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公社社员墙是拉雪兹神甫公墓东北角的一段灰色砖墙。弹孔深深地印在墙上,昭示着151年前的一夜血雨腥风。
1871年5月30日,巴黎公社最后一批战士倒在拉雪兹公墓之后的第三天,马克思以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宣言的名义发表了《法兰西内战》。这篇宣言和当时欧洲各国资产阶级报纸疯狂诋毁、诽谤巴黎公社、把巴黎公社妖魔化的做法相反,宣言热情歌颂了巴黎公社革命,对刽子手梯也尔政府进行了鞭辟入里地刻画和控诉,对巴黎公社的经验教训作了深刻总结,对巴黎公社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给予了高度评价。
宣言的标题之所以定为《法兰西内战》,我们通过原著可以有比较清楚的理解。在这篇文章的正文中,一共有4节,其中除了第3节总结巴黎公社的历史经验之外,其余3节都是对法德两国特别是法国的反动统治进行分析,所谓内战的导火索是法德之间的外战,而最终又成为内战是由于法国所谓的资产阶级“国防政府”在民族义务和阶级利益之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民族义务。除了4节正文之外,今天的《法兰西内战》文本还收录了1891年恩格斯为此文写的导言,马克思在巴黎公社之前为第一国际所写的两篇普法战争宣言。
从1789年法国大革命到1871年的法兰西内战的80年间,法国风云变幻,交织着政变与革命、内战和外战,多次“城头变换大王旗”。正如恩格斯所说:“法国是这样一个国家,在那里历史上的阶级斗争,比起其他各国来每一次都达到更加彻底的结局;因而阶级斗争借以进行、阶级斗争的结果借以表现出来的变换不已的政治形式,在那里也表现得最为鲜明。”1789年法国大革命推翻了封建专制制度,建立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1804年拿破仑废除共和,建立了法兰西第一帝国。1814年,拿破仑兵败,被大革命推翻的波旁王朝卷土重来。1830年7月,法国资产阶级发动第二次革命,金融资产阶级取得政权,建立了实行君主立宪制度的奥尔良王朝。1848年2月法国资产阶级发动第三次革命,推翻奥尔良王朝,建立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这次革命中,工人阶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当他们想把革命进一步推向前进的时候,资产阶级用六月屠杀解锁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第一次大斗争。1848年12月,拿破仑的侄儿路易·波拿巴在大选中战胜了共和党,波拿巴当上了总统。1851年12月,波拿巴发动政变建立了法兰西第二帝国,自己坐上了皇帝的宝座。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评价了这一历史闹剧:“事实上,帝国是在资产阶级已经丧失统治国家的能力而工人阶级又尚未获得这种能力时唯一可能的统治形式。”第二帝国期间,法国对内镇压革命,对外加快扩张,我们熟知的第二次鸦片战争即英法联军侵华火烧圆明园就发生在这一时期。
1870年7月,路易·波拿巴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政权,转移国内矛盾的视线,发动了对普鲁士的战争。这场战争从形式上看是法国发动的,但普鲁士首相俾斯麦在其中发挥了挑动的作用。因为他想让与法国接壤的德国南部的几个邦国归顺德国,加快统一德国的进程。同年9月1日,法军在色当惨败,波拿巴被俘虏,法兰西第二帝国在战争中瓦解。9月4日巴黎爆发革命,法国资产阶级发动第四次资产阶级革命,成立所谓的“国防政府”,马克思对这个政府进行了一针见血的评价:“这个共和国并没有推翻王权,而只是占据了它空出来的位子。它不是作为社会的胜利,而是作为民族的防御措施宣告成立的。它掌握在一个临时政府手中;组成这个政府的,一部分人是声名狼藉的奥尔良党人,一部分人是资产阶级共和党人,而后者中间某些人的身上又在1848年六月起义时期留下了洗不掉的污点。……这个政府不只是从帝国那里继承了一大堆残砖断瓦,而且还继承了它对工人阶级的恐惧。”德国军队兵临巴黎城下,所谓的共和国危在旦夕。
在法兰西民族危机之时,恰恰是巴黎人民建立了194个营的国民自卫军革命武装,这其中有30万巴黎工人,他们自筹资金建造了400门大炮。在普鲁士的进攻和巴黎工人武装的双重压力下,国防政府选择了阶级利益,于1871年1月和普鲁士签订了停战协定。法国的正规军队除了一个师在巴黎对付工人武装之外,其他军队全部缴械。对于巴黎的工人武装,法德两国的资产阶级只能小心翼翼、静观其变。普鲁士军队占领巴黎时,不敢耀武扬威开进巴黎,只是象征性占领城市一隅,而且几天后就退出了巴黎。1871年2月,梯也尔担任法国政府总理,立刻和普鲁士签订了卖国和约,用割地赔款结束战争。在条约签订后,梯也尔政府立即想方设法解除巴黎的革命武装。3月18日凌晨,梯也尔妄图接收工人的大炮,结果引发国民自卫军的激烈反击,梯也尔政府于18日当天下午逃亡凡尔赛。十天后,巴黎公社经选举产生。5月28日,72天的巴黎公社以失败告终。
在正文第1节中,马克思通过分析梯也尔的个人历史,说明了国防政府的卖国行为正是阶级本性所决定的。对于资产阶级来说,主要敌人不是普鲁士军队而是巴黎的工人阶级。所有的剥削阶级都有这个特点,回顾我国近代历史,清政府、北洋政府、蒋介石政府,哪一个不是在签订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时毫不犹豫,哪一个不是在镇压进步力量时绞尽脑汁。这充分说明了民族国家从来都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而非捍卫民族利益的机器,除非这个民族已经是“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的民族。这里也引申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问题。马克思说“资产阶级的沙文主义只不过是最大的虚荣,它给资产阶级的种种无理要求罩上一件民族的外衣”、“资产阶级的纯正的爱国主义,对各国“民族”产业的实际所有者说来是很自然的,但是,由于他们的金融、商业和工业活动已带有世界的性质,这种爱国主义现在已只剩下一个骗人的幌子”。这就是所谓爱国主义。无产者没有祖国,只有代表人民利益的社会主义国家值得无产阶级爱。从根本内容讲,无产阶级只讲国际主义,在特定的时代,在为建立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的时候才讲爱国主义,因为此时爱国是为了早日实现共产主义和更为广泛的国际主义。
