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就任国家主席以来,一年半有余。他的大国外交方针,已很明显地能见其端倪。虽然他正式对外提出「大国关系」,是在去(2013)年6月会见美国总统欧巴马时,但他的大国外交途径,早在就任后不久的去年3月出访俄罗斯与非洲时,已跨出第一步。嗣后,趁他会见欧巴马以前特地往访美国后院加勒比海三个国家。今年7月又藉往巴西开金砖五国第六次年会之机会再加访拉美三国,包括阿根廷、委内瑞拉以及卡斯特罗的古巴。这证实了他大国外交的内涵与方针。
大国外交战略与着力点在后冷战时代中,地缘经济的考虑,常常超过地缘政治的成分。而大国外交的考虑与作法,跟纯地缘政治的布局有基本上的差异。譬如,在地缘经济的考虑下,国家的经济安全,有时与军事利益(即传统的国防)相竞争,有时或更过之。而其结盟方式,也大有不同。尤其对大国而言,其做法要强调:1.与天然资源雄厚的国家(或地区)严密挂钩;2.扩大与掌握国际金融与经济决策上的主导权;3.创建与参与自由贸易区的互补关系。现在且看习近平如何处理中国的大国外交。
符合以上第1.点的要求,习近平2013年以国家主席身分第一次出国访问时,选定了四国,包括俄罗斯与南非(两者俱是金砖五国成员),与另外两个非洲国家。它们都是资源雄厚的地方:俄罗斯是世界上少有的石油输出国;南非富有黄金、锕、铀、锰、钻石、铜、天然气等等。其他两个非洲国家,坦桑尼亚富有铁矿、镍、钻石、天然气、黄金等。刚果共和国也富有石油、木柴、铀、锌、磷、天然气等资源。另外,习近平两次访问拉美,第一次(2013年)到了三个加勒比海国家,除了哥斯达黎加以外,其他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以及墨西哥都是产石油与天然气的地方。第二次(2014年)去拉美,先到巴西,是为了开金砖五国的年会。但巴西也是生产铁矿、铁铝氧石/铁矾土、铀、石油等资源的宝地。另外的其他三国,阿根廷,盛产铅、锌、锡、铀、锰、石油。委内瑞拉则是产石油、天然气、黄金、铁矿、铁铝氧石/铁矾土、钻石等宝贵资源的地方。连那因美国制裁而经济不振的古巴,都富有钴、镊、铜、铁矿、锰、硅土等资源。从这以上列举的资源来看,可以知道习近平的意图完全符合上面第1.点所说的地缘经济考虑。这证实了中国以大国身分出现,必须先与天然资源雄厚的国家严密挂钩。
符合以上第2.点要求:金砖五国今年7月14-15日在巴西的福塔莱萨市开第六届年会,把去年年会决议要成立一个《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目标,正式落实。以各成员国平均出资原则,目标定为1,000亿美元;初期为500亿美元。决议将此银行设在上海并定位为对联合国所有会员国开放。意即凡愿意加股者均可成为该银行之成员。但金砖国家所占资金成分不得低于55%。银行所有决议将由多数决通过;即须获得金砖五国的四票;或获得全数加股成员的三分之二的支持。这个安排,刻意和自1944以来就有的「世界银行」(IBRD)与「国际货币基金」(IMF)不一样。在IBRD与IMF有所谓「加权」投票模式(weighted voting),是基于成员国加股的大小来决定它拥有的票数多少。加股最多就表示票数最大,也就是最能左右这两大金融机构的成员国(即永远是美国)。相反地,弱小贫穷国家在此二组织中,永远没有发言权。无形中形成了两极的局面。相比之下,这个新成立的「金砖国家发展银行」就是要打破这个两极的局面。同时要使得发展中国家有一个贷款比较更方便、更没有约束条件的选择。
为了照顾发展中的国家之应急需要,金砖五国还成立了一个《金砖国家应急基金》。资金也是1,000亿美元。中国提供410亿美元,俄罗斯、巴西、印度各出资180亿美元,南非50亿美元。此基金虽是为了金砖国家应对金融突发时所需而设,但也可用以支持其他发展中国家类似之突发应急需要。这也是照顾开发中国家的创举。从中国来看,在这个金砖发展银行的存在与功能上,已体现了上面第二点所讲的,地缘经济时代大国须对世界金融决策上拥有控制权。
以上第3.点,有关地缘经济世代以自由贸易区扩建,代替传统权势均衡之运作。这在美国方面,欧巴马上任之初即有炮制TPP(泛太平洋伙伴关系)之举。中国在上一任主席胡锦涛领导之下,已有RCEP (〔亚洲〕区域笼统经济伙伴关系)做回敬之努力。习近平主席上任以来,对此并无改变。因无新发展,本文也不须炒冷饭。
访拉美的另一层意义现在,我们对习近平今年7月中的拉美之行,除了巴西以外,再加访了其他三个国家,内中是否另有玄机,加以推敲。
笼统地来说,由美国的担心与揣测,我们可以认识到习近平拉美之行的内涵意义与效果。美国一般媒体表述的意见比较悲观与担心。譬如《华盛顿邮报》认为金砖会议在巴西的召开,给了中国与俄罗斯一个渗透拉丁美洲而和美国抗衡的机会。「美联社」报导「布鲁金斯智库」(Brookings Institution)的意见,认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是挑战美国对国际金融操纵的垄断。而此举将得到其他开发中国家的热烈支持,因为它们跟IMF(国际货币基金)打交道的经验,往往是要求它们必须仿效西方经济模式改良它们内部的经济结构。要不然,就要遭受IMF的制裁。
