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他们泣血而哭？(之一)
◆ 柯孜
经过30年发展，我们至少要为以下十个方面的人感到由衷地悲哀，可是，谁为他们泣血而哭呢？
1、被遗忘、淡漠甚至遭受歪曲、侮辱的革命先烈和仁人志士
2、失去基本生活工作保障的农民、工人、市民，死难矿工、黑窑工、现代童工、包身工
3、汶川大地震中和有害食品致死致残致病的孩子
4、由于下岗、性解放家庭破裂离异、被抛弃，爱慕虚荣、拜金主义沦为娼妓、二奶、情人和外嫁的妇女
5、被望子成龙和严酷生存现实逼上独木桥的莘莘学子
6、被权力驱使特权毒害执法犯法的警察、法官、检察官、律师
7、由于社会腐蚀蜕变后被“双规”、免职、判刑乃至杀头的大小官员
8、被大鱼吃小鱼资本竞争逼上绝路或违法犯罪的私企老板
9、追名逐利、出卖灵魂、欺世盗名、散布歪理邪说的中高级知识分子
10、被消费娱乐所豢养的演艺体育明星、不良作家和丧良心的媒体人
1、革命先烈和仁人志士
据媒体披露，革命烈士方志敏的塑像被人涂上了油漆（有照片为证），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仁人志士闻一多先生的纪念碑也被人用红漆画上大╳（也有照片为证），还有顾正红烈士塑像被毁掉胳膊、河南洛阳烈士陵园为开发商业墓地被毁等等。当然，被用各种文艺形式扭曲、篡改、丑化革命英雄的事就更多了。
方志敏是我党早期杰出的红军将领，曾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赣东北的革命实际相结合，创造了一整套建党、建军和建立红色政权的经验，毛泽东称之为“方志敏式”的根据地。他不仅革命功勋卓著，而且很有思想和文才，在极其艰苦的年代为我们写下了《可爱的中国》、《清贫》等脍炙人口的著作和文章，教育、启迪了他同时代的革命者、青年、民众，也给以后几代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方志敏是在艰苦卓绝、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被俘的。被捕那天，两个国民党士兵搜遍他的全身，除了一块怀表和一支钢笔，没有一文钱。诚如他所说：“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在狱中，面对敌人的严刑和诱降，他正气凛然，坚贞不屈。１９３５年８月６日在江西南昌下沙窝英勇就义，时年仅３６岁。
这样一位品质高尚、意志坚定、又为我们留下珍贵精神食粮的革命烈士，应该永远是中华民族千秋后人崇敬的伟大人物，是当之无愧的人生楷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因为有了他这样千千万万抛头颅洒热血革命先烈的牺牲奋斗，才有全中国人民的翻身、解放、独立和尊严。他于73年前牺牲，没享受过新社会一天福，更没有高官得做享受特权，也没在历次运动中搞极左整过人。那么，他的塑像为何会被涂油漆？他到底得罪了谁？与谁结下了深仇大恨呢？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往方志敏烈士塑像上涂抹油漆的人，就是被当年的红军后来的解放军击溃，并被赶出历史舞台的国民党反动派、地主、富农、资本家和历史反革命的孝子贤孙。不然，谁能有如此强烈持久的仇恨和报复心理？
闻一多是中国现代伟大爱国者，坚定的民主战士，中国民主同盟早期领导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南京大学、武汉大学、青岛大学、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政治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的教授，曾任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南京第四中山大学外文系主任、武汉大学文学院长、青岛大学文学院长，学贯中西的著名教授、学者、诗人。
