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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为什么越来越烂了?

章北海official · 2024-01-06 · 来源:章北海的自然选择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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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尖锐的问题现在摆在央视面前:如何重新找到十四亿人最大的公约数,并且凝聚这个共同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要央视自己回答。

  B站的跨年,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我是看了几个单品,确实质量相当不错了。当然,《阳光开朗大男孩》这首歌一出确实有点绷不住,我们噼里啪啦弹幕网终于也有自己的地狱笑话。

  所以b站的跨年办的越来越好,那我们就要反问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春晚每年都被吐槽。现在是无人不怀念老春晚,无人不痛骂新春晚。

  前段时间站里有一个视频很火,二进制小品。两个人全程只用饺子两个字,表演了一个小品。在我看来,这个节目完全可以拿上春晚,至少从节目质量来看,相对最近几年的语言类节目大差不差,从节目效果来看更是精彩绝伦,可惜春晚组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回顾一下历史,我们就知道早期春晚为什么能成功。83年春晚流程非常自然,很接近某个国企单位自己的联欢晚会,甚至还有马戏,只是级别要高一些,用上了熊猫当演员。另一个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实是,83年晚会还采用了点播形式,而四部点拨电话当中呼声最高的,是请李谷一演唱被批判为靡靡之音的《乡恋》。时任广电部部长的吴冷西拍板同意播出。

  两年后的1985年春晚办的效果不好,新闻联播公开向全国人民郑重道歉。1990年春晚, 领导人出现在春节联欢晚会的现场, 向全国人民拜,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04、05年以来,由于地方台方言节目勃兴,国家广电总局相继三次出台相关政策规定,强调不得使用方言和不标准的普通话。如果以此来衡量,春节联欢晚会已经违规。

  可以见得,在历史上,春晚并没有制造什么神圣性,而恰恰是打碎了过去的神圣性,联合最多的普通人,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

  然而对于1983年的第一届春晚,央视自己是这么在官网上描述它的:

  是中国电视节目的一个里程碑,从此,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成为了电视观众欢度春节的一个重要形式,成为了老百姓每年除夕夜的视听盛宴。

  春晚的核心问题就在于这段评价背后的思考方式,一个原先打破神圣性的晚会,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价值,越来越被神圣化,结果只可能是失去了它的生命力。

  万圣节和圣诞节等洋节之所以现在受到追捧,并不是因为中国人相信西方的宗教和神话,恰恰因为这些节日在中国并没有任何宗教传统和神秘主义文化加成,不需要进行任何神圣化的仪式来维持严肃性,所以能够争取到最多的年轻人来加入仪式化的狂欢。

  节日是人类的普遍追求,它可能衰败乃至退化,但不可能销声匿迹,它使人暂时走近一个乌托邦的世界。哪怕当代资本主义异化秩序下,节日意义已经残缺不全,但是仍然会寻找它的替代物,春晚正是将这种仪式的饥渴转换为统一行动。在过去一段时间发挥了中文世界文化符号的作用,创造了电视机前看春晚这个新民俗,强化了民族共同体概念。

  1983年是中国工业化的早期,刚刚结束八亿人口八部戏的中国人,迫切需要一些公共文化产品来填补精神生活,电视上随便播点什么都有人看。

  但旧时代已经结束了,每个人都能从互联网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电视必然回到张雪峰认为的服务业的地位上。舆论所有对春晚的不满,实际上都源自于对春晚身份错位的抗议。

  此时,春晚的历史成就反而成为了历史包袱,社会一方面还没有忘记春晚的精彩表现,另一方面,整个社会又已经分化成为一台节目所不能简单概括的复杂社会。想用一台节目来讨好所有人,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讨好,更何况春晚到底有没有想过讨好大家,本身也是个问题。

  在今天,一二三四线,城市乡村分化,面对更加多元化的中国社会,春晚的重要性必然向下滑落,我们今天讨论春晚的地位也只是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

  过去四十年,传统家族仪式所代表的天、地、神、人的观念在现代社会中的衰落,它所留下的结构性空缺被电视予以填补,才使得晚会成功地镶嵌到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中。换句话说,春晚过去的特殊地位实际是中国高速工业化、城市化所带来的红利。

  而20世纪后这种心甘情愿的集体共识之后, 继任的春晚导演发现:他们越来越难以维持集体的无意识, 越来越难以凝聚一盘散沙了。春晚吐槽现象,也就是从21世纪开始。

  现实的高速发展和春晚本身“政治正确性”之间无法弥补的反差,决定了它今天左右为难的处境。

  一方面,娱乐政治化,语言类节目不再想说什么说什么,不但观众看了乐不出来,每年的小品创作比也走钢丝还要艰难。另一方面,从早期报时广告,到摇一摇广告称为互联网巨头秀场。春晚商业化日益轻车熟路,在朝着市场化的大路上狂飙突进到几乎有点令人错愕。

  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四十年所经历的这种撕裂,正是这个社会在前进和发展的路上,矛盾与冲突的缩影。

  我诚恳地希望节目组能够回忆一下早期春晚的节目模式,放下自己过去的历史成就,打破自己作为仪式的固定套路,单纯提供春节晚上的情绪价值,撤回纯粹娱乐产品的阵地上,起码还能延续除夕夜看春晚的新民俗,维持一下农历节日的地位。

  一个尖锐的问题现在摆在央视面前:如何重新找到十四亿人最大的公约数,并且凝聚这个共同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要央视自己回答。

  2005年,《南方都市报》为《超级女声》撰写社论,我们可以再引用一次:

  历史将证明这一点,一些所谓的专家抱残守缺,凡是人民群众喜爱的嗤之以鼻,凡是符合历史进步潮流的心怀叵测,时间也将会证明这种人的下场。

  时间会证明这种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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