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stract: Modern economists have recurrently demonstrated both self-conceit and cold detachment. This, according to the author, is because economists want applause and fear controversy. As there is inverse correlation between commercial confidence and the fundamental benefit of capitalism, policies in favor of poor people will necessarily provoke strong repercussion from the rich. To avoid controversy, many economists choose to remain silent and while away in their complacency.
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发生前,经济学在美国已经能开展正规的教学和研究并引导公众意见,是一门声名显赫的学科。哈佛、哥伦比亚、耶鲁、芝加哥、普林斯顿、加州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都是经济学的重镇。一些经济学家在全国享有盛名,比如哈佛著名的教授,曾参与关税制定和战时物价调节的陶西格(F. W. Taussig);从德国来到哈佛的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哥伦比亚大学的韦斯利·米契尔(Wesley C. Mitchell);还有耶鲁的弗雷德·费尔柴尔德(Fred R. Fairchild),他与弗尼斯(Furniss)、巴克(Buck)合写的教科书为好几代本科生所使用,是让学生们觉得枯燥乏味至极的书。全国各大学和学院里还有其他一些经济学家,虽然声望不及以上人物,但也颇受尊重。在其他国家,尤其是英国和德国,经济学家也同样享有盛誉。
有时他们也会组织起来反对采取行动,或者支持无所作为。1933年秋,在普林斯顿的埃德温·甘末尔(Edwin W. Kemmerer)的号召下,这一专业里的许多较有名望的学者们聚在一起反对货币和财政政策上的试验。一年多以后,几个哈佛经济学家又联手对新政的经济试验主义进行了猛烈的抨击。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参与这些活动的不仅有老教授,还有那些尚在积极争取获得终身教职的年轻教员。不过,那个时代经济学界最普遍的气氛是那种优雅体面的学院式自满。教授们仍只关注在经济理论、货币银行、统计学和经济史方面像以往那样进行教学、研究和写作。在各大名校中,很少有关于大萧条的起因和对策这样令人紧张的研讨班,专业杂志上也少有这样的讨论。1934年(或者是1935年)的某个时候,罗斯福回到哈佛与他的几个儿子以及儿子的朋友们在本科生俱乐部吃饭。当他穿过街道时,学生们向他高呼着“开除塔格韦尔”。这实际上反映了他们从经济学教育中所获得的最重要的东西:在行政部门供职的经济学家中,塔格韦尔(Rexford Guy Tugwell)是最著名的行动主义者,因此也受到最多的非议。
在这种弥漫的气氛中也有一些例外,他们是经济学专业中的怪人和异类。许多大学的校园里都有这么一两个人——通常是男学者,偶而也有些女学者——会不断地追问,为了减轻萧条带来的灾难,国家应该做些什么?在地方层面上又应该做些什么?就某个具体问题又应该做些什么?农业和劳动经济学家,因为常常与其当事人打交道,所以很容易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这却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学术声誉。在学术上,他们只能算是二流人物。在威斯康星大学,受约翰·康芒斯(John R. Commons)的影响,诸如失业保险、利用率管制和税收之类的问题广受关注。很多人认为威斯康星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在二战中以及战后初期那段最富创造性的时期里,在华盛顿,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激起商业界的敌对是件有益的事。在大学里也一样。罗伯特·赫钦斯(Robert M. Hutchins)曾注意到,作为芝加哥大学的校长,经济学专业的任命是他必须面对的最具风险的事。顺便多说一句,他和他的继任者做出了很好的选择,从而减少了这种风险。而当经济学家远离了争议而进入一片赞成声中,他们的建议就不仅仅是毫无价值,而且比这更遭,已然成了确凿无疑的破坏。由此我们可以认为,除非那些身处责任岗位上的经济学家们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否则他们提供的服务必定具有破坏性。
最精巧的逃避办法是向工会和公司双方施加道德压力,从而使他们一方降低对工资的要求,一方放慢价格的增长。被媒体披露后,这一逃避办法获得了认可。福特总统成立了工资和物价稳定委员会(Council on Wage and Price Stability),装模作样地要采取行动。除了言论自由,他们什么权力也没有。在随后的民主党政府里,先是罗伯特·斯特劳斯(Robert Strauss)的政治能力,接着是阿尔弗雷德·卡恩(Alfred E. Kahn)博士的管理热情,使得人们对这一机构采取行动的幻觉越发增强。他们设置了工资和物价增长可以被接受的限度,但对那些超出限度的,却没有任何惩罚。这本该引起争议。或许这标志着公众对这些举措的看法正有所改进,除了那些直接相关者,人们并不对他们抱什么期望。而那些相关者则被认为不是在为结果而工作,而是在为薪水而工作。或许这更合理吧。
*原文出处:John Kenneth Galbraith, “Economists and the Economics of Professional Contentment”,Andrea D. Williams(ed.), Annals of an Abiding Liberal,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79, pp.20-35。
【注释】 ①Economic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1969, pp.4-5. ②加州在1978年通过第13号提案(Proposition 13), 将财产税收入的控制权自地方政府转移至州政府,使地方政府只能依靠销售税收和州财政补助来支付帐单。 ③学术界可能会提出这样一个或者代表进步,或者代表超然的证据,即福特基金会已经宣布要为研究这一问题提供大量资助(Ford Foundation Letter, April 1, 1977),其中的一项研究预期要历时五年。
Abstract: In such an “affluent society” as that of the United States, affluence itself has not eliminated poverty, but rather cemented it. Through their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the rich make the state adopt economic policies that are to their benefit. At the same time, the plight of the poor remains ignored, or even rationalized in various ways.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 poor should speak out louder and take a more aggressive part in politics, including voting, to improve their economic situations.
当今时代颇有一些深入人心的信念,其中之一是:贫穷已不再是我们社会生活中可以接受的特征。但贫穷当然依旧存在,而且正如数据显示,它也并未缩小。根据人口普查局(the Bureau of the Census)的统计,1980年,全国人口的13%,也就是2930万美国人生活于贫困之中,这个标准是一个四口之家的年收入低于8,414美元;1983年,则有3530万即全美人口的15%生活于贫困线之下,标准是四口之家的年收入低于10178美元(这已随物价而提高)。我们必须承认,此类情况实不应该发生在像美国这样财富丰裕的国家里。
我要说,我本人很早的时候就对此深信不疑。这个信念,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以前,追溯到1958年。当时我在一本书中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书的标题几经变动,最初叫《人们为什么贫穷》(Why People Are Poor),最后变成了《丰裕社会》(The Affluent Society)。这本书在这个月要出一个新版本,有人要我借此机会回顾一下自己过去的观点与希望。唉,我现在可不如当时那么乐观了。有人跟我说过,丘吉尔曾说他不得不经常自食其言,并发现自食其言有益于健康。而我宁可不吃这“营养食品”!