早在清华学生时代所作的《李白之死》《红荷之魂》等诗中，他成功运用传统诗歌题材和形象词汇歌唱心中的理想与爱情。留美时期写下的《太阳吟》《洗衣歌》等名篇，表现了对帝国主义“文明”的鄙视和对祖国的思念。回国初期的诗作《祈祷》《爱国心》等，用炽热的情感，完整的意象，和谐的音律，表现了诗人的民族自豪感。著名诗集《红烛》，“把反帝爱国的主题和唯美主义的形式典范地结合在一起”，《死水》时期的诗较之往昔之作题材更广泛，思想更深沉，进一步接触到了中国社会现实，表现出深沉的爱国主义激情。《春光》《静夜》《荒村》等诗充满了对军阀混战中灾难深重的劳动人民的同情；《唁词——纪念三月十八日的惨剧》《天安门》等诗则直指北洋军阀的暴行。在《发现》这首诗中，诗人面对军阀混战，列强侵略，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现实感到困惑与不安。闻一多先生的不朽诗篇发展了屈原、杜甫创作中爱国主义传统，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及社会批判价质。不仅如此，他对《周易》、《诗经》、《庄子》、《楚辞》四大古籍也有深入的研究，汇集为《古典新义》，被郭沫若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闻一多先生不仅是著名教授、学者、诗人，他还是一位最坚定热忱的爱国者。先生的遇难，就是他作为一个坚定的爱国知识分子的最有力的证明。他是在1946年7月15日悼念当时另一位伟大爱国者李公朴先生大会上，发表了著名的《最后一次的讲演》，被国民党特务当天杀害的。朱自清在21日为他召开的追悼会上，一开头便愤激地说：闻一多先生惨遭暗杀，激起全国的悲愤。这是民主主义运动的大损失，又是中国学术的大损失。
可是，就是这位从灵魂到行动都深爱人民和国家的民主人士，在遇害62年后，竟有人在他的纪念碑上打╳ ！这又是何种人所为？是何种人对他有如此刻骨的仇恨呢？当然，仍然跑不了那些国民党反动派、地主、富农、资本家和历史反革命的后代。因为，真正属于“人民”范畴的人，是绝对不会仇恨这位才华出众、爱国爱民的老先生的。
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子孙，任何一个革命政党的后来者，都会非常尊重那些为国家民族的民主、独立、解放而献身的先驱者，缅怀他们的丰功伟业。建国伊始，伟大领袖毛泽东就为至今耸立于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下了“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苍劲的大字，并亲自精心起草，又由周恩来总理书写了凝重、庄严而大气，昭示千秋后人的碑文：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解放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无论是方志敏烈士塑像上被涂的油漆，还是闻一多先生纪念碑上的红╳，都表明至今仍有人仇恨革命烈士和爱国人士，不仅说明现今社会敌对思想意识的存在，也说明阶级和阶级斗争是活生生的现实。不然，任谁也无法解释这种倒行逆施的行径。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提出，不仅应该让各地文物主管部门加强对革命烈士和爱国人士的塑像、纪念碑的维护，更应按反革命和破坏文物罪来侦缉那些破坏革命文物的犯罪嫌疑人，将他们绳之以法，以雪被损毁、被侮辱的革命先烈和已逝爱国人士之耻。
然而可悲的是，当今的各级党政司法部门竟对此置若罔闻，不予应有的重视，甚至数典忘宗，河南洛阳就出现了批准开发商拆毁烈士陵园的勾当。可见此共产党与彼共产党已经不同。那时的共产党用鲜血和生命与封建地主官僚买办阶级殊死抗争，换来了今天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而今天的共产党却用手里的权力为资本家谋取更大利益，声称“祖宗不足法”，而几乎完全忘了自己的祖宗！
更有史学界、文化娱乐界的新老右派、精英文痞，不择手段地歪曲、诬陷、栽赃历史上革命英雄、仁人志士的形象，把京剧《沙家浜》里的阿庆嫂颠倒成胡传魁的姘妇，把郭建光写成饭桶，把狼牙山五壮士和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撤下教科书，质疑董存瑞、黄继光的英雄壮举，往革命文豪鲁迅身上泼脏水，甚至大搞“去毛泽东化”，企图玷污世代人民景仰的伟大导师和领袖，反而把李鸿章、蒋介石、汪精卫等卖国贼，汉奸风流文人张爱玲等丑类捧上了天。最近，又有人为《半夜鸡叫》里的地主周扒皮翻案，对千夫所指不管不顾，硬把痛遭批判、谴责的《集结号》、《闯关东》也评上了大奖。
