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先秦有人性善恶的论辩,儒家主张性善论,对中国传统文化以深刻影响。《三字经》开宗明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中国人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相信好人终有好报,相信善恶报应,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相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种建立在性善论基础之上的伦理文化,实际上是一种向善文化,是中国人的一种文化信仰。这是一种强大的道义力量,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精神支柱,是中国伦理文化生命力的真正源泉。
(一)
在普通的中国人看来,正直善良是做人的根本!智慧、勇敢、仁爱、诚信、谦逊等美德,只有建立在善良这个根本品性基础之上,才有道德价值,也可以说善良是美德之魂。这种向善文化是中国伦理精神的集中体现,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体现。
孔子提出“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他认为人的天性都是相近的,差别是后天习染的结果。孔子没有直接提出性善论,但是他主张“仁者爱人”(《论语·颜渊》),“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三人行必有我师”(《论语·里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夫子之道,“忠恕”而已(论语·里仁),提出“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理想,对人性和人性的发展报有极高的信赖,也可以说孔子奠定了儒家向善文化的基调。
孟子明确提出性善论,他认为人性中有仁义礼智四端,是人性中本来就有的善端,而不是勉强炼成的。他说: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故有之也。”(《孟子·告子上》)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今人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恭敬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孟子·公孙丑上》)
人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乃仁义礼智之端,都是人所固有,随时而发现,无待于习。孟子又说: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其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孟子·尽心上》
仁义是人之良知良能,乃不待学不待虑的;一切道德皆出于人的善良本性。当然孟子并不否认教育的作用,他说:
“人之有道,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孟子·滕文公上》)
人有仁义礼智四端,把人于禽兽区别开来,但是人身上也有恶端,如果不教育的话,就可能与禽兽无异。人性中的善端,只是一点萌芽: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上》)
人性中的善端,必须加以扩充,不然的话就“不足以事父母”,所谓性善者,就是说人生来有为善之可能。
孟子所谓性,指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性,而非人生来即有的一切本能。他说:
“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己矣,故者以利为本。”(《孟子·离娄下》)
故是已然之形态。当时大多数论者都以人生来就是的已然之形态为人性,必然以利为根本了。其实与禽兽相同的本能,不可能算作人性。人性乃生来而有的人之所以为人之特殊可能,才可算作人性。孟子认为人只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于人有仁义礼智之端,故人性是善。
孟子提出性善论,并不是无视当时的社会现实,在礼乐崩坏的春秋战国时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孟子认为如果把现实中普遍存在的行为看作人性的话,那只能把唯利是图当做根本人性,那我们就看不到人性的光辉!
孟子从人与动物区别的角度肯定人有仁义礼智四端,有向善发展的可能性,这就为人性修养和道德教化提供了理论基础。也可以说孟子当时提出性善论,也是一种价值导向,伦理学说到底是一门价值理论!对社会现实有批判性,对道德实践有先导性。
孔子曾经提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义指行为遵循的原则,利指私利。他说:“放于利而行,多怨。”(《论语·里仁》)如果放纵人们谋取私利,招致社会不满。但他并不完全排除利,曾提出“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的政治主张。孔子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而富与贵,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见利思义”(《论语·宪问》)在个人利益与道德原则发生矛盾时,应该服从道德原则。
孟子继承孔子的思想,在回答梁惠王“亦将有以利吾国乎”的问题时说:
“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孟子·梁惠王上》)
