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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明|沉默的沙滩(短篇小说)

刘继明 · 2023-05-04 · 来源:曹征路-刘继明研究中心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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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逞了整整一个夏天威风的玄龙河渐渐驯顺下来了。像一个衰竭不堪的老人露出搓板似的胸脯,河滩上布满了嶙峋的卵石和厚厚的淤砂。本来就很窄的河道便只能容一缕游丝般的河水淙淙淌过了……

  这是淘砂的好季节。

  人们像蹲了一个冬天的熊,睁着焦渴的眼睛,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从村子里走出来,背着铁锹,菀箕、扁担纷纷奔河滩而来。有的还带来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行李卷,准备摽劲儿干一阵子了。

  玄龙河上游两岸多山少地,人们除了喂猪种田,还依赖着另一条重要的求生之道一淘砂。砂是石砂,玄龙河在鄂西的崇山峻岭间行走几百里,洪水季节,总是冲刷下来无数的石砂,冬天河水瘦了,那堆积如山的石砂便留在了河滩上,这些石砂运到城里,就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而且玄龙河上游是湘鄂两省的石砂的主要产地,这使人们以淘砂为生有更可靠的保证。

  淘砂是一种苦力活。

  每年冬天,淘砂人全家出动,在河滩上安营扎寨,餐风宿露,忍受着河水的砭骨寒气,各据一块领地,将石砂用铁筛剔掉混在其中的卵石,把纯净又匀称的堆成垛,然后、等来年春涨桃花水的季节,用筏子运到龙口城去。

  淘砂的景象是颇壮观的。

  人们从山下砍楠竹、茅草、搭起草棚住下来,白天,男人将裤子绾齐大腿,站在齐腰深的砂坑里,将砂一锹一锹地掀到筛子里,坑外砂堆边扎着筛架,筛砂的必定是女人。随着那一身蛮力的男人挥臂一扬,满锹的石砂便准确地落到铁筛中间。于是,女人有节奏地摇动筛子,小如盐粒的石砂就下雪霜似的洒下来。身体随着筛子晃动,如迈着轻快舞步,又像荡秋千,这就使那疲倦了的男人有时抬起头,眯起眼欣赏一会,成为一种消乏的享受,天黑了,木架上挂起了马灯,红红的灯光只照得到簸箕大一块地方。砂是不能挖了,男人和女人共同筛起砂来。两个人影在灯泡下幽幽地跳动,砂石如急雨,发出柔和的声响,宛若下雪。这情景,是颇能激起人某种情绪的。于是那本无多少艺术气质的男人便不自觉地哼起一支粗犷的歌声。歌声很浑厚,在静夜里回荡,竟连那飘忽的马灯也发出唿唿的哨音来。倘若那女人姑娘时候是个活泼人,便会情不自禁地被感染,理一理飘到耳鬓的发丝,清清嗓子,唱起一支柔曼、婉转的情歌。这样,原来艰苦的劳动就成了一种挺快活的事情了。那点点灯光,缕缕歌声,说不定会使人错以为置在身在天宇哩!

  到了涨桃花水的节气,河水漫过河床,变得浑浊,筛好的砂石被装到一条条筏子上,男人们搭帮结伙,几人撑一条木筏,去龙口城。这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忙活了整整一个冬天,眼看着要换成钞票,哪个脸上都漾着笑。同时又几分担忧,那九曲肠的玄龙河自古不知吞没过多少人的性命。运砂子的木筏触礁沉没,也不是稀奇的事。木筏上的男人都是一条条豪气壮胆的汉子,并不以为然,只是苦了那岸上送行的女子。好人儿,这一趟吉凶祸福,好叫人巴心巴肚啊!木筏一走,女人们开始整天儿掐指头算男人的归期,三天两天跑到河边的山嘴上,翘首远望,虽然明知归期还未到,结果呢,运石砂的男人们怀里揣着硬扎扎的票子,凯旋归来了,这一天,村子里就成了一年四季难得有的喜庆之日。男人们成了至高无上的英雄,在家里横草不拈,竖草不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女人像神仙一样供着。但倘若哪条木筏过了滩,几个男儿殒了命,则自然又是别一番情景,村子里这一天起必定会多几个寡女孤儿,河边上又多几个衣冠冢,淘砂人的心目中又增加一层悲壮的阴影,生和死,在他们以目中,成了两个挨得很近的邻居,时间久了,也就不再那么大喜大悲,一切仿佛皆在所料中了……