上世纪是一个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人们特别善于编造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穷人排除在公众的良知之外,其中的有些说法被证明极其经久耐用。亚当·斯密(Adam Smith)设想了一个竞争的、自利的和自我激励的体制,在某种程度上是最优的,但它也并不完美,只是一个不完美世界中最好的东西。斯密的思想现今仍有人响应。大卫·李嘉图(David Ricardo)与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Thomas Robert Malthus)追随斯密的思想,并在很大程度上使其更为精练。他们强调说,老百姓在尽可能地多生孩子,这限制了他们改善自身生活的能力,只能维持在最低生存线的水平上。马尔萨斯确曾提出过这样一个建议:在婚礼上警告那些对生儿育女乐此不疲的男男女女,让他们放弃这种倾向,并让他们起誓要节制生育。但事实证明,这并非控制生育的一种有效形式。
社会达尔文主义者(Social Darwinists)在这方面达到了更老道的水平。其中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与威廉·格雷厄姆·萨姆纳(William Graham Sumner)这两位在十九世纪最后几十年间在美国很有影响。他们共同倡导一种异常方便的学说,即贫穷是清除“不适者”的社会药剂。这一学说后来变得更文雅精巧,变成:因为慈善捐助会阻碍进化过程,所以应予避免。不过又有一种相反的意见站出来说这不正当地限制了捐助人的自由。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了激烈争论。今天,社会达尔文主义仍然阴魂不散,一个表现就是,有些人认为,如果把礼物送给那些不配得到它的穷人,甚至是给那些破了产的亲戚们,这在某种程度上会对他们的品格造成不利影响。社会达尔文主义跟原教旨主义神学的一支也有着自然的亲密联系,这一派观点认为,神把财富赐给那些配得上的人,以此来表达对这些人的肯定。这种言论可以在宗教广播电台以及“道德多数派”(the Moral Majority)的宣讲人那里得到。
不久以前,采取反对把贫穷和不幸合理化的立场,已经成为在实现了普选的民主社会中争取穷人选票的一种需要。同时,对于那些或对自己的经历心有余悸,或对他人的遭遇感到兔死狐悲,担心自己某一天也会身陷困境的人来说,要争取他们的选票,也需要端出这种立场。只要穷人的数量还是很多,只要这种担心依然压在人们心头,这种诉求就不会失去效力。从这种诉求中,而且,也从富人中那部分能说会道者的悲悯之心和谆谆告诫中,现代福利国家到来了。它保证人们的最低收入,保证向所有人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为此还要建立一个社会保障和社会安全的体制框架。与此相联的是,要致力于对经济实行全面管理,以此来确保经济发展、就业、农产品价格和收入都达到比较令人满意的水平,还要确保对工业产品充分而持续的需求。这是一种政治潮流,在英国,它与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费边主义者(Fabians)、工党(the Labor Party)以及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相联系;在美国,则与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和新政(the New Deal)有关,当然也与凯恩斯有关;而在其他的工业国家,也与上述因素的影响有关系——大体说来,就与社会民主主义及左派有关。
同样地,当大多数还算有点头脑的美国人听到有人提出需要“更大的激励”的时候,立刻就会自然而然地断定,在某些地方,有些个人、群体或者企业正在追逐更多的税后收入。当然,他们不一定就会认为政府以穷人的名义所进行的干预在本质上是无效的,而这是漠视穷人的另外一个重要理由。公共部门的无效并不会成为反对防务拨款、农业基金,或者帮助大陆伊利诺国家银行(Continental Illinois National Bank)与信托公司(Trust Company)这些事的理由。但是,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富人面对着穷人对自己的丰裕的辩护不必一定要在思想上有什么冲击力。只要没有公开承认某项立法是为了富人或者别的有势力的人,也就过得去了。
众所周知,里根总统之所以能上台,是靠着美国人中生活比较舒适的那部分人的热情支持。在一个民主体制中,为自己的支持者干点什么是很正常的事。那么,里根对那些给他投票并慷慨资助他选举的人予以回报,这似乎是无可厚非的,甚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最适合或者说最受欢迎的回报当然就是减税,这种做法对那些收入较高者影响最大,同样这对底层人的支出也相应地影响最大。只不过为了这个丰裕社会的面子,此事不得声张。在1981年的秋季,当管理与预算办公室(the Office of Management and Budget)的主任大卫·斯托克曼(David A. Stockman)承认说,供应学派的经济学只是让收入更多地流向富人的一个幌子罢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这话确实是真的,但也是对政治上礼数的一个很大的冒犯。
我还想谈及托马斯·伯恩·埃德萨尔(Thomas Byrne Edsall)的新书——《新不平等政治学》(The New Politics of Inequality)。该书提出并极具说服力地证明了我在此处提出的观点。他在结论中所写的话,本来也是我想说的:“在过去的十年中,”——要我说应该是几十年——“政治进程中的改变已经强化了富人的权力并侵蚀了穷人、工人阶级和中低收入阶层的力量。这种转变反过来又导致极其有利于富人的经济政策的施行。这种政策处罚穷人,让大多数的劳动者和中产阶层承担日益加重的税务负担”。
Abstract: This article i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life and work of John Kenneth Galbraith. Having had a colorful and influential life in academic and political circles, Galbraith has left behind him a big body of writings that cut deep into American capitalism and its mainstream economics. He held that large corporations constitute the foundation of modern economy. He never believed in the “invisible hand” and insisted that government and planning should have a role to play in maximizing social well-being. As a socialist, he was actively involved in various campaigns against poverty and war.
加尔布雷斯特立独行、为学不拘。他对美国资本主义发展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对主流经济学提出了深刻的批判,对美国政府的政治经济政策进行了无情的抨击。加尔布雷斯生活多变、阅历丰富,学术研究和政治活动构成了他的人生主线。他是哈佛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二战期间,他曾担任美国物价管理局(Office of Price Administration)副局长、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团(the United States Strategic Bombing Survey)团长。尔后,担任经济安全政策室主任,负责检查德国和日本的经济政策。他出任过几届总统及总统候选人顾问,并担任过美国驻印度大使。加尔布雷斯笔耕不辍、著述等身,出版了大量的专著、文集、自传以及小说。他对经济学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四部著作:《美国资本主义:抗衡力量的概念》(American Capitalism: The Concept of Countervailing Power,1952)、《丰裕社会》(The Affluent Society,1958)、《新工业国》(The New Industrial State,1967)以及《经济学和公共目标》(Economics and the Public Purpose,1973)。
瑟罗(Lester Carl Thurow)有一句经典的评价,可以作为加尔布雷斯一生经历的真实写照:他置身于经济思想主流之外,却驻足于经济事件主流之中。②
二、加尔布雷斯的生平③
1908年,加尔布雷斯出生于加拿大伊利湖(Lake Erie)北岸的一个名叫Iona Station的小镇,并在南安大略(Southern Ontario)长大,这里生活着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苏格兰移民后裔。在他的自传《我们时代的生活》(A Life in Our Times: Memoirs,1981)中,加尔布雷斯回忆到,自己的学校教育经常被农场劳动所打断,学习成绩也很一般。14岁时,年仅49岁的母亲去世,父亲成为他生活上的主要支柱。老加尔布雷斯是一名政府激进主义分子,虔诚拥护加拿大自由党,积极投身于地方政治,还是加拿大自由党县级分支机构的一名资深官员。小加尔布雷斯经常跟随他的父亲在县域范围内四处游历。也许正是父亲的言传身教,培养了加尔布雷斯的批判精神和政治热情。④
1926年秋天,加尔布雷斯进入安大略农学院(Ontario Agricultural College),即现在的基辅大学(University of Guelph)学习农业经济学。但是学习的内容都是一些农业知识而非经济学。不过,他很早就显示出写作天赋,为当地的一家报纸写每周专栏,介绍最新而实用的农业知识,并负责办了一份校报。
1937年秋,加尔布雷斯成为美国公民,并且和阿特沃特(Catherine Merriam Atwater)成婚。随后,加尔布雷斯远渡重洋来到英国,在剑桥成为一名洛克菲勒研究人员。在那里虽然没有见到凯恩斯,但是和后来大名鼎鼎的卡恩(Richard Kahn)、罗宾逊夫人(Joan Robinson)、斯拉法(Piero Sraffa)以及卡莱斯基(Michal Kalecki)等建立了长期紧密的联系。他每周都去伦敦经济学院参加由哈耶克(Friedrich von Hayek)和罗宾斯(Lionel Robbins)主持的学术讨论会。
1938年,加尔布雷斯回到哈佛,受托调查罗斯福新政(New Deal)中的公共项目。于是他频繁往返于华盛顿,对当时的政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1939年,加尔布雷斯和罗斯福有了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1940年,加尔布雷斯成为全美农场主协会联盟(American Farm Bureau Federation)的常驻经济学家。1940年的美国总统选举中,他成为白宫写作班子的一员,大部分时间用来撰写竞选人的政治演讲稿。
