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之路
马克思早期思想发展研究
原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原文版第1部分第1卷第53——中80页
张念东 译
原编者按;本文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原文版第1部分第1卷《前言》,简要介绍了马克思从大学期间到1843年3月为止的思想发展过程,现全文译出,供大家参考。
01
本卷收入了马克思在1843年3月所写的并被保存下来的著作、文章和文学习作。这些文献连同第3部分第1卷发表的书信和第4部分第1卷收入的摘录笔记。展示了马克思政治发展和哲学发展的最初阶段、他作为青年黑格尔派的独立发展以及他命民主主义观点的产生和形成过程。
02
本卷所收的著作产生在马克思离开特利尔文科中学到波恩和柏林先是学习法律,继而攻读哲学的时期。在大学就读时期,马克思开始为确立自己的政治立场和哲学立场而努力。结果他信仰了黑格尔哲学,加入了以布鲁诺·鲍威尔为核心的青年黑格尔派团体,初步探索了创造性的学术研究。此外,他还试写了诗作。大学最后阶段,他研究了伊壁鸠鲁哲学,制定撰写各种学术论著的计划,打算以此参与当时的哲学争沦,并且撰写了博士论文。作为青年黑格派尔的马克思写的这篇论文,已经显示出他世界发展的独立道路。他同布鲁诺·鲍威尔为共同撰写一部关于黑格尔宗教哲学的论著,进行了数月的密切合作。在此以后,即1842年初,马克思开始了他的政论活动。
为《莱茵报》撰稿,特别是加入这家日报的编辑部,这时马克思革命民主主义观点的形成和发展具有极重要的意义。这些活动对他以后的理论创作、他的世界观发展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为他向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转变作好了准备。
03
在青年马克思著作留传下来的文献中,本卷收入了马克思 1841年3月大学毕业时写的博士论文和1842—1843年3月的政沦文章。这里包含着他从事独立学术研究所取得的成果,他以此参加了当时的理论争论和政治斗争。收入本卷的中学毕业试卷和内容广泛的文学习作,证实了他在这个时期以前的成长过程。1835年的中学毕业试卷使人们可以了解马克思在中学时代结束时的思想状况,而主要写于1835──1837年的文学习作则说明了马克思当时所受思想影响以及他用诗歌形式来表达思想情感所作的努力。
中学毕业试卷是说明马克思步入学术和政治生涯以前的思想状况的是最早资料。他所达到的发展水平,首先可以从他表述自已观点文献中明显看出来,这就是德语、宗教和拉丁文三个学科的作文。尤其是从德语作可以清楚地看出,马克思在家庭和特利尔文科中学接触到的进步思想他产生了影响,这里所说的进步思想首行是以伊曼努尔·康德为主要代表的德国后期启蒙运动的思想财富以及在莱茵省起过特殊作用的法国启蒙运动的思想。对马克思来说,特刊尔文科中学校长、特利尔精神生活主要代表约翰·胡果·维巴滕赫,在介绍启蒙运动思想方面起了决定作用。而且很说明问题的是,马克思德语作文中最重要的观点都可以在维滕巴赫的文章中得到印证。马克思表述的多数思想,也见于他同学的文章。对各篇文章的注释已经说明他的文章都探讨了些什么问题。
马克思的特点在于,一些特定的观点正是在他那里找到了沃土,日后总有重新得到利用的时候。他本人的成绩在于对这些观点进行选择,作出评价,采用自己的论述方式和方法。这3篇文章采用了一个共同写作方法:马克思自己为他要考察的内容确定范围,同时他的文章的视野特别广阔。他阐述观点,根据这些观点安排自己的论述。马克思的另一个特点,是力求论断的稳妥。他尝试认识事物和现象的复杂性和对立性,包括其否定方面。这3篇文章语言丰富,为其他学生的作文所不及。
从马克思对一些问题的态度中间,可以看出他的思想状况,德著作文和宗教作文的有关阐述虽有差别,但本质并不矛盾。
个人和社会的完美是人类发展的目的这一思想,是他考虑的中心问题。马克思在德语作文中详尽地论述了这个命题。人的独立性和对人自身力量的意识,是他论述的主线。他完全本着启蒙运动的思想,着重论述并多方阐明了人要对自己命运的形成负责,而“神性”则退居次要地位。同时马克思提醒人们注意存在于单个人以外的条件,他指出,“我们在社会上的关系,还在我们有能力对它们起决定性影响以前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开始确立了[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5、9─17页。)
