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1日,广州社会各界举行欢庆解放大会
1947年3月,迎着料峭的春风,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Jack Belden)渡过漳河,来到太行山东麓的小村白岔,这里从行政区划上隶属于晋冀鲁豫解放区的林县(今河南省林州市)。
抗战期间,贝尔登就曾作为合众社、国际社和《时代》杂志驻中国记者,深入中国,对国共双方都有深刻了解。
国共内战爆发之后,当时美国国内充斥着蒋介石将赢得这场战争,战争将在三个月内结束的论调,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的解放战争,美国报刊上极少有报道,美国政府官员、情报人员和所谓中国问题专家们,更是丝毫没有认识到这场战争不但是场战争,更是一场革命。
正如贝尔登所言:
“任何人要是不知道共产党对他们区域的人民做了些什么,怎么可能了解中国的事态呢?要想了解这场革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到现场去,去探索这场战争和革命的真谛。”
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
于是,贝尔登决定重返中国。
日后以“红旗渠”名闻天下的林县,当时是太行五地委人口最多的大县,也是老解放区,1944年就全县解放了。东距平汉铁路50多公里,东、南方向的周边县又是和敌人犬牙交错的拉锯地区,所以形形色色的人物云集,这就给贝尔登提供了广泛了解中国社会的最佳剖面。
除了游击队员、农民和共产党方面的基层干部,贝尔登在北岔还遇到了一位货真价实的“资本家”——从“国统区”观台镇逃难来的煤矿老板。
问题来了——
资本家不该是国民党的基本群众吗?怎么会从国统区跑到解放区?国民党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能逼得铁粉变黑粉,转身就投共呢?
见到这位煤矿老板之前,贝尔登也深表疑惑,毕竟前者是一位富有的资本家和孔孟之徒,住在附近一所原来属于地主的大宅院里,明显不是穷人,没必要去逃避那些横征暴敛的税吏,乱抓壮丁的征兵队,以及活埋他们亲人的地主还乡团。
安阳马氏庄园,煤矿老板疑似出自这个河南著名的工商业家族
煤矿老板对解放区来的美国记者并不感到惊奇,毕竟安阳(今属河北磁县)观台的六河沟煤矿,抗战前就是中国重要的焦煤生产基地,创办之初就跟洋人没少打交道。对于美国记者的疑惑,他报以苦笑:
“你以为我是一个穷人吗?我的先父和祖上过去都在观台开办煤矿,我在观台有雄厚的资产,万贯家业。”
从这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来看,这位煤矿老板很可能是大名鼎鼎的,曾经的河南首富安阳马氏家族的成员。光绪二十九年(1903),近代河南民族工商业先驱马吉森创办六河沟煤矿,马吉森是广西、广东巡抚马丕瑶的长子,马吉森的弟妹中,弟弟马吉樟辛亥革命时任湖北提法使,入民国先后给袁世凯、黎元洪当秘书;妹妹马青霞是投身辛亥革命的老同盟会员,跟孙中山、冯玉祥都有很深的关系。马家是官僚地主出身,却在清末民初转型为工商业资本家,在豫北有大量的煤矿、纺织等大宗产业。由此可见,可以算作持有国民党原始股的忠实支持者了。
抗战期间,日军侵占六河沟煤矿。抗战胜利之后,国民党来了,按理说你该支持你的基本群众,搞好生产,努力发展资本主义工业吧?