孟子认为,从利来讲,国君之利与大夫之利、士庶之利,是彼此相互矛盾的。上下都追求自己的利益,必然会发生篡弑,这是非常危险的。可见孟子不以求利为人性,其价值导向性是很明显的。
孟子在性善论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施仁政的主张:
“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法,薄税敛,深耕易耨,状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
“明君治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孟子·梁惠王上》)
儒家仁爱的特点是推己及人、由近及远。孟子说:“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因此儒家强调孝悌是仁的基础。孔子弟子有若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儒家以仁为最高道德,以孝悌为基本道德。
墨家宣传兼爱,兼爱是不分亲疏、不分远近的普遍的爱。《孟子》书中记载墨者夷子的言论:“爱无差等。”(《孟子·滕文公上》)兼爱就是无差等之爱。其原则是“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墨子·兼爱中》)简言之,即视人如己。兼爱就是爱一切人。墨子的办法就是积极努力为天下人民兴利除害。孟子评论墨子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墨家的行为充分体现了积极救世的崇高精神。
兼爱的理想境界是:“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墨子·兼爱中》)虽然有贫富贵贱,但是,人们不相欺凌,和平共处。墨子在政治上主张“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墨子·尚贤上》)墨子的兼爱思想报着对人性的极大信任,与儒家的大同理想是相通的,共同培育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文情怀。
告子主张性无善无不善论。告子说,“生之谓性。”又说:“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告子所谓性指生而具有的本能,告子认为这性是无善无不善的。“性无善无不善也。”(《孟子·告子上》)这就是说,生来的本能是无善无不善的。这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告子不重视人与禽兽的区别。告子论人与仁义的关系说:“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而(《孟子·告子上》)孟子诘问告子:“子能顺杞柳之性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孟子·告子上》)孟子的诘问是有道理的。以杞柳为桮棬,是戕贼了杞柳的生机而制成的;以人性为仁义却非戕贼人的生机。道德是对人的本能的一种改变,也可以说是人的本能的一种发展。告子反对先验道德论,但是没有正确说明人性与道德的关系。
荀子反对孟子的性善论,主张性恶论。荀子所谓性指“生只所以然者”,(《荀子·正名》)所以然即所已然,故说:“凡性者天之就也”(《荀子·性恶》)。“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荀子·性恶》)。性是完全无待于学习的,亦即本能。荀子以为这性是恶的。他说: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荀子·性恶》)
这是说,本性的发展必然发生“争夺”、“残贼”、“淫乱”等现象,足证本性是恶的。而“辞让”、“忠信”“ 礼义文理”都是本性所无,“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在情性而导之也。”(《荀子·性恶》)生活在战国时期的荀子,提出性恶论,强调礼义法度的重要性,这是一种适应时代需要的政治哲学,对法家思想以重要影响。同时荀子仍然肯定人有向善的可能性,他说:
“涂之人可以为禹,曷谓也?曰:凡禹之所以为禹者,以其为仁义法正也。然则仁义法正有可知可能之理,然而涂之人也皆有可以知仁义法正之质,皆有可以能仁义法正之具,然则其可以为禹明矣。······今涂之人者,皆内可以知父子之义,外可以知君臣之正,然则其可以知之质、可以能之具,其在涂之人明矣。”(《荀子·性恶》)
“涂之人可以为禹”成为中国人对人性向善可能性的坚定信念和道德信仰。荀子人性学说的贡献在于他反对道德先验论。荀子认为道德是积思虑而后创立的。“圣人积思虑、习伪故,以生礼义而起法度。”(《荀子·性恶》)他又说:
“况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彼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后而保万世也。”(《荀子·荣辱》)
道德仁义是圣人为天下生民的长久利益而创设的。荀子强调圣人之性也于众人之性一样:“故圣人之所以同于众者性也。”(《荀子·性恶》)这为荀子的道德积伪说提供了理论依据。
荀子虽然主张性恶论,但他亦反对后义而先利。他说:“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荀子·荣辱》)又说:
“义与利者,人之两有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其欲利不克其好义也。虽桀纣亦不能去民之好义,然而能使其好义不胜其欲利也。故义胜利者为治世,利胜义者为乱世。”(《荀子·大略》)
荀子认为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考虑个人利益,然而,应该使个人利益的考虑服从道德原则的指导。在这一点上与孔孟的主张是一致的。
(二)