鉴于此，我们无法不认定，是现今社会整个经济上的资本主义化和意识形态里价值观的大倒错，酿成了物质和精神的苦果，使多年前大义凛然、为国捐躯的烈士蒙羞，使他们为之奋斗牺牲而来的社会主义基业逐渐改变颜色，使他们深爱的祖国和人民承受巨大的代价，难道我们不应当为千千万万革命先烈、仁人志士的亡灵泣血而哭吗？
2、农民、工人、市民，死难矿工、黑窑工、童工、现代包身工
工农、市民大众是历朝历代社会底层的人，是“饥寒交迫的奴隶”，是“全世界受苦的人”（《国际歌》）。然而，他们却是历史的创造者。
不论封建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革命，离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都是不可能成功的。过去历次改变生产关系，解放生产力的革命，人民的可歌可泣的斗争都成为了剥削阶级改朝换代的工具，真正获得利益和统治权的都是新的剥削者统治者。只有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以巴黎公社、十月革命、中国革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革命，才是彻底推翻一切剥削阶级，真正消灭剥削压迫，让劳苦大众当家作主的人民革命。
但是，经历了共产党领导的30年渐进改革，不管“姓资姓社”，不管“白猫黑猫”，经济发展了，物质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工农、市民大众，却成为了“弱势群体”，成了基本生活、工作无保障，并被残酷压榨、丧失主人翁社会政治地位、靠出卖体力智力为少数人创造巨大财富，而自己只能充当市场经济的被动消费者，买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通货膨胀、司法不公、股市暴跌的受害者，一代一代地养家糊口、繁衍后代，以便不断给国际国内大大小小剥削者提供用之不绝的廉价劳动力。
媒体和网络上屡屡曝光的矿难、黑窑工、现代童工包身工，这些只有万恶的旧社会才有的丑恶现象，这里无需赘述，但在各地高楼大厦、繁华似锦的城市中，在所谓腰包鼓起来的广大农村，究竟有多少普通百姓在为房子、就医、子女教育甚至柴米油盐穿衣吃饭发愁？
仅笔者亲见，八年前在北京佑安医院，一位四十几岁久治不愈的乙肝患者就从五楼跳下，用一死结束了昂贵的治疗；在东北一家传染病院，一个因患肝病而离异的工人，贫病交加，负债累累，打发念小学的儿子买了瓶白酒，当晚系数喝下，第二天就呜呼哀哉地解脱了。
我的一个侄女，夫妻双双下岗，多年来靠打短工维持三口之家，丈夫无技能无本钱，弄了辆摩的拉散客，两元、三元地挣点儿小钱。但主管部门为整顿市容，强调摩的扰乱交通，强行取缔，侄女只好一天给三家做清洁工，疲于奔命一个月才只能挣到六百元的收入。去年，房露偏遇连天雨，她刚从中学毕业的儿子得了脑瘤，天文数字的医疗费让她几乎发疯。我动员一帮穷亲戚东挪西凑，刚够将脑中积水抽出，手术根本不敢做。正式医院没钱就医，侄女就找无证行医者，花了大头钱而于病无补，甚至求神拜佛，精神错乱。
我的一个外甥，由于夫妻下岗，矛盾不断，终因感情破裂而拆散家庭。他的女儿聪明伶俐，学业很好，却因为经济拮据而不能报考理想学校，为了将来挣大钱考进了京津交界的一座私立航空学校，学校签协议承诺毕业后可当空姐。但两口子一同筹集的八万元在女儿毕业时打了水漂，学校老板蒸发了，白费了青春和钱财，还使孩子从此漂荡社会，无依无着。
我妻子的外甥女，离异后先是在国内给有钱人做按摩、足疗，后为供女儿念大学跑到柬埔寨去从事异性按摩。结果，钱是挣的多了，女儿失去母爱和家庭的管教，住校就读，逐渐学会上网、抽烟、赌博，还被社会上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与人同居，不仅耽误了学业，而且如今连人也找不到了。
我的一个同窗好友，本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副厂长，只因企业倒闭，退休时是自己筹钱交了养老保险，才每月能开八九百元的退休金，而医疗保险就交不起了。所以，最近他心血管严重堵塞，需要上三个支架，就是用国产的也要用三万九千元，加上手术费二万六千元，术后的治疗和保养，少说也要八九万。多亏其子娶了民营老板的女儿，一个副县团的干部，是靠人家的资助才保下了一条老命！
