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繁荣给旧金山湾区带来的改变越来越明显。近年来,许多人因为高昂的房价搬离这里,这使得湾区的不平等进一步加深。如果湾区不适合他们,那么湾区适合谁呢?
常见答案是,那些丝毫不顾及穷人利益的科技工正在重塑旧金山湾区。由此可见公众普遍对科技工充满敌意,并且体现在诸多方面。2013年,抗议者围堵了科技公司的员工巴士,反对巴士站及道路私有化、物价和房价上涨,以及科技公司的减税政策,认为科技公司的所作所为对公共交通造成了破坏。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指责均体现了公众对科技员工的些许敌意。
抗议者围堵科技公司的员工巴士 图片来源:Flickr
如今,各种形式的文化斗争趋于激化。左翼人士认为科技工是有一群有钱的,有侵略性的人。他们会加速地区中产阶级化,加剧社会不平等。作家丽贝卡·索尔尼特(Rebecca Solnit)曾这样比喻:“科技工和驱逐房客的房东的关系,就像象牙买家和猎象者的关系一样。”此外,科技工创造了许多破坏性的平台和服务,其中有的和出租车司机抢生意,有的把本就稀有的住宅变成酒店。
科技公司的老板们宣称,自家公司旨在服务全人类,传播正能量,更好地分享科技成果,创造更加公平的世界。毫无疑问,被科技行业所淘汰的人之所以会对这个行业起疑、不满,相当程度上是因为这些科技公司虽然自诩胸怀济世精神,但赚起钱来却毫不含糊,丝毫没体现救世精神。然而,不问青红皂白就敌视科技工是错误的。
科技行业的界限很难划分——谷歌母公司Alphabet、亚马逊和苹果都属于科技公司。他们在全球雇佣煤矿工人、客户服务专员、流水线操作工以及软件开发人员。媒体和本文非常关注并且怒怼的人群,是硅谷的软件开发人员、软硬件工程师、编程人员或界面设计师。在这里,我用“科技工”指代从事这类职业的人群。
当然,科技公司的雇员远不止狭义的“科技工”,他们还包括服务人员、司机、办公室文员、项目管理人员还有那些临时工和合同工。但这些人的生活远远没有科技工舒适,因此,把谷歌所有的雇员都视为旧金山湾区灾难的根源是错误的。从现在开始,我将把关注点放在直接接触产品开发与设计的科技工身上。
如何看待高薪?
科技工成为文化之战众矢之的原因就是高薪。然而,他们的高薪不是老板派发的礼物,也不是股权分红。目前导致科技工收入偏高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能够掌握这些技术的人并不多,行业缺乏竞争,因此薪酬就会居高不下;二是这些员工掌握的专业技术能为老板带来可观的利润。(职业运动员的情况也是一样,当然这些运动员也是工人。)
薪资最高的科技公司前5名 图片来源:Paysa
但众所周知的是,大型科技公司每年为了拉拢人才投入的约10万美元的股权报酬,这实际上是一个“金色的牢笼”。老板们用股票作为一项长期收益激励员工,使他们即使面对恶化的工作环境或面对更好的工作机会,也能坚持留在公司。但是,这些股票也不会立即变现,另外,一些公司的股票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变现,特别是如果公司还没有公开上市,那么股票的价值就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可能一文不值)。
在大多数科技公司,员工根本拿不到这份补偿。除了美国西海岸(硅谷、西雅图和洛杉矶)和华尔街以外,大多数科技工都没有高薪加持股的待遇;相反,他们过的是过去意义上的“中产阶级生活”。
可以肯定的是,科技公司的老板正在尽全力压低科技工的工资,将软件设计和开发工作转移至人力成本更低的国家,比如印度,并且实现技术工作的自动化。科技工工资再高也还是工人,也逃不过老板的剥削。
科技工并未提高房价
科技工自己也不想为公寓或食物支付更多的钱。他们也没想要开豪华店铺或者买地建房。是房东们通过改造公寓来收取更高租金,餐馆老板们通过抬高标价来赚取更多利润。推动物价、房价上涨的因素是房地产业的繁荣和食品行业对高昂利润的追逐,并非科技工。
一位被房东驱逐的湾区住户,许多人将湾区的房价上涨归罪于当地的科技工 图片来源:CNET
对付房价上涨的办法是控制房东对于财产的所有权。我们必须加大力度控制租金上涨、对空置房屋增税,并进一步设定限制条件停止房东驱逐房客,推行公共住房,让有房可住作为一种社会权利——而不是让科技工自愿地退出租赁市场。我们要为所有人的基本生活工资而努力,而不是一心要降低科技行业的薪酬。
把房价上涨归咎于科技工则是权力的错置,并且有利于房东、开发商和小型企业所有者,使他们免受审查。这些真正的罪魁祸首中的许多人与科技本身毫无关系,而只是利用了市场繁荣所带来的好处。
毁掉世界?
