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概述资本和资本观的历史发展,在马克思资本观基础上继续前进,形成了科学完整的资本概念和资本二重性理论。资本是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二重性是资本的使用价值——资本的社会形式属性和资本的价值(剩余价值)——资本的社会关系属性。同时,批判了现实中三种错误的资本观念,指明了其错误的理论实质和实践实质。
关键词:资本 资本观 资本概念 资本二重性 错误的资本观念
资本、资本主义社会都是一种历史现象。但资本究竟是什么?可以说,在国外和国内、历史和现实、理论和实践中至今都没有获得科学又完整的解答。在当代中国现实中对资本问题的认识又出现了鱼目混珠的情况。这里,就资本概念及其二重性等问题拟作澄清、拓展与分析批判。
一、资本和资本观的历史发展
何为资本?按照布罗代尔的说法,“资本”一词在十二至十三世纪就已出现在意大利,到十四世纪已经被普遍使用,“有‘资金’‘存货’‘款项’或‘生息本金’等含义”。实践中的资本,是随着资本主义的萌芽而产生的。14~15世纪在西欧封建社会末期,随着相对自主的小商品经济的较大和广泛发展,首先在地中海沿岸(如意大利)的一些城市中,稀疏的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最初萌芽。马克思在总结资本主义萌芽出现的历史条件时指出:“市场的扩大,资本的积累,各阶级地位的改变,被剥夺了收入来源的大批人口的出现。这就是工场工业形成的历史条件。”①历史表明,资本主义萌芽的一个必要条件是: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分离和雇佣劳动的实行。资本主义萌芽的早期形式就是分散的或集中的手工工场,最初是简单协作为基础的分散型居多。手工工场产生途径有二:一是商人(及后来的高利贷者)通过各种形式控制和剥削小生产者,把他们变成雇佣工人;二是通过小生产者的分化产生。随着地理大发现和新航路的开辟,国际贸易中心由地中海转向大西洋沿岸,大大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形成,它突出的表现在尼德兰特别是英国。16世纪中叶开始的尼德兰革命和17世纪中叶的英国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资本主义时代,建立了荷兰和英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大大促进了工厂手工业经济等发展。在工场手工业时期,资本主义还处在童年时期,工业资本和商业资本还没有明显分开,基本上是商业资本控制工业,商人作为早期的资产者,不仅控制着工业,而且其上层即大富翁还逐渐成为金融家。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是资本的最初形态。资本的最初运动主要表现为:货币资本的循环即货币资本—商品资本—生产资本—商品资本—货币资本(公式:G—W…P…W’—G’)和高利贷资本转化而来的借贷资本循环(公式:G—G—W…P…W’ —G’—G ')。从资本主义萌芽到18世纪中叶占统治地位的是商业资本。18世纪最后30年随着工业革命发生,机器生产代替手工劳动,商业资本不再占居资本形态的主体地位,取而代之的是产业资本(产业资本循环包括:生产资本循环、货币资本循环和商品资本循环)。19世纪最后20多年,工业和银行业的垄断出现,金融资本开始占居统治地位。金融资本是在货币资本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二战后,随着金本位制度的崩溃等,早就存在的由生息资本(直接运动公式:G - G',或 G - G·G' - G')发展而来的虚拟资本(既关联又不直接参与实体经济的资本)获得进一步发展,其地位逐渐提高。对虚拟资本及其与金融资本关系的认识,可参见徐鸣[1]、许又丹[2]、张衔和钟鹏[3]等人有关论述。这样,资本的起源,资本具体形态的发展变化表明:资本是资本主义经济整体中的一种运动或流动着的事物,是一类独立的客观实在,包括当代的资本的网络信息化或数字化形式,它也是一种客观实在,是可以感知和认识的。当然,资本是一类什么样的客观实在,至今还未获得一体化的科学认识。
资本是发展着的,对资本的认识也是发展着的。在西方,伴随着资本和资本主义的形成就出现了资本主义经济学,16—17世纪形成的重商主义就是资本主义最初的经济学说。接着,经济学的发展经历了古典学派、马克思经济学、新古典理论、“凯恩斯革命”以及凯恩斯之后不断演化的各种凯恩斯主义理论体系的变更等。这些经济学派别,从性质上可区分为资产阶级经济学和无产阶级经济学,或者是资本主义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两类。有关资本理论的各种论述与争论主要反映在这些不同经济学派关于资本的组织运行等问题的具体分析中。
(1)重商主义者在继承前人有关“货殖”即可以繁殖的财富的思想基础上,认为资本就是货币,探索了关于资本增殖的问题,突出强调资本增殖或财富的增加只在于流通(对外贸易)中产生。(2)真正进入生产领域探究资本并在生产领域探究资本增殖特性的始于古典经济学派。古典经济学提出了劳动价值论,它以斯密和李嘉图等为典型代表。亚当·斯密认为,资本的产生是需要物品的积累和储蓄的,全部资财被分为“供目前消费”的部分和希望“从以取得收入”的部分,而后者就是为生产而积累起来的财富——“资本”,他说到:“至于他用来维持非生产性劳动者的那一部分资财,从这样使用的时候起,即由他的资本中撤出来,放在他留供直接消费的资财中”。[4]李嘉图是从国家层面而非个人层面来看待资本,他指出:“资本是国家财富中用于生产的部分,包括实现劳动所必需的食物、衣服、工具、原料、机器等等。” [5]古典学派虽然是从一般生产过程研究资本,但也涉及到了生产关系问题。如斯密指出:“资本一经在个别人手中积聚起来,当然,就有一些人,为了从劳动生产物的售卖或劳动对原材料增加的价值上得到一种利润,便把资本投在劳动人民身上,以原材料与生活资料供给他们,叫他们劳作”。[6]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主要是从“资本是物”(多指生产资料)、资本增殖的角度出发研究资本,由于他们阶级立场,他们并没有将资本的本质真正揭示出来,对资本主义作出具有非历史性的指认。(3)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一场致力于将经济学发展成为精密科学的边际革命,将经济学关注的核心内容由经济组织问题逐渐转向资源配置问题,由古典传统所强调的作为货币预付资本概念的资本,开始让位于将资本视为一种并列于劳动、土地这些普通生产要素的新古典传统的资本。该派的重要代表庞巴维克说:“资本只是在迂回过程中的各阶段里出现的中间产物的集合体罢了”。[7](4)凯恩斯主义及其后学将资本范畴视为技术关系甚至数量分析中的生产要素或实物,其后学还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围绕资本理论和经济增长等问题展开了论战,其中,一方秉承了新古典的供求分析传统,强调技术关系在经济变量决定中的最终作用;另一方秉承了古典的剩余分析传统,强调社会关系,如所有权与经济制度在经济变量决定中的最终作用。但因为他们的阶级局限,他们都不可能揭示资本的本质,他们还没有超出古典经济学的水平。如新古典综合派代表人物萨缪尔森,在其影响颇大的经济学教科书中,给资本下的最初定义是:“资本一词通常被用来表示一般的资本品”。[8]“资本品,被经济制度本身所生产出来,并且被用作生产要素,以便进一步生产物品和劳动。” [9](5)20世纪60年代以后,新科技革命方兴未艾,科学技术在经济增长中的推动作用越来越明显,这种时代背景,促使一些经济学家对处于主导地位的“唯资本论”进行反思,出现了所谓“人力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等资本的泛化问题。关于资产阶级经济学的资本理论,可具体参见罗福凯和孙健强[10]、倪方钰[11]等人的论述。