1948年秋,加尔布雷斯回到哈佛,讲授农业经济学和产业组织,但他仍然专注于政治和写作。很快,有关权力关系的两本著作《美国资本主义:抗衡力量的概念》和《价格控制理论》(A Theory of Price Control,1952)相继出炉。有关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股票市场泡沫以及其后经济大崩溃历史的著作《大崩溃:1929》(The Great Crash 1929,1955)也出版发行。1955年夏,加尔布雷斯安排了一年的时间游学和写作一本有关贫困问题的著作。结果,《丰裕社会》(The Affluent Society,1958)一经出版,立即风行全球。⑩
1959年秋,哈佛大学授予加尔布雷斯沃伯格(Paul Warburg)经济学教席,同时给了他两学期的假期开始《新工业国》(The New Industrial State,1967)的写作。1960年11月,约翰·肯尼迪当选总统,派加尔布雷斯出任美国驻印度大使,他的写作工作暂时中断。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不仅是加尔布雷斯的学术丰产期,也是他政治活动的活跃期。他是美国自由派游说组织“美国民主行动”(Americans for Democratic Action)的创建者之一,史蒂文森(Adlai Stevenson)两次总统竞选以及约翰·肯尼迪总统竞选的顾问和写作班底成员。
出任驻印度大使期间,{11}加尔布雷斯不断地给肯尼迪写信和发电报,反对美国政府过度地卷入越南战争和其他军事行动。肯尼迪遇刺后,约翰逊(Lyndon Johnson)上台,加尔布雷斯辞去了大使职务,但是继续为约翰逊提供政策建议。1964年,约翰逊总统任命加尔布雷斯到白宫的一个任务小组,负责向贫困宣战的相关事务。1969年,加尔布雷斯出版了《如何控制军事》(How to Control the Military,1969),解释了军事力量和军工企业对美国政府政策的强大影响力,强烈建议有必要进行军备控制,呼吁政治家抵制军事工业联合体(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的过度影响。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加尔布雷斯继续努力把自己的经济思想带进更为广阔的公众视野。《不确定的年代》(The Age of Uncertainty,1977)和《经济学大众指南》(Almost Everyone’s Guide to Economics,1978)相继出版。1972年,他当选为美国经济学会主席。1976年,美国演化经济学协会(Association for Evolutionary Economics)授予他凡勃伦—康芒斯奖。1982年,他被选为美国艺术和文学院(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Literature)的成员(共50人,他是经济学家中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人),两年之后,当选为主席。
这一时期,加尔布雷斯积极投身于学术活动,于1978年创建了期刊《后凯恩斯经济学》(Journal of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1975年他从哈佛大学退休,对于写作和政治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他强烈反对美国走向保守主义的趋势,反对贪婪作为个人行为第一推动力的复兴,尤其反对里根政府的管理政策,也反对克林顿政府降低国内支出和福利改革措施。加尔布雷斯强调:为了理解经济,必须了解历史;为了理解真实世界,必须理解权力所在。
由于他对经济的驾轻就熟,对政治、权力的透辟了解(源自其非同寻常的介入)和对社会的持久关怀,尽管年事已高,加尔布雷斯也不曾放下手中的笔。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又相继出版了以下著作:《权力的剖析》(The Anatomy of Power,1983)一书解释了权力的本质以及和经济政治体系的关系;《经济学展望:一个批判的历史》(Economics in Perspective: A Critical History,1987)一书整合了经济历史和经济思想的历史;《好社会》(The Good Society: The Humane Agenda,1996)强调了在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年,必须更加关注贫困问题;《经济时代之旅:第一手观点》(A Journey Through Economic Time: A Firsthand View,1994)回顾了美国过去一个世纪的经济政策历史;《罗斯福以来的重要人物》(Name-Dropping from F.D.R. On,1999)回顾了罗斯福、杜鲁门、肯尼迪和约翰逊总统的经济政策。
1958年,加尔布雷斯出版了《丰裕社会》。该书并非为美国日益富足的经济社会歌功颂德,而是深刻剖析了美国丰裕社会背后的贫困问题。在他看来,“看不见的手”有促使私人经济繁荣和公营经济凋敝的趋势。{21}美国市场上虽然充斥着消费性商品,但社会服务却相当贫乏。商品繁荣剥夺了诸如清新的空气、干净的街道、良好的学校、高雅的艺术等社会福利。如果人们在个人奢侈消费上开支少一些,在外部公共环境上开支多一些,那么美国人民的生活就会更长远,更有意义。书中提出一个二元命题:“私人的富足和公共的污秽”(private opulence and public squalor),下面这段描述可谓入木三分:
在《丰裕社会》之后,哈灵顿(Michael Harrington)的《另一个美国》(The Other America,1962)也出版发行,贫困问题成为美国社会普遍关注的核心问题,并最终导致约翰逊政府提出了“向贫穷宣战”口号和“伟大社会”计划。加尔布雷斯在为约翰逊总统起草的“伟大社会”演讲中向全美国呼吁:伟大社会应该人人富足和自由,消灭贫穷和种族歧视;孩子们能够学习知识,丰富他们的大脑,发挥他们的才智;人们能够享受闲适,更加关注生活的质量而非商品的数量;社会为市民提供的不仅是丰富的物质,更要满足他们对美的追求和对社会和谐的渴望。{23}尽管有关“伟大社会”计划的各种批评和争议依然存在,但是,它在解决美国贫穷问题上确实发挥了重大作用。一个重要事实就是非洲裔美国人的贫穷率从1959年的55%下降到了1970年的33%,对应年份美国整体的贫穷率从22%下降到了12%。{24}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里根总统的一句名言成为了改变整个社会的风向标:政府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问题的根源。加尔布雷斯所倡导的“新社会主义”在自由主义盛行的时代成为了历史。
加尔布雷斯对贫穷的关注并不局限于美国,而是投向了问题更为严重的第三世界。加尔布雷斯认为,世界经济的发展呈现出两大趋势:富裕国家变得越来越富裕,贫穷国家却陷入亘古的贫穷之中,包括大部分非洲国家和亚洲的印度、巴基斯坦等部分国家。这些地区的长期贫穷已经形成了“顺应贫穷”(the accommodation of poverty)的贫穷文化,不思进取、缺乏热情,产生了宿命论的意识,从而形成了自我保存的贫穷链。长期来看,解决这些地方的贫穷问题的唯一出路就是城市化,把他们从农业领域拽到生产潜力更大的工业领域,但是不能牺牲其他更具基础性的方面,包括政治稳定、教育以及文化投资。我们必须记住一个简单的事实:当今世界上,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民是贫穷的,也没有愚昧无知的人民是不贫穷的。
加尔布雷斯的反战思想非常坚决。出任美国驻印度大使期间,尽管远离华盛顿,他还是经常写信、致电,设法将自己的意见、观点为肯尼迪所知晓。他关注柏林危机、印度支那战争、猪湾(the Bay of Pigs)危机、古巴导弹危机,反对越南战争。1961年10月,加尔布雷斯致信肯尼迪:“尽管我多次为柏林之事烦恼,但我总想,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越南之事更让我忧心。越南战争更复杂,更难控制,更多变,更容易引起误解。更糟糕的是,对如此复杂的情况,对我们驻守越南的战友的政治判断力,我没有丝毫信心。顺便说一下,哈里曼(Averell Harrima)同意我的观点。”{26}
【注释】 ①Jeff Madrick, “A Mind of His Own”,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Vol.52, No.9, May 26, 2005. ②约翰·伊特韦尔,默里·米尔盖特和彼得·纽曼(编):《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第2卷:E-J,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6年11月第1版,第487—488页。 ③关于加尔布雷斯的生平,主要以下述文献的描述为蓝本:Stephen Dunn & Steven Pressman, “The Economic Contributions of John Kenneth Galbraith”, Review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17, No.2, April 2005, pp.161-209。 ④加尔布雷斯在哈佛大学的密友和合作伙伴帕克尔 (Richard Parker)回忆到,加尔布雷斯经常谈起他父亲的故事:阔步走在邻居谷场集聚的人群前,爬上高高的肥料堆上,要求这些惊讶的看客保持安静,然后,面容真诚(但是两眼炯炯有神)地向大家道歉。Richard Parker, “Early Influences on Galbraith’s Worldview and Economics”, H. Sasson (ed.), Between Friends: Perspectives on John Kenneth Galbraith,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99, pp.147—159。 ⑤不过,根据加尔布雷斯自传中的描述,他的博士论文探讨加利福尼亚县域支出问题,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只是为了混个博士学位。 ⑥Jeff Madrick, “A Mind of His Own”. ⑦同上。卢斯是《时代》(Time)、《生活》(Life)和《财富》(Fortune)的发行人,公开反对罗斯福和“新政”,但是赞成运用凯恩斯主义扩大政府开支以刺激经济增长。加尔布雷斯为《财富》撰文,通常会撩拨意识形态的牢骚,作为同事的卢斯会给予其保护。 ⑧同上。 ⑨尽管受到威胁,加尔布雷斯仍然坚持按照调查的实际结果进行公布。后来,加尔布雷斯被派到日本调查战略轰炸的结果,五角大楼为他在9000英里之外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战略轰炸非常成功。 ⑩《丰裕社会》为加尔布雷斯赢得了无数荣誉,被翻译成多国文字,获得了Tamiment图书奖和Sidney Hillman奖。Doc.Ing.Ivan Figura, CSc. “John Kenneth Galbraith,” BIATEC, National Bank of Slovakia, Volume XI, June, 2003, p.15。 {11}顺便说一下,加尔布雷斯92岁的时候,被印度总统授予最高荣誉奖(the Padma Vibhushan)。 {12}对加尔布雷斯经济思想的介绍,我们吸收了下述文献建立的分析框架:Doc.Ing.Ivan Figura, CSc. “John Kenneth Galbraith,” BIATEC, National Bank of Slovakia, Volume XI,June, 2003, pp.15-19. {13}约翰·伊特韦尔,默里·米尔盖特和彼得·纽曼(编):《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第2卷:E-J,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6年11月第1版,第487—488页。 {14}见纽约新派大学(The New School)的加尔布雷斯主页http://cepa.newschool.edu/het/profiles/galbraith.htm。此外,诺贝尔(Holcomb Noble)和马丁(Douglas Martin)在《纽约时报》上祭奠加尔布雷斯的文章中也指出,“在许多人看来,加尔布雷斯是美国制度学派最重要的嫡系子孙。”Noble, Holcomb and Douglas Martin, “John Kenneth Galbraith, 97, Dies; Economist Held a Mirror to Society.”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30, 2006. {15}Madrick, Jeff, “A Mind of His Own,”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Vol.52, No.9, May 26, 2005. {16}加尔布雷斯去世之后,康奈尔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弗兰克(Robert H. Frank)在《纽约时报》上撰文指出,诺贝尔奖有时颁发给理由正确但结论错误的学者,但从不会颁发给结论正确而理由错误的学者。Rorbert H. Frank, “ Right for the Wrong Reasons: Why Galbraith Never Got the Prize Top of Form”, The New York Times, May 11,2006。2000年克林顿总统在白宫为他颁发自由勋章(The Medal of Freedom,美国国家最高市民荣誉)时,加尔布雷斯说:“我非常感谢这项荣誉,我会努力抱以适当的谦虚。”哈佛大学时任校长陆登庭(Neil L. Rudenstine)教授这样评论:“半个多世纪以来,加尔布雷斯为我们的公共话语世界注入了知识分子的深刻犀利、慷慨博大、优雅、纯粹与最伟大的良知。”“Presidential Medal of Freedom Recipient John Kenneth Galbraith”, http://www.medaloffreedom.com/JohnGalbraith.htm。 {17}Galbraith, John Kenneth, The New Industrial State (2nd edition), Harmondsworth: Penguin Books, 1972, p.122. {18}加尔布雷斯所称的的计划(Planning)不只是科斯(Ronald Coase)意义上协调(Coordination)的概念。按照科斯的理解,企业不过是在各种形式的合约进行选择的结果;按照加尔布雷斯的理解,企业是一种能够降低市场不确定性的制度。 {19}Galbraith, John Kenneth, The New Industrial State,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67, p.6. {20}Galbraith, John Kenneth, The Affluent Society,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58, pp.126-127. {21}约翰·伊特韦尔,默里·米尔盖特和彼得·纽曼(编):《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第2卷:E-J,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6年11月第1版,第487—488页。 {22}加尔布雷斯的儿子曾经笑称,如果每次引用这段经典描述都能收5美分的版税,他们家族都能进《福布斯》400强了。Richard Parker, Henry Aaron, James Galbraith, James Fallows and E.J.Dionne, “The Legacy of John Kenneth Galbraith,” A Brookings/New America Foundation Briefing, Falk Auditorium,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April 4, 2005。 {23}Johnson, Lyndon, “Great Society Speech”, Public Papers of the Presidents of the United States, Lyndon B. Johnson, Book I (1963-64), 1964, pp.704-707. {24}2000年时,非洲裔美国人的贫穷率为22%,美国整体水平的贫穷率为11%。Germany, Kent Barnett, “War on Poverty”, Poverty and Social Welfare in America: An Encyclopedia, Edited by Alice O’Connor and Gwendolyn Mink, Santa Barbara: ABC-Clio (forthcoming)。 {25}Aurora Online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http://aurora.icaap.org/talks/galbraith.htm. {26}Jeff Madrick, “A Mind of His Own”. {27}在他出版的《如何跳出越南泥坑:解决当前最棘手问题的可行方案》(How to Get Out of Vietnam: A Workable Solution to the Worst Problem of our Time,1967)中,加尔布雷斯建议,美国应该把军队撤回到城市和沿海,建立一些可以防卫的基地,进而等待机会进行谈判。 {28}Roberts, Nathan, “The Role and Effect of Arms on the 21st Century: Re-evaluating the Ideas of John Kenneth Galbraith on the 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 Working Paper, Undergraduate Economic Research at Austin College, 2006. {29}2005年帕克尔出版了传记《加尔布雷斯:他的人生,他的政治学,他的经济学》(John Kenneth Galbraith: His life, His Politics, His Economics,2005)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帕克尔是执教于哈佛肯迪尼政府(管理)学院(Harvard's 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的经济学家。尽管他批评加尔布雷斯的一些作品,或是指正他过去偶尔出现的错误,但他始终是加尔布雷斯的密友和合作伙伴。 {30}哈佛大学校长萨默斯(Lawrence H. Summers)如此评价加尔布雷斯。目前,萨默斯尔已经辞去哈佛校长职务。Ken Gewertz, “John Kenneth Galbraith, Economist, Professor, and Author: Havard Icon Dies at 97”, Harvard News Office, http://www.news.harvard.edu/gazette/daily/2006/04/30-galbraith.html。 {31}哈佛大学校长伯克(Derek Bok)在加尔布雷斯悼念会上致辞。致辞时为前任校长,2006年 7月1日继萨默斯任代理校长。Ken Gewertz,“Galbraith remembered as giant:Family, friends share stories of wisdom, wit, and kindness”,Harvard News Office,http://www.news.harvard.edu/gazette/daily/2006/05/31-galbraith.html。 {32}美国前总统克林顿(Bill Clinton)未能参加加尔布雷斯的悼念会,但发来一封信。 {33}女权主义者、激进主义分子和作家斯坦纳姆(Gloria Steinem)在加尔布雷斯悼念会上致辞,但是在称赞加尔布雷斯的同时,她说“公共部分和私人从来没有过不和谐”。 {34}历史学家小阿瑟·施莱辛格(Arthur M. Schlesinger Jr.)未参加加尔布雷斯悼念会,但准备了致辞,由其子Stephen Arthur Schlesinger代读。他称加尔布雷斯为“最亲密的朋友”。 {35}经济学家阿马蒂亚·森 (Amartya Sen)在1960年代加尔布雷斯出使印度时,两人相识。1987年阿马蒂亚·森来到哈佛任教后,他们继续保持深厚的友谊。 {36}詹姆斯·加尔布雷斯(James K. Galbraith)是加尔布雷斯的儿子,美国经济学家。他在悼念会上说,父亲给了他很多好的建议。 {37}外交家彼得·加尔布雷斯(Peter W. Galbraith)是加尔布雷斯的儿子。
Abstract: John Kenneth Galbraith, a notable economist, has left deep imprints upon the political and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the 20th century America. This paper tries to reveal the social and moral concerns inherent in, and to a large extent peculiar to, the Galbraithian economics, which were meant to bear upon politics. The author focuses his attention on the political involvement of Galbraith from early 1950s through mid 1970s, with the intention of showing how Galbraith, whether as a devoted insider of the political power or as a critical outsider of it, has remained loyal to his own good sense and his integrity as an independent and critical intellectual. He has thus set up a good example of associating sound scholarship with political activism.