  龙崽和娘起早摸黑,还是干不过别人。眼看着周围的砂滩越来越高,像一座座小山地耸起来了,而他们的却像个小坟包,总长不大,龙崽不服气,筛起砂来像拼命,连木架都晃动了,但筛下的砂还是不均匀。龙崽个子太小了,脑袋刚齐筛盘。他还是个细伢子。

  娘在齐腰深的砂坑里挖砂,力气毕竟抵不得男人,每锹也只挖得一小撮,且速度不快。这使龙崽不耐烦,忍不住催娘快点,可一看娘额头被汗流出大沟小河,便撒了手,一屁股坐到砂堆上说,娘,歇吧。那口气,像个真正的男人。

  这时候,龙崽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他恨爹死得那样早。还没有教会他怎样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就撇下他,真是个没良心的爹!他愤愤地想。想时他在河滩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砂堆间转来走去。看见每堆砂边都有一个豹子一般强壮的男人在挥汗流雨,他嫉妒得厉害,凭什么他们的砂堆就那样高?凭什么我的就那样矮小,龙崽感到屈辱极了。尤其涨桃花水时那些在龙口城运砂的男人给他们捎上砂时那种怜悯的眼光,更使龙崽浑身像长了刺地不自在,脸红得厉害,他真觉得那是一种侮辱!我总有一天也要上龙口城的!他在心里喊,可娘却若无其事,一点都感觉不到。唉,娘毕竟是个女人!而他是属于爹的。他有几次爬上河边那井坡上去了。那里埋着一片衣冠冢,都是不幸葬身玄龙河的淘砂人。龙崽坐在爹长满荒草的坟头上,往下看那片狭长、浑圆淘砂滩,看那些蚂蚁一般忙碌着的男人女人,忍不住想偷偷地哭一阵。他开始恨上了那个人,而这些,他都没让娘知道。

  据说那个人长得很像爹。可爹死的时候,龙崽还不懂事,记不清爹的模样。但龙崽不相信。那个人会像爹的模样!尽管他同爹是叔伯兄弟,同一个祖宗。在龙崽的心目中,爹从来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英雄,就连爹的死,也带上一种悲壮的色彩。龙崽为是爹的儿子感到骄傲。你爹是条好汉!娘也这样说过,可那个人却不是条好汉!爹死了,他却活了出来,在同一条筏上!跛了一条腿也活了出来!这是耻辱。男人啊!村子里都这样感叹地瞅那条跛腿,像一条贪生怕死的狗。他根本不配当爹的兄弟,龙崽想。我从来就没喊过他“叔”。他鄙弃这个人!就像村里那些黄毛女子因鄙弃而不嫁那个人一样。

  龙崽不明白,那个人怎么总像一个幽灵似的追随着他和娘。

  那天夜里,龙崽又听见奇怪的沙沙声了。好像有人在挖砂筛砂。铁筛盘碰在木架上咯咯响。一连几夜,都这样的。娘说,是下雪子儿了。龙崽半信半疑,在漆黑的草棚里竖起耳朵听了不知多久,那沙沙声才停止,透过关得不严实的木门,外面一片银白。果真下雪了,龙崽感到了冷。将脑壳缩进被娘捂得热乎乎的被窝。娘的手一动,娘也没有睡?第二天,龙崽一出草棚,就发现他们家的砂堆高出了一截,砂坑也扩大了许多。空旷的砂滩上一片凝重的灰色。原来没下雪。

