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哀
最初眺望新年的门槛,满心欢喜
画家的笔将丁香花儿和阳光写满画布
还包含他近期的几次艳遇和偷情的故事
就在他满心愉悦跳跃在新年的风景时
残忍的-月之哀降临了,他的母亲猝然死了
这是-块贫脊的土地
混杂着湖广填川的血脉,命脉单传的基因只种下了他
丧事在三天里完成,画院同事、亲朋好友和邻里
一拨又一拨前来问候
同时忙着应酬上茶递烟安排麻将
还要记账谁谁的给了多少钱
少不了母亲猝死的过程复述
媳妇烧着纸钱上着香,女儿的泪痕在回忆奶奶
冬天的羽绒服很暖,
把悲情母子的离别写进寒夜里
当夜,就在街头的斑马线上
一辆宝马撞飞了九人,无一人生还
我的画家戏语如斯——
为我母亲陪葬有十人毙命!
水仙花的球茎胀得破裂
这个春天来得意外,随着密密细雨的洗砚
甚至我们还来不及嗅一嗅腊梅的清香
春就到了川西平原;画家在病房守候父亲
画家在用心画窗前的那-枚浸着油脂味的桉树叶
中途他出去了三次,一次为母亲回丧礼
白毛巾-张,香皂-块,共八百余份
第二次太阳出来,为影视传媒毕业的女儿跑工作
最后在春熙路卖化妆品
第三次陪情人去喝了咖啡,又买了钟点房三小时又二十分钟
父亲害怕死。第一次死神
美国佬的榴弹炮炸死了一个连,唯他幸存
第二次死神,文革中被打断了腿,差点被开除公职
这-次,他说,儿子,儿子,抓紧医啊
于是那-枚桉树叶就挂在窗前没在冬天飘零
然而,欧亨.利式的故事没有续写精彩
一堆破碎的回忆,受着暖阳的烘烤
丧事又-遍地被复制
多了仆告,老干局如是告
战斗英雄,党的儿子
而老人在阴冷中回眸
尽管生前他喜欢红色,但褪色的时候他学会了沉默
离退后他学会了泡舞厅,有一次竟和儿子相遇
这座城池的一月,
“冬字”还没有过,就走了很多哀怨的老人
你早晨的影子还有父辈母亲们的凝视
但在黄昏后,就不再有老人盼你回家的声音了
一缕青烟,一把骨灰埋在一撮尘土里,永远不再苏醒
二月之悲
二月的杨柳还在吐出新绿
我的儿子却在拘留所被“躲猫猫”害死了
不到二十五的青春就嘎然被割
一年前你说要给我买社保,要给我风烛残年的温暖,
邻居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孝子,还有三天就要新婚的儿子
谁能想到你只因砍了一颗树,就在拘留所里被“躲猫猫”了
而这幼儿的游戏怎么也无法与专政机关联系在一起
当我从停尸房走出,拒绝了签字焚烧!
天晚了,你的两臂抱胸,你的头发还是湿的
满头的淤血狰狞可怖,苍天都为你闭上眼睛
法医学死亡鉴定莫棱两可,神圣之检被不神圣了
那些贪了上亿的官员,那些行贿的富贵人
都还好好的活得很尊严,我儿呢?
只因为砍了一棵树就被剥夺了生存与生命的权力
我说不出话来,我自己掴自己的嘴巴
如果不叫儿去砍那棵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也不生也不死了,我也什么也不知道了
村里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都来为我儿送行,但却一片死寂
静得连掉一颗针都听得见,只是网上不平静
政府说要赔偿我二十几万元,我那短命的儿呀……
三月的故事
易学 家胡 先生,都市著名的算命家
游荡在高档会所,专事为这座城池百分之二十的人服务
可谓日进万元,不用交税、不用喝茶、吃饭埋单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算的都在是非之间
但仍然是公认的最有智慧的易学家
他用数术加减的方法
算你血腥的第一桶金,而且很精准
这里,他说你的财,是被淹死的朋友替你挣的
他用生命四柱和生庚八字算命
算你的美女、算你的官运和寿辰
公家们也喜欢他,据说他把一大官人算进了中南海
但我知道他算死了一人,就在昨天宣布了
重庆某某黑佬大将被执行死刑!
