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神父 西班牙处理其海外属地事务的最高权力机构叫做“Consejode Indias” 成立于 1511 年，由于它的职权范围不仅局限于西印度，还包括西班牙其它一 些海外殖民地（如菲律宾），所以我译作“印度等地事务委员会”。“印度 等地事务委员会”开始设在首都马德里宫廷内，每周三次集会，国王可以在 任何时候亲自主持会议。它有权决定殖民地立法、司法、行政、军事、商业 等各方面事务，权力极大。
美洲大陆于 1492 年发现后，前往该地进行冒险、征服的西班牙人并非是 西班牙宫廷直接派遣的官员和士兵，而是民间组织的探险队，他们得到政府 批准，并与政府签立一定协议后，自己筹资前往美洲进行征服活动，征服所 获利益，除一部分上交西班牙政府外，其余都在内部私分。这些前往美洲进 行征服的探险队首领，叫做队长。与此同时，印度等地事务委员会和国王还 直接派遣各种官员和法官，对新大陆进行控制，这些官员受俸于西班牙政府， 这就是为什么书中总是将征服者和西班牙官员分别提及的原因。
设在西班牙的印度等地事务委员会无法对海外各殖民地进行直接控制，
于是在西印度成立了副王辖区（由副王负责）和比副王辖区较小的总督辖区
（由总督负责）。但是二者之间并无从属关系。此书多次对总督在其辖区内 所犯的罪行进行了谴责。
在副王辖区和一些重要城市，往往设置检审庭，由检审宫组成，它是殖
民地最高司法机构，全权审理殖民地司法案件，也对行政机关的官员包括总 督在内进行监督。《西印度毁灭述略》中也曾多次对检审庭法官的渎职和不 法行为进行谴责。
拉斯·卡萨斯在书中还多次提到要求国王取消分配制和委托监护制。这
两种制度都是征服者用来剥削压榨印第安人的手段。分配制内容是把印第安 人分别编在每一个征服者名下，迫使他们为其耕种土地、采矿和服其它劳役。 这一制度由于从印第安人手中夺取的利益主要流入征服者的腰包，并没给西 班牙王室带来多大好处，因此，不久被委托监护制所取代。委托监护制规定 委托监护主不拥有土地所有权，所有权属于西班牙国王。委托监护主只对受 其监护的印第安人进行“监护”，向他们传播宗教，而印第安人为了“表示 感谢”，应对委托监护主承担一定义务。在委托监护制下印第安人受剥削、 受奴役的情况，拉斯·卡萨斯有过深刻的描写：“虽然法律对委托监护主为 自己征税的数额有所限制，但实际上征收的数目是无法计算的。专权者搜刮 他想要的一切东西，用尽他一切想用的办法，结果一个印第安人有时竟要交 纳二十次赋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抱怨，因为很少可以得到伸张
③ 见何塞·路易斯·比瓦斯著《波多黎各史》中译本 p.97。
正义的机会。”①分配制和委托监护制实际上是对印第安人实行的奴隶制，这 也正是拉斯·卡萨斯所竭力反对的原因。由于这两种制度本质相同，此书往 往是相互通用的。
15 世纪中叶以前，西班牙处于分裂状态，1419 年，阿拉贡王子费尔南多 和卡斯蒂利亚王位的女继承人伊莎贝尔联姻，他们继承王位后两国正式合 并。1492 年，他们最终把非洲摩尔人赶出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终于成了统 一的国家。《西印度毁灭述略》中常使用“卡斯蒂利亚”一词用以代替整个 西班牙，它并非只指统一前的卡斯蒂利亚王国。
16 世纪初，西班牙征服者对新大陆的认识是十分肤浅的，他们无法理解 与他们全然不同的印第安社会，于是便用自己在西班牙形成的观念来解释印 第安社会，就连拉斯·卡萨斯也一样，在《西印度毁灭述略》中就出现了国 王、酋长、头人、首领等概念，有时连他自己也搞不清这些词汇之间的区别。 按照《古代社会》的康尔根的观点，“王国”其实就是印第安的部落或 部落联盟，而书中的国王就是部落或部落联盟的首领即酋长，头人当是酋长 治下的各级官员。