其实,说穿了,习近平选了阿根廷、委内瑞拉、与古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三者,在西半球35个国家中,都是与美国多多少少有纠葛或者不愉快的关系。譬如盛产石油也是欧配克(OPEC)成员的委内瑞拉,从1998查维兹(Hugo Chavez)总统以来,就因为意识型态及其他原因与美国多年打擂台。他强烈反对1989年美国所提出的所谓「华盛顿共识」 (Washington Consensus);他认为在金融体系脆弱时,不应使市场过度自由化。查维兹所倡导的拉美合作,获得很多拉丁美洲政府的热烈支持。2006年曾获得《时代杂志》(Time Magazine)评选为全球百大最具影响人物之一。美国政府则对他愤怒,指责查维兹的强人作风威胁拉美民主。查维兹因患癌症两年,到古巴就医于去年病逝古巴。今年习近平到访委内瑞拉,因纪念查维兹,双方决定将中维两国关系升等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习近平也缅怀查维兹而感叹曰:「斯人已去;精神犹存」,就是因此故。中国和委内瑞拉还预备成立一个「中拉论坛」,也是秉持了查维兹的遗愿。
另外,习近平到访的阿根廷,堪称南美第一大国。与美国也有(美国)国务院刻划为「有困难」(difficult)的关系。去年因与美国两家公司有财务纷争,所以欧巴马政府,将其以往享受到的关税优惠取消。习近平访问拉美期间签订的四类投资和金援协议,有两者是为了帮助阿根廷的:一、70亿美元对阿根廷的贷款,包括44亿为了开发两项水利发电水闸而设;另21亿开发一项铁路工程,以帮助阿根廷的农业发展。二、一个11亿美元由中国人民银行向阿根廷中央银行的转账,以帮助阿根廷在未来三年内付清阿根廷因进口中国货品所欠的旧帐。
再说最后一站的古巴。由于古巴革命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于1958革命建立了在西半球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一直被美国抵制与围剿。虽然他年已古稀,政权已交出给了劳尔‧卡斯特罗(Raul Castro),但是菲德尔‧卡斯特罗还是会见了习近平,把手言欢,共庆「中、古兄弟般的关系」。他并在官方媒体发表文章,称为了「人类生存」,俄罗斯与中国应该领导一个「新的世界」,而且强调中俄这两大国对拉美发展的贡献。文章中他也回忆了过去苏联、中国和朝鲜向古巴援助重要物资与武器,帮助古巴抵抗美国对其实施的经济封锁。另外,中企代表也来到古巴,表明他们希望加强与古巴的经济联系。据报导,古巴今年设立了第一个中国式的特区,并通过了一个旨在吸引外资的法律,特别针对俄罗斯、中国与巴西等友好国家。
总而言之,习近平访问拉美,从选择去访那些国家,到访问中所做的重点交易,都是精心设计,以求达到两个目的。第一、是针对美国自2009年以来的要在中国的后院(东亚与东南亚)搞「再均衡」。他拉美行的用意,正好旨在让美国知道如果有人在你后院同样地稿「再均衡」,是什么滋味。第二、习近平要让拉美国家知道,中国对本地区的弱小民族的爱戴,如同它在非洲一样,都是要尽中国的能力,以无条件的方式帮助与扶植须要中国帮助的国家。这就是中国的大国外交姿态的风范。这两个目的,是习近平今年藉参加在巴西举行的金砖五国年会而出访拉美其他三国的另一层更深的意义。
美国的因应显露恐慌中国先后在非洲与拉美地区释出善意,以实际行动表明其支持弱小民族之决心。虽然中国不一定是要威胁美国在世界的霸权,而其背后的动力与动机,是因为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深受帝国主义侵略之害,故独具对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也」之感受与同情。这正是美国甚至其他西方国家完全不能了解的。前此,中国大力援助非洲。譬如在2000至2009年间,中国对35个向中国贷款而无法偿还的非洲国家,一律取消它们的债务。又在2008-2010年全球因华尔街崩溃而引起的金融海啸,连世界银行都感资金短缺时,中国贷款给非洲国家的1,100亿美元的总和,比世界银行贷出给非洲的总和还要多。美国酸溜溜的心态,完全可由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口中将中国在非洲所为侮蔑为「新殖民主义」表露无遗。
今夏7月习近平造访了拉美四国以后,美国担心自己后院被人入侵的惶恐,可以从一件事情上看出端倪。那就是8月4日突然召开了一个近50个非洲国家与美国的峰会。此举是否由中国引起,可从美国官员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看出。在答复媒体询问时,美国前负责非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詹达伊‧弗拉泽(Jendayi Frazer) 否认「中国对非洲事务的参与让美国黯然失色」。他并指出「人们」希望看到欧巴马政府有更多与非洲大陆合作。用此逻辑类推,我们可以预测,同样地,在习近平访问拉美以后,将有「人们」也希望美国有更多与拉美国家的合作!欧巴马不但亲自每会必到与这些50个非洲国家的首领亲密交往,而且还藉《经济学人》访问他的机会教导非洲人如何应对中国的投资。其秘密乃在要中国投资者必须雇用当地人。为了追赶中国,美国宣布将在非洲砸330亿美元。
总而言之,这一切,变相证明了习近平大国外交笼络弱小民族的方针,已由美国的忐忑不安看到它已经起了何等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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