民国时期的六河沟煤矿
然而,国民党的“接收”成了“劫收”,马老板的煤矿自然成了国民党军官眼中的大肥肉,他说:
“那些军官老爷掠走了我五万吨煤,一倒卖全肥了私囊。我把凡是能卸走的轻便机器全部搬到这儿来了,要不然这些机器准会被国民党以‘国有化’为借口予以没收。你去过蒋管区,一定知道所谓‘国有化’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公开抢劫,假公济私。有一千多工人跟我逃了出来,还有两千工人留在观台,可是后来他们也接踵而至,因为在那边实在活不下去了。凡是从蒋管区逃出来的,都是像我们这样走投无路的人。”
抗战胜利后,很多对国民党作为“正统”,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们,被反动派各种刷下限的倒行逆施唤醒了,从大学师生,到国民党的军官和政府官员,甚至也包括民族资本家中间,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刘少奇(左二)在六河沟煤矿与工友合影,1925、1930年,曾两次来指导组织该矿的工人斗争
这位煤矿老板就是用实际行动,在国共之间用脚投票的“粉转黑”,他得出的结论是:
“人们懂得,跟着国民党毫无前途。”
对于国统区和解放区的不同,煤矿老板告诉贝尔登:
“当初我的确很害怕到解放区来,因为我听说共产党都是些土匪。那时谣诼纷纭,我的亲朋好友、国民党的军政官员都对我说,共产党必然会加害于我们这些工业资本家。可是我在解放区,却得到了共产党的扶持。后来我学习了他们对民族工业的基本政策,才知道他们对我毫无恶意。”
说到国民党对于民族工商业的各种打压,煤矿老板越说越激动,为了使他冷静下来,贝尔登决定换一个话题,问他是否赞成土地改革?
版画《清算地主》,李桦,1959年
这位出身官僚地主家庭的煤矿经理,毫不讳言自己的态度:
“我赞成土地革命,因为不进行土改工业就不可能得到发展。虽然我不赞成土改中的某些过火行为,但我完全赞成斗争地主。我深信不会有人要斗争我,因为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如果他们耍斗我,我可以把我的全部财产都交出来。我平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使我的祖国富强起来。”
抗战胜利之初,面对国民党各路接收大员的疯狂“劫收”,国统区曾流行一段顺口溜:
“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不单是这位河南安阳的煤矿老板见识了久违的“民国范”,山东淄博的社会各界群众,更是大开眼界。
抗战胜利当月,山东淄博被我八路军光复,淄博人民迎来了第一次解放。
我军在解放淄博战斗中
可是次年7月,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就占领了淄博,这直接带来的结果就是已经恢复生产的公司煤矿纷纷停产。
这就奇怪了,公营煤矿,你没收了,私营19家,你不是支持保护私有吗?
是啊,可你也要识相,老子抗战八年,枪林弹雨,出生入死,你们不得补偿补偿?
国民党反动军队所到之处,奸烧抢拉,与日伪黑暗统治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及,且处处充满美化奴气,挟洋自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三青团人员对洪山的工人说:
“工人们不要发愁,煤矿的主人一一美国人快来了,他们一来就开工。"
博山国民党官员也向工人散布同样的奴言奴语:
“美国人快运机器来了,美国来开矿时,还带着金元来,工人就好混了,中国也就有希望了!”
1948年11月,上海,准备开赴徐蚌的国民党军
还说要腾房子给美国朋友住,国民党军勒令农民把炮楼公路铁路两侧的高粱杀倒,却对老百姓说:
“要运美国粮食给您吃。”
但是人民都知道,运来的恐怕都是美国武器弹药,以及许许多多的美国货。现在美国 纸烟、洋布、煤油……等等已大量侵入淄博市场,手工卷烟业等已面临着与炉窑业同样的危机一一纷纷停工歇业了。
工人失业者仅矿炉窑业即有三万以上,这许多人仅靠以前民主政府预先发给的工资粮度日。
妇女被强奸者数不胜计:
南定村一尚未成年之幼女被奸死,暖水河一个五十多岁老太太因拒奸被打死,龙门村一青年妇女被逼跳河自杀。
欺负老百姓也就罢了,你们反动派的军队,人民也没指望你们能有个好,可这些无耻之徒,连自己人也使劲祸害?!