《西印度毁灭述略》正文开头提到的地方叫“La Hispa?ola”，国内史 书有译作“小西班牙岛”的，也有译为“埃斯帕尼奥拉岛”的。其实此词无 “小”的含义，后者又嫌抝口，因此我译作“西班牙岛”。
最后需说明的是，本书书名中“西印度”一词的译法。此词原文为“Las
Indias”，这一地理概念是指哥伦布及其后来的探险者航行时所发现的所有 土地，其中包括部分美洲大陆地区，因此像许多史书那样译作“西印度群岛” 似不妥当，此书有“大陆的毁灭”一章就是明证。因此，译者将“群岛”二 字去掉。
本书是根据西班牙巴塞罗那市丰塔马拉出版社出版的《西印度毁灭述
略》一书第二版（1979 年）翻译的。 全书共分三部分，即坎波斯为此书写的前言，《西印度毁灭述略》正文
和略伦特撰写的生平。前言和生平部分，有助于读者了解拉斯·卡萨斯
的生平事绩，但观点不一定完全妥当，尤其略伦特在生平中还对拿破仑 及其助手提出自己的看法，对屠杀印第安人的凶手克尔特斯等人也作了评 价，其观点都是值得研究的。尤其将拉斯·卡萨斯说成是比塞万提斯更伟大 的人物，越发让人难以理解。此外在涉及殖民问题上和对拉斯·卡萨斯的评 价上都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因此读者应以马列主义观点，作出自己的判断。
由于本书正文分段较少，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适当增分了段落。
① 转引自李春辉著《拉丁美洲史稿》p.84。
西印度毁灭述略
前 言
世界上有的人是永垂不朽的，这里并非指那些以共功绩、事业或著作永 留青史之士，而仅指那些长期以来，以其崇高品格不自觉保持其魅力的人。 这后一种人的优秀代表便是巴托洛梅·德位斯·卡萨斯教士。
五百年来，很多国家的学者在不同的情况下，以截然相反的目的在两个 基本方面对拉斯·卡萨斯进行研究，一些人重其人品方面，另一些人则重其 历史方面。
第一种人，常把研究兴趣和对拉斯·卡萨斯的激情混同起来，使其形象 简单化，甚至歪曲他的形象，使之成为他们阐述自己观点的工具。他们不能 真正了解拉斯·卡萨斯人品的复杂性以及他为后人留下的财富。第二种人则 被其著作所吸引，因为这些著作为研究历史学、人类学、地理学、神学和政 治学做出了光辉贡献。
在为拉斯·卡萨斯的《论文集》一书所写的前言中，研究拉斯·卡萨斯 卓有成绩的历史学家刘易斯·哈姆克谈到他之所以对这位教士崇敬是因为“他 对非西班牙人和非基督徒所持的态度。他不认为在西班牙征服新大陆中所发 现的印第安人是牲畜、不承认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推导出的关于印第安人 是天然奴隶的理论，更否认他们的智力有如儿童般低下，要永远象对待儿童 那样对待印第安人的观点。与亚里士多德相反，拉斯·卡萨斯认为，那些引 起新大陆发现者注意的外乡人的文明不仅值得世人研究，而且值得世人敬 佩。他认为新大陆印第安人的文明完全可以和旧大陆古代人相媲美。他说， 尤卡坦玛雅人的金字塔与埃及金字塔相比毫不逊色，同样令人赞叹不已。这 一见解比二十世纪考古学家的同一论断要早得多。”①
上面的话给我们勾画出拉斯·卡萨斯的人格，即科学性和人道主义紧密
结合的人格。这次出版《西印度毁灭述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表现拉斯·卡 萨斯的这一人格。书后附有马德里历史学会会员，《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批判 史》一书胡安·安东尼奥·略伦特撰写的拉斯·卡萨斯生平。
