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7年底我来到珠三角接触新工人以来,就不断产生关于新工人的新的认识。新工人不仅不是过去各界所宣称的农民工的概念,而且在现实中,具有农民工特征的新工人已经逐渐退出了新工人的主流。在数十万人的富士康工厂里,主要的工人都是一些直接从学校进入工厂的,没有务农或者其他小生产经验的学生工。而这样的学生工仍在持续的增加。经过近三十年的增加,这样的学生工如今已经成为新工人中的主流。而进入工厂前具有务农或者其他小生产经验的农民工正在逐步消失。
特别是我接触到新工人中的第三种工人,令人完全颠覆了之前对外来工的印象。他们就是来自内地原城镇企业的外来工。这些工人无论从外观,行业,工作岗位等外在指标上,均无法立即分辨出他们和其他外来工的不同。但是,这些工人在维权过程中,确确实实表现出令人侧目的先进性。
曾经我问一名来自赣州某国企的下岗职工为什么除了他们十几个,其他罢工的员工没考虑争取加班费?他说,其他员工觉悟不高。能在工人斗争过程中使用“觉悟”一词,类似这样的现象就体现出工人之间的不同。通过数十起相关案例发现,在维权过程中,来自原城镇企业的外来工,通常都会注重跟工友做思想工作,做团结工作。集体意识比其他外来工稍强。还有一点是原城镇职工比较少有的,就是保持积极斗争意识的同时,自我保护意识也相当强。
新工人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现在和将来的唯一的主力军,对新工人状况的认识,将左右我们对中国未来革命形势发展的认识。如果不能产生一个能够与新工人相结合的先进集体,那么就无法开创一个真正属于工人阶级的新未来。我对于过去那种由少数精英份子主导的革命已经失去了信任,没有阶级群众的广泛觉悟为基础,没有广大阶级群众自觉的当家做主的革命,不是工人阶级的革命。
而中国的新工人阶级事实上也没有让我们失望。不说那此起彼伏一直不曾间断的新工人工潮,在已经发生的工潮中,我们越来越发现,中国的新工人成长的速度远远大于我们之前的预料。以经济要求为主的工潮中,政治诉求和政治思想的表达,已不是罕见现象。较为隐晦的例如09年东莞万士达七千人工潮,点燃工潮的是某些员工张贴在厂区内的号召书,虽然在幕后点燃和推动工潮的工人至始至终没有露面没有直接带头,但是积极的工人们显然感觉到了这股力量。虽然工潮公开的矛头是针对资方擅自将双倍加班费更改为1.5倍加班费,但是七千人的罢工,燃烧的是对资本家残酷的剥削压迫的不满。据事后了解,罢工开始后在罢工人潮中的部分员工自发的唱起了国歌,而从罢工员工公开提出的书面意见中,我们可以觉察到,工潮中已经隐隐表现出了一些蠢蠢欲动的政治思想。虽然这样的政治主张并未形成明确和具体的行动,但是这种带有政治性的思潮在工运中出现并不是意外。在2010年初,和东莞万士达同属台湾胜华科技的苏州联建厂数千员工参与工潮,不仅采用砸了厂区内的办公楼,而且当场掀翻了联建总经理的轿车。在整个联建工潮中,除了我们能够公开看到的暴力场面之外,外来工斗争中真正令人震动的许多现象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事实上,联建工潮中,工人之间相互串联,并且积极主动的尝试寻求苏州工业区内其他企业员工的支持等等这些现象,都是令人激动的。也正是因为联建部分员工的积极行为,在联建工潮之后,短短一个月内,苏州工业区内多家企业陆续发生了规模不等的多起工潮事件。而这些尚不能够直接证明联建工人所体现的中国新工人日渐觉悟的结论,那么在联建工潮发生后,一夜之间四五个以联建为名的QQ群沸腾了起来。如果大家能看到当时QQ群里工友们的讨论,就能够体会到中国新工人绝不是“农民工”一词能够匹配的!
是的,“农民工”能够号召工友一起唱《国际歌》么?联建的工友就这样号召: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虽然新工人外在的整体表现上,政治性的表现仍较为低调。但这并不妨碍中国新工人的政治觉悟在与时俱进,迅速的提高。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新工人群体,他们不仅是现在中国工人阶级的主要成员,而且必定是未来中国工人阶级的绝对多数的成员。这个未来,每天都在接近,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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