论宗教问题的文章虽然有些差别,但在某些方面的思路相似。马克思在这篇文章中首先从人的不完美和需要加以拯救的状况出发;但是马克思却认为人自身、人的历史、人的向善和求知的本性乃是信徒和基督达到一致的基础。他还结合人的道德考察了这种一致的作用。马克思就这样在由命题所确定的范围内把人的发展作为自己的目标。
马克思在这些文章中还论及了同其他人的关系。这种思想在论宗教问题的文章中只是有流路而已,而在德语作文中已占很大的篇幅。对马克思说来,为人类谋福利是选择职业的主要动机。只有马克思才如此详尽地论述了个人的完美同为大众谋福利之间的联系。
马克思从启蒙运动的思想财富出发,在中学毕业作文中提出了人的完美的问题,并且开始(尽管还是以抽象的形式)理解个人同社会的相互关系。这样,他就为自己以后的思想发展赢得了重要的出发点。
马克思在波恩和柏林上大学的头几年留下了内容广泛的文学习作。迄今为止,公开发表的只是其中的一个诗集,即马克思 1837年春送给父亲生日的礼物。本卷首次发表了青年马克思现存的全部诗歌习作,由7本诗集组成。其中3本是马克思 1836年秋末送给他的来婚妻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的:即《爱之书。第一部》、《爱之书。第二部》和《歌之书》。第二年春天,他把前面提到的为“亲爱的父亲1837年生日”而写的“诗作”汇集在一起。有两本留传下来的诗集是由马克思的姐姐索菲娅抄录的:即《1235和1836年的诗作。索菲娅·马克思辑录》和《诗作。录自索菲娅·马克思的笔记本》。1839年马克思还为他的未婚要收集了一本《民歌集》。
评价这些文学习作的出发点应该是:马克思当时决不是仅仅在做诗。从他1837年11月10—11日写给父亲的一封内容广泛的信中可以看出,他首先是从事哲学和法学研究,并且打算以近300印张的篇幅去阐述法哲学。此外,他还研究德国史以及——这也许是受了波恩大学所授课程的影响——艺术理论和艺术史,尤其是古代艺术史。他还翻译拉丁文作家的著作并且从事语言研究。同时他也关注同时代人的作品。这些研究占去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对他世界观的形成过程具有决定意义。由于马克思自己把这几年写的内容广泛的作品[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5、9─17页)。销毁了,而且除了他给父亲的那封信以外,再没有任何材料可以说明他从事这些研究的情况,因而诗歌习作就成了研究马克思这一时期思想发展的重要资料。继中学毕业作文后,这些诗作是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封信之外唯一保存至今的1835─1837年的文字材料。
马克思自己在1837年11月给父亲的长篇自白信中,就对他献给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的诗歌作了根有批判眼光的评价:“一切现实的东西都模糊了。而一切正在模糊的东西都失去轮廓。对当代的责难、捉摸不定的模糊的感情、缺乏自然性、全凭空想编造、现有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之间完全对立、修辞学上的考虑代替了富于诗意的思想,不过也许还有某种热烈的感情和对蓬勃朝气的追求……”[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9─10页。)劳拉·拉法格也对梅林说过,她的父母对这些诗歌很不重视。
马克思青年时期的诗作虽然从美学角度来看意义不大,但是却提供了一系列新的启示。首先,它们对研究传记具有意义,因为诗作恰恰是洞察思想情感世界的窗口。青年马克思的诗作使读者有可能了解马克思所受思想影响的范围,体验他的感受,考察他情绪的变化,体会这位青年人在创造性地为弄清基本世界观头问题而奋斗的时期所经历的冲突。
马克思的文学习作首先说明,他是牢固地扎根于当时的精神和文化生活及其传统之中的。他了解文学,从文学的题材和形式这两个方面汲取营养。他的诗集的标题就借鉴了文学名著。1836年秋末,他把两本诗集命名为《爱之书》,这一年霍夫曼·冯·法勒斯累本也出版了同名诗集,约翰·沃尔弗冈·歌德《西东合集》有一部分也采用了这样的标题。《歌之书》与亨利希·海涅的同名子显然是有联系的。总之,文学习作清楚地表明,在这时哪些思想促使他形成了自己的思想观点,而本卷首次公开发表的诗集将使人们能够更全面,更准确地描绘出这些影响的概貌。
