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嘎尼与亨利·保尔森
----从自由贸易到金融外交
马尔嘎尼与亨利·保尔森,一个是两百年前的英国贸易大使,一个是刚上任的美国财政部长。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不相及的人物,读者也许奇怪怎么会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那么他们是否真的完全的不相干呢?其实则不然。为了让大家不至以为我们在故弄玄虚,还是让我们重新讲一讲这个来历已久的故事。
马尔嘎尼这个英国人在中国的近代史上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想当年我们天朝的皇帝乾隆老爷子八十三岁寿辰,马尔嘎尼这个化外之民不远千里前来祝贺。那时我们的老人家可为此事威风八面且又乐不可支,不过庆幸之余有个小问题:就是蛮夷不肯按我们的规矩办事,不愿行跪拜大礼,而且还非要什么自由通商。马尔嘎尼这没见过世面的夷狄,以为皇帝能明白他进献的那些奇技淫巧背后暗藏的船坚炮利,于是乎意识到英国强大的实力,便会老老实实的与英国搞自由贸易。岂知我们大清朝上下完全不买帐,虽然最后答应了部分通商的要求,但距马尔嘎尼要求的全面自由贸易当然相差甚远,于是马先生只好悻悻而归。在我们后人看来,乾隆及其满朝臣子简直是冥顽不化,他们简直是拒绝文明、进步、自由等等人类一切美好的事物,于是此后中国数百年的落后,全归罪给了这些奠定中国版图的老人家们。反而这段历史中唯一有些光彩的,或许就数那位来自远方和善的国际友人马尔嘎尼了。
可惜历史并不总这么友善,四十七年后英国人就带着他们的船坚炮利,不客气地以大清皇帝以前所没看出来的战争实力,抢到了远远超过他们要求过的一切。后人也许会长吁短叹,对乾隆皇帝没给予英国自由贸易而郁闷不已。但英国人真的是因为清朝搞自由贸易而开战的吗?事实当然不是这么回事。事情的真相在于,英国人无法承受与中国自由贸易带来的严重逆差—即白银大量流入中国,于是通过罪恶的鸦片贸易来扳回在自由贸易上的损失;但当中国的禁烟运动断了他们 “自由贸易”的财路时,那就只剩下战争才能实现鸦片自由输入中国了。由此可知自由贸易如不能符合英国人的利益,那么英国人就要以战争来获得自己的利益!
读了这段老生常谈的故事,再来看看我们那位新上任的友善的美国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先生。前一阵子当对华友好的副国务卿佐利克先生离任的时候,我们国内对中美关系的前景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使我们担心的是佐利克先生的离任会把中美之间股东(stakeholder)关系一起带走。还好没过多久更友善的中国通亨利·保尔森先生当上了财政部长,这使我们作为美国友邦前景无疑光明了许多。股东(stakeholder)地位不仅无虞,保尔森先生更加友善的不再特别追究美国与我们严重的贸易逆差。对此我们在意外之余倒也大感欣慰,也许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赢得了这位美国的中国通的善意吧。但在我们下任何定论前,先来看看保尔森先生是否提了点什么其他要求?例如自由通商之类的要求。好像是有的,但并没有引起我们的在意。因为财政部长先生要求的只是“资本市场的开放”、和建立了中美经济战略对话机制,于是我们不少人认为部长先生的访问“形式大于内容”,眼下之意是我们得了贸易问题上的实惠,而美国人要了面子失了里子。不过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在我们为中美关系没有因贸易逆差大动干戈高兴之前,我们是否真的搞清楚财政部长保尔森要求什么?并得到什么?