此生平原作为前言附在由其本人编纂并译成法语的一部拉斯·卡萨斯著
作集中的，此集于 1822 年在巴黎由亚历克西·埃梅里印刷所印刷出版。不久， 胡安·安东尼奥·略伦特便启程由法国返回西班牙。在此之前他是因由拿破 仑和约瑟夫·波拿巴政府支持的亲法分子集团失败从西班牙出走的。
尽管他的某些论断现在看来尚稍有欠缺，但应看到他是在当时可能的条
件下，发扬了科学立论的精神，这种精神使他在维护教理和进行辩论方面多 有所建树。略伦特把拉斯·卡萨斯作为为人类尊严而斗争的象征来叙述其如 何热情忠实地保卫印第安人，从而表现了他的人道主义思想。我们认为略伦 特著作的这一特点，尽管在史料上有某些不足之处，但仍是了解拉斯·卡萨 斯形象的良好入门读物。为使西班牙公众深刻了解这位富有战斗精神，学识 渊博的西班牙传教士的著作，我们特将略伦特的这篇文章附于本书之后。
《西印度毁灭述略》初版于 1552 年在塞维利亚城瓦斯蒂安·特鲁希略印 刷所由本人印刷出版。此书在西班牙的后两个版本分别是 1839 年马德里
① 参见刘易斯·哈姆克为《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教士论文集》所写的前言，美洲图书馆丛书第 41 卷，
墨西哥文化经济基金会出版社 1956 年版。
版（由米格尔·希内斯塔印刷所印刷出版，被列入《西班牙历史未刊印文献 选》第 71 卷，第 3—83 页）和 1958 年马德里版（被列入胡安·佩雷斯·德 图德拉负责编纂的题为《短评、信札和呈请书》的拉斯·卡萨斯著作集中， 此集是《西班牙图书馆丛书》中的一册）。
《西印度毁灭述略》国外版本极多，以西班牙美洲尤甚，其中重要的有 布宜诺斯艾利斯 1924 年版（被列入《阿根廷珍本书图书馆丛书》第 3 卷）和 墨西哥 1945 年版（由阿古斯丁·米拉雷斯·卡尔洛负责编辑，被列入人民教 育出版社出版的《人民百科全书图书馆丛书》）。另外，还有 1965 年墨西哥 文化经济基金会出版社刊印的版本（这是完整的九部著作翻印本之一，
由 L·哈姆克、G·费尔南德斯、J·佩雷斯·德图德拉、米拉雷斯·卡洛和 R·莫 雷诺任责任编辑，被列入上述出版社出版的《美洲图书馆丛书》，第 41—42 卷）。现在读者手中的版本是藏于马德里国家图书馆的《西印度毁灭述略》 初版的翻版。翻印此书的目的在于保持其原貌（编者仅改动了印刷上的某些 错误），书中严格尊重原版的双重辅音，大小写和正字法，如现在的“g”当 时写作“j”，“b”写作“v”，“y”写作“i”，“z”写作“c”，有的词 中间加“h”等等。书中还保持原来的动词变位和现已消失的古老词语，原来 的语法和标点均与上述的正字法一样，保持其原貌。我们认为保持初版原貌， 在阅读上决不会造成严重困难，却能引起热衷语言研究的读者之兴趣。语音、 语法和句法保持初版面貌，还能使读者产生时代感。初版所处的年代正是西 班牙语发生变革的时候，当时西班牙语正在扬弃中世纪的表达方式，代之以 崭新方式。当然大部份语法规则和表达方式至今还是通用的。
史学家在撰写拉斯·卡萨斯传记时，遇到很多困难，因为关于他的出生
地、家庭社会地位及其活动的日期等均有不同说法。目前，最可靠的意见认 为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教士 1474 年生于塞维利亚的一个皈依了基督教 的家庭。其父佩德罗·卡萨斯（或卡萨瓦斯）原为塔里法①商人，因行商关系 后来定居塞维利亚。
拉斯·卡萨斯攻读过拉丁语和各种人文科学，后来接受了一个低级教职