那天,阴冷
胡易学排开生命四柱
只说了“七月流火,”脸就惨白
只有这一次,他拒收了董事长的那一札烫手的信息费
七月的打黑风暴,董事长进去了
这就是胡易学,偷窥天命的男人,
这-张金字招牌,他拿来写在名片上
供人传阅,只是他从不算自己的命
就在三月的一个早上,他心肌梗死在自己的床上
旁边竟然没有女人!
死前,我曾听他说
为了2010年的除夕夜那第一柱高香
他排了二年,还交纳了很昂贵的香费
足可以建-个山村学校
现今就要除夕了, 那个有资格去填补他的空缺
去超度他那燥动不安的灵魂
四月,在阴郁的氛围中逃亡
厚实的窗帘密不透风地拒绝阳光照耀
一切都悄无声息,一场罕见的沙尘暴来袭
北京,愈来愈频繁地知道了疼痛的部位
四月最残忍,此刻想起来仿佛我已死了很多年
但是,灵魂还依附着土地,还滋生着回忆和欲望
我是不该让自己 和 夫人的肉体消失
消失在无法摆脱的阴郁之中
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告别官位、告别无限留恋积攒的岁月
在京城,扛着国家草原监理主任的职位
也只能算七品小官,草原多么辽阔啊
就因为那一粒草种的检验,我的罪赎
破坏了“风吹草动见牛羊”的生态
我看见成群的人,都在这一个圈里转
谢谢你,国务外交大臣,你比我早到几年
解脱好,你为不争气的儿子要豁免权
最后以死抗争,你那苦命的儿啊,还是被枪决了
为了贪恋美色,为了堆积如山的钱
叛国罪损害了一个民族的自尊
如果你看见了你那没出息的儿子
就说我带了中国草原情报叫他来取
如果他还在地狱就算了
这些年做鬼都得小心
不真实的的空间里融入了太多的非理性
在春天草色青青的早晨
一群人流过北三环立交桥
呵,呵,这么多
我没有想到阴郁之中毁灭了这么多人的前程
人人都耷拉着叹息的脑袋
走在最前面的是重庆检察长乌小青
他死得象一颗结着几千万元的树挂在那里
庇荫了利益集团的链条不遭断裂
在这圈里,他是英雄般的人物
比他高位的人都敬畏他三分
我们流到了一个教堂门口
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那么困惑
怎么是教堂?不是寺庙?怎么不到冥府
国家外汇管理局长如是问
他的家人为他烧了堆积如山的冥货
他保全了家庭财产不受任何牵连,家人希望他早日在阴河上岸
这时,教堂的钟声正敲着13点的最后一响
我遇到最阳光的董玉飞
喊住他道:“玉飞!你还记得我们在北川么?
在你的倡导下,我们种下的向日葵开花了吗?
还是因你突然自杀的动机搅乱了它的花期?”
“哦,千万别把我与你们等同,我是上帝的仆人
今后来生也不会当公仆,公仆只是权钱的代言词
”他被诱导了,他的自杀是一种因权力失衡的象征
他以自杀的方式引申他的话语权
疲惫只是公信力疲惫的代言词
这是一群用知识武装到牙齿的官员
作为人的表现善良与丑恶交织
贪婪与荣誉交织,欲望与理想交织
我们没有错,错的只是权力集中的分配法则
五月,搏弈之毁
她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
在大理石的梳妆台前仔细端详自己
这是一张妩媚的脸,这是一张让男人砰然心动的脸
尤其是那一双会风流的眼睛
银镜台镂刻着结金穗色葡萄的图案
小天使偷偷向外窥探,但此刻也猜不透主人的内心
她的裴翠夺目的大耳环是市长夫人送的
为了那块地标,市长大人倾泻了所有的热情
回报的灿烂只有市长夫人站在门外
她用纤纤之手抚摸着玖瑰浮雕般的白金项链
璀灿的光泽让所有女性的胫项汗颜空白
尤其是几心里藏着价值不菲的故事
事后,某位省部级高官被另外的名义“双规”了
那张照片就是铁证
月亮升起来了,若大的别墅到处都是皎洁的月光
只是今晚惨白和主人的心境吻合
在开盖的那瓶茅台国宾礼酒里
混合了整整一瓶安眠药,今夜无眠的她泪光盈盈
那是-次人代会,人大委员带她入京折腾了她一夜
四年后,她也进京开会,以人民代表的名义
她原本初中毕业,顶替父亲退休到了国营
先是学车工,因相貌出众厂长钦定为儿媳
先干厂办,后当销售主任
改革如履春风,改变了她的命运
国企改制她已有了相当的背景
她挖了一钵满金,“腾龙换鸟”地倒卖了国有资产和土地
老厂长公公被她弄疯了,与丈夫离婚后她飞得很高很高
