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照顾孩子,很多家庭的选择多是让女性回家,或者选择弹性就业,而正规就业的缺乏,进一步影响了她们的经济收入与未来的养老保障,将她们置于一个经济贫困与家庭弱势的境地。
2015年12月《人口与计生法》修订,“全面二孩”政策正式出台。但是,由于传统文化对女性的钳制,以及生育配套政策的不完善,女性生与不生都处于煎熬之中。
“全面二孩”政策出台后,我们常常看到城市女性面临被迫高龄生育二胎以及因为生育导致事业受到限制的困境,而对于从农村外出打工女性来说,问题远远不止于此。
插画师:补药脸
没开放二胎我也得生
“我刚生完第一胎,家里人就有让我再生一胎的想法,那个时候二胎政策还没有放开来。”对于很多像阿怡这样的农村人来说,生育二胎早已是普遍的事情。
在农村,在第一胎是女孩的情况下,一些地区允许夫妇们生育第二个孩子;而很多人虽然第一胎生了男孩,即使要交罚款,也要继续生育二胎。
“在我们村里,基本上就没有生育一胎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全部都有两个孩子。”小梦夫妇在农村算是思想比较开放的,他们没有一定要生个儿子的想法,夫妻俩生完第一个女儿后,本来不想再生二胎的,但看到身边人基本上都生了二胎,他们也有些担心一个孩子太孤单,以后要养育的老人太多,养老负担会比较重,想着不管生男生女,还是要再生一个。
阿怡的家人也是这样劝说她的,他们虽然没有明说让她再生一个男孩,但总是说一个孩子会孤单,再生一个,不管是男是女,让她有个伴,长大了不孤单。
插画师:左丘
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阿怡,“我们家虽然有弟妹三个,现在长大了也没有太大的交集,老弟一年半载都不说一句话,去看他,也不搭理我,跟人家打牌去了。一打电话,就是有事吗?没说两句就挂了。我妹就更夸张,一年都不打电话,都是我主动打电话,他们也不找我,也不问候一声,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现在这样跟没兄弟姐妹一个样,感觉很孤单。”
更让她感到孤单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分离,在外做建筑工的丈夫常年都在各地流动做工,她独自一人在南方的工厂打工,女儿则跟着爷爷在老家。
她预感到即使生了二胎之后,这样分离的局面同样会出现。“再生了一个,又像现在这样,有爹有妈,却看不见,爹妈在哪里呢?”
孩子出生就只能分隔两地
小梦刚生了二胎,休完产假,便放下四岁的女儿和半岁的儿子,回到城市继续她原来那份工作。
分离的这两个星期里,她每天都要跟家人视频,“刚开始那几天,我每天都会哭。太想孩子了,他们这么小就看不到妈妈。”
懂事的女儿在她离开之前,没有哭闹异常平静,这令她感觉到很心酸,“她才这么小,就懂得必须面对妈妈要离开的现实了,越想越觉得心酸。”
生了孩子,却无法养育陪伴,这样分离的痛正折磨着外出务工的父母们。
插画师:楠神大人
几千万的留守儿童,还有几千万的流动父母们。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7年末全国人户分离的人口2.91亿人,其中流动人口2.44亿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的《2015年中国儿童人口状况——事实与数据》显示,2015 年全国流动儿童 3426 万人,留守儿童 6877 万人,受人口流动影响的儿童总数合计 1.03 亿人,占中国儿童总 人口的 38%。也就是说,中国每 10 名儿童中就有约 4 名直接受到人口流动的影响。
谁不想生了孩子,把他们带在身边?可是现实却很残酷。
小梦夫妇回老家的话,找不到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除非就是开店做生意,可是又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阿怡要回老家的话,做建筑工的丈夫没法一起回去,只能与公婆一起在家看护孩子,这样的日子对于她说,待不了几天就要崩溃。
她不能承受沉重的农活,也不能忍受没有收入带来的经济压力与不自主,更不能忍受生活中处处要看人脸色,令人窒息的家庭关系。
小梦曾想过把他们接到城市,可是公立学校积分入学的高门槛,让他们望而却步。
阿怡从来没有奢望把孩子接过来,微薄的工资无法承担起家人在城市的生活。
社会保障的缺失
对于大多数的打工家庭来说,二胎政策的放开,并没有对他们原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对于对未来养老的担忧,让很多人不得不选择“养儿防老”,即使生更多的孩子会造成罚款,也不得不生。
他们也不像城市的公职人员和白领那样,害怕失去什么,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然而,因为必须要外出工作,大多数农民工们失去了亲自抚育孩子的权力,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我们就看到这样一个悖论,不外出工作就无法谋生,没有办法承担养育孩子的成本,这样的谋生又没办法保障他们未来的养老,于是,他们要多生孩子来缓解未来的养老负担。
生了孩子却又无法亲自养育,他们得中断工作回到老家,或者夫妻一方回到老家或者中断工作把孩子接到城市,如此不稳定的工作又会影响社会保险,未来的养老又会是一个问题。
插画师:苏丹
国家统计局《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农民工生育保险的参保率仅为7.8% 。
制度保障的缺失,以及市场化带来的残酷剥削,让几亿农民工,尤其是妇女,在生养孩子与工作难以兼得的情况下,饱受煎熬。
几千万的流动妈妈,因为生育和养育孩子,承受了太多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生育本身就给女性的身体带来一定变化以及伤害,但作为社会补偿机制的生育保障制度,却没有覆盖至大多数最需要的流动妈妈身上。
《广东省实施〈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办法》第十一条规定,女职工生育享受98天产假,其中产前可以休假15天。事实上,即使参加了生育保险,对于大部分女工来说,工厂的环境和劳动强度也让她们难以坚持到产前15天才休假。
阿怡就没有享受过生育保险。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辞工回家了。
虽然厂里有买生育保险,但是工作强度太大、工作时间长,令她身体吃不消,再加上车间有毒有害物质、不友好的环境、缺乏照顾等原因,像阿怡这样弃保回乡生育的人不在少数。
生育使得她们失去话语权
小梦比阿怡幸运一些,她怀二胎的时候,所在的工厂给她调了岗,也不用上夜班,休完产假以后,在哺乳期内继续不用上夜班,平时也不加班。
但是过几年孩子上小学之后,小梦就打算回老家去,职业生涯可能因此中断甚至终结。
为了照顾孩子,很多家庭的选择多是让女性回家,或者选择弹性就业,而正规就业的缺乏,进一步影响了她们的经济收入与未来的养老保障。
插画师:左丘
于是,本来是社会承担的养育责任,大多数压在了女性的身上,将她们置于一个经济贫困与家庭弱势的境地。
国家为了缓解未来的人口老龄化放开二胎政策,却一直在回避其他的社会问题。
生养孩子的经济成本、子女照顾的负担、农民工在收入上的贫困、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健全以及政策上的不平等,这些问题正在阻碍几亿底层农民工尤其是女工获得美好生活。
而这些,难道不比老龄化更严重吗?
如果不去解决这些问题,政府期待的提高生育预期,也将是一种“美好”的期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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