马克思关于资本等概念的认识经过了两次飞跃。第一次是由其政治经济学批判立场和具有的古典经济学家对资本等认识水平上升到资本体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和生产关系——以剩余价值的发现为标志的高度;第二次是由资本体现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上升到“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形式的客观存在。马克思自1843年开始转变到无产阶级立场和研究政治经济学起,就确立了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立场(批私有制,批资本与劳动、资本家与工人的对立),同时也吸取古典经济学家某些经济学观点。根据马克思文本思想进程,结合袁隆生[12]和张定鑫[13]等人关于马克思早期经济学思想及其对资本认识的论述,可以知道:(1)《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第一次提到“资本”一词。(2)《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提出与古典经济学家类似的观点:“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 ”。(3)《哲学的贫困》是马克思经济学思想发展到一个新阶段的转折点,即确立了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和存在决定意识的立足点上认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关系及历史地位,并肯定劳动价值论。(4)《共产党宣言》提出“资本的条件是雇佣劳动。”②(5)《雇佣劳动与资本》第一次把“资本”与“生产关系”直接“链接”,认为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资本只有同劳动交换,只有引起雇佣劳动的产生,才能增加。”③“资本的实质并不在于积累起来的劳动是替活劳动充当进行新生产的手段。它的实质在于活劳动是替积累起来的劳动充当保存并增加其交换价值的手段。” ④当然,马克思在此也认为“资本是物”,即“资本不仅包括生活资料、劳动工具和原料,不仅包括物质产品,并且还包括交换价值。资本所包括的一切产品都是商品。所以,资本不仅是若干物质产品的总和,并且也是若干商品、若干交换价值、若干社会量的总和。”⑤不过,马克思前期的“资本是物”,就是指“物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成为资本”。或者说,物是资本的躯体。(6)《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第一次阐述了生产商品的劳动二重性, 区分了劳动和劳动力, 使用了剩余价值这个科学概念,这标志着马克思资本观第一次飞跃的基本实现。如“生产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结果,首先表现为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本身的,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本身的再生产和新生产。这种社会关系,生产关系,实际上是这个过程的比其物质结果更为重要的结果。这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工人把他本身作为劳动能力生产出来,也生产出同他相对立的资本,同样另一方面,资本家把他本身作为资本生产出来,也生产出同他相对立的活劳动能力。” ⑥ “资本显然是关系,而且只能是生产关系。”⑦该手稿还从历史上不同社会制度之间的比较角度把资本即现代资本归结为一种“为财富服务”的“所有制形式”或“所有制”。此时,马克思仍未脱离“资本是物”的认识,如“同样的物,有时可以包括在资本的规定中,有时可以包括在另外的、对立的规定中,因此,它或者是资本,或者不是资本。”⑧当然,马克思也提出了把资本看成物或离开物的“两难”困境问题。(7)《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资本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提出“资本不是物,正像货币不是物一样。在资本中也像在货币中一样,人们的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表现为物对人的关系,或者说,一定的社会关系表现为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⑨这就开始了资本观的第二次飞跃。(8)《资本论》第1卷指出:“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创造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⑩ “资本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中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⑪《资本论》第2卷指出:“资本作为自行增殖的价值,不仅包含着阶级关系,包含着建立在劳动作为雇佣劳动而存在的基础上的一定的社会性质。它是一种运动,是一个经过各个不同阶段的循环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又包含循环过程三种不同的形式。因此,它只能理解为运动,而不能理解为静止的物。”⑫《资本论》第3卷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特有的社会性质。”⑬“只是由于劳动采取雇佣劳动的形式,生产资料采取资本的形式这样的前提,——也就是说,只是由于这两个基本的生产要素采取这种独特的社会形式,——价值(产品)的一部分才表现为剩余价值,这个剩余价值才表现为利润(地租),表现为资本家的赢利,表现为可供支配的、归他所有的追加的财富。”⑭综合马克思的论述,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的传统结论是: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剩余价值就是由雇佣工人创造的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超出劳动力价值的价值。这就揭示了资本的本能本质内涵,鲜明地体现了资本的生产关系上的本质。同时,马克思的指示也告诉我们,“生产资料采取资本这种独特的社会形式”,也就是说,“资本是生产资料的独特的社会形式”。这就等于告诉了我们资本是什么样的实在,马克思资本观的第二次飞跃接近完成。只是这种概括还不是完全明白的概括。关于马克思的资本观,还可参见王其龙和张永鹏[14]、王璐[15]等人的论述。
马克思关于资本本质等观念在马克思主义发展中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在早期社会主义阵营基本形成共识。但随着早期社会主义社会的质变,关于资本和马克思的资本观念又出现了歧义和纷争,当代中国实践和理论中关于资本观念论争局面的出现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表现。