的工作与其父前往美洲，在西班牙岛定居下来。在那里帮助一名传教士在皈 依了天主教并接受了委托监护制的印第安人中传播福音，进行感化活动。后 来，随迭戈·德贝拉斯克斯的探险队前往古巴岛，在那里获得委托监护权，
1515 年从古巴返回西班牙。
在其滞留美洲期间，有两伴事使他深受震动：一件是多明我会教士安东 尼奥·蒙特西诺在一次布道会上的演说中，谴责了西班牙殖民者对土著居民 的暴行；另一件是西班牙人在古巴岛所进行的一次大屠杀。这两件事他都耳 闻目睹，印象极深，自此他下定决心要改变西印度不合理的状况。为此，他 采取很多措施，例如为抨击当时实行的殖民制度，他进行了理论准备；为证 明可用另外方式殖民，他进行了试验，其殖民形式与当时正在进行的形式有 所不同，如能成功，定对西班牙宫廷大有稗益。
为实现其目的，他返回西班牙，向当时正在宫廷摄政的西斯内罗斯和阿 德里安两位大主教控告安的列斯群岛上的诸委托监护主滥用职权，说他们刚 一受权以劳役形式向土著居民征税，立刻便把这些居民变成奴隶。由于拉 斯·卡萨斯的周旋，西斯内罗斯大主教任命哲罗姆会教士组成一个委员会前
① 西班牙地中海沿岸的一个海角。——译者
去禁止委托监护主的不法行为。委员会成员于 1516 年和拉斯·卡萨斯一起乘 船到达西印度，此时他已从大主教处接受了“印第安人保护者”的职务。
哲罗姆会教士并没履行职责，为此拉斯·卡萨斯教土又返回西班牙向新 国王卡洛斯五世提出控告。在宫廷，国王授权他执行其过去曾提出的“大陆 计划”，该计划的内容是在一选定地区（如委内瑞拉的库玛纳地区）通过和 平方式进行殖民。和他一起执行这一计划的人不多，仅有一些方济各会和多 明我会的教士以及一些为数不多的农民，这些人后来组成了“金马刺骑士团” 从事农牧业劳动。
“大陆计划”是基于印第安人是自由人这一原则制定的，所以只能用耶 稣劝戒的方法向他们传播福音。但是，此计划终因印第安人焚烧了方济各会 修道院，迫使教士撤离而告失败。
1535 年左右，拉斯·卡萨斯又在危地马拉的韦拉帕斯地区进行了一次类 似的试验，结果由于西班牙移民者的反对，迫使其再次放弃这一努力。
多明我会教士不仅对拉斯·卡萨斯的殖民事业给予全力支持，而且在其 他活动中也给了他很大帮助。实际上，更准确地说，支持和帮助是相互的。 它始于拉斯·卡萨斯受到蒙特西诺布道影响之后，并在他们为共同目标而斗 争的过程中得到加强。他们的斗争是建立在共同的哲学理论基础上的，这就 自然导致了巴托洛梅教士于“大陆计划”在库玛纳失败之后，于 1524 年加入 多明我会。在这之后的几年中，他蛰居修道院潜心写作，此时的重要著作有
《西印度通史》、《基础教理》等。
1540 年拉斯·卡萨斯重返西班牙，投身到多明我会和方济各会发起的保 护印第安人的运动之中。不久，卡洛斯五世下令召开巴塞罗那会议，详细全 面地审查印第安人问题。为此会议，拉斯·卡萨斯在卡塔赫纳教区主教胡安·马 丁内斯·西利塞奥的建议下于 1542 年撰写了他的第一部专题著作《西印度毁 灭述略》。这部著作可能在巴塞罗那会议的某次大会上宣读过，要了解《西 印度毁灭述略》的内容，首先要了解在如何解释和实现吞并新大陆的问题上 所存在的哲学、神学和政治理论诸方面全然相反的种种观点，实际上观点分 歧早在征服初期就产生了。
在理论上，西印度的发现所引起的最根本，也是最易引起争论的问题是
吞并西印度、确保对西印度绝对垄断权的法律根据，在哲学上是印第安人的 本性及其法律地位。哲学是分析和解决问题的依据，也是解决法律程序的依 据，最终是论述殖民实质和特点的依据。
根据中世纪的教义，西班牙国王把吞并西印度的活动合法化，因为奥斯
蒂亚的大主教兼枢机主教恩利格·德苏萨便是依此教义征服了加纳利群岛， 在那里建立了罗马教皇的飞地。