笔者亲朋好友中积弱积贫的事情一大堆，亲生儿子也在弱势群体中挣扎。由于十多年前所在国企垮掉，放羊于社会，既不破产，也不给出下岗证明，就业全凭打短工，多年来朝不保夕，夫妻二人结婚七年还不敢要孩子，要一个孩子每月几百元，而且母亲还要失去打工的机会，所以儿媳已经流产两次，儿子近年又得了糖尿病，更是不能延续香火了！……
还需要往下写吗？我的心在痛。恐怕重复媒体、网络所披露的更多触目惊心的大量事实，也倒读者的胃口。
什么老父偷盗攒钱、母亲做贼供儿子上大学呀，什么女儿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在亡父坟前焚烧呀，什么最近浙江绍兴灵芝镇镜湖中学教学大楼顶楼上，来自河南郑州、洛阳的12位民工为讨要工钱上演一出集体“跳楼秀”呀…… 等等等等。我想，叙述自己亲历的事实，随处可见的贫富差距，不仅感同身受，真切而具体，并且更能反映工农、市民民众生活维艰的普遍真相。
有人挖苦针对改革进行反思的有识之士，说他们抨击时弊、反思改革是“开历史倒车”，是“要回到贫穷落后的毛泽东时代”。那些颂扬毛主席，深刻阐述马列毛泽东思想，针锋相对批评现政，据理驳斥右派精英坑国害民谬论的爱国爱民之士，被骂成“文革余孽”，说他们是毛时代的受益者。
其实，俗话说，水平不流，人公不语。唱颂歌总比揭疮疤让人受用，有识之士哪个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改革开放能真的让广大基本民众受益，社会公平，国泰民康，任何有识之士也不会给当政者添乱，也不愿如此耗费精力，广泛研究社会现象，引经据典、秉笔直书地写文发帖，干这种既无报酬又担风险，与主流媒体和当政者抗衡相悖的蠢事。
我们确实是感到，当下的农民、工人、市民民众，实在是太善良、太孱弱、太能忍耐了。反过来，他们的境遇和遭际又实在太可怜了。
农民不愿在穷山沟里受穷，有的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盖高楼住工棚，吃着猪狗饭，干着牛马活，为什么在市场经济的今天，不仅受伤得病得不到应有的抚恤，还不能按劳获酬？国家虽然取消了农业特产税，意在减轻农民的负担，但已市场化的国企民企生产的农业生产资料价格猛涨，个体农业生产又难以抵御天灾人祸，农民怎样才能脱贫致富？
城市被称为4050（40、50岁）的工人们，曾用他们的青春热血，在计划经济年代和改革初期为国家工业化、现代化奠基，为什么搞垮了他们的工厂后，被无情地抛向社会，丢掉铁饭碗，付出的是血汗，得到的却是屈辱和微薄的薪金？为了扩大就业，解决众多零就业家庭的困难，一些地方政府联系富人多的地方，组成所谓“月嫂团”赴京津沪当保姆，还在地方报纸上作为政绩来宣传。其实，那些“月嫂”一走，远离了丈夫、孩子和老人，家庭被拆散，跟农民进城打工，让妇女、老人和留守儿童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又有何异？
改革开放了，经济发展了，工农为什么会被搞得妻离子散、背井离乡？连稳定团圆的家庭生活都不保？城里的工人不少在相当规模的私企里危险岗位上工作，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买“三险”，而且还要事先向老板交巨额押金？城市普通市民，做点小买卖，已不堪各种赋税卡要，为什么工商、城管还如狼似虎，动不动就撵得他们落荒而逃？……
就在本人行文至此之时，又惊闻农民工季建修于9月14日凌晨猝死的新闻，正如见到年轻诗人吾同树自缢的消息一样，悲从心来。（见《现代快报》9月16日）一个36岁的庄稼汉子撒手人寰，不仅丢下了年迈的老父、患病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而且再次验证了我们这个“以人为本”的社会，正在吞噬着弱势群体的成员。报道中说：“此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9月13日 早上6时，季建修上班，先是拖砖块砌墙，一直干到9时。然后浇混凝土，他负责操作震动泵，夯实刚浇的混凝土，一口气干到中午12时半，歇工吃午饭。下午2时到6时半，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他继续操作震动泵。吃过晚饭后，他又加了两个小时的班，一直到晚上9时40分歇工。工友说，‘这样没日没夜地干，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呀。’”