N省公众违规上亿集资案有她张狂的身影
在祖国南方、北方都有她不良资产留下的阴影
那岁月下岗、分流、待岗、再就业,多了许多欲哭无泪的名词
有一个军工厂,因丈夫饭量大,小俩口抱头痛哭把婚离
还有许多棉纺女去当了舞女
这不鲜的秘密养活了一家三代人
一夜曝富的商人和利益群体已经掌管了通向富裕之门的钥匙
百姓被锁死在贫穷的深渊里
让少数人富起来,在那样的集结号令下
信仰被摧毁,主义被颠覆,
全国人民都在梦中数着一大叠一大叠的钞票
如果她今夜不死
“协助调查”的随后岁月,她不可能当江姐
这一份勇敢,这一种绝决
源自于社会的引申和制约
因为导电的肉体和获取的物质需求是不能公睹于世的陈述物
总之,今夜她必须死去
死的冲动神经已经掌握了她
她由此获得了死亡的快感而快速穿越
六月的雏菊
有一个女孩叫蓝菊
十三岁就被白血症夺走了生命
六月菊还未绽放,初夏摧花开的风都含着悲伤的泪
全城的人都为她感动,临终的遗言她这样书写
我多想再看看爸爸妈妈,多想留在这美丽的世界
对不起了,我还来不及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我还来不及报答社会的好心人对我的关爱
我就要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叙说对你们的爱
为了报答我十三岁所拥有的阳光
我自愿捐献今生唯一有价值的眼角膜
将爱心传递,将光明延伸
将我未用完的社会捐款上交给红十字会
让给更需要救助的人
她在十三岁生日腊烛点燃之时含笑死去
我感谢城里所有的纸质和视觉媒体这样报道
关注民生状况,让善良与慈悲重新回到社会主流之上
我们已身处小康,数钞票的快感仿佛很健康
我们已太平盛世,灯红酒绿的欢歌到处都充满甜美的阳光
但是我们不能忘,穷人看不起病等待死亡的悲伤
但是我们不能忘,矿难的黑色数据还在不断地攀升
但是我们不能忘,还有多少农民工被欠薪,被逼得家破人亡
还有多少开胸验肺的维权末路正在狂奔
还有千万个包身工和性工的苦难无人问津
七月,生命之毁
古埃及的随葬品有一种称为招魂的书
一种咒语,传说中可以让死者快速获生
犹如中国七月十五的鬼门闭合的传说
在这一天的夜晚0点以前
所有的亡者魂魄都要回去,否则将没有机会重新做人
今夜,我来为你写下这一首诗,要把你燃烧在我记忆的灰烬里
我要你透过阴霾的暗夜,看见了我
在为你的花季歌唱,为祈祷你快速重生
是的,死亡只有一次,而且是不可怕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编排千次死亡的理由和结果生命的方式
但死亡,只属自己唯一的终结方式,同样弥足珍贵
某个秋季,我在看一本女人的摄影集
她拍梧桐花、梧桐枯黄的叶,摇弋着飘落,像一个舞者
我总感到诡谲之美,凄婉之美,但不是文字的词汇
那些残缺的秋痕在这个夏天总是出现在我的多汗臊动的梦里
你忽然掠过梧桐花、梧桐叶,变化了你的次空间
在我的梦里出现,而且非常清晰地盘踞着
每当这时我就醒来,或许你已经重生
她离开我的时候,我删掉了她给我所有的聊天记录
但她在我的记忆里
穿一件银灰色的风衣,里面套着紫色毛衣
映衬着她的脸如景德镇的象牙磁器那样精致
她有一双柔弱之手,精美得就如同男人想要的一幅画
我在教堂门口端祥她,她说想做精神的圣女与圣母同在
因为上帝是不分贵贱的人间天堂
她曾回忆自己的长大过程
这过程实际上毁了她的一生
有一次母亲和一个叔叔
在家里媾合被她撞见
她独自痛苦而悲伤地承受了母亲的无耻
以后受好奇心驱使,她也发现父亲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再以后她一空闲就清洗自己的下体
觉得从那女人的身体流出来是罪恶之举
这是她最初受到的性教育
她的第一次只看见男人的精液
从自己的体内溢出,厌恶得止不住地呕吐
再后来,她的性欲望变得单纯起来
只要让她不再呕吐,除了声音以外的她都接受
她说她需要不同的男人在她的体内捣鼓
不只是对金钱的须求
性,已经扫除了她少女时的阴冷孤独和无助
身体象一架钢琴,钢琴师可以在上面弹出最美妙的音乐
就这样,她感觉着、享受着并为此也奉献了她的所有
这感觉如潮汐将她身体和心灵彻底淹没
