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旭的三本书,我把《海图腾》放在了最后。那段时间,我频繁外出,这本《海图腾》便跟随我陆海空一路劳顿。哭哭笑笑着,就读到了P179。
这是第四卷:中国与海洋。我依顺序读着……蓦地,我的眼睛就触到了那六个字“海之上,国有殇”。
我相信,瞬间的窒息感骤然将我攫住。我的眼睛只扫过那六个字,便迅速移开。我不知在躲什么,似乎,眼睛被什么重重的一刺!时至今日,我仍不能确切描述,那普通的六个铅字究竟传达了怎样的信息,令我不忍碰触。
我强迫自己——必须,像往常一样地读下去。我让眼睛盯牢那六个字,可是却不能抵御眼神的游移。这样强迫的结果,心脏也剧烈地不适,我不能感知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感,只能合上书,而身体竟被掏空一样的疲弱。
我给自己足够时间的镇静、调适。趁此仔细梳理这种奇怪的情绪,在我的记忆中,这样的体验甚为新鲜,因而自己也深感困惑,不能理喻。我想,是阅读障碍?我立即否定了自己。此前曾有过许多“读不进去”的体验,很自然,很轻松,就放弃了。读不进去,说明我与之背离,或者身心远未耦合,而对后面的内容毫无期待,更别提共鸣和审美。谁都明白,这样的阅读,强迫无益。
可是,此处却绝非“读不进去”。我多么清晰,每每读着眼下的一句的时候,则对后面的一句、一段充满期待和张望,那种从世俗里绝尘而出的异端感觉,那种字里行间的颠覆和撕裂,往往令我浑身颤栗,有时,为了平息这种过激的情绪,不得不暂停,掩卷休整。这是一种阅读的超快感,我没有气功体验,只是凭了感觉,应像人们描述的气功在周身畅快运行时的最高境界,于读书,我想到了“探骊得珠”这个成语,是的,就是这感觉。
然而,再次翻开,我的目光仍然在那六个字上短暂停留,像被施了魔法,不能再往下移一行。
我开始对自己这种莫名的行为非常厌倦,继而愤怒。于是鼓动自己又一次次发起“冲锋”,这样的过程我相信自己是分外努力的,我几乎是拼尽气力拉拽着我的眼神向下,再向下……却又一次次被密集如雨的子弹一样的文字击退。
屡次努力过后,我对自己难以饶恕,咬紧牙关,发起总攻,结果又败下阵来。
至今,这样的反复已经月余。那六个字之后的章节,我仍不能进入,并且,不能草草翻过。
那一页纸,被我折了大大小小的三角或长方形折痕。有一天,我在书架前找一本毛姆的书,滑落一个小小的书签。我的心一动,那是约7年前,我出差浙江台州,在椒江区的一江山岛解放纪念碑附近买到的,那上面有隐约的椒江堤岸,樯帆济济,当时特别喜欢那一派江海的雄浑,一种寥阔的气势令人久久留连……我将这枚书签郑重地捡起,似乎,它与眼下令我纠结的六个字有着某种心灵的感应。我将它轻轻夹在这一页。
此时,我索性将书合拢。在停顿反复了数次之后,我终于决定将这六个字后面的内容封锁起来。某种点化一样的灵感闪电般划过内心:原来,我的伤痛,我的滞重,我的第六感觉,已被这六个字牢牢锁定。也许,这就是戴旭,仅此六字,将我重重击穿,那后面厚厚的纸张,全被揉搓融化,我只须仰望这六个字,膜拜这六个字。
终于释然。却像攀岩归来。汗水,血泪,钝痛,挣扎,耻辱,穿越了时空,将这六个字悲怆地凝铸。我感到精疲力竭。我始终不想说一句话。但开始描述这种跨越月余的心理,我想到了——敬畏。
是一种对山峰的仰视和畏惧。不须拥有,只要望上一眼,已经让敬畏者喜出望外。
将那些血泪“打包”,开动思想的战车,开启一个写满血性和风骨的未来——哪怕长臂挡车、粉身碎骨。这就是我读到的戴旭!一个被高度和视野烘托着的戴旭。
海之上,国有殇。这六个字,太“戴旭”。笔墨字迹里淬着戴旭的魂。
我从中过滤着深深的恸,矗着一个大写的人。不仅仅文风的“戴旭”,更缘于一种超乎民族大义之上的大视野、大摆阖。执着地追索,嘶哑地呐喊,拼死地探求,这一切,皆因戴旭将自己以儿子的肉身之躯,置于这个民族命运之上,宁可让道义和责任将自己高高抛起——“他只对祖国充满敬意”。
至此,我不知是否可以说读懂了戴旭。下这样的断言,显然要冒着浅薄、媚俗的风险。如果按照张承志“大手笔”的标准,戴旭的文章无疑都标注着一个——天下兴亡的题目。他的心里只有天下兴亡,纯粹得令人心疼。我读着戴旭,也在下意识地寻着这样纯粹的同道者,结果在他身边看到这些如云应和的自愿的“被戴旭”者。敬畏,是我的表达。我只是沿着追随者的目光,发现了方向,还有力量。
这令我想起历史上一个不应该被忘记的人——切·格瓦拉。这位曾被毛泽东接见过的共产主义革命领袖说过一句关于血统的话:每逢世界上横行不义的时候,你若是愤慨得发抖,那么你就是我的亲戚。……
哦,这些,源源聚来的,戴旭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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