例如,马克思的抒情诗反映了德国文学各个不同发展时期的各种要素。他的诗作除了具有路德维希。乌朗特和尼古劳斯·雷瑙那里的已近尾声的浪漫主义诗歌的特色外,还可以看到古典文学在世界观和形式美学方面对他的熏陶。青年马克思以歌德和席勒为题的迄今尚未发表的几首十四行诗证明,他是把德国古典文学奉为楷模的。有一个事实也可能有助于说明这个问题,那就是在19世纪头10年,浪漫主义在特利尔地区影响很小。马克思主要是在波恩大学通过听奥古斯特·威廉·施勒格尔讲课并且肯定还在“诗会”中接触到浪漫主义的。他所受到的扎实的以启蒙为宗旨的古典教育,是一种先决条件,使他没有迷恋于神秘而反动的摹仿浪漫主义的情绪之中,而是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文学习作是没有阶值的,并且重新更加专心致志于哲学和法学研究。
马克思的诗作大部分是爱情抒情诗。他献给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的诗就属于这一类,他往往采用体例严格的十四行诗的形式。另一类诗作是幻想的叙事诗和叙事歌谣,部分以历史事件作为依据。此外,还有大量诗篇反映了马克思为确立世界观立场而进行的斗争。主要收入他献给父亲的诗集里的一系列讽刺短诗特别值得重视。
马克思诗作的浪漫主义情调主要表现在他对追求明确立场的焦急心情的描写,对同私订终身的未婚妻的恼人的爱情波折的倾诉。不过,马克思虽然一再重复未如愿以偿的或不幸的爱情主题,却不能说他的诗作是纯浪漫主义的。倒不如说这些作品表明与歌德的诗(见《不忠实的少年》)有着显而易见的联系。弗兰茨·梅林[1]([1]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和斐迪南·拉萨尔遗著》,弗兰茨·梅林编著,载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原文第1版第27页。)就提到过它们与席勒《劳拉之歌》的联系。在索菲娅·马克思笔记本里保留下来的《两重天》的诗作,也出现了劳拉的名字。马克思心目中的恋人形象,即与他般配的精神伴侣的形象,以及他的全部爱情观,即把爱情理解为鼓舞男子建功立业、发挥聪明才智的力量的观点,与古典文学的立意极为相近(致燕妮的《思念》、《人的自豪》、《转变》)。
马克思用以表现追求真理和歌颂美好事物的诗歌,无疑遵循了席勒和歌德的古典的世界观的抒情诗的传统。他用以展现自己伟大抱负的诗句,是与他中学毕业作文所阐发的思想一脉相承的:
“好吧,就让我们踏上
艰苦而漫长的路程,
不去过枯燥乏味的生活,
不要饱食终日一无所成。”[1]
([1] 《马克思恩斯全集》第40卷第457页。)这些诗歌的内容同当时的马克思深感情投意合的一位社会活动家的正统理想颇有相似之处(《我的世界》、《感想》)。与此相联系甚至出现了浮士德式的主题《幽灵》、《打钟人的钟楼之歌》、《爱尔菲神之歌》和《地神之歌》等诗则直接选用了歌德《浮士德》第二部主题的场景和格律。《苏醒》与歌德的《水上神灵之歌》也有类似的联系。浪漫主义者惯用的歌手形象在马克思的不少诗歌中也成为他的思想的抒发者,而这种形象在歌德的抒情诗中也常常可以看到。
保存下来的悲剧《乌兰内姆》第一幕,源于浪漫主义的命运悲剧;而小说《斯科尔皮昂和费利克斯》片断则深受思·泰亚·霍夫曼的影响,因为马克思也提到过霍夫曼的《摩鬼的灵药》。这种散文作品具有现实主义的特征,与讽刺短诗风格相近:它挖苦柏林小市民的生活,抨击恢复长子继承权的作法,批判了德意志狂和伪善。
讽刺短诗批判地剖析了时代现象,内容具体,反映了马克思对现实生活的向往,体现了他思想发展的进步。在讽刺短诗和散文体的小说片断中,他有时已把论战性的嘲讽和一针见血的笔法视为一种独特的格调。
对大学生联谊会的德意志狂和对德国小市民阶层的短浅的目光的抨击(《讽刺短诗集》之一、之三,见《献给父亲的诗册》),是他最初的政治表态。马克思辛辣地讽刺了他所处的环境的文化水准(《骑士格鲁克的<阿尔米达>》)。另外,他还对歌德和席勒的形形色色的评论者进行了嘲弄性的清算,首当其冲的是保守的虔诚主义者约翰·弗里德里希·威廉·普斯库亨。针对精密学科(数学、音乐、化学)的讽刺短诗目的在于抨击其若干代表人物所持的鄙俗态度。针对黑格尔的讽刺短诗表明,马克思最初对他尚抱否定的态度
我们应该把文学习作视为青年马克思思想发展的过渡阶段,这对他后来创作活动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这些习作有助于他去发现自己的实际才能,提高他对伟大的艺术成就的真正理解力。
对韵文或其他文学体裁习作的涉猎,与马克思的高超的语言才能恰好相适应。例如,他初期碰到了用语言驾驭思想内容的困难。在这个意义上说,从事文学习作的训练是很重要的。马克思后来的学术和政论文章以风格卓越、语言精辟著称,这与当年刻意追求诗歌的表达方式肯定不无关系。