她在七月十五零时死于大出血
魂魄之门已被关闭,重生的愿望仿佛不再回头
我看到了她那象牙白赤裸的身体
妩媚雪白的不再有生机有诱惑
在杀毒的紫光灯下,她不曾下坠的腹部有一处刀痕
还有未来得及擦净的血渍浸在她的下体之处
我惊悚之中,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生命在成人形
医院说她在逛街,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
120送来时,腹腔充血已很严重,她死于宫外孕
男方是谁?不知道,她的手机里只有你的电话
哦,我沉沉地算作了回应
是她某一次欢娱之后,身体带来的生命放错了地方
延续生的方式可以林林总总,但有时候生的泛滥也是灾难
八月,诗人之死
这支很轻盈的笔,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
所有的诗歌都谙然失色,只因为他的诗人梦断了
因无力支撑房贷,他上吊自杀了
他留下一行诗歌《消失》
“一只鸟,在层云上飞
那疲倦的身躯、迷茫的眼神…
他无法穿透,他的力气已将用完
…..雷电潜伏在云的周围
他爱的人都在下边
大地上熙熙攘攘地过往…
幸福和苦痛,在尘嚣中难分彼此…
之后,天空像新鲜的蓝床单
而大地,继续像垃圾场
物质坚持物质的腐烂
梦在无形地蒸发,一切在缓慢地消失,
于相近或遥远的未来。”
他就这样绝望地表述着愤懑的心情
用中国汉语的诗歌剌向苍穹
他看清了事物的本来面目,房贷压垮了脆弱的神经
他制造了一个凄苦的事件,却撼动了大地原住民的苏醒
不轻松,我们生活得很不乐观
地产“阿凡达”拉动了国民经济GDP的利益之争
房奴的代价是榨干了我们的骨头!
九月,酒的挽歌
这一座县城,一到傍晚开饭的时间
到处都是发烧的酒友
从小的苍蝇馆子到大餐厅豪华包房
都在说着不同层次的酒话
打着不同层次的酒饱嗝
酒是交际的仪式,渗合着酒香
只要能麻痹对方,灌醉对方
酒的豪爽、酒的胆量
中国的酒文化就是要醉得酣畅
政府接待办的小D,早已喝成三高
申请调换工作N次未遂,不为别的只为酒量
今夜,县长招商宴,须让资方喝得趴下
小D酒语捧腹,一行笑声从餐厅直到浴厅
记不起那个时刻他跌倒在浴池里
凌晨4点44分,医院出据了死亡证明
“高血脂导致脑梗阻、高血压导致脑溢血
脂肪肝导致肝出血,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小D就这样因公殉职了
迄今他爽朗的笑声还留在公家的餐桌上
县里发出讣告他死在敬业的工作岗位上
追悼会上还追认他为烈士
他的勇猛无人抵挡
十月,“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惊悚的尖叫声
象一阵风感染了整条街道
大群大群的水果、蔬菜贩子们
被吹得四处逃窜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沿街的铺面慌了,来不及收拾的家什被没收了
没收的还包括来不及挑走的各色时令果蔬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在这惊悚的尖叫声里
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商贩挡住了城管员更多的掠夺快乐
一场斗殴不可避免,钢管、铁撬、扁担、称砣参加了战斗
很多市民也卷入了,城管喊来更多的协管员
协管员不听招呼,
他们是由刑满释放人员、无业游民、下岗待业者组成的
他们出手狠,多数是亡命徒
老婆婆被他们放倒,青年被打断肋骨
一个老头,头被打得破裂,还未到医院就乌呼了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瓦砾和破碎的酒瓶混合在燃烧的空气里
特写了“和谐综合治理市容市貌”被扭曲的现场
事后,我们这样报道
有极少数不法分子破坏市容市貌,挑起不明真象群众
殴打城管工作人员,造成一死十余人重伤事件
为了维护社会综合整治成果,政府决定更换城管装备