  一定是那个人,龙崽恨恨地想。

  这个夜里,龙崽没合眼皮。娘几次说睡吧,他都没睡去。他等着那奇怪的沙沙声。可这一夜风挺大,呜呜地叫,像山中的老虎在发怒,卷起的砂石把草棚打得摇摇晃晃,使人恍如睡在船舱里。到了半夜,那奇怪的沙沙又响起了。真像雪子儿打在地上的那种响声。娘睡得很沉,发出柔和的鼾声。龙崽轻轻地钻出被窝。蹑手蹑脚地溜出草棚。外面很黑,像盖着口大黑锅。连颗星星都看不见。龙崽摸到草棚边自家的砂堆。那沙沙声变得清晰可闻。隐约听见一股粗重的喘气声。龙崽竭力睁大眼睛,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齐腰深的砂坑里一下一下地挥动着铁锹。坑边的那堆砂便一层一层地增高。那挖砂的动作有点踉跄不稳,身体的重心只放在一条腿上……

  是那个人?龙崽想。果然是他。他就是这样死乞白赖。以前每隔几天门前出现的一捆柴也是他砍的罗。龙崽感到恶心。他不愿同那个人打交道。不愿!他只记着那个人是在爹临死时从筏上逃出来的……

  龙崽厌恶地回到草棚里,钻进被窝,脑壳就被一只温柔的手臂搂住了。“你看见什么呢?”是娘忐忑不安的声音。“什么也没看见。”龙崽闷闷地说。用棉絮堵住那搅得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我不要听这鬼声音!“在下雪了。”半晌,娘喃喃地自语……

  龙崽感冒了,脑子昏昏沉沉,像吊着块千斤石头。一整天茶饭不吃,耳边只想着那沙沙声,他心里难受,双手直挠胸口。如果不是娘拦住,胸口八成被挠烂了。一只温暖,宽阔的大手,按在他滚烫的额头,龙崽的心头掠过上股暖流。爹!这是爹的手!他一把抓住这只大手,揉搓着贴紧自己的脸。眼泪潸潸掉下来。挂满两腮,少顷,便被那只大手轻轻拭去了……不久,他听见一阵阵轻轻说话声。“是伤了风,敷了草药,过天把就会好的。”是那个人!龙崽不看娘,只拿眼憎恨地盯住那个人,直把那个人盯得低下头来,无所适从地站起身。脸上现出乞求的神色,嘴里分明叫出一声:“龙崽……”但欲言又止,踽踽地往草棚外走去,腿子一跛一跛的,腰已明显地佝偻了。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以后好几天,龙崽理也不理娘。可娘在他耳边一个劲地絮絮叨叨。“他是个好人,伢子你不能怪他。”娘说。“他年轻时,是个挺聪明的后生,是村里惟一上过初中的秀才。”娘说。“你爹顶喜欢他了。”娘说。“你出生那年,他才二十多点儿,第一次同你爹上龙口城。筏子在鬼滩触礁时,你爹把他推到一块断裂的木板上。”娘说。“是你爹救了他……”龙崽睁开眼,见娘眼里闪着几点泪光。“娘,村子里都说他是贪生汉,还把他逐出村子,住到山里去了。没有一个女子肯嫁他呀!”“他有学问,懂医,采草药,快成了土郎中哩。你喝的这罐草药就是他配的。”“可娘,我怎么总想恨他呢?”“伢子,有空,找找村里的王巫师。让他把你爹从阴界请下来,你去问问你爹到底怎么说吧……”龙崽看见娘那原来十分清秀、白净的脸上爬上许多蚯蚓似的皱纹,那头茂密的乌发也不像先前那样的油光水滑了。而娘过去可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俏女子啊……

  龙崽的砂堆又长了一座山,他知道多亏了那个人一臂之力。但他对谁也没提起这件事。明年一开春,我就可以和大人们一道运砂去上龙口城啦,他不无神往地想。他睥睨着眼下还是一条浅浅小溪的玄龙河,挑战似的晃了一下拳头,等着瞧吧,我要领教领教你这吞没了我爹的魔鬼究竟有多厉害!下雪的日子,河道上结了冰,人们将草棚拆除。搬回家去住了。河滩上堆着一垛垛的砂子。龙崽就拿着一根木棒儿,在砂堆间走去,不时地比划着,最后惬意地得出结论:我的砂堆比谁也不少!他把这消息告诉了娘,娘也很高兴。可当龙崽说起明年也要上龙口城时,娘的脸上便倏地阴悒下来,半响,才抚着脑壳,叹了一口气:“伢,你还小呀……