1976特别是1978以后,当代中国重新兴起了资本问题的热心和论争。19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办对外经济特区,外来资本经济兴起。1980年代初在个体经济发展的同时出现了私营经济(雇工经济)。1982 年经邓小平提出、中央政治局讨论并通过了对私营企业采取“看一看”的方针。1987年10月党的十三大对私营经济首次进行肯定。1990年12月,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成立。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和党的十四大提出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目,私营和外资经济因此也获得大发展。1993 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首次使用了“资本额”、“资本市场”概念,提出全面深入的经济改革规划和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目标。1995年底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在《关于一九九六年国有企业改革工作的实施意见》中强调,国企要“切实强化资金和成本管理,提高资本运营效率”。1997 年党的十五大首次提出“公有资本”范畴,并强调“着重发展资本、劳动力、技术等生产要素市场”。与此同时,关于资本问题的论争兴起。时至今日,所出现的一系列论争,既是在重复甚至到退着历史上资产阶级经济学自身及其与马克思经济学之间有关资本观的论争,又是在新时代新社会背景下畸生的新问题而引起的论争。如关于资本是否是物,是否是生产要素,是否是生产关系之争。关于资本的制度属性或资本的二重性:资本既事生产要素又是生产关系,资本的自然性与社会性,资本的社会形式规定性(如增殖性)与资本的社会内容规定(是否存在剥削与阶级),资本一般与资本特殊,资本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共有还是资本主义特有,社会主义与资本或多种所有制与资本形态,公有资本与私有资本等问题之争。关于“资本中性论”之争。关于人力资本、文化或知识资本、社会资本、空间资本 、环境资本等之争。关于资本与市场经济关系之争。关于“资本拜物教”之争。关于资本的积极作用和消极作用之争。关于资本行为规律及治理之争。关于资本的道德属性或善恶之争等。有关资本问题的具体论争可参见徐可[16]、张恂和吕立志[17]、杨志[18]、荣兆梓[19]、潘智璇[20]等人的论述。
二、资本概念及其二重性意义的科学完整
资本究竟是什么?资本的概念是什么?资本如何定义?对此,我们必须坚持马克思对资本的科学认识,并继续完成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资本观。资本是一个自15世纪前后就已经出现并发展至今的客观存在的事物,资本的一般特征和本质等是客观存在的、既定的,而不是任人打扮的。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立场,根据唯物史观,运用科学方法,揭示了资本的本质。如马克思指出:“资本概念……不仅包含着价值的保存和再生产,而且包含着价值的增殖,也就是说,价值的成倍增加,即剩余价值的创造。”⑮同时,马克思也说过:“准确地阐明资本概念是必要的,因为它是现代经济学的基本概念,正如资本本身———它的抽象反映就是它的概念———是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一样。”⑯然而,“人们给资本一词加进了许多就资本概念来说看来并不包含的含义。例如人们说,把资本借出去,把资本积累起来等等。在所有这些说法中,资本不过是物,同构成它的物质完全是一回事。”⑰这就说明,明确资本概念是很重要的,而且必须下翻功夫去认识和澄清。
科学认识资本概念,必须明确资本是资本主义经济中一种独立的客观实在体,明确资本与资本的起源或存在条件、劳动、资本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等事物的界分与联系,而不能张冠李戴。如前所述,资本的起源、形态变化和不断运动决定和证实了资本是一种独立的客观实在体,如果资本不是独立的实在主体,就难以理解资本的形态变化和不断运动。同时,资本主义的经济实践证明,资本的起源或存在条件之一是生产资料与劳动者的分离和雇佣劳动的实行,它们与资本又是同根生的;随着资本的产生,资本生产再生产的物质前提即生产资料所有制就变成资本主义私有制。资本与劳动是两种不同的事物,资本的人格化就是资本家,雇佣劳动的人格化就是雇佣工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即其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统一)是资本主义经济的整体或其概括,资本运动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中,资本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间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它们之间都是有分别的。另一方面,资本与资本的起源或存在条件、劳动、资本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间又是贯通一致的。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说过:“商品市场的这种两极分化,造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的基本条件。资本关系以劳动者和劳动实现条件的所有权之间的分离为前提。资本主义生产一旦站稳脚跟,它就不仅保持这种分离,而且以不断扩大的规模再生产这种分离。因此,创造资本关系的过程,只能是劳动者和他的劳动条件的所有权分离的过程,这个过程一方面使社会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转化为资本,另一方面使直接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因此,所谓原始积累只不过是生产者和生产资料分离的历史过程。这个过程所以表现为‘原始的’,因为它是形成资本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方式的前史。”⑱这就把资本、资本起源或存在条件、资本生产既区分开来又统一起来。马克思还说过:“资本主义时代的特点是,对工人本身来说,劳动力是归他所有的一种商品的形式,因而他的劳动具有雇佣劳动的形式。”⑲ “雇佣劳动,在这里是严格的经济学意义上的雇佣劳动……是设定资本即生产资本的劳动,也就是说,是这样的活劳动,它不但把它作为活动来实现时所需要的那些对象条件,而且还把它作为劳动能力存在时所需要的那些客观要素,都作为同它自己相对立的异己的权力生产出来,作为自为存在的、不以它为转移的价值生产出来。”⑳“资本家和雇佣工人的产生,是资本价值增殖过程的主要产物。” ㉑这就把资本或资本家、劳动或雇佣工人、资本生产(什么)既区分开来又统一起来。
科学认识资本概念,必须明确资本概念真正的内涵和外延,明确不同概念及其外延之间的关系。所谓概念,是对同类事物共同的一般特征和本质的概括的反映,是思维的细胞。任何概念都有其确定的内涵和外延,内涵是指概念所反映对象的一般特征和本质属性,外延是指所反映对象的具体范围、具体对象。如前所述,马克思继承古典经济学家的积极成果,注重从经济关系或社会关系上认识资本,其文本《雇佣劳动和资本》认识到,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是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关系,是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关系。但这个关系究竟怎样?结果如何?直到其文本《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阐述了生产商品的劳动二重性, 区分了劳动和劳动力, 发现了剩余价值,才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秘密,揭示了资本的本质属性。明确了: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生产或体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但资本不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本身)。