张岱年先生认为,荀子的性恶论不被汉、唐、宋、明多数学者所接受,这也不是偶然的。[1]战国时期“法家者流”大多不承认“性善”,因而强调权势的必要。性恶论往往成为专制主义的理论根据之一。而汉以后中国的思想文化发展,儒家逐步取得主导地位,伦理道德成为与政治社会相协调、又与政治权势相抗衡的力量。汉唐思想家提出“性三品”说,是为道德教化、培植向善文化制造理论根据。
王充《论衡》说:
“周人世硕,以为人性有善有恶,举人之善性养,而致之则善长;恶性养,而致之则恶长。······宓子贱、漆雕开、公孙尼子之徒,亦论性情,与世之相出入。(《论衡·本性》)
世硕与孟子、荀子处于同一个时代。董仲舒从天人感应说出发也提出性有善有恶论,“人之诚有贪有仁。仁贪之气两在于身,身之名取诸天,天两有阴阳之施,身亦两有仁贪之性。”(《春秋繁露·深察名号》)董仲舒又区别圣人之性、斗筲之性与中民之性,可以说是后来性三品说的先驱。杨雄提出“人之性也善恶混”的命题。(《法言·修身》)实质上也是性有善有恶论。
王充以为“人性有善有恶,犹人才有高有下也。”(《论衡·本性》)人有高下之分,性有善恶之别。“余固以孟轲言人性善者,中人以上者也;孙卿言人性恶者,中人以下者也;扬雄言人性善恶混者,中人也”。(《论衡·本性》)荀悦明确提出“三品”说。他说:“或问天命人事,曰有三品焉,上下不移,其中则人事存焉尔。”(《审鉴·杂言》)
韩愈也宣传三品之说:“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也;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韩昌黎集·原性》)区分上中下三品的标准在于其符合或违背仁义礼智信五德的情况,这显然是受了孟子性善论的影响。韩愈在《原道》中提出“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也是孔子“仁者爱人”思想的发挥。
董仲舒提出性三品说,服从于他的道德教化理论。在他看来,教化之所以可能和必要,就是因为民“两有贪仁之性”。有“善质”,则可教而为善,即所谓“成性”;有贪欲,则需要教而节之,即谓“防欲”。他说:
“天生民性,有善质而未能善,于是为之立王而善之,此天意也。民受未能善之性于天,而退受成性之教于王。王承天意,以成民之性为任者也。”(《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这是说以教化“成民之性”,又说:
“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也,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法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春秋繁露·对策》)
王充主张人性是先天的禀赋,但同时指出:
“凡含血气者,教之所以异化也。”(《论衡·率性》)
这是说,通过后天的圣教习俗和作为修养,禀气而成的善恶本性是必定可以变易的(“性必变易”)他说:“譬如蓝丹之染丝,染之蓝则青,染之丹则赤”,“人之性善,可变为恶,恶可变为善,犹此类也。”(《论衡·率性》)又说: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纱入缁,不练自黑。彼蓬之性不直,纱之质不黑,麻扶缁染,使之直黑。夫人之性犹蓬纱也,在所渐染而善恶变矣。”(《论衡·率性》)
从这一意义上,王充认为人之善恶主要取决于后天环境的“渐染”。即所谓“竟在化,不在性也”,“在于教,不独在性也。”从而肯定了“教训之功”。 [2]
张载区别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他说:
“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正蒙·诚明》)
“天地之性”指天地万物与人类的共同属性,不随具体人的死亡而消失,因而是每个人的本质属性,这就是“诚”和 “善”,因此,“性于人无不善”(《正蒙·诚明》)这是对孟子性善论的又一次发挥。他又说:
“人之性相同,气则有异。天下无两物一般,是以不同。”(《张子语录》下)
就是说人们禀赋的“天地之性”虽然是相同的,不是构成每一个人的气质却是不一样的,不同的气质属性形成人性的差异。他又说:
“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厌而已.” (《正蒙·诚明》)
“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天本参和不偏。养其气反之本而不偏,则尽性而天矣。”(《正蒙·诚明》)
张载从人与物皆具有“天地之性”出发,在《西铭》一文中提出了“民胞物与”的重要思想: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正蒙·乾称上》)
天地是人与万物的父母,人是渺小的,与万物混然共处于天地之间。充满天地之间的气构成我们的身体,统帅天地的气之性,是我的本性。人民是我的同胞,万物是我的兄弟。我应爱一切人,爱一切物:
“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我有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正蒙·诚明》)
张载虽然提出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但是他的伦理思想的着力点是弘扬人的善良本性,甚至提倡兼爱,这是儒家仁爱的进一步发挥。
程颢以为,气禀之性是有善有恶的,天赋的本性则不能说有善恶。他说:
“人生气禀,理有善恶,······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河南程氏遗书》卷一)
程颐区别了“极本穷源之性”与“所禀之性”,他说:
“性相近也,此言所禀之性,不是言性之本;孟子说言,便是言性之本。”(《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九)
“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极本穷源之性。”(《河南程氏遗书》卷三)
