然从个体角度看，相当多女性的个人观念是可以接受彩礼的，也愿意接受彩礼，对彩礼的期望值也比较高，但不能因为表面的自愿，就忽略了背后的结构性压迫。正如雇佣工人的被雇佣看似出于自愿，其实是出于失去生产资料的无奈，女性接受彩礼的观念与行为，也并非基于个人自由意志，而是由社会观念强行施加的影响以及女性面临的复杂困境共同导致的。换句话说，除少数贪得无厌的资产阶级妇女以外，普通劳动妇女接受了彩礼，但失去的却更多。
彩礼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人们的私有观念和逐利观念，使得女性在得到一大笔金钱的基础上，更容易接受自身相夫教子、无偿进行家务劳动的命运，更容易接受男性比女性收入高、女性在职业发展方面受到歧视的命运。
※ 彩礼本质：劳动力再生产成本转移 ※
劳动力市场上女性遭受歧视的一大原因，是女性面临的生育压力、家务压力比男性更大。恩格斯认为生产分为两类，他说：“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由此可见，家务劳动和生育本质上也是一种劳动——前者使劳动者本身的劳动力得到恢复，后者则使社会劳动力得以增加。因此，女性的生育和家务劳动也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其成本理应由社会承担。
然而，正如罗莎卢森堡形容女性生育和家务劳动时说的那样：“这种工作不是目前资本主义经济意义上的生产性工作，无论牺牲和花费的精力有多大，就算加上成百上千的努力也是如此。这不过是私事，是某个“他”的幸福和福气，因此在我们现存的社会中是被忽视的。只要资本主义和工资制度存在，只有产生剩余价值、创造资本利润的工作才被认为是生产性的。”在资本逻辑下，一切不能直接为资本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都不会得到承认，女性的生育和家务劳动便无法得到社会的补偿。而彩礼，则是她们寻求补偿的一种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讲，彩礼是资本社会对女性压迫的结果。
女性一方面承受着这些压迫，在生育、家务等方面付出了比男性更多的劳动;另一方面，这种压迫也通过彩礼等形式部分转移到了男性身上。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说女性把代价和风险转移给了男性，更不能说彩礼是女性对男性的反性剥削。
因为女性的家务劳动、生育与养育子女的行为，是夫妻双方都迫切需要的，更是资产阶级迫切需要而又不愿为其承担成本的。高价彩礼是资产阶级为追求高额利润、向婚龄男女转嫁劳动力再生产成本的一种剥削形式。
※ 她们被标上了价格 ※
近些年，婚恋市场出现了“优质男性”“优质女性”“优质婚恋资源”等说法。按理来说，人是不能被量化的，人的价值也不能用简单标准相互比较，但在资本社会，一切都被商品化，人也必须被贴上价格标签，学历、家庭背景、外貌、特长、收入等，都是给人定价的依据。恩格斯曾引用卡莱尔的一句话来形容资产阶级男性：“除现金交易外，他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还有其他任何联系。甚至他和自己的老婆之间的联系百分之九十九也是表现在同样的‘现钱交易’上。”资产阶级逐利的本性，使得他们看待一切人时都以价值为标尺，对待伴侣也不例外。
一切有利于资本增值和取悦资产阶级男性的特质，都会被当作高价值特征，由此便出现了所谓的优质男性、优质女性、高净值人群等说法。资产阶级为了垄断优质的婚姻资源，采取给予高价彩礼、购买豪宅豪车、赠送奢侈品等手段，拉拢腐蚀女性，使她们拜倒在金钱之下，从而达到对所谓优质女性的垄断和控制。最终，一些女性会沦为资产阶级的附属品，尊严与自由都将不复存在。
50岁差距的爷孙，“相信爱情”
为了合理化自己这种物化女性、收买女性的行为，资产阶级会通过小说、影视、舆论、广告等各种文化宣传手段进行包装，将为女性高消费的行为美化成爱的表现，宣扬“花钱越多，爱得越深”的观念。