同时,马克思还超越一切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在其文本《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资本不是物(本身)。其文本《资本论》第3卷指出:“只是由于劳动采取雇佣劳动的形式,生产资料采取资本的形式这样的前提,——也就是说,只是由于这两个基本的生产要素采取这种独特的社会形式,——价值(产品)的一部分才表现为剩余价值”,这就告诉我们:资本是生产资料的独特的社会形式。马克思还在多处提到了资本的商品性,如《资本论》第3卷指出:“资本商品有一种特性:由于它的使用价值的消费,它的价值和它的使用价值不仅会保存下来,而且会增加。” ㉒商品性是一切商品经济包括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最普遍的属性。由此,资本的一般特征可以概括:资本是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需要说明的是:非生产环节的经营资料实际上相当于生产环节的生产资料;生产经营资料是发展变化的,它包括其有形和无形(如科技)等多种形式;可变资本是资本家的资本与劳动者的劳动力交换后的转化而来;商品化是社会化的一种基础性形式,社会化的内核即所有制化。资本作为一种实体性概念:其含义有二:一、资本是指向或指代生产经营资料,又不是这些自然物等本身,不是另样的生产经营资料;二、资本是指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的客观实在。有人研究到,《资本论》理论部分三卷共使用111种资本概念,其实,这些资本概念的共性和统领就是本文所概括的资本的一般特征。总之,综合起来,科学完整的资本概念就是:资本是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虽然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曾提到过“生活资料也可以转化为资本”,这可能是针对非生产环节等资本形成而言的,这是马克思资本观第二次飞跃未完成的一个表现。
科学认识资本概念,必须科学认识生产资料所有制概念,必须明确资本在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的地位、作用、意义及缘由。传统的生产资料所有制观念,基本上是处在直观的认识状态的结果,即认为生产资料所有制就是生产资料归谁所有(这也是认识初期的必然)。其实,“生产资料所有制就是生产资料(或资产)与劳动的结合关系,它包括资产权利关系和主体劳动关系及二者相结合的方式方法等三方面内容。其中,资产所有权等资产权利(或产权)关系(即关于物的权利关系)和主体劳动关系(劳动制度)是生产资料所有制赖以存在的两个前提条件,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核心和本质就是资产与劳动的结合关系及其结果的资产收益归谁。”[21]生产资料所有制是生产关系的基础和主导。对此,马克思有过相应的暗示,马克思说过:“任何时候,我们总是要在生产条件的所有者同直接生产者的直接关系——这种关系的任何当时的形式必然总是同劳动方式和劳动社会生产力的一定的发展阶段相适应——当中,为整个社会结构,……发现隐藏着的基础。” ㉓并且历史事实也表明:历史上几种不同形式的私有制社会生产资料私有制都是以生产资料与劳动者的分离为基础,而把它们区别开来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其劳动制度的不同,奴隶社会是奴隶的物役劳动,封建社会是农民的人身依附劳动,资本主义社会是工人的雇佣劳动。依此可得: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就是生产资料资本私有与雇佣劳动的结合关系。由此,回到资本概念上就有:资本——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雇佣劳动——剩余价值之间的同根生、相互依存和一体化内涵。回到前述资本主义经济实践中就有:资本——资本的起源和存在条件——劳动(雇佣劳动)——资本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真实自洽和自循环的经济系统存在,其中,资本及其运动就是该系统的主导者和红线,或者是马克思所说的“普照的光”。资本主义社会也确实是围绕资本及其盈利而运行的。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社会等来历的实质就在于此。由此,资本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的地位和意义等就充分显示出来了。另外,与此相对应的,历史实践也招示着: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本质就是生产资料公有与自主联合劳动或民主劳动的结合关系。尽管早期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劳动制度不健全,但其劳动者的主人公地位是确定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就是意味着劳动者是生产资料的公有者,生产资料与劳动者不是分离的,其劳动制度在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就是自主联合劳动或民主劳动,劳动权高于资产权。对此,马克思曾经指出:“资本家对劳动的异已所有制,只有通过将他的所有制改造为非孤立的单个人的所有制,也就是改造为联合起来的社会个人的所有制,才能被消灭。” ㉔ “公社是想要消灭那种将多数人的劳动变为少数人的财富的阶级所有制。它是想要剥夺剥夺者。它是想要把现在主要用作奴役和剥削劳动的手段的生产资料,即土地和资本完全变成自由的和联合的劳动的工具,从而使个人所有制成为现实。” ㉕ “其实劳动权就是支配资本的权力,支配资本的权力就是占有生产资料,使生产资料受联合起来的工人阶级支配,也就是消灭雇佣劳动、资本及其相互间的关系。” ㉖马克思所说的“联合起来的社会个人的所有制”就是生产资料公有制,生产资料公有制是消灭资本和雇佣劳动的。早期社会主义社会实践也证明:生产资料公有制与资本和雇佣劳动是不相容的。对此,还可参见李炳炎[22]、赵家祥[23]等人的相关论述。
随着资本概念的科学完整,对资本的属性或二重性的认识也将科学起来,并且后者是对前者的深入、丰富和发展。所谓属性,是指事物自身的性质和事物之间的关系。根据上述生产资料所有制与资本等关系的理论分析和实践可得,资本是资本主义社会运行的轴心,是属于资本主义范畴的一个核心概念,资本与生产资料公有制,进而与科学社会主义,是两条道上的不同的事物,资本的社会制度属性或性质属性就是资本主义性质的。资本不可能嫁接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和科学社会主义上;否则,就是违背历史事实,或者是概念的滥用。同时,资本是商品货币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在资本身上应该包含了商品货币的基本特征。资本作为生产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资本也就是一种商品,凡是商品都具有其使用价值和价值,这正如前面引用的马克思所说的:“资本商品有一种特性:由于它的使用价值的消费,它的价值和它的使用价值不仅会保存下来,而且会增加。”马克思还说过:“一般形式的资本的一个规律是,为了增殖自己的价值,它必须二重地存在,并且必须在这种二重的形式上二重地增殖自己的价值。”㉗由此可以引出,资本具有二重性或二重形态:使用价值和价值(剩余价值)。进一步分析可得:资本是一种特殊的商品,资本的使用价值是指资本作为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的作用与意义;资本的价值主要是指反映和体现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剩余价值,或者说,所持资本及分割的剩余价值状况就反映着其所在的经济(剥削)关系样态。