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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流浪地球2》,应该说两句话:
第一句话,它表明中国电影工业的水平,在制造视觉奇观方面,已经足以和好莱坞并驾齐驱!
如大家所言,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这就是说,中国炸鸡味道,已经一点也不输于美国炸鸡了,而且,因为照顾了中国观众的口味,它甚至比美国炸鸡更好吃。
我们应该为这一进步感到自豪。因为电影首先是诉诸于观众感官的,“好看”是第一步,不好看,电影承载的价值观也就从无从谈起。
美国商业电影和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艺术电影两大潮流百年竞争,前者始终压后者一头,甚至在法国本土也能攻城略地,原因就在于比后者“好看”。
“电影是眼睛吃的冰淇淋,心灵坐的沙发椅”,这句话,在一定意义上是正确的。今天,电影更是用眼睛大快朵颐的涮羊肉,用心灵痛饮的二锅头——过春节嘛,经过了三年艰苦抗疫的老百姓需要一顿视觉大餐,需要不醉不归,他们也应该得到这些。
制造视觉奇观,刺激感官,曾是好莱坞横扫世界的独门秘籍,现在我们也学会了,这就具备了和好莱坞争一日之短长的基础。
这一成就的意义,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分,中国电影人勉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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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句话,《流浪地球2》也反映了中国科幻电影的症候,或者问题。
这也包括两点:
1、好的科幻片,要有一点真正新的、前沿的“幻想”,比如反映最新的物理学、天文学成就,或者有一点“出人意料”的东西,但这部电影里基本没有,影片里面涉及到的“幻想”——无论是行星发动机、摧毁月亮、以及把人的意识下载到电脑——我们在《流浪地球1》或好莱坞的科幻片中都见识过了,不算新鲜。
那么,好的科幻片应该是怎样的呢?
一言难尽,不妨举个例子。
1972年,苏联著名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拍摄的《飞向太空》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环绕索拉里斯星球上的航天站发生了种种诡异事件,心理学家凯尔文前去调查,结果居然遇到了自己已经死去十年的妻子。
后来,他发现航天站上的其他人或者其他类人体,都是索拉里斯星球的大洋扫描了他们的大脑皮层之后派出来的实验品。
《飞向太空》警示人类:外太空的智慧生命,很可能是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
刘慈欣的《三体》展示了不错的想象力,但“三体人”其实还是“人”,所以他们想占领地球,“三体人”的行为方式和当年搞“三光”政策的侵华日军差不多,也许日本和侵华日军就是刘慈欣想象“三体星”和“三体人”的模版。
但是,索拉里斯星的智能体直接就是大洋,甚至连地球意义上的生命都不一定能算,而且,直到最后人类跟索拉里斯大洋也没能建立起任何有效的沟通方式。
对索拉里斯星的研究,甚至发展成了一门学问,“索拉里斯学”。
再比如,2014年克里斯朵夫·诺兰拍摄的《星际穿越》,对虫洞、重力和时间维度都有新的理解。
时间从过去、现在走向未来,带走一切,这是人类最感恐惧和无奈的事实。但在影片中,过去与未来时间形成一种闭环,时间虽然不能倒流,但可以伸缩和折叠,战胜地老天荒的正是人类自己。
当然,科幻电影能不能出新,也不完全是电影人自己的事,中国的物理学、天文学等能不能站在世界前沿,也是一个重要的制约性因素。
2、关于价值观。《流浪地球2》的价值观当然非常正能量,但这是一种相当普世、浅表的主流价值观,是一种连环画式的英雄主义,除了国别、肤色不同外,和好莱坞并无本质区别。
有自由派和美国影评人攻击这部电影太过民族主义,我觉得没有。中国电影,当然应该以中国人为主角,应该把中国放在C位,莫不成像《金陵十三钗》《黄河绝恋》那样再把美国人塑造成拯救者、保护者?
《流浪地球2》中有一个小桥段,用一种仿佛不经意的闲笔,表现一位自我感觉良好的美国宇航员在测试中大出洋相,最终出局,我认为这是影片的亮点之一。好莱坞也这样表现过中国。还记得在《阿甘正传》中,记者问刚刚从北京参加完乒乓球比赛的阿甘有何感想?阿甘居然说,“他们一无所有”。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则不能矫枉。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简言之,《流浪地球2》电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民族主义、一种顺理成章的爱国主义,这正是此前的中国电影所缺乏的。
和《流浪地球1》一样,《流浪地球2》还缺乏一点关于未来社会的“新想象”,中国社会和美国社会的区别,总不能仅仅体现在李雪健的中山装上吧?
当然,这同样不是中国电影人能够单独解决的问题,而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历史终结论”的阴云并没有散去,全世界都失去了对未来社会的想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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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有些看起来相当鸡血的桥段,其实并不妥当。
比如,当需要一批宇航员到月球上执行自杀式引爆任务时,中国领队喊“五十岁以上的,出列”,这就很不中国。
中国的价值观是尊老爱幼,老人是受到特殊保护的,牺牲老人不是我们的文化。
遇到危险,“共产党员跟我来”,这是现代革命价值观,李雪健的胸前还戴着五星红旗徽章嘛,怎么会没有共产党员呢?
在古代,遇到危险,逻辑上则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士”先上。
简言之,中国的传统是“得道者”先牺牲,而牺牲本身又是最好的“传道”行为。
“老人应该先死”这是一种功利主义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价值观,背后的逻辑“老人没用了”。这一逻辑非常可怕,如果延伸开来,残疾人呢?精神病人呢?
当然,有些已经“得道”的老人愿意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年轻人,这是可以的,但这必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已经五十多了,你还年轻,我去吧!”但不能是别人要求他,“你已经五十了,你上吧!”
事实上,“老人应该先死”是一种日本式的价值观。2011年,由于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迟迟不能解决,他们居然组织了一支由400多退休人员组成的“老年决死队”进入核泄漏现场,当年看到这条新闻,就觉得相当无语。
还有,王智塑造的韩朵朵形象,有点开高走低。
出场不错,英姿飒爽,三招两式就把吴京撂翻在地,但是,被吴京用玫瑰花告白之后,又变成渴求爱的小女人,变成了需要被吴京保护和安抚的柔弱女性了,相夫教子,从此再也没用执行过新任务。
为了让这一情节显得合理,编导刻意让韩朵朵患上癌症,却不解释同样暴露在辐射中的吴京为何安然无恙?
这样表现女宇航员真的好吗?中国在男女平等方面取得的成就是无与伦比的,中国的女宇航员已经多次进入太空,她们不是韩朵朵这样的。这样的情节似乎证明,中国社会现实的进步,已经超越了“电影现实”的进步。
另外,韩朵朵被吴京表白后,其他人在工作场合就对她一口一个嫂子,韩朵朵甘之若饴,不以为忤,这像话吗?韩朵朵不是吴京的附属品。为什么没有人称呼她的军衔“中尉同志”,或她的职务“韩医生”呢?
就此打住。再说下去,大家又会说我挑毛病了,对中国电影,爱深责切也是有风险的。
过两天聊聊《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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