无论是作为经济学家、多种文体的和社会政治思想家,还是作为一个独特的知识分子,加尔布雷斯都将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历史中占据耀眼的位置。他留下了包括经济学专著、文集、自传和三部小说在内的56本书,③以及无以数计的文章、演讲文稿和媒体访谈。以其晓畅潇洒、机敏凌厉、亦庄亦谐的文风,他创造了被认为是自索尔斯坦·凡勃伦以来无出其右的“加尔布雷斯式文体”,使经济学以空前的程度走近大众。他造就了的“丰裕社会”(affluent society)、“常规智慧”(conventional wisdom)、“抗衡力量”(countervailing power)、“技术统治结构”(technostructure)等在英语世界内外广泛流通的语汇,还有数不清的妙语隽言流播天下。从对人和世界的深切关怀出发,他为界定和阐发美国和现代资本主义的基本问题提出了丰富的思想,开辟了重要的论域。以“小聪明和大智慧的爆发性混合”(an explosive mixture of wit and wisdom),④他对流行于经济学和更广泛的社会政治领域里的成见和神话予以不懈的揭露和颠覆。他是超越了经济学这门“沉闷的科学”的光彩夺目的思想巨星,并将其深刻的思想延伸到众多领域。同时,凭其人格魅力和活跃的社会活动建立了极其广泛的社会关系。他的名气和他在诸多领域里取得的成功,都令人惊叹。其同事、前哈佛文理学院院长亨利·罗索夫斯基断定他是“哈佛最有名的教授”。⑤他曾当选美国经济学会主席(美国经济学最高荣誉,1972年),也是唯一以经济学家身份当选的美国艺术和文学院(the American Academy and Institute of Arts and Letters)主席(1984~1987年),还获得了“百年来哈佛最有趣教授”的称号。⑥不难想见,他有可观的经济收入——罗索夫斯基又称其为哈佛教授中“靠写作发财”的突出例子。⑦因此他又能够成为成功的艺术品收藏家和慷慨的公益捐赠人。
但加尔布雷斯经济学并不是简单的凯恩斯美国翻版。实际上,他和很多早期接受凯恩斯主义的美国经济学家(如保罗·萨缪尔森)之间抵牾甚多,甚至分道扬镳。加尔布雷斯的挚友施莱辛格认为他将制度主义和动态平衡分析结合起来——“让凡勃伦和凯恩斯结婚”,更有效地使经济学与政策问题、社会问题结合起来。{13}他主要通过著名的三部曲——《丰裕社会》(The Affluent Society, 1958)、《新工业国》(The New Industrial State, 1967)和《经济学与公共目标》(Economics and the Public Purpose,1973)构筑起经济学史上一个独特的思想体系。一般认为,加尔布雷斯经济学最突出的特点是对经济生活中的权力问题的持续关注和透辟分析,而这是经济学的“常规智慧”一向予以排斥的东西。加尔布雷斯认为,在现代资本主义经济中,市场关系(“市场体系”)之外存在着权力关系(“计划体系”),后者在很大程度上压制甚至取代了前者。现代大企业组织和垄断的兴起打破了供给创造需求的萨伊定律和“消费者主权”的神话,也打破了市场经济作为单一竞争体自我运行和规制的假象。经济集中是由现代经济的技术本质所决定的必然现象,并不必然是消极的,而且通过反托拉斯修复自由市场是不可能实现的美国梦。但是通过系统地培育“抗衡力量”(指真正从属于市场的经济行为体、工会,以及公平导向的、特别是控制工资和价格水平的政府规章),集中化的破坏性经济和社会影响可以得到有效抑制,从而在“计划体系”和“市场体系”之间达到平衡。比起凯恩斯经济学,加氏经济学更注重平等和公正问题,赋予经济政策和经济生活丰富的人文和社会的涵义并对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生活加以尖锐的批判。在以《丰裕社会》为代表的多本著作中,加尔布雷斯抨击了消费主义的体制和文化,抨击“多多益善”(more-is-better)的“无限增长心态”(growthmanship),以震动人心的方式“质疑了我们(美国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14}对他来说,效率和收益的最大化从来不是经济学的终极目标。他是罕见的致力于关注“经济学和生活质量”和“经济发展的正当目标”的经济学家。{15}值得一提的是,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研究欠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外援问题的热潮中,加尔布雷斯也曾加入讨论,他强调有效的政府管理、教育和社会正义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和意义。{16}
战后美国知识分子特别是社会科学家广泛参与政府事务和公共生活,多以新政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肇端。加尔布雷斯亦属此列。1938年他自剑桥回国,立即投身于新政,担任全国资源计划委员会(National Resources Planning Board)顾问,研究联邦公共工程开支的经济影响。1940年,他又短期担任美国农场办事处联合会(American Farm Bureau Federation)总部的常任经济学家。同年加尔布雷斯来到华盛顿,先在国防顾问委员会( National Defense Advisory Commission)任职,次年担任价格管理办公室(Office of Price Administration)副主任,执掌全国物价控制大权。价格管理办公室在控制战时通货膨胀方面成绩斐然,但自始他便成为右翼势力的眼中钉(有趣的是,当时尚未出头的理查德·尼克松也曾在这个机构担任过低级职务。当然他和加尔布雷斯对这个机构的印象和评价截然相反{30})。1943年,在共和党国会议员对价格管理办公室发起的攻击下,他被迫去职,加入了报业巨子亨利·卢斯旗下的《财富》杂志。{31}1944年他又加入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评估二战中美军空中轰炸的实际效果。
新政、二战和战后初期是美国“福利国家”、“管理型国家”(managerial state)、“国家安全国家”(national security state)的建构时期,规模和职能迅速扩张的联邦政府对社会科学的专业人员需求空前,很多社会科学家由此成为学界和政府之间“进进出出的人”(academic/government “in and outers”)。但其中大多数人从事专业化、技术型、操作性的职事,其活动和影响并不具有明显的政治特性和党派意义,大体限于政府官僚体制。相较之下,加尔布雷斯对政治的热衷和投入自始便出乎其类,尽管其政治活动难免要受到职业方面的抑制。早在1940年罗斯福第三任期竞选期间,加尔布雷斯就曾加入一个竞选演讲稿写作班子。这是他为总统候选人代笔捉刀的最初经历。只是由于他的老板鲁斯不喜欢其属下参与民主党政治活动,他才在1944年大选中暂停了自己的新政自由派活动。1947年初,他与重要的新政自由派人物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 )、赫伯特·汉弗莱(Herbert Humphrey)、切斯特·鲍尔斯(Chester Bowles)、赖因霍尔德·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小亚瑟·施莱辛格等一道创建了美国人争取民主行动组织(Americans for Democratic Actions)。这是民主党自由派的组织堡垒,加尔布雷斯以此 “加入了当代自由主义信念的领导者的行列”而自豪。1948年加尔布雷斯重返哈佛,有同事告诫他不可因对政治的过渡投入而忽略了教学工作和学术声望。所以此后数年里除了投票,他避开了一切政治活动。{32}
实际上加尔布雷斯的作用远远超出了通常意义上提供政策建议的幕僚策士。的确如尼克松、戈德华特之辈所见,他实际上是塑造和象征肯尼迪政治纲领的自由派特性,接续罗斯福新政和杜鲁门“公平施政”的民主党自由主义脉络的关键人物。本来在民主党内,介入最高政治角逐前的肯尼迪自由派色彩并不突出,且与传统的新政派之间颇有隔阂。而学术界的自由派大都是史蒂文森的热情追随者。与人们通常想当然的看法不同,在1960年大选之前哈佛和“剑桥共同体”(Cambridge Community,指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的知识精英)并不把肯尼迪视为自己人,后来活跃在政府中的大多数教授是在大选之后才和肯尼迪建立联系的。{40}对于在民主党自由派中根基并不深厚的肯尼迪而言,上述支持无疑是非常宝贵的。加尔布雷斯不仅以自己的政策建议和政治劝导影响肯尼迪,而且利用自己在民主党自由派和学术界的影响力为肯尼迪争取支持。为此他不惜像真正的政客一样在人际关系上费脑筋下功夫。在1959年底和1960年初,加尔布雷斯认为“没有任何事情比把其他自由派拉到肯尼迪阵营更重要了”,而使肯尼迪获得民主党自由派的领袖人物、罗斯福总统夫人埃莉诺的支持是此中的关键环节。{41}他煞费苦心地在埃莉诺主持的一个电视访谈节目中安排双方会面,当时气氛很好。但在电视节目后共同与新闻界会面时,仍对史蒂文森寄予希望的罗斯福夫人直言不会支持肯尼迪。这让后者大为扫兴,对加尔布雷斯说:“肯,我本来觉得大学教授中还是有人懂些政治的,但你已经明白无误地证明了这是不可能的。”但几个月后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埃莉诺还是转变了态度,给肯尼迪以热情和强有力的支持。加尔布雷斯认为是自己安排的那次会面促成了罗斯福派和肯尼迪最终的政治结盟,后来得意地称这是“典型的加尔布雷斯式创举”(typical Galbraithian creation),是“我在政治上最了不起的成就”。{42}显然,他把为肯尼迪争取知识分子支持视为己任,曾致信肯尼迪,分析知识分子在选举中态度转变的可能性,意在晓之以求取因势利导之效。{43}针对自由派因分别支持肯尼迪、赫伯特·汉弗莱(Hubert Humphrey)和史蒂文森而发生分裂的情形,1960年6月17日,加尔布雷斯偕同施莱辛格、康马杰(Henry S. Commager)、伯恩斯(James M. Burns)等16位有声望的前史蒂文森支持者向全国民主党人发出公开信,呼吁他们支持肯尼迪竞选总统。信中称:“我们坚信肯尼迪参议员对我们所坚守不易的进步原则的忠诚。他已经展现了伟大世界领袖的那种矢志不渝和坚强有力。”{44}
肯尼迪大选获胜给加尔布雷斯以极大的欣慰。他和施莱辛格联名致电称:“鉴于你修养深厚的历史感,相信你会注意到,你是自杜鲁门以来第一个得到我们自始至终支持的总统候选人。”还提议:“我们是否该同鲁瑟(Walter Philip Reuther)和鲍尔斯一道有序地将民主党移交到您的领导之下?”{55}理所当然,加尔布雷斯加入了新总统就职演说的撰写班子,在第一稿和第二稿上都留下了他大删大改的红色笔迹。{56}他独运匠心地嵌入“让我们开始……”(Let us begin…)的点睛之笔,又添上“我们决不出于恐惧而谈判,但也不要恐惧谈判”, “(外援)不是为了击败共产主义,不是为了赢得选票,而是因为这是正确的”等传世妙句。他认为自己在这篇就职演说中的作用仅居索伦森和肯尼迪本人之后, 并洋洋自得地称:“愚意以为最好的部分还是我写的那些。”{57}