除此之外,有些人也指控科技工们正在制造破坏世界的工具。Uber(优步)将司机从正式职业变成临时工。Facebook(脸书)给我们灌输太多广告和消费至上主义。将这一问题归咎于普通的科技工,就像指责石油工人用水力压裂法采集天然气一样,都是错误的。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所有者,也就是雇佣阶层,才有权决定生产什么和如何生产。(水力压裂法:一项有广泛应用前景的油气井增产措施,10年中在美国被大范围推广,是目前开采天然气的主要形式。由于要求用大量掺入化学物质的水灌入页岩层进行液压碎裂以释放天然气,该技术被被指污染水源,从而威胁当地生态环境和居民身体健康——译者注)
当然,科技工从事这些工作都是自愿的,就像石油工人一样,但是作为一种普遍原则,社会主义者不会去指责工人去寻求高薪职位。个别科技工如果家境足够富裕,完全可以为了原则而自愿地辞掉在Uber的工作,但还会有其他人需要这份工作,填补他的位置——这就是资本主义世界的运行方式。这也是为什么编程教育学院和小学生编程课在美各地传播开来的原因。
Uber和出租车司机相互抢生意 图片来源:KINIBIZ
科技工的确拥有设计方案的决定权。然而这种决定权的效力同所有其他行业的工程师一样,最后还是要由公司高层最终决定产品设计的走向,并且有权对一些实质性的内容表示同意或反对。
我们与其责怪科学技术和技术工作本身,不如倡导民主地利用技术工程专业知识和技巧,以满足人类需求,减轻劳动负担,并且修复环境破坏。工程师往往是高度理性的人群,他们可能愿意去团结一致地、谨慎地利用自己的才能,而不是追随市场风向,去创造一个又一个像快拍(Snapchat)这样的应用软件。
让技术人才理性地发挥作用的愿望与科技工本身的世界观是相一致的。在社会主义社会的条件下,这种世界观将会使他们能更加充实地工作。
作为工程师的科技工
科技工肯定是工人,可他们也是工程师,这就给如何去组织他们带来了一些挑战。
首先,一些软件工程师的工作不利于其他员工。雇佣阶层目前正在绞尽脑汁增加灵活用工、提高员工工作速度或者淘汰员工的工作。虽然不是全部,但许多科技工都是完成此事的重要一环。亚马逊公司最先开始对仓库工作进行监控,并让仓库工人干更重的活儿,而现在客服人员和配送司机也不能幸免。结果使得员工人数越来越少,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脸书、谷歌和优步研究人员开发的人工智能系统,会威胁卡车司机、售后服务和法律行业的某些工作岗位。
Tesla全工业化的汽车制造工厂 图片来源:Flickr
更不利的是,培养科技工通常需要精益求精的教育,那么能享受这样的教育就要有一定家室背景。因此,科技行业的劳动者中的大多数可能都来自富裕家庭(除此之外,白人和男性的比例也很高)。
科技工也更倾向于相信个人价值和成就是他们成功的根基,因此他们认为其他人也应该努力工作,才能使自己获得更好的生活。这使得自由主义在科技工中比较而言更为流行。再有,科技工的工资让他们积累了实际的财富;虽然不会成为亿万富翁,但他们中的很多人会是百万富翁。
这意味着,团结一致在工作场所组织斗争不是他们唯一的,也可能不是最好的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的途径。对于一名科技工来说,辞去这份工作找个其他更好的工作,比和同事联合起来容易得多。紧张的就业市场使他们在工作中能够更加没有顾虑地提出自己的需求,但是高薪使得他们提出的需求不太可能在利益层面与老板唱反调。
因此,在工作场所能够组织科技工进行的运动,在近期至中期不太可能围绕着工资、福利和工会化问题。这些运动的主题还将继续是有关压迫的问题——比如科技行业女性面临的泛滥的性别歧视和性骚扰,该行业严重的性别和种族多样性缺失以及科技行业中移民者的权利。
科技工在旧金山抗议特朗普的移民措施 图片来源:TechCrunch
但事情并非到此结束。左翼的年轻科技工的确不少。“科技工联盟”(The Tech Workers Coalition,是一个位于湾区的,由科技行业工、劳工组织者和社区组织者组成的工人联盟,旨在提高社会正义和工人权利——译者注)正领导科技工形成基层组织,围绕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展开斗争,比如支持成立科技园区服务员工工会,还有倾听没那么富裕的少数科技工的抱怨和不满。
社会主义者必须欢迎和支持这些发展,即使我们明白,科技工身处的矛盾的地位,使得他们仅有有限的能力和潜力集体组织与老板斗争。
关于
Siddharth Patel是斯坦福大学土木和环境工程、经济学的硕士研究生,他是国际社会主义组织(International Socialist Organization)的成员。
原文链接:https://jacobinmag.com/2017/08/silicon-valley-gentrification-tech-sharing-economy,原文有删减
:Siddharth Patel
译者:张瑶
编辑:xd
美编: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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