马克思以《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这篇论文获得了哲学博士学位。论文产生于1840年年中至1841年3月之间。也就是说,博士论文产生在马克思生平中的这样一个时期:他为了探索一种政治立场一种对世界的科学说明而信仰了黑格尔哲学,并变成青年黑格尔派。博士论文选择这一研究对象,是出于以布鲁诺·鲍威尔为核心的青年黑格尔派的政治理论需要,即为了创立这个派别的自我意识哲学、无神论观点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观点而去利用亚里士多德以后的各种体系——伊壁鸠鲁哲学、斯多葛派哲学、怀疑论哲学。
1839年,也就是在写作博士论文之前,他广泛地研究了伊壁鸠鲁哲学,其成果记载在《关于伊壁鸠鲁哲学的笔记》[1]中。博士论文本应是“一部更大著作的导论”,[2]马克思原来打算在该著作中“联系整个希腊思辩来详细地分析伊壁鸠鲁、斯多葛和怀疑论这三派哲学的相互关系”。[3]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5-175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l88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l88页。
马克思对伊壁鸠鲁主义,斯多葛主义和怀疑论的研究,反映了他对哲学史怀有的特殊兴趣。这种兴趣是黑格尔启迪的结果,是他与他的青年黑格尔派朋友们所共有的。黑格尔把哲学史看作是一个合乎规律地联系起来的,以客观观念为内容的认识过程。他把各个哲学体系解释为历史的各个发展阶段,因而它们只能被理解为和阐述为各该时代的哲学。对哲学思维历史 的这种辩证的解释,是黑格尔哲学中最宝贵的部分,它在19世纪30年代引起了一场激烈的意识形态的争论。马克思强调指出,在哲学史方面黑格尔有“令人惊讶的庞大和大胆的计划”,[1]而哲学史正是从这里开始。马克思的这一论断表明了他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及其进步内容的深刻理解。
黑格尔把伊壁鸠鲁主义,斯多葛主义、怀疑伦表述为希腊哲学史的客观的、必然的发展阶段。他认为这个阶段是对亚里士多德体系的反动,它代表了自我意识的普遍立场。马克思同意黑格尔的这一见解。不过,马克思批判了自己的老师,认为他未能认识这些体系的现实主义。既然黑格尔使自我意识屈从于绝对观念,古代的“自我意识哲学”对他来说就不起决定的作用。对马克思来说,“这些体系是理解希腊哲学的真正历史的钥匙”。[2]黑格尔从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出发,并使观念的发展终结于自己的体系,而青年黑格尔振则摒弃这种同一性,并假定一个无限的辩证发展过程。同时,他们强调自我意识是改造现存事物的动力。如果把青年黑格尔派的这种普遍原则应用于历史,那么伊壁鸠鲁、斯多葛和怀疑论哲学也必然要起远为重要的作用,尤其因为亚里士多德以后的哲学与黑格尔以后的哲学之间不期而然地出现了某些历史相似之处。马克思写道:“只是现在,伊壁鸠鲁振、斯多葛派和怀疑派体系为人理解的时代才算到来了。他们是自我意识哲学家”。[3]
[1] 参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189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189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86页。
在博士论文中,马克思探讨了伊壁鸠葛派、斯多葛派和怀疑派哲学与此前希腊哲学相联系的一个方面,尤其是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与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的关系。鉴于伊壁鸠鲁的学说受到过歪曲,鉴于他的原子论受到广泛的指摘,鉴于当时人们围绕自然哲学以及人的个体自由问题展开争论,因而马克思的研究就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马克思对伊壁鸠鲁和德谟克利特的唯物主义之所以不感兴趣,可由他当时采取的青年黑格尔派立场得到解释。马克思因此也就不能正确评价德谟克利特的历史作用,只能有条件地理解伊壁鸠鲁原子论的独创性。但是,作为无神论者和辩证论者, 马克思探讨的是具有永存价值的认识;它使马克思得出这样的结论:伊壁鸠鲁是“最伟大的希腊启蒙思想家”。[1]