在印度三年期间,加尔布雷斯是美国驻外大使中非常特别的一位。对于他的上司腊斯克以及国务院官僚,他说他们是自己“在肯尼迪政府里最看不上的人(我得说看不上是相互的)”。{77}他讨厌由国务院和腊斯克来转达他想对总统说的话,觉得那好似“隔着毛毯做爱”,实在不痛快。{78}他仍旧直接写信给肯尼迪,并不限于印度的外交事务,只是信中对肯尼迪的称呼由“亲爱的杰克”改成了“亲爱的总统先生”,而且如今他要费更大的力气才能让他的想法起作用。他懂得“在政治上你不一定要很有才智,但你必须用恰当的夸饰和力量来争取你所想要得到的”,{79}所以,“既然有我过去和总统的关系,我就总是想方设法给国务院留下一种印象,即我和椭圆形办公室保持着密切而不间断的关系。我强化这种印象的办法是频繁地写信给肯尼迪,而且把信写得足够有趣或者足够粗俗,以确保他有兴趣去读”。{80}出任大使期间,加尔布雷斯也不时回国。他的好友凯瑟琳·格雷厄姆说这是为了看看他的思想是不是得到了施行。他带着反对减税和减少公共支出的建议回到华盛顿,总是给政府里的经济学家带来麻烦,所以他们要求国务院将加尔布雷斯回国的消息提前通报,以便早做准备。这成了后来在华盛顿政府圈子里广为人知的“加尔布雷斯预警系统”(Galbraithian early warning system)。{81}
加尔布雷斯在1967~1975年间留下的关于越南的大量文字言论见证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美利坚民族的良知和智慧仍在发挥作用。这些文字有效地揭示、质疑和颠覆了主导美国的越南政策和总体外交政策的许多教义和信条,破除了冷战年代美国政府和社会中“流播久远的、貌似合理的和无视现实的神话”。有理由相信它们应该进入美国和人类对冷战进行历史反思和总结的思想库存。在1967年12月他著文指出对越南战争“我们不可能赢,也不应该希望赢”,并对驱动越南战争的“共产主义世界阴谋论”(conspiratorial vision of world communism),对共产主义与第三世界民族主义必不相容的假说,对“多米诺骨牌理论”均予以彻底否定。{101}1968年10月他撰文抨击他以前的同事(其中有些还曾是好友)腊斯克、邦迪、罗斯托和麦克纳马拉,刻划了他们共同的强硬固执和“现实主义”。他讽刺说:“这些现实主义者的优势就是,即使他们造成了对外政策灾难,他们的声望也不会受损。他们会花很多力气来解释灾难为什么不是灾难。”{102}1971年4月,他和有“空军上将”绰号的罗斯托{103}就二战时期美国方面的轰炸效果在《纽约时报》上公开争论。他指出罗斯托高估轰炸的实际效果的做法是“为了维护一个神话”,以使其在越南战争中继续主导美国的军事政策。{104}1973年10月,他著文剖析和批判美国外交政策共同体的专业文化,文中他讽刺道:“专业人士的外交政策讨论在各个伟大的社会科学学科中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这种讨论把对事实的裁剪取舍和想当然的习惯结合起来,以此来取代思想。”他还指出,自朝鲜战争和麦卡锡主义以来,美国外交政策因为全面的反共主义而具有以下四个基本特性,即“神学化、军国主义化、官僚化和秘密化”(theological, military, bureaucratic and secretive)。{105}在越战结束的1975年,加尔布雷斯发表了一个足可传世的演讲。{106}他将越南战争置于西方近千年来的扩张和战争的历史中加以透视,指出美国在越南的作为和所有西方的扩张一样有三个共同特征:“它们都声称有一些宗教、文化、道德、法律或者其他精神上的好处提供给它们要努力加以改造的其他民族;它们都牵涉到一些实际的经济利益,而这经常被加以巧妙的掩盖;它们都以失败而告终。”他指出,战争不是资本主义的必然结果,而是因为不接受历史经验指导的愚蠢所致。在这里他又留下了一句名言:
【注释】 ①加尔布雷斯曾于1934~1939年在哈佛大学担任助教(Instructor),1948年重返哈佛任教,直至去世。 ②Ken Gewertz, “John Kenneth Galbraith, Economist, Professor, and Author: Harvard Icon Dies at 97”, Harvard University Gazette, April 30, 2006. ③含少数合著书种。此据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研究生费晟先生根据哈佛大学图书馆Hollis书目检索系统查询统计而成,在此谨致感谢。《纽约时报》所发加氏讣告中称其共有33本书。Holcombe B. Noble & Douglas Martin, “John Kenneth Galbraith, 97, Dies; Economist Held a Mirror to Society”, New York Times, April 30, 2006。 ④这个评论虽出自无名,似未见流行,但极合笔者感受,故顺此示出。Daniel Blair, “That Man Galbraith”, New York Herald Tribune, 21 October, 1960。 ⑤Henry Rosovsky, “The Most Famous Professor at Harvard”, Samuel Bowles, Richard Edwards, and William G. Shepherd(eds.), Unconventional Wisdom: Essays on Economics in Honor of John Kenneth Galbraith, Houghton Mifflin, 1989, pp. 327-346. 可以说明加氏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一个指标是,1952年至2001年《纽约时报》上加尔布雷斯撰写的文章和以加尔布雷斯为内容的文章共约330余篇。此据笔者利用Historical New York Times电子检索系统查询所得。 ⑥这是美国最古老的学院幽默杂志《哈佛讽刺》(Harvard Lampoon)于1976年授予加尔布雷斯的称号。见Galbraith, “The Halls of Ivory”, New York Times, April 30, 1976, editor’s note。 ⑦Henry Rosovsky, 1990, The University: An Owner’s Manual,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p.169. ⑧这是加尔布雷斯晚年一本书的题名:《好社会:人道的记事本》,胡利平译,译林出版社1999年版。 ⑨加尔布雷斯写道:“在当时和后来,都没有人像凡勃伦那样以如此冷峻尖锐的眼光看待金钱收益,以及金钱收益对人们的行为所产生的影响。” “Who was Thorstein Veblen?”, Andrea D. Williams (ed.), Annals of An Abiding Liberal,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79, p.124。 ⑩参见 Richard Parker, “Where Do Galbraith’s Ideas Come From?”, Blandine Laperche & Dimitri Uzunidis(eds.), John Kenneth Galbraith and the Future of Economics,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5, pp. 25-33。 {11}Arthur M. Schlesinger, J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Hellen Sasson(Ed.), Between Friends: Perspective on John Kenneth Galbraith,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99, pp.31-32. {12}1934年取得博士学位后加尔布雷斯进入哈佛大学,而当时的哈佛正是美国研究和传播凯恩斯主义的中心。参见Galbraith, “How Keynes Came to America ”, The Essential Galbraith, selected and edited by Andrea D. Williams,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2001, pp.241-243。 {13}Schlesinge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pp.36. {14}这是《纽约时报》对《丰裕社会》的评论文章的题语。Edwin L. Dale, Jr., “Are We Living Too High on the Hog?”, New York Times, Jun 1, 1958. {15}“Economics and Quality of Life” &“The Proper Purpose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Essential Galbraith, pp. 90-108, pp.109-117. {16}Galbraith, “A Positive Approach to Economic Aid”, Foreign Affairs, Vol.39, No.3, Aril 1961, pp.444-457; Galbraith,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Perspective,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17}经济学评论家David Warsh认为诺贝尔奖之于加尔布雷斯不存在“擦肩而过”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 “Why Galbraith Won’t Receive the Nobel Prize”, Economic Principals: Masters and Mavericks of Modern Economics, New York: Free Press, 1993, pp. 123-126。 {18}James Ronald Stanfield, John Kenneth Galbraith, New York: St. Martin’s, 1996, p.4. {19}Amartya Sen, “Galbraith and the Art of Description”, Sasson(ed.), Between Friends: Perspective on John Kenneth Galbraith, pp.139-145. {20}Robert Heilbroner, “Ken Galbraith as Worldly Philosopher”, Between Friends, pp. 100-101. {21}Galbraith, “The Heartless Society”,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2, 1984. {22}Galbraith, “Valid Image of the Modern Economy”, Andrea D. Williams(ed.), Annals of An Abiding Liberal,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79, pp.4-10. {23} “Economists and the Economics of Professional Contentment”, Annals of An Abiding Liberal, p.27. {24}对美国政治、社会以及经济学中的“自满的文化”的批判,是加尔布雷斯的一项持久努力。