确实，做为耶稣基督在这个世界上的直接继承人，教皇在精神和物质上 拥有最大的权力，他有权把新大陆发现、征服、传播福音和征收什一税的权 力赐给卡斯蒂利亚国王和王后，即他有权将新发现的大陆赐予二位陛下。确 认这一赏赐的教皇证书是亚历杭德罗六世颁布的一系列教皇诏书，第一部诏 书名为 Inter Coeterea①，分三部分，即 Inter Coeterea，Inter Coeterea Segunda②和 Exinllae Devotiods③，后两部分的签发日期均写为 1493 年 5 月
① 拉丁语：此处为“附加令”之意。——译者
② 拉丁语：此处意为“第二附加令”。——译者
4 日，实际上，三部分的签发日期应分别为 4 月、5 月和 7 月。第二部诏书名
为 Pii Fidelis④，于 6 月签发。最后一部名为 Dudum Siquidem⑤，于 1493
年 9 月 25 日签发。 根据诏书规定，谁要进行发现、征服和移居西印度活动，就必须得到西
班牙国王的恩准或赏赐证书，在取得向西印度探险的恩准后，由探险队长和 王室双方签定协议，规定队长的义务以及探险成功后，他应得的利益。但实 际上，在达到目的地之后，西班牙人便向土著居民随心所欲地提出各种要求。 为此，1514 年帕拉西奥斯·鲁维奥斯博士制定法规，要求西班牙人向印第安 人说明，自己是在教皇的支持下，代表强大的国王来到西印度的，他们要向 印第安人传播天主教，使其成为国王的臣民。作了说明后，如果印第安人进 行抵抗，他们就有正当理由向印第安人动武。骚乱平息后，他们应立即举行 占领仪式，确保他们所发现土地的统治权。随后他们应选择合适的地点，建 立城市，组织市政会，负责把土地分给那些在建城中有功的西班牙征服者。 开始时，西班牙人需要把印第安人作为劳动力，开发矿藏，攫取金银。 使用印第安人的方法是把其全部变成奴隶，但是伊莎贝尔皇后认为她的印第 安臣民体质单薄，毫无自卫能力，对这样的人应进行教育和保护，她反对奴 役印第安人，并为此颁布了禁令。从此土著居民与西班牙人的关系仅局限在 委托监护制之内。这一制度的基本点是国王赐以西印度的西班牙人向印第安 人征收赋税的权力，同时西班牙人要对印第安人和他的一个继承者进行监 护，在宗教和世俗方面关照他们。由于税务可以以现金、实物或劳役方式交 纳，这就使西班牙移民以印第安人天生懒惰为借口，强迫他们象奴隶一样为
其服役。
当宫廷获知此事以后，引起一场具有实际意义的激烈争论，争论的焦点 是：印第安人是否是有理智的生物，就是说，他们有无人的本性？
概括说来，一些著名法学家，如希内斯·德塞普尔韦达、帕拉西奥斯·鲁
维奥斯、索洛萨诺·佩雷拉、格雷格里奥·洛佩斯以亚里士多德在其《政治 学》一书中所阐明的理论为依据，推论出印第安人属低等人种，他们行为粗 野，习俗丑陋，没有文化，只有最低的本能。因此他们断然否认印第安人具 备理智，认为他们既然是低等人种就一定要从属于高等人种，要为高等人种 效劳。他们还认为权威和财产是有理智的人的特征，而缺乏理智的人不应有 任何权力，因此征占印第安人的土地将他们变成奴隶是合理合法的。
这种殖民思想和他们找到的法律根据并没被所有人接受。在伊比利亚半
岛和其它国家均有人提出相反论据予以驳斥。 有些国家，如荷兰、英国和法国在政治上主张保证各国航海自由，在法
律上，他们拒绝承认教皇赐予西班牙垄断新大陆的特权。 西班牙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神学家及传教士根据圣托马斯的哲学观
点，也否认基于上述观点建立的殖民体系，主张用其它原则进行殖民事业。 这一派人中有巴托洛梅·卡兰萨·德米兰达、多明戈·索托、弗郎西斯克·德 比托里亚和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他们之间在某些看法上虽不尽相同， 但基本观点是一致的。弗郎西斯克·德比托里亚在其 1539 年出版的《论神学》