由此,广义而言,资本二重性:是资本的使用价值——资本的社会形式属性和资本的价值(剩余价值)——资本的社会关系属性。资本的社会关系属性,就是资本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属性,是资本的社会制度属性或性质属性。资本的社会形式属性,即资本作为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的属性,如资本作为生产经营资料某种标牌或标志的牵引性等。资本的二重性是相辅相成、一体两面的。现实中有人如荣兆梓提出:从资本的社会属性或资本作为社会生产关系的两层含义上认识资本:一层含义是资本的“社会的形式规定性”,即资本是运动中“自行增殖的价值”,这是资本一般;另一层含义是“资本的社会的内容规定性”,这是隐藏在形式规定性背后的阶级内容、特定的社会关系,由此可以辨别资本特殊。由于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区别,资本所代表的劳动占有关系,即经济权力和利益结构有完全不同的性质:私有制经济的资本归私人资本家所有,表现为资本家阶级对工人阶级的剥削与被剥削关系;社会主义的公有资本表现为劳动者阶级内部整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对立统一,表现为劳动者集体意志对个人意志的管理性强制。[24]就此,荣兆梓提出的“资本的社会形式规定性”和“资本的社会内容规定性”的两种视角或层次区分还有点意义。但其观点存在明显的错误:对资本与生产资料公有制之间关系理解的错误,资本概念滥用的错误,割裂资本的二重性等。公有资本与资本是种属关系,它也是资本,资本与资本私有、雇佣劳动和剩余价值是一体共存的,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本质是生产资料公有与自主联合劳动的结合关系,其结果是共享价值,资本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是唯一确定的,它不可能再扩大到生产资料公有制范围。公有资本与生产资料公有制、公有制经济无关。
资本的属性具体表现在资本的作用及运动中。自资本出现以来,人们对资本的属性和作用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和丰富。马克思的《资本论》就是资本属性和作用的集中展现。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也是资本属性和作用一个侧面的展现。简而言之,资本的增值性或逐利性、有偿性、流动性、竞争性、扩张性、积累性及其对生产力发展的作用等,可归之为资本属性的一方面;资本的剥削性、阶级性、矛盾性、过渡性等,可归之为资本属性的另一方面。资本的作用,可分为积极作用和消极作用。
三、对资本问题上错误观念的批判
关于资本问题的认识,必须站在马克思的立场,尊重历史事实,运用科学方法,才能得到科学结论。但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实践特别是改革开放发生的转折性变化,对这巨变的经济事实认识不清,就是造成当代中国关于资本问题出现争论和错误的根由。因此,批判资本问题上的错误观念,必须以对历史实践发展变化的明白为基础。
1976年10月中国政局发生根本性变化,1978年兴起改革开放。农村改革实行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的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原农村生产资料集体所有制淡去,城乡企业走上以资产产权为主导的改革路径,同时,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和个体私营外资经济。1992年中共十四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目标,1993 年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首次使用了“资本额”、“资本市场”概念,推行全面深入的经济改革和建立资本主导的现代企业制度。1997 年中共十五大首次提出“公有资本”范畴。与改革和发展相伴,劳动者处于无权地位,雇佣劳动制度盛行。随着乡镇企业改制,国有经济和国有企业的改组改革和体制框架建设,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等,到2001年中国经济的再转轨基本定型。其后至今是它的深入改革和发展时期。当代中国的阶级阶层分化和贫富分化程度仅几十年的发展,就已经达到甚至超过西方某些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发展。面对如此巨变的当代中国,国外相当多的政学界把当代中国名之为中国特色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或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等,对此,可参见刘朝霞[25]、潘娜娜[26]等人的陈述;在当代中国老百姓眼中,当代中国与现实西方社会基本上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中共党政名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面对如此巨变的现实,人们在关于资本问题的认识上出现纷争和错误观念也就不足为奇。这从一位当代中国经济学者许兴亚的话语中可见一般,他说:“我国当前各类资本是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殊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既有与社会主义相联系的一面,也有与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共同的一面。”“研究我国现阶段资本问题的重点”,“应当聚焦于当前我国各类资本的特性及其行为规律上,而不是资本的一般概念和理论,尤其不应当尝试去颠覆马克思主义的资本理论,一味地去为资本张目”。[27]
当代中国关于资本问题的第一种错误是:资本是物,资本是生产要素,包括还存在的所谓人力资本、文化或知识资本、社会资本、空间资本等资本泛滥化。这种错误问题基本上是历史上旧问题的翻版。资产阶级及其经济学家坚持认为,资本是物,资本是生产要素。对此,马克思主义者进行了批判,一些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也展开相关批判。现实中,经济学者王峰明对资本是物或生产要素的观点进行了有力批判,他说:既不能把资本等同于物,也不能把资本等同于生产要素;如果说生产要素是一种物(如机器)在技术关系中获得的规定,那么,资本就是这种物在权力权利关系或生产关系中获得的规定;技术关系与权力权利关系是两种性质不同的关系,不能混为一谈;资本是生产资料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所采取的一种社会形式,生产资料只是资本的物质载体,资本和资本的载体是两种性质不同的东西,不能混为一谈。[28]这就把资本与生产要素既区别开又联系起来了,道理讲的非常明确。经济学者刘召峰对“资本不是物”的真正含义予以揭示,对资本的不同存在方式(形态)与生产要素的真实关系予以揭示,说明了资本不是生产要素本身,由此,对资本问题上的错误观念进行了有力批判。他说:“资本不是物”的论断,所要表达的准确意思是: 资本不是“物作为物就具有的自然属性”,而是“物”在资本关系中获得的“社会形式”;资本不是可以脱离生产资料、劳动力而独立存在,从而可以跟生产资料、劳动力并列的另一种生产要素;资本有产业资本、商业资本、生息资本、虚拟资本等各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只有产业资本才转化成了 “生产要素”。[29]本文前面关于资本一般特征的概括及其必要说明,就是对这里第一种错误观念的更好批判。经济学者戴圣鹏[30]对资本的误读和泛化问题进行了批判。这里强调一点,资本泛化与资本本身(经济概念)不是一回事。