中国历史上自以为高明的事是屡见不鲜,远的有乾隆皇帝不知道马尔嘎尼究竟来干什么,再有道光皇帝不知道禁绝鸦片和战争的关系,近的有中海油一向情愿的搞自由贸易买人家的石油公司。其结果呢?历史上的是大家都知道了。而最近这桩石油公司的事,却还没有让我们明白过来。美国人分明是在告诉我们石油这种战略物资是不在自由贸易的范围之内的。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和东边的邻居一样揣着巨大的美元储备,却在那里剑拔弩张的争石油。那我们的友邦到底派来这个友善的金融家加财政部长来干什么呢?我们先来温习一下历史,再来看看美国人到底怎么干,又是在背地里怎么说的。历史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讲过。马尔嘎尼和中国搞自由贸易结果是贸易严重逆差,最后英国请出鸦片这个好东西来和我们“自由”贸易,效果如何?当然是英国的贸易平衡了,还反赚不少。只是中国人民不堪忍受这“自由”,于是英国就靠战争来强迫我们自由。再来看保尔森为什么这么友善,不再追究贸易逆差。以及为什么我们和美国逆差这么久,美国只嚷嚷不行动?也许有人会拿出比较优势、自由贸易双赢来解释,但英国人是自由贸易的老祖宗,真要自由靠的还是鸦片和枪炮,难道今天帝国主义者们是转了性,改吃斋念经了?当然我们不少人相信后者,以为“全球化”会“双赢”的四海一家天下大同。可天下并没有大同,基督徒一边搞十字军东征,一边搞天下一家的全球化,这用得可并不是同一个逻辑。
闲话休提,那保尔森到底要了什么和马尔嘎尼不一样的东西,来满足他们“自由贸易”的平衡呢?那就是“资本市场的开放”,举个也许不很恰当的例子,即至少“资本市场的开放”可以起到英国当年“鸦片自由贸易”同样的作用,才能让美国人不再整天嚷嚷要制裁。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美国人忍受这么久的逆差,也只不过嚷嚷几声和派个财政部长?对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来看看中美贸易的实际状况究竟怎样。不错,最近几年中国对美贸易顺差都是在千亿美元以上,2004年1240亿美元、2005年1141.73亿美元,但诸位不要忘了同时中国外汇储备中的美元也在不断增长,而且已经要突破一万亿的大关。我们已经稳稳超过美国的日本州,成了美国最大的债主。更重要的是,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些绿票子,大多都存在美国的国库里,而实际得到的只是美国国债那点微薄的利息。
那么既然美国人能靠绿色的纸来换取纺织工人的血汗,那么美国人为什么还要不断的嚷嚷制裁,还派保尔森来要求“资本市场开放”呢?其实很简单,美国人觉得中国这个债主不大可靠,万一哪天翻脸真搞得这套纸变黄金的把戏玩不下去,那美国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要知道八十年代以来亚太地区的经济增长,就是建立在美元这种金融平衡贸易的结构之上的。这种美元换取实物的游戏,支使得美国经济能够忍受贸易赤字和财政赤字所带来的巨大风险。但美国并不甘心被他的债主摆布,八十年代日本大举在海外扩张,收购了不少美国的资产,可结果怎样呢?在美国使用汇率和金融产业自由化的双重攻击下,日本经济仿佛一夜间就变成泡沫被挤掉了。现在既然中国已经成了当年的日本,那么美国也必须让中国可控起来,怎么办呢?只有让中国像美国自己的“日本州”一样才行;只有使中国成为日本,才能使中国的金融随时处在美国的摆布之下,美国才能替他的这个中国债主管理钱袋。
我们现在只看到日本在汇率上被美国搞得一蹶不振,岂不知日本开放资本市场、实行金融业自由化使美国控制了日本金融,才是日本经济受控于美国的另个更重要的原因。换句话说,美国最终要像对付日本那样对付中国,不但要中国把赚来的纸存在美国国库,更要让中国人直接把钱存在美国的银行里,这样美国就能直接控制资本的流向,从而绕过中国的国家意志。这样美国才能安稳的接受所谓的“贸易逆差”,因为钱绕来绕去还是在美国人的口袋里由美国人控制。这最终就使美国控制了资本的流向,缓解了美元与贸易的这种恐怖平衡所带来的风险。
在减少了中国政府和美国人交涉的筹码之后,中国自然就变得可控和可靠了。只不过中国自己就已处在了那场由美国主导的席卷日本、拉美的金融风暴的边缘。这两天我们友邦的财政部长大人再次来到了中国,因为那个才在日本洗了钱的花旗银行(国际先驱导报 2004年10月07日),刚刚得到了中国商务部的全球化大礼——中国的广东发展银行。且不说那些高歌全球化的人如何来看待日本全球并购的失败史,我们肉食谋的大人们不妨先来看看,美国人是如何来理解收购美国资产的;“美国外交官说,他们不允许他国央行使用其美元购买美国公司。当石油输出国组织成员国1973年后提议如此做法时,据报道,美国财政部通知它们,这被认为是一种战争行为”。(《 国外理论动态 》 2005年07期 美国全球金融霸权与超级帝国主义--《超级帝国主义》迈克尔·赫德森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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