程颐又提出“性即理也”的命题(《河南程氏遗书》卷三),认为极本穷源之性,亦即仁义礼智信。
朱熹说:
“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朱子语类》卷四)
“天之生此人,无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理,亦何尝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须有气,然后此物有以聚而成质;而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朱子语类》卷四)
天地之性即是理,气质之性即是理与气的结合。天地之性纯粹是至善;气质之性,有清浊昏明之不同,因而有善有恶。
理学家提出天地之性与极本穷源之性,探讨人性与世界本原的关系,即探讨人类道德在宇宙中的位置,对今天的生态伦理建设有重要启迪,同时把人类的善良本性与天地之性联系起来,这是对孟子性善论思想的进一步发展。[3]
(三)
中国伦理文化中儒家提倡性善论,道家讲上善若水、柔能克刚,墨家讲兼爱,这是一种向善文化,培育了勤劳、善良、爱好和平的民族性格。《论语》中描写孔子的形象就是“温良恭俭让”,温和、善良、恭敬、俭朴、谦让,这不正是礼仪之邦国民的良好形象吗?在西方人提出“文明冲突论”的全球化时代,中国人提倡“仇必和而解”的和谐文化,对人类道德重建可以提供新的思路。
在一定意义上,人性善恶,实际上是一种假设,是价值判断,而不是事实判断!谁也无法确证人性是善、还是恶?但是相信人性善,还是人性恶!对一种文化来说确是极其重要的,它涉及我们对人的基本看法。西方文化受基督教的影响,建立在原罪说基础上,认为人的本性有恶的一面,妒忌、自私、贪婪,通过皈依上帝,使人性回归。在制度设计中,为了防止人的本性恶,设计了权力制衡和法制社会,这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另一方面,西方人也相信弱肉强食,讲征服,战争解决问题,近代搞殖民统治,有两次世界大战的惨痛教训!
中国人相信人性本善,“涂之人可以为禹”,到了隋唐时期,产生了大乘佛教,主张人皆可以成佛,即就是恶徒,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也是对人性的信任。
相信人性善,对人有信任感,这种文化是一种阳光性文化,而不过度使用防御机制!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人面对复杂的社会生活,应该具有的人生态度。但是如果我们过多的使用防御机制,认为他人都在算计我,人对人是狼,那么你将防不胜防、草木皆兵、四面楚歌!怎么舒展人性,开阔胸怀,来包容这个多姿多彩的社会?贝多芬说:“没有一个善良的灵魂,就没有美德可言”!
在近代西方思想史上,人道主义和人本主义的思想家也都肯定人性本善。这不是偶然的。马克思在《圣神家族》中指出:
“并不需要多大的聪明就可以看出,关于人性本善和人们智力平等,关于经验、习惯、教育的万能,关于外部环境对人的影响,关于工业的重大意义,关于享乐的合理性等等的唯物主义学说,同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4]马克思的这个判断具有重要的意义。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曾引述黑格尔的言论云:“人们认为,当他们说人本性是善的这句话时,他们就说出了一种很伟大的思想;但是他们忘记了,当人们说人本性是恶的这句话时,是说出了一句更伟大的多的思想。”[5]
事实上,黑格尔这些话是对于基督教“原罪”说的赞扬,对于十八世纪法国唯物论的贬抑。张岱年先生认为,“性善论是比性恶论更伟大的思想,因为性善论在事实上是民主思想的理论基础。”[6]
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开宗明义指出:“无论一个人在别人看来有多么自私,但他的天性中显然总还是存在着一些本能,因为这些本能,他会关心别人的命运,会对别人的幸福感同身受,尽管他从他人的幸福中除了感到高兴以外,一无所得。这种本能就是慈悲或怜悯。这种感情产生于我们看到或设身处地地想到他人的不幸遭遇时,我们常常因为他人的悲痛而伤感,这是显而易见无须用任何事例来证明的事实。同人性中所有其他与生俱来的感情相同,同情决不仅仅存在于良善仁慈之人身上,尽管这些人在这方面的感受可能最为敏锐。即便是一个最恶劣的暴徒,即便是全然无视社会法律的违法者,也不会完全丧失同情心。”[7]
亚当·斯密毕竟是有远见的思想家,在写作《国富论》的同时,完成了另一部更为伟大的著作《道德情操论》,企图用道德情感来消除市场经济给人类带来的负面影响。可悲的是这部用心良苦的著作,却往往被见利忘义的人类所遗忘。前不久发生的世界金融风暴,以及目前爆发的华尔街抗议活动,向资本主义制度敲响了警钟。难道以市场化为改革目标的中国人,不应该警惕吗?!
参考文献
[1][3][6]张岱年:《中国伦理思想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98页、第101-104页,第95页。
[2]朱贻庭:《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26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166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33页。
[7][英]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王秀莉等译,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页。
本文刊于《文明大走向——文化时代与思想政治变革》,中国社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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