在这种舆论导向下，广大无产阶级男女的头脑中也被植入了类似观念，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用金钱“购买”爱情的人。其实，我们的目光不必仅仅盯着彩礼，因为彩礼本质上是婚姻关系物化的表现。因此，一切为达成婚姻关系而进行的额外不合理开销，都应该算作与彩礼同类的花费，比如奢侈礼物、高消费、情人节红包等等。
社会交往也是高价彩礼风气蔓延的一大原因，私有制下人们的攀比心理使得一些人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给付较高的彩礼，意图通过给付高价彩礼来彰显自己优越的经济状况(尽管可能是一种假象)，婚龄男性以此为自己乃至家庭打上高价值标签。
由于资产阶级男性实际上拥有的雄厚经济实力，使他们有能力并且愿意给付较高甚至天价的彩礼，这就通过社会交往等途径对较低收入男性施加了压力——他们要么全家举债，以顺从这种不良风气，要么就要忍受旁人的议论甚至忍受单身之苦。
※ 被刻意容忍和保留的“封建遗存”外衣 ※
尽管人们常常把彩礼理解为一种封建遗存，然而那仅仅是形式上的相似，实际上现代社会的彩礼已经与封建社会的那种聘礼有着本质的不同，它只是借封建遗存的“壳”而存在，把封建遗存当作自身存在的一个借口。人们会说“这是千年的传统”“这是流传下来的习俗”，接着又说传统习俗很难改变，将所有责任都推给“老祖宗”，从而对彩礼行为进行变相合理化，淡化彩礼背后的现实根源。这种认知，极其不利于对彩礼问题的深入分析和彻底解决。
我们都知道，在胡志明主政时期，彩礼习俗被极大淡化，许多地区不再有彩礼，即便有保留的地方，也仅仅是作为一种仪式性习俗，不会出现因彩礼给家庭带来巨大负担、影响青年婚育的情况。
既然封建习俗在建国之初已经被极大破除，就不能说后几十年的彩礼习俗纯粹是封建遗存的延续。
尽管有人会说胡志明时期大多数国人都生活在贫困线上下，事实上也没有能力给付高额彩礼。但我们与封建、战乱时代相对比就会发现，那些更贫穷的时代的民生凋敝并不能阻止高额彩礼风气的盛行。
究竟是什么使得建国之初高额彩礼风气销声匿迹呢?我们应当注意到那时的全民所有制经济与集体所有制经济给社会风气带来的巨大改变。轰轰烈烈的妇女解放运动、妇女解放带来的主人翁意识以及集体对个人生活的保障都使得女性解放的水平不仅达到了越南历史上最高的水平，而且达到了全人类历史上最高的水平。
1972年油画家潘嘉俊创作的油画《我是海燕》
现藏于广东美术馆
由此可见，高价彩礼陋习的消失与女性解放、女性地位提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我们也不否认当代社会的确存在封建思想残留的问题，但更要清醒地认识到，这种封建遗存的回潮，并非简单源于封建思想的顽固性，而是有人正在利用封建思想，主动推动其抬头。如此一来，彩礼作为一种所谓的“封建陋习”，在当下的泛滥也就不难理解了。
※ 总结 ※
当代高价彩礼现象的四个主要原因：
1.女性的物化：拜金主义、消费主义将彩礼高低作为女性个人价值的衡量标准
2.婚姻的交易化：资产阶级男性以金钱收买女性，使女性取悦他们，为他们服务和传宗接代
3.劳动力再生产成本转移：资产阶级为获取高额利润将劳动力再生产成本转嫁给无产阶级夫妻
4.阶级压迫的转化：女性在社会上受压迫而寻求补偿
最后我们需要强调的是，高价彩礼的根源是私有化，是阶级压迫。而资产阶级通过潜移默化的手段将这种压迫扭曲成男女对立。广大婚龄男女尤其是无产阶级青年男女应该识破这种伎俩，一方面自觉抵制高价彩礼的不良风气，另一方面要确立这样一个志向——它写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中。那就是：
消灭私有制
以上是对当今高价彩礼现象的初步探究，还很不系统、很不严谨，希望能引起读者的思考。
「 支持！」
WYZXWK.COM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网刊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