在马克思看来,核心问题是伊壁鸠鲁试用“原子偏离直线”来扬弃德谟克利特的严格的决定论。从而从自然的角度来解释个人的意志自由、个性和独立性。马克思指出,原子偏斜只是伊壁鸠鲁哲学用来表述普遍规律的专门用语。马克思由此就揭示了伊壁鸠鲁自然哲学与其社会学说之间的联系,并且指出,伊壁鸠鲁的原子论对其伦理学观点的创立起了重要作用。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对立使马克思得出结论说,“自我意识的绝对性和自由”乃是“伊壁鸠鲁哲学的原理”,[2]在伊壁鸠鲁那里,“原子论及其所有矛盾,作为自我意识自然科学业已实现和完成”。[3]
上述哲学解释虽然源于黑格尔唯心主义的影响,然而在评价伊壁鸠鲁原子论及其在伊壁鸠鲁学说的总体系中的意义方面,却与黑格尔的观点有明显的不同。黑格尔对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评价甚低。认为它对哲学思维的发展毫无意义。另一方面,马克思对伊壁鸠鲁哲学的原则所下的定义,也与青年黑格尔派其他人的观点有所不同。“如果抽象的、个别的自我意识被设定为绝对的原则,那么一切真正的和现实的科学,由于个别性在事物本性中还居统治地位,当然就被取消了。可是一切对于人的意识来说是超验的东西,因而也就隶属于想象的理智的东西,也就全部破灭了。反之,如果把那只在抽象的普遍性的形式下表现其自身的自我意识提升为绝对原理,那么就会为迷信的和不自由的神秘主义大开方便之门”。[4]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42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41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42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42页。
马克思在这里提出的观点在一条附注中又作了更详细的阐述。他在这则附注中把黑格尔同黑格尔的学生作了历史的对比。这一段阐述表明,哲学与现实的关系是马克思确立科学世界观的斗争的中心课题。他认为这种关系是一种辩证的过程。扬弃黑格尔主张的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突出自我意识在发展中的能动与变革作用,这并没有使马克思陷入片面的独立化,并没有把自我意识夸大为绝对的原则。他指出,使自我意识绝对化,这就等于向超自然的世界观让步。马克思认为,在发展中会有这样的时刻:世界同理性相一致,哲学和世界相和谐,思维与存在相统一。继之而来的是理论思想即哲学陷入与现实世界的对立,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世界非理性化,此时哲学必然对现实世界产生积极的影响,使之重新理性化。马克思尝试通过这样的理解来从哲学与现实世界的无限矛盾发展过程的意义上运用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辩证法。这促使他得出结论:“世界的哲学化同时也就是哲学的世界化”。[1]这样,马克思就同当时早已存在于青年黑格尔派历史观中的主观唯心主义划清了界限,并且开始按照自己的哲学思想来开拓自己的道路。独立地解释哲学与现实问的辩证的相互作用,这成了后来马克思世界观发展的重要出发点。
马克思反对历史上过时的、非理性化的现实世界的斗争,起初只限于哲学领域,因为他也散布鲁诺·鲍威尔以及其也青年黑格尔派一样,坚信理论是最强有力的实践。“不过哲学的实践本身是理论的。正是批判从本质上衡量个别存在,而从观念上衡量特殊的现实。”[2]既然马克思赋予哲学批判的使命就是影响已非理性化的世界,以便使它重新理性化,这也就证明他同青年黑格尔派其他人所倡导的抽象的、囿于纯理论思维的批判已经开始有所区别。
从马克思后来的哲学发展来看,值得注意的是,他对黑格尔体系的批判在当时已与青年黑格尔派许多人有所不同。马克思反对黑格尔的那些学生们,因为他们“用适应或类似的东西,简言之,从道德上来解释他的体系的这一或那一规定”。[3]在这里或其他章节,我们会感受到马克思对黑格尔表示的崇高敬意。他认为,谴责黑格尔存心不良是不负责任的,并且强调指出,黑格尔始终认为科学是不断变易的。马克思声言,黑格尔哲学的不足之处也许就在于“他的原则的不充分或在于哲学家对于自己原则没有充分的理解”。[4]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58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笫40卷第258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57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257页。