现在所有熟悉社会的人都知道，不仅农民工，几乎所有各行各业的务工者都不能受到国家《劳动法》的保护。加班加点而不加薪，只获报酬而无生活保障。即便在一些国营企业，也实行高管高薪制，违反《劳动法》规定的劳动时间，取消了工人的夜班费、保健费等应得的报酬，甚至巧立名目盘剥工人，无异于私企的血汗工厂。
正如网友著文所说：媒体在报道季建修的伤逝时，使用的称谓是“民工”，而国家官方说法里，也叫“农民工”。此前，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还专门成立了“农民工司”，负责料理与这一群体相关的事宜。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风景，不管叫什么，他们的命运遭际大体上是接近的，他们始终是难于纳入社会真实关注视野的一群。透过瓦工季建修的猝死，我再度悲哀地看到了这一群体惨淡的人生风景。
没有休息的权利。现行的劳动法规定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4小时、加班一般每日不得超过1小时——这些原则性的条文规定，在刚性的用工单位那里，不过是摆设。单个的、分散的劳动者，根本没有任何抗衡的可能。常见的情形就是，对付那些试图主张个人权利的劳动者，只消包工头一声断喝：不干走人！
没有谈判的权利。我们很少看到农民工能够与用工单位平等谈判的情形，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根本缺乏坐在一起的条件。单个的讨价还价，当然不可能；而现行制度框架下，自我组织起来亦属不可行；现有的工会组织，鉴于其体制内的身份，又很难成为农民工的代言人。
没有退出的权利。季建修的工友说得好，你不干有人干。在劳动力供过于求的条件下，农民工其实没有退出的权利。包工头随便一招呼，便有大批壮汉洗脚上岸，夹着铺盖卷投身城市的万丈红尘。8月28日，国家农业部部长孙政才宣布，2007年，我国的农民工人数达到2．26亿。如此庞大的数目固然成为经济奇迹的支撑者，却也使得农民工之间的机会争夺空前惨烈。
不可否认，权利缺失之外，中国农民工这些年来的处境也是在逐步改善的。据农业部调查，2007年中国农村外出就业劳动力月平均工资为1060元，2008年上半年达到1240元。与此同时，国家不断加大清理欠薪力度，推进农民工参加工伤、基本医疗和基本养老保险，解决农民工子女上学难、劳动条件差等问题……种种迹象表明，情况正在一天天好起来。
只是，很多改善落到具体的农民工头上，似乎还需要艰难的过渡，季建修就是最好的例证。权利之类的说辞，不过是一首动听的曲子。加班一小时好歹能多赚9块钱啊，奉养老母、救治病妻、供养儿女，都寄托在日日时时的9块钱上了——这大概才是渗入骨髓的无可奈何的悲哀，这种悲哀，其实也正是中国底层人民的真实生活图景。
从开始涌向城市的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亿万中国农民工在各种权利缺失的条件下，以其强健的筋骨、忍耐的精神以及改善生活、改变人生的指望和理想，推动着中国城市的崛起，推动着中国制造产业的崛起，也一定程度上参与了中国经济的腾飞。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在财富、知识的积累上，远逊于那些精英；在个体尊严的捍卫上，很难完全体现一个公民的权利；在可以预期的未来，他们的后代将继续重复他们的人生。在承受中，不断拓展自己的生命韧性，其最后的底牌，不过是以自己的生命发出呐喊：救救农民工。难道，这就是当代中国产业工人的现状？
我们的基本民众实在是一群温驯的羔羊，他们无不抱着美好的愿望，希乞历届执掌党和国家重要权力的人能摆正社会的天平，给他们以公道，以富足。他们默默承受着改革给他们带来的不公、压迫和困窘，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奋起抗争。鉴于此，面对如此厚道、善良，能忍则忍，打掉了牙往肚里咽，已如陷于水火的亿万农民、工人、市民这些基本民众，我们的衣食父母，承载国家伟业的基石，难道不该为他们眼下的重负和渺茫的前景泣血而哭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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