③ 拉丁语：此处意为“虔诚的祈祷”。——译者
④ 拉丁语，意为“关于德高望众的首脑”。——译者
⑤ 拉丁语，意为“一段时间以来”，当时诏书均以其开头数词为题，因此有时并无明确含义。——译者
一书中，又把他们的共同观点发扬光大。 比托里亚反对教皇有权拥有飞地，否认教皇诏书的有效性，认为耶稣从
未把世俗权力赐予个人所有，因此，教会也不能擅自使用这一权力。教会的 管理范围应是除异教徒以外的人的精神领域。同时，他还否认君主拥有超国 界的统治权，认为天赋权力才是社会和国家组织的基础。
另外，比托里亚还驳斥了仅仅因印第安人是异教徒就把他们看作是天然 奴隶的观点，宣布印第安人是自由人，应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因此，反对仅 因印第安人拒绝接受某项要求就对他们发动征服战争的作法。他宣布，根据 福音的规定，人人有接受福音的自由，就是说，尊重人们是否接受福音的意 愿。
这个从西印度发现后不久就存在的争论，几年来变得日趋激烈，西印度 面临的这一严重问题引起了政界的关注。卡洛斯五世于 1542 年在巴塞罗那会 议上制定了新法，第二年在巴利亚多利德会议上又对新法做了补充修改。新 法的公布是多明我会的胜利，因为在殖民问题上，新法把传播福音置于征服 之上。
正是此时，拉斯·卡萨斯撰写了《西印度毁灭述略》，书中叙述征服时 期遭到西班牙人洗劫后的美洲各省区的状况。通过此书可见“拉斯·卡萨斯 是位朝气蓬勃，能力过人的宣传家，他的首要武器是向宫廷呈送‘备忘录’， 他坚信国王和大臣如能获悉其同胞对手无寸铁的印第安人所犯的暴行，定会 采取断然措施予以禁止”。①
拉斯·卡萨斯撰写《西印度毁灭述略》和从事其它活动的目的均是向会
议提供材料，旨在改善印第安人的状况。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对拉斯·卡萨斯的攻击主要集中在他的《西印度毁灭
述略》一书上，认为此书缺乏历史严肃性，书中选择的事实是片面的，甚至
诬蔑拉斯·卡萨斯企图诋毁西班牙的殖民活动。现代史学界对此书进行了审 慎的分析，驳斥了攻击者的观点，恢复了此书应有的价值。“把《西印度毁 灭述略》一书说成仅是一部史书或是一部主张禁止征服战争，废除分配制和 委托监护制的检察官的辩护词是彻头彻尾的错误。”②
考虑到对此书理解上的分歧，研究《西印度毁灭述略》一书的真正意义
就十分必要了。而为了正确理解这部著作，着重了解各章的开头和结尾亦是 必不可少的。
此书的篇首对西印度做了概述，下分若干章节，每章叙述一个王国。各
章结构大致相同，开头描述西班牙人来到之前，印第安人的生活习惯。为了 加强效果，使用带有启示性的强烈对比的手法。例如书中写道“西班牙 人象穷凶极恶的豺狼闯进了这群驯服的羔羊中来，尽管他们明明知道这群羔 羊有着造物主赋予的上述种种美德。”中间运用夸饰、重复、对比、譬喻的 手法着重描述了在西班牙人洗劫后所产生的灾难性后果，给人一种不安、恐 怖、愤怒和同情之感，与开始的和平宁静景象形成强烈对比。最后用一段充 满忧伤的话语作为结束：“他们毁灭了全岛，灭绝了岛上的居民。到处是一 片荒凉的景象，见此无不令人感到痛心。”
看来，此书无论从结构、色调、还是从风格、方法上都是为勾通与会成
① 引自刘易斯·哈姆克为《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教士论文集》所写的前言。
② 参见马努埃尔·希门内斯·费尔南德斯为《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教士论文集》一书所写的引言。