在正文第2节中,马克思指出了梯也尔挑起内战的借口其实不过是想立刻消灭工人武装力量进而消灭革命力量,而这一点正像恩格斯在1891年导言中分析的那样:掌握国家大权的资产者的第一个信条就是解除工人的武装。资产阶级在反对封建主义时,会依靠工人的力量,一旦资产阶级大权在握,他们甚至不惜和封建残余沆瀣一气镇压工人运动和工人进步力量。回顾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甚至回顾整个人类历史,我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军队是一个政权的柱石,如果在军事力量的问题上犯幼稚病,遭到的教训必定是沉痛的。四一二、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前后,我们党之所以遭受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前期的合作中没有下气力作军事工作,才会在反革命面前束手就擒。遭受这样惨痛的教训,才有教员在八七会议上所讲的:“须知枪杆子里出政权。”
巴黎公社革命之所以失败,没有乘胜追击歼灭逃往凡尔赛的梯也尔集团是一个重要原因。毛主席在总结巴黎公社教训时明确指出:“不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敌人就会给我以致命的打击。”后来渡江战役胜利后,毛主席提笔写下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就是对巴黎公社教训的最好总结。心疼蛇的农夫决不会有好下场,这段历史也提醒我们一定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巴黎公社失败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公社没有接收法兰西银行,这使得梯也尔政府还能通过法兰西银行筹集军费。恩格斯对此评论道:“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银行掌握在公社手中,这会比扣留一万个人质更有价值。这会迫使法国资产阶级对凡尔赛政府施压,要它同公社议和。”
在正文第3节里,马克思深入总结了巴黎公社的经验举措,他强调了“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马克思回顾了法国中央集权国家机器发展的历史,指出“国家政权在性质上也越来越变成了资本借以压迫劳动的全国政权,变成了为进行社会奴役而组织起来的社会力量,变成了阶级专制的机器。每经过一场标志着阶级斗争前进一步的革命以后,国家政权的纯粹压迫性质就暴露得更加突出。” 马克思对打碎旧国家机器这一命题的内涵作了科学界定。打碎旧国家机器是指打碎旧的军事官僚机构,包括军队、警察、法院等等阶级压迫的工具,而不是要废除旧国家机器的所有社会管理功能。马克思明确指出:“旧政权的纯属压迫性质的机关予以铲除,而旧政权的合理职能则从僭越和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当局那里夺取过来,归还给社会的负责任的勤务员。” “仍须留待中央政府履行的为数不多但很重要的职能,则不会像有人故意胡说的那样加以废除,而是由公社的因而是严格负责任的勤务员来行使。”可见,马克思不仅对打碎旧国家机器的含义作了严格界定,而且划清了科学社会主义同无政府主义的界限。恩格斯在导言中高度赞扬了巴黎公社的治理举措,他指出“为了防止国家和国家机关由社会公仆变为社会主人——这种现象在至今所有的国家中都是不可避免的——公社采取了两个可靠的办法。第一,它把行政、司法和国民教育方面的一切职位交给由普选选出的人担任,而且规定选举者可以随时撤换被选举者。第二,它对所有公务员,无论职位高低都只付给跟其他工人同样的工资。……这样,即使公社没有另外给代表机构的代表签发限权委托书,也能可靠地防止人们去追求升官发财了。”
在正文第4节中, 马克思认为梯也尔政府对巴黎公社的血腥镇压,暴露了资产阶级“文明社会”的反动本质,一旦威胁到“文明社会”利益时,它就再也文明不起来了。马克思还分析了欧洲各国反动政府对巴黎公社和第一国际的迫害,表明了资产阶级统治的国际性质。德国送还十万战俘供凡尔赛政府攻击巴黎公社,恢复资产阶级政权。在巴黎公社失败后,欧洲各国资产阶级政府大肆污蔑巴黎公社、残酷镇压工人运动都说明了这一点。最后,马克思高度赞扬巴黎公社是把人类从阶级社会中永远解放出来的伟大社会革命的曙光。
去年是巴黎公社革命150周年。这150年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从理论走向实践、从一国走向世界的150年,是社会主义运动高潮、低潮交织的150年,更是世界历史发展大势不断向着共产主义奔涌的波澜壮阔的150年。经过巴黎公社战士和一代又一代革命战士鲜血的浇灌,150年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土壤越来越肥沃,以后还会更肥沃。因为在无产阶级没有得到解放以前,巴黎公社的原则会一再表现出来,巴黎公社的原则是永存的。这个原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只要资本主义还存在,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就不可避免,资本主义的必然灭亡就不可避免,这就是社会主义运动的土壤。但资本主义的必然灭亡不等于无产阶级的必然胜利,只有抓住资产阶级的统治危机,战争引发革命、革命制止战争,建立巴黎公社式的新政权,并且保持对经济、思想、政治各方面的社会主义革命,最终才能实现在和传统所有制决裂的基础之上的传统思想、习惯决裂,实现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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