像所有青年黑格尔派一样,马克思也是一个坚定的和雄辩的无神论者。他反对宗教,反对宗教对哲学和个人的压制,并且要求把人从宗教的监护下解放出来。据说,普罗米修斯承认:“老实说,我痛恨所有的神”。[1]马克思把这一自白引为自己的哲学信条,并且声言,“人的自我意识具有最高的神性”。[2]对伊壁鸠鲁哲学的无神论特征表示赞许,这是马克思博士论文的基本特色。他强调指出,伊壁鸠鲁不承认神对自然和历史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影响,他认为人的愚昧和恐惧是宗教的基本前提,并且希望人摆脱对神的恐惧心理。马克思主要通过与普卢塔克的论战捍卫了伊壁鸠鲁的无神论,因为在他看来,普卢塔克的观点从神学与哲学的一般关系来看很有代表性。同普卢塔克的争论反映在《伊壁鸠鲁哲学的笔记》和残留下来独立短文中,[3]这些材料本应作为博士论文的附录发表。令人遗憾的是,这个附录只残留部分附注,然而却很重要,因为马克思在这里澄清了所谓关于神的存在的证明。”[4]马克思批驳了这个所谓的证明:“因为自然安排得不好,所以神才存在”,“因为无理性的世界存在所以神才存在”。[5]马克思以此首先表明,宗教存在的原因就在于现实本身。这样马克思对于宗教的起因及其在压迫人类个体方面所起的作用就有了一些具有永久价值的认识,这些认识成了他后来哲学发展的重要出发点。
博士论文显示了马克思进行科学分析、研讨、论证和进行总结的才能,这些在他后来的学术研究中被保持下来并趋于完善。这第一部准备发表的论文还说明,同反动的意识形态进行论战应是马克思学术著作的内在组成部分,既然博士论文研究的对象为这种论战提供的机会十分有限,马克思便利用序言和附注来直接提醒人们注意具有现实意义的相似情况。因此,正是博士论文的这些部分清楚地表明,马克思已参与了当时的政治理论斗争。
在马克思离开柏林大学;准备到波恩大学谋求教职的时候,他仍站在哲学唯心主义的立场上,在哲学的多数原则问题上还同他的最亲密的伺行者布鲁诺·鲍威尔抱有一致的见解。但是,马克思对黑格尔客观唯心主义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和黑格尔的历史研究有深刻的贝地,因而对哲学与现实的相互作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自我意识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等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结论,这成了他更加客观而现实地考察社会现实的出发点,有助于避免主观唯心主义倾向。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189、190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189、190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第83─86、244─246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40卷第284,285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40卷第284,285页。
注:
1.来源:
《思想史考古与MEGA》微信公众号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kyMjEyOTQ2MQ==&mid=2247490022&idx=1&sn=16c088ea9a305eea643753b7c9c69940&chksm=c1f85cbcf68fd5aa9ddf357842a92e7eb71e74c3bfff21106bf3ea9c21aac1aeba76e42a57a4&token=971935952&lang=zh_CN#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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