使之更有效更有力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提高和谐综合治理市容市貌的工作效率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只要你大喊一声,和谐的秩序就会立即引起骚动
就连哭闹的小孩也可以立即不哭
十一月,折迁在燃烧
已是寒风凛冽,那面五星红旗仍在楼顶上飘扬
红旗没能留住她的生命,“折迁冲锋队”上来了
唐福珍 女士,瞬间用颤抖的手点燃了浸透汽油的身体
这时这一面五星红旗变成了招魂幡,引领着幻灭成真
她急匆匆地向天堂奔去,她要奔向天庭控诉人间的不公允
她以“暴力抗法”的自焚方式向天庭控拆
并希望天堂有一个让她安息的居所
我相信她在那里
是不会因被“违章建筑”的理由而再次被赶往地狱
相信更不会有呼啸而来的警笛,还有隆隆开进的推土机
肆无忌惮的挖掘机撕毁了《物权法》漂亮的外套
天堂是无可奈何的幻想
现实却很拉风,甚至超出了拉登的想象
在绝望的悲壮中点燃自己
火苗“腾”地窜起一人多高
所有的叫喊声都在惊骇中寒毛倒立
我的执法局长大人,我的拆迁冲锋队员
此时仍在履行强制拆迁令
家破人亡、惨绝悲恸的场景改变不了执法的责任
唐福珍 女士,最后被“盖棺论定”“暴力抗法”的罪名依然成立
她成了第一个为捍卫共和国《物权法》的殉道者
她坚实的家园仅在几小时后变成废墟
如果不是健康的网络深度报道
折迁只能是一家之言
几行黑白颠倒的字显示义正词严的真理
如果没有摄像机记录这喋血的火焰
自焚的铁证或许干脆被直接删除
局长大人可能会因功直接升迁而不是撤职
拆迁天天都在国有土地上发生
有一个名叫陈茂国的老人因房屋被当地政府强拆,
只好象猫一样上树三个月,他身披塑料袋遮风挡雨
手持卷筒喇叭宣讲党的民生政策,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这一种很文明而又充当义务宣讲员的壮举
仍被警方诱捕,冠以煽动不满罪被刑拘
代表先进方向标志的上海
闵行区被强拆的户主潘蓉
拒绝在低于市场价的拆迁协议上签字
她自制燃烧瓶抵抗拆迁的暴力
但是她最终还是泪眼婆娑凄楚看到这样的恶果
家园被夷为平地,维权的亲人遭遇绑架逮捕
拆迁,层出不穷的冲突迎面扑来
手执水果刀的张剑刺死了拆迁冲锋队员
还有史上最牛钉子户,还有下流卑鄙的放蛇逼迁
还有黑恶势力野蛮拆迁操控,不胜枚举啊,磬竹难书啊
面对强暴的冲锋队员,面对所有的利益集团
我们怎能保护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
水果刀?汽油瓶?还是《物权法》(无权法)
当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然后再风雨兼程上访鸣冤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收容被押回原籍
甚至最后有可能被关进精神病院甚至更糟
我们在有限的大环境里讨价还价,背上了“刁民” 的骂名
我们无力抗拒强拆,沦为盛世和谐中令人厌恶的“难民”
我们只能焚身以明志,但又被定性为畏罪自毙的“暴民”
我们微不足道,我们轻如鸿毛,我们是真正的“草民”
但我们又经常被人公家的文本客串成庄严尊重的“人民”
在这种身份颠倒的乱象中,我们的行为很不规矩
我们扼守生存道德的最低线,我们和他们都在开发争夺各自的食物链
谈不上高尚与卑鄙
悲哀的天鹅梦
喜鹊,在不远处的树梢上歌唱,仿佛要呼唤人们早点回家
一阵寒彻的风儿吹来,学院庭外几乎空无一人
一条洗得发硬的旧浴巾,还浸着她三十九岁的体香
三十九岁还未谈过一次成熟的爱情,她用它结果了自己的生命
母亲,悲恸地伏在她的身上昏厥过去
那是怎样一幅悲恸的画面啊,她用一生承载着对母亲责任
三十九岁的博士生,因校规拒绝母女同宿
她不堪忍受校方的逐客令,又没有钱寻找校外的住房
自尊是她的归宿,她的希望和报负被现实榨干了
犹如油尽灯枯,在即将走出象牙之塔时生命之灯骤然熄灭了
她这样的文静,母亲回忆说
她从小就很乖,从山里走来,小学初中,大学四年,博士五年
该做的都做了,她父亲去逝后家里再也无力
我来到京城,就象现在捡垃圾生活与她相依为命
我们经常讨论明天该怎样吃一顿象样的饭?