他这方面最集中的讨论是 Galbraith, The Culture of Contentment,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92。 {25}Galbraith, “Market Structure and Stabilization Policy”,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39, No.2, May 1957, pp.124-133. {26}John Kenneth 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Memoirs,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81, pp.348-349. {27}据说正是出于对这种说法的极度愤慨,发展经济学家钱纳里(Hollis Chenery)才在美国经济学会发动了一场推选他当主席的“斗争”。Warsh, “Why Galbraith Won’t Receive the Nobel Prize”, p.123。 {28}史蒂文·普雷斯曼:《思想者的足迹——五十位重要的西方经济学家》,陈海燕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29页。 {29}关于加尔布雷斯和罗宾逊夫人之间令人神往和感动的终生友谊,见玛乔里·谢泼德·特纳:《琼·罗宾逊与两个剑桥之争》,胡希宁、范重庆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33—244页。 {30} 《尼克松回忆录》(上册),伍任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年版,第30—31页。 {31}卢斯对加尔布雷斯的写作颇有指点砺练之功。可以理解,作为资深共和党人的卢斯后来对此后悔不迭。Schlesinge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p.34。 {32}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277-278. {33}Galbraith, “Too Madly for Adlai”, Name-Dropping: From F.D.R On,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99, pp.91-926; Schlesinge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pp.38-39. {34}First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Sept 10, 2002, by Vichi Daitch, p.10, John F. Kennedy Presidential Library (JFKL, 下同)。 {35}Kennedy to Galbraith, March 16, 1959,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36}Schlesinge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p.39. {37} “For the 1960 Candidate, a Camp of Eggheads is a Must”, Business Week, June 18, 1960. {38}Barry Goldwater, “Sen. Barry Goldwater Says: Harvard Professors Blind to Blessing”, Boston Globe, August 31, 1960. {39}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385. {40}First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p.5, JFKL; 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355. {41}Galbraith, “Eleanor and Franklin Revisited”, New York Times, March 19, 1972. {42}First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JFKL, pp.11-12; 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September 12, 2002, p.30, JFKL. 另参见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375-376。 {43}Galbraith to Kennedy, June 1,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Correspondence with JFK,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44}“For Relese Friday A.M. June 17”,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另参见Arthur M. Schlesinger, Jr., A Thousand Days: John F. Kennedy in the White House,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65, pp.28-29。 {45}Sorenson To Galbraith, December 24, 1959,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46}Richard Parker, John Kenneth Galbraith: His Life, His Politics, His Economics, New York: Farbar, Strauss and Giroux, 2005, p.332. {47}Memorandum, “Campaign Strategy,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评估报告的未在档案原件中注明,疑为索伦森。 {48}“The Compleat Economic Gazetteer: Questions that are asked a presidential candidate about economics with tolerably consistent answers, reasons and due warnings of mousetraps, pitfalls and other known hazards”, Questions and Answers for JKF “The Compleat Economic Gazetteer”,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49}Kennedy to Galbraith, October 20,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50}Parker, John Kenneth Galbraith, pp.334-335. {51}Galbraith to Kennedy, July 16,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Correspondence with JFK, Galbraith Papers, JFKL. {52}“Address by John Kenneth Galbraith, Chairman, Economic Policy Committee, Democratic Advisory Council”, Memeo Copy, JKG Campaign Speech,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5, Galbraith Papers, JFKL. {53}Galbraith, “The Case for Kennedy”, New York Herald Tribune Sunday Forum, October 2, 1960. {54}Ken Gewertz, “Galbraith Remembered as a Giant”, Harvard University Gazette, June 1, 2006. {55}Galbraith and Schlesinger to Kennedy, November 9, 1960, Correspondence with JFK,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56}加尔布雷斯修改的就职演说稿原件现存于肯尼迪总统图书馆:Inaugural Address, 1st Draft Typescript; Inaugural Address, 2nd Draft Typescript, White House Files 1961,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57}First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2; 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16, JFKL; Galbraith, Ambassador’s Journal: A Personal Account of the Kennedy Years,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69, p.16. 另参见Katharine Graham, “Personal Recollections”, Between Friends, p.54. {58}Galbraith, “John F. Kennedy”, Name-Dropping, pp.106-107. {59}First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ohn Kenneth Galbraith, JFKL, p.5. {60}加尔布雷斯认为,在美国总统中,“就智力而论,如果你把罗纳德·里根放在一端,那么肯尼迪一定是在另一端。”Gerald S. & Deborah H. Strober(eds.), “Let Us Begin Anew”: An Oral History of the Kennedy Presidency, New York: HarperCollins, 1993, p.58。 {61}上文所述加尔布雷斯对肯尼迪演讲风格的批评,正是引史蒂文森为戒。Galbraith to Kennedy, July 16,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Correspondence with JFK, Galbraith Papers, JFKL; 他还认为史蒂文森容易亲近精英而脱离大众。