  第二天,龙崽就看见娘悄悄地往山上那个人的小屋里去了。好半天才回家,脸上还挂着泪痕。”“你去找那个人啦?”龙崽盯着娘的脸。娘点了点头,忧郁地瞅着他。“我恨那个人!”龙崽说。“他让我爹死了,又来勾引你!”龙崽说。娘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弯过身去,双手捂住脸,双肩在微微颤动。龙崽的心也在微微战栗。爹啊,我这样说对吗?下午,他就去山坡上爹的坟地了。远远地一个人跪在爹的坟前,垂着脑壳,双手深深地扼进盖满积雪的坟上,那个人的头发上已有好些灰白,是雪花吗?“大哥,也许我不该活着……我对不起你,大哥,我不仅没照料好大嫂和龙崽,反而使他们背上了精神的重负,这仅仅归咎于我的懦弱吗,大哥……”等看清那个人脚边放着一支上了子弹药的猎枪时,龙崽忽地掉转身跑了,一直跑到砂堆上,面对眼前一片开阔,柔软、无声无息,仿佛亘古不变的砂滩,他愣了好一会儿神。他忽然觉得这砂滩没有什么了不起,即使人挖不完,等洪水一来,它也被荡涤殆尽了……

  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久,等坟地上传来那声枪响;但直到天黑枪声还没听到。回到家,见灶屋里火膛边,那个人坐着,面前放着一钵热气腾腾的野鸡汤,那支枪放在墙旮兒,妈正在那个人面前的一只雕花酒杯里的酌酒。那酒杯他认得,是爹用过的,娘常说起这件事。

  龙崽忽然没有勇气走进去。他还是不愿见那个人。他又掉头走掉了,直向那片砂滩,连娘的叫声也没听见。

  这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把河边上那片砂滩都埋得无影无踪了,很久未曾冻结过的玄龙河被冰封得像一片远石的冰川。整整一个月断了人迹。老辈子说,这的确罕见。

  第二年开春,桃花水来得比往年都要早。运砂的木筏也比往年增多几倍。但龙崽终究未能挤上去。他很恼火,可大人们说,是你娘不让上的!龙崽气咻咻地找到娘。“你就甘心老辈人家发善心帮忙吗,娘!”娘幽幽地一笑,说。“问你爹去吧,你是你爹的独苗苗呀……”于是,自以为长大了的龙崽泄气的发现,自己还不能算个男子汉,娘,毕竟是女人啊!

  可这一切,他们家的砂子没有请别人帮忙,而是那个人独个儿撑了一只木筏,运走了。龙崽想去阻挡,这是我们家的砂子,不用你管!可他终于没有说。他想起了那支发蓝的猎枪。

  那个人运走砂子的那几天,娘夜里没合过眼。后来,运砂的木筏都回来了,那个人却迟迟不见回来。娘像村子里所有的女子那样,几次去河边山坡翘首远眺,龙崽模模糊糊有一种预感。

  那个人果然没有出鬼滩,就在当年龙崽爹亡命的地方,悄没声息地被玄龙河水吞没了。

  村里人说:这是报应。

  娘在河边山坡地里,傍着爹的坟替那个人砌了个衣冠冢。圆坟的时候,娘烧着纸,硬按着龙崽跪在那个人的坟前。龙崽不由自主的地按照娘的那样做了,还磕了几个头。他听见娘说:“伢子,记住你叔吧,那是个受了冤屈的好人….”

  龙崽恍然想起那奇怪的沙沙声,那支猎枪。

  河边的那片砂滩,早已被赭黄色的洪水淹没得无影无踪。不知怎的,龙崽有点怅然若失,眼前总是抹不去那个人的影子。我无论如何要去那个吞没了爹和那个人的鬼滩去瞧瞧,它真的是那么可怕吗?龙崽想。他是那样渴望着自己长大成人,像爹和那个人突破生和死的界线一样,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砂滩无言,只是在洪水的蹂躏下,痛苦地瞩望着龙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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