1947年的国民党军
山头庄地主范洪贵率领全家到洪山去欢迎“国军”,结果其妻妾当即均被强奸;唐家庄有一特务分子刘新事,迎接“国军”第八军一个姓陈的指导员到他家中,结果其妻妹都被轮奸。
如此倒行逆施,国民党反动派自然成了全中国人民的死敌,蒋介石的名讳,到了国统区和解放区群众嘴里,更成了“蒋该死”。
为什么该死呢?
1948年6月22日,河南省会开封第一次解放。
开封是解放战争以来,解放军在关内解放的第一座省会城市,豫籍“国大代表”纷纷到南京哭秦庭,蒋介石恼羞成怒,命令空军东海、黄海、渤海三个机群,对古都开封进行无差别大轰炸,请大家注意这里有一个时间节点:
蒋军空军开始轰炸的时间是18日,此时开封之战战事正酣,城内不单有攻进去的我军,还有固守待援的蒋军、政府官员,此外更有无数的老百姓。
但是蒋介石不在乎这些,他只要结果,就是泄愤!
正在给美式飞机安装航弹的国民党空军
在这次大轰炸中,河南最大,也是开封最大的面粉厂,私营天丰面粉厂也被炸得一塌糊涂,民族资本家几十年跟外资斗争,日本鬼子都没能打垮他们振兴民族产业的雄心壮志,可国民党惨绝人寰的大轰炸,却把他们的心血化为灰烬。
天丰面粉厂正副经理孙英甫和陈叙初两先生,指着仍在焚烧中的面粉机房与仓库的残垣断壁,愤慨而沉痛地说:
“蒋介石的这种行为,真是惨无人道,罪恶至极!为什么要拼命的用飞机轰炸,来毁坏我们这所惨淡经营三十多年的工厂呢?”
陈叙初是民国六年(1917)筹备天丰面粉厂时就参与其中的老员工,对天丰的历史最熟悉,所以对蒋介石集团的仇恨也最深刻,他说:
“民国六年,前董事长孙铁善等,集资三十多万元,筹备了三年之久,才开始生产。抗战以前多少年来,不断受到内战和军阀混战所摧残,到今天直落到遭受飞机炸毁的结局。
抗战中全厂职工,都流浪到大后方去,胜利后才从各地陆续回来,都希望能从事和平生产。可是工厂被省府的接收大员劫收去了,机器被搬走了,连房产都不发还,好容易东奔西走,花了许多钱,才要回来,恢复生产了,给他们(国民党军政单位和军队)磨面,法币却一天天贬值,最后等同废纸。
蒋介石亲临开封上空督战,国民党空军连续三天狂轰乱炸
几十年,我们不但没得到国民党什么恩惠,最后还毁掉了我们的饭碗!”
问题又来了,怎么才能赢得人心?
换言之,国民党丢掉人心,共产党凭什么就能赢得人心呢?
结束了1947到1949年的华北解放区之行后,杰克·贝尔登写出了长篇纪实《中国震撼世界》,书中除了讲述形形色色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之外,这位美国记者还告诉我们:
“共产党是靠踏踏实实争取人心,而不是靠任何夸夸其谈的政治哲学获得胜利的。
中国共产党是靠唤起人民内心的希望、信任和爱戴,不是靠空谈大道理而赢得人民对他们事业的支持。
他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富有理想,赤诚爱国,很得人心。”
《China Shakes the World》(中国震撼世界),贝尔登
相反,对于中国人民,蒋介石及其国民党反动集团是毫无感情和担当的,对中国和中国人完全没有起码的同胞感情,甚至连人的情感也没有。
有位我的铁粉朋友,估计是位年轻的游戏玩家,他好有一比——:
“当这个团伙面对中国人民时,就像面对一群单机游戏里面的NPC(non-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角色)一样,只是一些屏幕上闪闪发光的符号,随手用鼠标操作几下,耐心等一会,这些无聊的符号就消失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以史为鉴,更当以国民党反动派为鉴,因为——
“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是反动派的。”
你猜这话,是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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