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是敌人”

　　最近的两条新闻，又让人们再次想起被日本排放核污水的恐惧。

　　一是日本突然声称核污水危害健康，二是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放设施于本月12日起试运行。

　　可能在全世界的国家中，没有谁比日本更喜欢用“请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处境“这样的思维方式与国际社会打交道，基于这种思维，日本的很多行事就显示出”只要你理解我了，我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样一厢情愿的逻辑。这一点在福岛事件上尤其如此。

　　也许多年以后，写《切尔诺贝利的悲鸣》获得诺奖的阿列克谢耶维奇阿姨会想起，在日本演讲的那个午后，那个日本核电厂的人员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是前苏联人祸造成的，但是在技术大国日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今，日本福岛的核事故等级严重性已经不次于切尔诺贝利，诡异的是，与日本政府的恶行莫名联动的，也就只有一部烂尾的《进击的巨人》；按照巨人的风格描述就是：那一天，全世界人们又想起了，日本政府发动海鸣，将福岛核泄漏污水排到太平洋里的无耻。

　　面对福岛事件的后果，西方社会集体纵容，而切尔诺贝利，则是被西方拍电影做游戏讲故事非虚构鞭尸了几十年，甚至前年HBO还推出一部《切尔诺贝利》来鞭尸苏联，好评如潮。

　　作为人类历史上无法抹去的核灾难，一个发生在冷战时期的1986年的苏联，是第一代核电站，受限于很多制约因素；一个发生在21世纪的2011年的日本，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第二代核电站，具有时代优势，具有技术、管理、资金等各种优势，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与福岛核事故均被定义为7级，而在事后，切尔诺贝利事件普遍被西方形容为人为操作失误以及体制上的沉珂弊病所致，而福岛事件则是轻描淡写为一场天灾导致的无奈境遇。

　　事实真的如此么？

　　确实，切尔诺贝利事故的起因中包含了设计缺陷与人为错误操作，比如核电厂在进行年度检修过程中有一项电气测试，原本测试要求反应堆功率维持在25%FP以上，却被指导人员强行修改至20%FP以下，导致机组出现异常情况，之后操作员擅自切断了保护系统和反应堆安全措施才导致了这样严重的后果；而设计上，核电站没有最外层的安全壳厂房作为一道保险，可以封锁爆炸，导致爆炸以后放射性物质严重外溢。

　　但福岛呢，实际上天灾只是一个诱因，地震、海啸并没有造成核电站主体部分有严重损坏，而是导致冷却系统失灵。福岛现在这个样子是被拖炸的。

　　从事故起因来看，地震导致了福岛电力线缆、输电塔和遮断器遭到了破坏，六条外电源全部停止供应，原本需要管电力的师傅赶紧到柴油发电机的机房把发电机打开，为冷却系统提供电力即可。但由于机房地势太低，发电机刚运转了一个小时因为海水进入致使发电机无法使用，东电现场一边利用政府关系拖延隐瞒，一边找来了别的发电机，接口却接不上，也不想别的办法，就这样把紧急电源蓄电池的电拖完了，冷却水也被烧干了，控制棒的外壳也被融化了，不得不紧急放辐射蒸汽，辐射外溢。

　　在其中的应急过程中，即使最开始找不到发电机的行为让人感觉拉胯，日方还是有大把的机会去降低事故等级。事故发生之后，冷却水循环停机，淡水供应不上了，多国原子能专家提醒他们，赶紧灌海水吧，在外围炸毁一些既有设备引入海水冷却即可。可是东电这些资本方舍不得那十几亿的机组，一直想着不浪费钱，于是就等着冷却水沸腾完了，燃料棒烧穿地板掉进地下水了。

　　苏联在这事后处理方面有没有问题呢？切尔诺贝利一炸，苏联自身的问题也得到了充分显露，比如出现了地方欺上瞒下的情况。苏联高层得知事件的严重性竟然是从瑞典那边的外交渠道。也就是在高层得知后，才正式承认核事故，但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总之是有相当大的问题，这种官僚体制的问题不仅仅是苏联独有。但另一方面来说，切尔诺贝利从爆炸开始已经是最恶劣的结果了，是铁定的七级，这等突然而迅猛的灾难，苏联政府发现之后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个结果，能做的只是动员和抢险。

　　最初的瞒报给抢险带来了阻碍，地方政府欺上瞒下、官方隐瞒放射量等等问题，在以后无数的西方报道里都会被加粗加黑加重反复强调，但不可否认在苏联公开事故之前，就已经有无数人奋不顾身地投入问题的解决之中。

　　而事后苏联在抢救切尔诺贝利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派出了总人数60万人参与其中，有从阿富汗调回了顶尖的驾驶员，用直升机将80公斤的沙袋和硼酸扔下机舱中和辐射。在直升机投下了近2000吨碳化硼和沙子后，反应堆内的链式反应停止了；石墨块被炸的到处都是，为了把屋顶上炸出来的反应堆残片收集起来，三千多名士兵每45秒换一次人，冲上厂房屋顶将石墨块统统扔回反应堆里；30名矿工全日无休，挖出了150公尺长的地道，再安装可以阻止融核燃料继续下沉的安全层……

　　以上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总算是将爆炸的核电站封在了石棺里。从善后表现出的凝聚力来看，苏军和人民是相当值得尊重的。