她常常宽慰我,快了,等我毕业了就好了
出事的晚上,我躲在学院舞台上
供开水的时间我还悄悄给她送去
也许就在那一刻悄悄地一蔽,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
她最后的语言就是“知识改变不了命运”
她不善言辞,上课下课来去匆匆
无手机,一身无一件鲜色的花衣
有好心的同学想与她接近,她矜持地拒绝了
本该拥有的人际社会和谐的友谊被她和师生们忽略了
她当过家教,被家长不怀好意的眼晴吓退了
如果下雨,她没有雨伞也不借,任凭风雨穿透柔弱之躯
同学们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但这一次
那一双不知安息的眼睛,对于学院所有的人
都如同等着良知的那一下敲门的叩问之声
十二月,矿难在凌晨发生
火把、探照灯、搜救犬还有直升机
把流汗夹背拯救生命的画面热播在电视机前
在经过了岩石地带的悲痛以后
奉节的雨天成为全国的焦点
八十多个矿工的生死劫牵动了共和国的神经
回荡在山崖上,他们当时还活着,现在是失踪者
只有24具尸体在告诉我们所发生的矿难
这里没有水,救援者喝水只有靠空投
岩石没有水而有泥石滚动
假若有水,我们就会活下来
假若有水,救援成本就不会增加
推土机挖掘机也因为无路而疲止行驶
流干了汗,死亡因吐不出一滴口水
我们被深埋在没有通风口没有支架的深井里
四周的泥浆使我们的姿式怪异难辨
站非站,坐非坐,躺非躺
木乃伊是不是没有口臭
我们很在乎这个,十个矿工,十个都口臭
外面,半山腰上,橙色的救护衣很灿啊
象喧腾的工地,记者摄影机跑上跑下
只有绛红阴沉的岩石冷潮热讽地咆哮
岩缝间有雨滴的响声
我们看不见也动不了身子
而雨的声音仍然在岩石之上
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可是没有水,幻觉开始出现
这是什么声音传来
是亲人悲伤的呼唤
对不起呀,我们再也挣不工钱
不过国家的抚恤金够你们娘们花了
带上我的娃和钱改嫁吧
记住还要分点钱给我老娘
在这无边的暗色,她活在渐老的孤寂中
庚寅年正月初一的索桥
河水已经要干涸了,那些疲软的水藻已经枯萎
在等着春雨来喜,远处青黛的山脉是风景画
小镇在初一的早晨开始出行
我的朋友我的亲戚,年过得闹热,年在你那里
彼此起伏的祝福声,热情在虎年的第一天感动着我的心
索桥两端连着团圆饭,连着小孩的红包
这片刻之间吉福景象是永远不能收回的记忆
就凭这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我们过年要过索桥
我只听见那钢丝缆嘣咝一声
桥就开始旋转,只旋转了一次
我们就象饺子下锅倾覆出去
就这样断了,我们统统掉进了河里
想着这一生的倾覆,只因为河水位降了才重度今生
只是过年的事故调查报告显得很不诚实
尾 声
我站在颓废的残墙上送别,别了2009年的哀伤之情
我身后是大片大片干旱的平原
我收拾不好即将失地的田园
湿地公园的项目已经摆上了政府的餐桌
这一块肥沃的蛋糕横竖都掉进他们填不满欲望的沟壑里了
我们要迁徙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补偿
——啊,补偿,补偿,又是补偿
我们的区长昨日遭了“双规”,村长和书记主动上交了宝马!
听说开发商已经逃住国外,卷走了国有土地贷款和失地赔偿金
这些民间传闻象风一样扩散
我只看见村支书的母亲疯了
我同情她,原来本纯朴的村妇已经离村庄的心太远、太远
愿所有的各色灵魂平安
愿所有的渴望与企图平安
愿所有的和谐与盛世平安
二0一0年一月十六至 三月十日 第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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