当代中国关于资本问题的第二种错误是:科学社会主义社会还存在资本;或者说,有资本主义资本和社会主义资本;或者说,存在多种所有制与多种资本形态,如公有资本与私有资本。这种资本制度属性或性质属性上的扩展与错误,与市场经济及其形成有直接关系。那么,市场经济及其性质如何呢?
一般说来,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将依次经历自然经济、商品经济、产品经济等三大经济发展阶段或三种经济发展形式,商品经济发展已经经历了小商品经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有商品经济就有市场调节。市场经济是市场或市场调节起基础和主导作用的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经济是以资本主义私有制(即生产资料资本私有与雇佣劳动相结合)为基础的,连劳动力都成为商品,是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阶段,市场或市场调节在其社会经济发展中起基础和主导作用,因而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就是市场经济。社会主义经济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即生产资料公有与自主联合劳动或民主劳动、劳动者主人公地位相结合)为基础的,其生产资料公有的全国性(全民所有制)决定它必然内生计划调节及其主导地位,即使是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阶段,它也是计划起基础和主导作用的计划经济或市场计划经济。传统的计划经济形式需要改革(如改革计划运行形式方式和手段,注重其体制内民主劳动发展,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但不是改姓。由此,经济性质(私有制或公有制)与经济运行主导形式(市场经济或计划经济)之间还是有必然的界限:私有制——市场经济与公有制——计划经济或市场计划经济就是两条界河,这也是人类历史的界河,历史是不糊涂的(20世纪前中期的世界历史就是其见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历史实践是否突破了这个界限呢?如前所述,20世纪晚期以来中国改革开放所建立的市场经济,是资本与雇佣劳动(劳动者失去主人公地位)相结合的,是社会阶级阶层分化和贫富分化加剧的市场经济,它本质上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关于中国特色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和实质可参阅耿明斋和张建伟[31]、胡国栋和王晓杰[32]等人的论述。总之,公有制、科学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之间是南辕北辙的关系,对此,历史是清明的,它没有糊涂。
前面已述,公有制是消灭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公有制、科学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之间是南辕北辙的关系,所以公有制、科学社会主义与资本、市场经济之间是南辕北辙的关系。这些正确认识在理论和实践中得到很多人的一定认同。相当多的经济学者都认为,发展资本经济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暂时,前面提到的学者王峰明就是其中的一个比较典型的代表。他说:“社会主义需要资本,并不是因为资本不再追求价值增殖和不再剥削劳动,而是因为处于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需要吸收和借鉴资本的文明成果,即现代化大生产所亟需的技术手段和管理经验。”[28]王峰明在他的另一篇论文中批评了经济学者荣兆梓为论证“公有资本”而提出的一些错误观念,并阐述了公有制经济与资本、市场经济之间的关系等。该论文中陈述的荣兆梓的一系列错误观点是:“劳动平等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本质规定”;“基于劳动力的个体占有而形成了排他性财产关系或经济关系”;“公有制经济中劳动者既是生产资料共同所有者又是劳动力个人所有者的双重身份,包含了两种生产要素相分离和通过劳动力市场再结合的可能性”;“只追求价值增殖或只雇用劳动而不剥削或不是阶级剥削的‘公有资本’概念”等。王峰明批驳了这些错误观念,并从中引出相对正确结论:市场经济和资本之于公有制经济,都是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它们之间的联系因而是“外在的”,而非“内在的”和“有机的”。[33]由此,王峰明对资本制度属性或性质属性上的错误观念也就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批判。当然,王峰明对公有制概念,公有制经济与商品经济之关系,当代中国经济实践本质的正确认识还没有到位。他认为:“公有制经济之所以采取商品生产和交换形式,参与市场竞争,是一种被迫之举”。[33]这说明他还不明确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存在的真正原因。其实,早期社会主义社会实践表明:社会分工的存在决定必须进行交换,全体公有者在生产力等高度发达以前还难以与其公有的生产资料实行直接结合即自由自愿的结合,因而不同的公有制经济范围和经济单位还具有自己的特殊利益,需要采取商品经济形式等,这就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存在的基本原因。至于“公有资本”(包括“国有资本”和“集体资本”等)概念,从文字表述上看,就属于资本范畴;从当代中国现实中看,如前所述,其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及其企业都是改革成资本与雇佣劳动(劳动者失去主人公地位)相结合的经济,本质上都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经济,而不是真正的公有制经济,因此用“公有资本”概括之,既合符实际又有特色。只要知道:“公有资本”不是公有制,“公有资本”不是公有制经济。公有资本只是现实中集团私有资本的表皮或别名。
资本制度属性扩展性错误的一种变相形式就是“资本中性论”。对此,经济学者张俊山作了一定的批判。张俊山认为:“资本中性论”,即认为存在着不代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资本观。张俊山说:“资本中性论”来源于“资本是生产要素”论。“资本是生产要素”,即把资本中性化为一种生产必需的要素,因而,把资本当成自然物、中性物。资本中性的观念还产生于市场经济中性的观念。张俊山批判了“资本是生产要素”,市场经济中性论等观点,从而批判了“资本中性论”。他坚定马克思的“资本不是物”的观点,批判了资本拜物教观念,他认为,市场经济来源于资本主义,存在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张俊山还批评了资本二重性(资本具有自然性和社会性)及其来源于劳动二重性的观点。[34]当然,张俊山在一些相关问题上的认识也有不足。这就涉及到资本问题上的第三种错误观念。