　　回过头对比来看福岛，福岛的自动安全系统瘫痪后，日本人什么都没有做：冷却系统失效后，本应该及时引入海水灌入避免反应堆过热，资本家心疼长期投资的钱，于是他们没有；反应堆外壳溶毁，发生锆水反应后，本应该及时派人进入安全壳内，打开缺口释放氢气，于是他们没有；由于担心核辐射，自卫队只能用直升机吊运海水，再飞到机组上空洒水，自卫队员居然声称辐射超标拒绝执行后续行动……种种操作过后，日本人除了鞠躬道歉，给自己留下“躬匠民族”的美誉以外，给世界带来了无法预估的灾难，产生核燃料泄露污染地下水系统，带有辐射的污水流入海洋……原本被定义为四级的核事故，在鞠躬中鞠成了七级。

　　两相对比，我们知道，苏联和日本的处理都有问题。但是问题的方面不同。苏联前期出在行政体系上，但动员救援和善后上尽职尽责，日本福岛问题最初出在东电公司这种财阀的责任心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你能指望财阀有什么社会责任心？

　　事实上，东电的行为未必就不比西方报道中的苏联管理层更不堪，从90年代到2011年，199次定期检查中篡改数据记录，而早在大地震导致核电厂出事故之前已经发生了数起事故，有被披露的也是能压就压，包括这起事故东电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选择隐瞒，以上种种操作都还是在有切尔诺贝利事件后全球都有对核事故危害性有起码认知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除此之外，监管机构和东电公司也是蛇鼠一窝，他们都知道，如果海啸达到厂址标高的水平，福岛第一核电站可能会出现全厂断电的风险，如果海啸大于日本土木工程师学会的评估水平，会导致海水泵损坏进而导致堆芯损坏的风险，但日本的监管机构也没有对东电公司提出应对此类风险的要求，更放任其对这些风险持漠视态度。

　　这一切又回到了宣传问题，让笔者感慨的一点是，虽然西方通过舆论霸权在事后回溯性的建构两者的意义，前者灰暗沉重，后者轻描淡写，以此宣扬自己的制度优势，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胜于西方舆论偷换概念的伎俩。即使是看BBC切尔诺贝利的纪录片，全程一直再强调苏联体制问题，全片看下来也没给事故救援找出什么毛病，相反让人感到做得出色，而看了NHK日本人救援的纪录片，却给人一种魔幻的感觉。

　　在福岛这部十年的荒诞剧里，有财迷心窍的东电，丢下病人直接逃离灾区的医护人员，不愿进灾区的自卫队，隐形的政府，歧视本国难民的普通民众，被欺骗进入福岛作业的外国义工，以及现在嫁祸给全世界的排污……

　　苏联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它曾经奋战过，无数军民用生命和时间赛跑阻止了事故的进一步扩大。它死了，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原本以为它的死能够给后世殷鉴，却不想，成为一个名词久久盘旋在了西方人的制度优越感上，反过来被西方拿来麻痹自己。

　　就算是国内，至今也有很多人在从各种角度论证日本排放核污水的”无害“。我们这里不争论这个问题，我们假设最乐观的情况，日本完全接受遵守国际机构的监督，将核污水稀释到无害，那也有一个问题始终没有办法正面回答，那就是日本只有向大海排放核污水这一种办法吗？

　　显然不是，日本政府此前曾提出五种方案，而排放入海的成本是最低的，出现后果对日本的影响也是相对最小的。再多的洗地也无法掩盖的事实就是，日本人面临自己造下的灾难，既不愿意承担后果，也不愿意承担成本，而是执意让全世界人民”理解日本的处境“，让全世界人民来共同分担后果。而有些人，也在极力想让全世界人民来”帮助“日本分担后果。

　　而且实际上，联合国的这些机构这些年对主权大国们到底还有多少约束力和公信力早就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国际上虽然如中俄韩等国在各种场合都在对日本进行抗议，但是，更容易先受到其影响的美国和台湾地区等都默许了这种行为。台湾甚至早早就表示要进口福岛食品。美国等的默许基于各种复杂的政治利益原因，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下，其他国家的抗议对日本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实际上从日本满世界推销福岛食品的行为就能看出吊诡之处，日本并不是农业大国，福岛一地的农作物产量更为有限，如果日本政府真的有心帮助福岛，为什么不直接在国内消化掉福岛农作物，反而要全世界推销？其实帮助福岛复苏是假，通过这种行为让世人最终接受核污水排放才是真。

　　为了让世界”理解日本的处境“，日本甚至试图推动今年的G7共同声明中加入“欢迎核污水排海”的内容，最终因为德国的反对而失败。

　　福岛事件十年鞠躬两茫茫，最终选择的方案竟然是开启海鸣祸害全世界，虽然往好的方向想，目前我们不用太过担心其影响，地理因素决定先受到影响的不是我们，也许日本这次真的会遵守国际社会的监督（实际上，首先得有真正有强制力的监督机制），但有一个事实是明显的，就是在现行的世界秩序下，我们发现没有什么方法能阻止日本这个国家的行为，就像它曾经犯下的战争罪行始终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清算那样，只能捏着鼻子忍受。可能也只有等到雅尔塔体系在东亚地区的彻底终结，日本这样在疯狂道路上的一路狂奔才能得到遏止。

　　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默许的国家，这些为日本辩护的人，他们在面对苏联的切尔诺贝利事件时，又是如何说，如何做的呢？怕是恨不得将切尔诺贝利永远盯在人类历史耻辱柱上吧。而如果换成是中国，这些国家和这些人又会如何表示？很多事情早已证明过了吧。有些人一再说中国政府和群众反对日本排核污水不是科学问题是政治问题，其实这些人的双重标准才是真正的政治屁股问题。

　　希望我们能早日打破西方套在红色世界和第三世界的“切尔诺贝利”的魔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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