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我们下岗失业职工走了“回头路”
库爽生
读了12月4日的《人民日报》刊载特约评论员文章《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不能走回头路》,我的脸颊腾地红了,面部温度旋即升高了好几度。我惭愧啊,害羞啊!为什么?因为我和我的下岗失业的兄弟姐妹们,不慎走了“回头路”。确切地说,是我们的生活走了回头路。——国企私有化改制之后,我们丢了饭碗,尽管是泥饭碗,但总是一个饭碗,可以保证填饱肚子,丢了之后,我们四处寻觅,五处碰壁。罢,半老的徐娘徐爷们竞争不过那些生龙活虎、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更不用说那些刚从校门跨出的大学生了。
我辈原本名为国企主人翁,堂堂工人阶级,奉献是天职。但奉献的天职却一夜间被人家剥夺了,一纸解除劳动合同通知:卷铺盖走人。走人就走人,谁怕谁?但从此心里就多了凄惶,从此就被“牺牲”了。好在不是咱一个,不孤单,浩浩荡荡三千万失业大军,好不壮观!厉以宁老先生说:要牺牲三千万工人。这下好,我们走了“回头路”:同样是一夜之间,经济收入归零,成天发愁的首要大事就是如何揭开沉重的锅盖。你瞧,我们的“回头路”走了多远?听人说,下岗失业职工生活水平倒退了三十年。这话显然夸大其词。三十年?三十年前咱们会经济收入等于零?会是赤贫?恐怕要以三十年之前,再倒退三十年。不管怎么说,说的天花乱坠,收入是零,但是开支却不因为你收入是零也变成零,人吃五谷杂粮是要生病的,孩子是要上学要成家的,老人是要赡养的,每天有几张嘴是要嗷嗷的,冬天来了是要增加衣服的——因为再怎么倒退,我们也不可能倒退到远古的猿人阶段浑身长满可以保暖的皮毛。所以,真要较真我们下岗失业职工的生活究竟倒退了多少年,这道题恐怕和数学家陈景润先生用毕生精力攻关的哥德巴赫猜想的难度,不差上下。
评论员说:“截至1978年,工人的月平均工资只有四五十元。”我信。那时候四五十元的含金量并不低,那时候物价并不高,那时候开销负担并不重。可是,现在下岗失业职工月工资是零,平均工资也是零。
按照该评论员文章所说的,“今天人民生活实现由温饱到小康的历史性跨越。”还能说什么?我们下岗失业职工唯有羞愧,还是羞愧。——我辈已经被这位评论员大笔一挥开除了“人民籍”,我辈的生活水平与之时差太多。评论员的这个断语,和张维迎的结论异曲同工——张维迎在接受接着采访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宣布:“中国改革开放受惠于所有人,全体都是受益的,我不知道那一个阶层真的受到损害。”下岗失业职工由主人翁变成了可怜虫,也是“受益者”哟。——当然,在这位影视明星一样受记者青睐的北大教授眼中,下岗失业职工是不能算“人”的,否则,他一个最“理性”的知识分子,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细细想来,岂止我们工人走了“回头路”?那些被誉为“精英”的自由派经济学家就没有走回头路吗?解放初期,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的社会主义改造,即逐步把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改造成为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具体实施过程是:将私营工商业纳入国家计划轨道——实行单个企业公私合营阶段——全行业公私合营阶段。资本家将生产资料交给国家,国家通过清产核资定股给资本家支付定息。从此,资本家的生产资料支配权完全属于国家,生产经营直接纳入国家计划,工人成为企业的主人。从1949年到1956年的7年间,我国基本上实现了从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转变。这个影响极为深远的改造,如果换一个词不就是改革吗?
而肇始于1990年中后期,由自由派经济学家力主的国企私有化改制,恰好与解放初期的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方向相反:全民所有制——股份制——以卖光送光为鲜明特征的国企私有化改制。至目前为止,地方国企私有化改制即将收官。这些地方国企,很多原本是三线建设的重大成果,有的原本是央企下放到地方的大型骨干企业。把这些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进行逆向改造,是不是也算“走回头路”?
该评论员智商确乎不低,而且深明大义:“不能走回头路”。是呀,走回头路没有出路,走回头路没有前途,我们由于走“回头路”,连饭碗都没了,连肚子都经常抗议。评论员的话是鼓舞人心的:“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今天人民生活实现由温饱到小康的历史性跨越。”那我们就眼巴巴盼望着吧,春风何时到我家,下岗失业职工的贫穷何时被消灭?咱们下岗失业职工的生活且不说跳级到遥远的小康,先要等着何时向“温饱”这根竹竿的历史性跨越。井总得一锹一锹地挖,饭得的一口一口地吃,你说是吧?
当我敲着电脑键盘,我恍惚想起,时代的列车把我们载到了二十一世纪。但是国企私有化改制开着历史倒车,把我们下岗失业职工载到了贫穷的年代。想到这里,我又意识到我们下岗失业职工在走“回头路”,脸颊不禁又是一阵发烧,照一照镜子,两朵淡淡的晚霞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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