当代中国关于资本问题的第三种错误是:资本二重性意义方面的错误,包括资本二重性理论内容及其来源等方面的错误。这是新的历史时代、新的历史条件下资本问题上错误的焦点和集中表现。其资本二重性理论的主要形式和内容是:在任何资本从本质上说,都要实现价值的增值这一“资本的共性”的基础上,认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是资本具有的二重属性。资本的自然属性……属于生产要素,是生产力的构成部分,这种属性“在不同经济制度的社会中,……都是一样的”。而资本的社会属性,是指资本归谁所有的问题,反映着社会生产关系发展需要的性质,因而“就是资本的个性”。[35]另一种重要形式和内容是:从资本的社会生产关系两层面或资本社会属性上说,一层面是资本的一般社会属性,或“资本的社会的形式规定性”,即资本是运动中“自行增殖的价值”,这是资本一般;另一层面是资本的特殊社会属性,或资本的社会内容规定性,即资本总是承载着某种特定的社会阶级关系,由此可以辨别资本特殊。由于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区别,资本所代表的劳动占有关系,即经济权力和利益结构有完全不同的性质,表现为是否存在剥削与阶级。[36]其资本二重性理论来源的路径是:来源于劳动二重性,来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二重性(商品生产的一般与特殊),来源于资本的生产关系或社会属性二层面(一般与特殊)的区分,来源于资产阶级经济学与马克思经济学的嫁接等。[37]总之,这种资本二重性意义的主要目的是为着解释和说明特色社会主义资本的存在。
当代中国关于资本问题的第三种错误是其前两种错误的综合、结果和新形式,它们是相互融通的。所以对前两种错误的批判也是对第三种错误的批判。
如前所述,经济学者张俊山批判资本二重性: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理论,主要是通过揭露这种理论的来路,并说明这种理论存在逻辑错误而达到的。他说:“劳动是从来就有的,是商品经济关系使它有了二重性,但是资本却不是从来就有的,它本身就是社会生产关系的产物,因而不能再从它身上分解出自然和社会二重性。自然性不在资本身上而是在生产资料身上!”“这个错误就是用来作类比的对象在性质上不具有共性”:资本不同于劳动,其“逻辑错误就在于把生产资料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具有的二重属性,说成是作为二重属性中一重的资本的二重性,把外在于资本的事物说成是内在于资本属性。”[34] 经济学者张朝阳和孙寿涛也批判了这种资本二重性理论的主要形式,他们说:这种“当下流行的资本二重性理论对马克思资本范畴的理解存在三重逻辑错误:一是把资本泛化为一般范畴的超历史逻辑;二是把资本关系下的价值增殖还原为一般价值增加的同一性逻辑;三是把物在一定社会关系下获得的社会形式错认为物的物质形式的拜物教逻辑。”并且他们在指出其拜物教逻辑的同时揭露了这种资本二重性理论来路上的错误:即这种资本二重性理论来源于劳动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二重性(自然性和社会性)。[38]当然,就此,他们也有错误的地方,如他们仍然认同,“资本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特有的范畴”。[38]
对于错误的资本二重性理论的另一种重要形式,也应当着力批判。这种从资本的生产关系或社会属性两层面界说的资本二重性理论,其错误的原因在于:从哲理上看,事物的一般性(共性)和特殊性(个性)的关系是涉及多个事物,涉及事物的外部关系、种属关系等,它们不是指向事物的内部关系,因而,它们在事实上并不构成同一事物的一体两面或二重性。具体而言,按其原逻辑就是: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具有增殖性(一般)和剥削性(特殊),而在社会主义社会具有增殖性(一般)和无剥削性(另一个特殊);这等于说,一个人在资本主义社会是男人,而在社会主义社会是女人,这还是同一个人吗?其逻辑错误就是显然的。前面所述的资本二重性的第二第三种来路的错误也是如此。当然,这不是说生产关系内部不可作以区分。一般而言,生产力包括物质技术(技术——改造关系)和劳动组织(技术——合作关系)两大系统,生产关系包括人与人之间的一般的劳动组织关系(如分工、协作、管理、劳动组织形式和交换形式)和经济权力权利关系两大系统,通常所说的生产关系多指生产再生产中的经济权力权利关系,其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共有的劳动组织环节、形式和体制等就是二者的中介和统一体。从中可知,同一生产关系内部的两大系统或层面之间是不构成一般与特殊的关系,对生产关系内部构成进行一般与特殊的区分是错误的。
关于资本二重性意义方面错误的出现,其主要或实际的来路就是资产阶级经济学与马克思经济学的嫁接。其实,马克思资本理论与资产阶级资本理论在立场、方法和研究问题的层面与思路等方面是根本不同的。马克思资本理论,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运用唯物史观和唯物辩证法,通过研究资本运行中物与物的关系而揭示人与人的关系,揭示了资本的本质(带来剩余价值及其分割),揭示着资本运动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变化的规律及历史命运。而资产阶级资本理论,是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上,将资本的存在看作一个自然而然的事实,将资本看作是一种物或生产要素,侧重研究物与物之间、物权和经济运行的资源配置及其变量问题,目标指向资本的增值或增殖性,维护资本主义制度,是不可能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来龙去脉。可见,马克思资本理论与资产阶级资本理论是两种性质不同的资本理论,是不可能嫁接的。但随着1970年代晚期中国政治经济局势的转折,外资和私人资本广泛兴起,原公有经济资产产权主导改革广泛推行,整个社会经济演变的资本化形势日趋明朗。与此同时,多样的资产阶级广泛兴起。在此背景下,必然有人为资产阶级服务。于瑞厚于1980年6月发表在《光明日报》的一篇短文开创了将资本范畴一般化的先河。文章提出:“资本并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专用名词”。[39]此后,蒋一苇等人于1991年提出“资本中性论”,他们说:“资本的这种一般性,就像商品、价格、利润这些中性范畴一样,是商品经济共性的具体表现。”[40]1993年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和运用市场经济和资本概念。1997 年中共十五大首次提出“公有资本”范畴。资本二重性理论正是在这一时期兴起的。错误的资本二重性理论就是把资产阶级资本理论与马克思资本理论嫁接的结果。各种错误的资本观念,各种嫁接而畸形的经济学理论在当代中国不断上演。难道这些人不明历史事实,不懂基本理论吗?其实,他们正如马克思批评古典经济学那样,马克思说:“古典政治经济学几乎接触到事物的真实状况,但是没有自觉地把它表述出来。只要古典政治经济学附着在资产阶级的皮上,它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㉘
总之,在资本问题的认识和研究中,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和原则,沿着马克思的道路继续前进,才是有前途的。本文立足于马克思的资本观,科学揭示了资本的一般特征,得到了科学完整的资本概念,即资本是生产经营资料的一种特殊的商品化社会化形式,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并在资本问题的进一步认识中,明确和科学地概括了资本二重性理论,即广义而言,资本二重性:是资本的使用价值——资本的社会形式属性和资本的价值(剩余价值)——资本的社会关系属性。因为资本的一般特征和本质表明:资本不仅是一种商品,而且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同时,对当代中国现实中几种错误的资本观念进行了批判,不仅有理论批判,而且有实践批判,进而揭示了错误的资本观念的理论实质和实践实质。
注释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64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页。
③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8页。