Galbraith, “Too Madly for Adlai”, Name-Dropping, 1999, pp.85-88。 {62}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373. {63}Schlesinger, Jr., A Thousand Days, p.104; 施莱辛格还指出:“肯尼迪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几近成熟的历史学家(historian manqué)。”关于肯尼迪的读书生活和智力风格,另参见John D. Fair, “The Intellectual JFK: Lessons in Statesmanship from British History”, Diplomatic History, Vol.30, No.1, January 2006, pp.119-142。 {64} “For the 1960 Candidate, a Camp of Eggheads is a Must”, Business Week, June 18, 1960. {65}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374. {66}关于作为实用主义者的肯尼迪,参见Schlesinger, Jr., A Thousand Days, p.111。 {67}Alex Goldman(ed.), The Quotable Kennedy, New York: The Citadel Press, 1965, p.33. {68}加尔布雷斯曾提到,肯尼迪最亲信的内圈包括其弟罗伯特·肯尼迪、妹夫萨金特·施雷弗、西奥多·索伦森、肯尼斯·欧唐奈尔、劳伦斯·奥布莱恩等人。Parker, John Kenneth Galbraith, pp.324-325, p.376;另参见Galbraith, “John F. Kennedy”, “The Kennedy Circle, Jacqueline Kennedy”, Name-Dropping, pp.116-117, pp.119-123。 {69}Alan L. Otten, “ What Do You Think, Ted?—Theodore Sorensen”, Lester Tanzer(ed.), The Kennedy Circle, Washington, D.C.: Luce, 1961, p.6. {70}Second Oral History with Galbraith, p.30, JFKL. {71}Parker, John Kenneth Galbraith, pp.332-333,原文将伊斯特兰的名字误为“John Eastland”。 {72}比如在加尔布雷斯的名单里,肯尼迪政府的司法部长不是罗伯特·肯尼迪,而国务卿也不是腊斯克,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里更没有萨缪尔森。Memorandum RE Presidential Appointments, Box 74,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Galbraith Papers, JFKL。 {73}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388. {74}David Halberstam, 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69, pp.8-9. {75}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Walter Heller, Kermit Gordon, James Tobin, Gardner Ackley, Paul Samuelson, by Joseph Pechman, August 1, 1964, pp.51-52, JFKL. {76}爱德华·萨义德:《知识分子论》,单德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2页,第15—16页。最后一句所引译文略有改动。 {77}First Oral History with Galbraith, p.14, JFKL。在1967年的一次聚会中,罗杰·西尔斯曼(Roger Hillsman)戏称在当年肯尼迪政府里腊斯克讨厌的人的排名中他本人列第一,施莱辛格第二,加尔布雷斯排第三。加氏对此甚以为荣,说要以一篇杂志文章来恢复自己的这个地位。“Authors Assess Rusk’s Disfavor”, New York Times, October 17, 1967.第二年加尔布雷斯出版了一部小说(The Triumph: A Novel of Modern Diplomacy, New York: Arbor House),其中塑造了一个名叫沃尔斯·坎贝尔(Worth Campbell)的冷战精神十足的保守派官僚,即是以腊斯克为原型。Halberstam, 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 pp.336-337。 {78}此据影音资料:“The World According to Galbraith”, Interview with Richard Parker(May 9, 2002), http://ksgaccman.harvard.edu/iop/events_forum_video.asp?ID=2421, 2006年7月24日。 {79}Galbraith, Ambassador’s Journal, p.3. {80}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400. {81}Katharine Graham, “Personal Reflections”, p.54, p.55. {82}参见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328-331; pp.359-361, pp.378-388. {83}Memorandum, “Campaign Strategy, 1960”, 1960 Presidential Campaign Files, Box 74, Galbraith Papers, JFKL. {84} “Kennedy’s Outlook on World Praised”,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16, 1964. {85}Galbraith, Ambassador’s Journal, p.79. {86}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p.22-23, p.25, JFKL. {87}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21, JFKL. {88}1972年加尔布雷斯作为美国经济学会代表团团长访华时,中国外交部门官员热情赞扬了他在促成停火中发挥的作用。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433-439; 关于加尔布雷斯在中印战争中的活动的更详细记述,见 Ambassador’s Journal, pp.428-523。 {89}参见牛可: “国家安全体制与美国冷战知识分子”,《二十一世纪》2003年8月号,第36—40页。 {90}Galbraith to Kennedy, May 10, 1961, July 11, 1961, September 19, 1961, in Ambassador’s Journal, pp.107-111, pp.151-154, pp.210-212. {91}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469-477; Gerald S. & Deborah H. Strober(eds.), “Let Us Begin Anew”: An Oral History of the Kennedy Presidency, pp.413-414. {92}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35, JFKL. 麦克纳马拉、施莱辛格等人也持类似观点。参见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回顾:越战的悲剧与教训》,陈丕西等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第108—110页; {93}Second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Galbraith, pp.26-28, pp.33-34, JFKL. {94}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458. {95}Galbraith, “Suspension of Air Attacks Urged”,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1965. {96}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481-484; “Galbraith Is Reported Agreeing to Become Chairman of A.D.A”, New York Times, March 21, 1967. {97}Schlesinger, Jr., “Galbraith and Politics”, p.41. {98} “Galbraith Urges U.S. to Reduce Military Action in Vietnam War”, June 12, 1966, New York Times. {99}Neil Sheehan, “Galbraith Scores President on War”, New York Times, April 3, 1967. {100}Galbraith, A Life in Our Times, pp.485-486, pp.488-490. {101}Galbraith, “The Galbraith Plan to End the War”, New York Times, November 12, 1967 {102}Galbraith, “The Unrealist”, New York Times, October 20, 1968. {103}Halberstam, 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 p.161. {104}Rostow, “Air Power”, and Galbraith Reply, New York Times, April 4, 1971. {105}Galbraith, “Of Men and the Foreign Policy”, New York Times, October 24, 1973. {106}加尔布雷斯在田纳西州孟菲斯州立大学的演讲:“On History, Foolishness and Vietnam”, New York Times, July 12, 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