④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346页。
⑤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 2009年版第725页。
⑥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0页。
⑦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0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10页。
⑧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8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485 页。
⑨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2卷[M],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1页。
⑩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 2009年版第269页。
⑪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77—878页。
⑫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2页。
⑬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22页。
⑭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98页。
⑮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M],人民出版社版1998年版第177页。
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3页。
⑰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09 页。
⑱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821-822页。
⑲ 《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98页。
⑳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5-456页。
㉑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08页。
㉒ 《资本论》第3卷[M],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93页。
㉓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94页。
㉔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8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 21 页。
㉕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8页。
㉖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13页。
㉗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40页。
㉘ 《资本论》第 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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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潘娜娜:《西方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误读及其应对》,《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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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刘召峰:《当代中国关于资本本性的争论剖析》,《马克思主义研究》2023 年第 11 期。
[30] 戴圣鹏:《“资本”: 一个在当今被误读和滥用的概念》,《学术月刊》2012年第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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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王峰明:《如何在社会主义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的资本观——与荣兆梓先生商榷》,《当代经济研究》2024年第2期。
[34] 张俊山:《对“资本中性论”及其思想方法的分析》,《当代经济研究》2022年第7期
[35] 参见:王天祥:《论资本的性质》,《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1999年第6期;何玉长、袁乐轶:《资本二重属性论》,《上海市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乾润梅、刘建伟:《马克思“资本”概念的双重属性划分及其现代意义》,《生产力研究》2009(年第24期;杨志等: 《社会主义公有资本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年版第190-191页;逄锦聚等: 《政治经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版第67页。
[36] 参见:杨继瑞:《论资本经济实现形式的二重性》,《当代经济研究》2003年第2期;杨志:《论资本的二重性——兼论公有资本的本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67页;荣兆梓:《论社会主义公有资本的资本形态:国有资本和集体资本》,《人文杂志》2023年第6期。
[37] 参见:(1)张开:《如何理解资本二重性》,《教学与研究》2020年第9期;(2)王峰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二重性及其正义悖论》,《哲学研究》2018年第8期;(3)杨继瑞:《论资本经济实现形式的二重性》,《当代经济研究》2003年第2期;杨志等: 《社会主义公有资本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年版第190-191页;荣兆梓:《论社会主义公有资本的资本形态:国有资本和集体资本》,《人文杂志》2023年第6期;(4)何玉长,袁乐轶:《资本二重属性论》,《上海市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
[38] 张朝阳 孙寿涛:《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视域下资本二重性理论的三重逻辑错误勘定》,《当代经济研究》2023年第9期。
[39] 于瑞厚:《要正确使用资本和剩余价值的概念》,《光明日报》1980年6月29日。
[40] 蒋一苇 唐丰义:《论国有资产的价值化管理》,《经济研究》1991年第2期。
202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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