员和印第安人之间的感情和使与会者在人道基础上理解紧迫的印第安人问题 服务的。为了唤起与会者的良知，书中经常使用带有感情色彩的描写，“每 当印第安人被迫进行类似的长途跋涉时，他们立刻明白这次再也不能生还 了。离家之时，他们总是一面哭泣，一面悲痛他说：‘我们曾在这条路上为 基督徒搬运过货物，当时虽然活很重，但是过一段时间，总还能回到家里， 与家人团聚。现在我们走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们再也不能活着回来 了。’??看到这些为西班牙人做苦工的印第安人的样子，真令人同情、让 人痛心。他们全都赤身裸体，仅用一块兽皮遮羞，肩上背着一个小网兜，里 面装着几块干粮，他们全都紧紧地挤在庭院里，象驯服的羔羊跪在地上。” 撰写《西印度毁灭述略》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征服战争，废除分配制和委 托监护制。这一目的并非是随意选中的，而是立足于批判殖民制度，经过理
智思考后产生的。对殖民制度的批判，便是写此书的理论基础。
《西印度毁灭述略》结构十分简单，一般总是以死亡人数做为出发点， 如“在上述四十年间，由于西班牙人极其残酷的血腥统治，有 1200 万无辜的 印第安人惨遭杀害，实际上，我个人认为足有 1500 万人丧生。”在后来的章 节中，具体指出了屠杀印第安人的原因和方法“基督徒们之所以如此杀 人，仅仅是为了追求一个目的，即攫取黄金，他们企图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 飞黄腾达，大发横财，从卑微低贱之徒一跃而成为上层社会的一员。”“到 达西印度的所谓基督徒们，一般用两种主要手段摧残西印度各国百姓，一是 通过非正义的、残暴、血腥的战争；一是通过残酷的剥削压榨。”“这种对 奴隶的剥削和压榨更为残忍，就连牲畜都不堪忍受。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灭 绝印第安人的手法，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上述两种主要手段。”
在谴责殖民制度时，拉斯·卡萨斯以自然法则的理论作为自己立论的依
据，同时，严肃地把征服方式、殖民者活动以及在征服中印第安人死亡情况 等具体事实做为论据。
在抨击殖民活动和反对西班牙人强行改变印第安人生活和劳动方式时，
使用的手法是将其产生的灾难性后果呈于读者眼前。 在叙述殖民者的动机时，不以法学理论家的机敏，也不以智者的洞
察分析能力直接描述，而是通过其亲身经历，将殖民者的动机和殖民后果结
合起来，用事实作出强有力的分析。 此书标题已表明论述的范围，即“西印度的毁灭”。和拉斯·卡萨斯诸
多诽谤者的论断相反，无意低毁任何人，也没有专门选择几项具体暴行
来撰写他的著作，他并不想夸张，只求作品紧贴主题。根据现代研究成果表 明，一些连拉斯·卡萨斯的保卫者都怀疑的事实，都是确实可信的。例如： 拉斯·卡萨斯说，在殖民过程中被杀的印第安人有“1500 万”，现在看来， 这一数字不仅符合事实，甚至还少说了。即使他对屠杀情况可能有过某些夸 张，也不能因此把普遍事实和数字贬得一钱不值。《西印度毁灭述略》中清 楚地表明为维护西班牙人的统治而对印第安人进行的屠杀和强迫他们接受与 其传统文化和家庭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都是印第安人所不能忍受的。况且 其赢弱的体质，也无法适应这种变化。拉斯·卡萨斯认为印第安人因饥渴、 劳累、恐惧而出走逃亡和因西班牙人所带进的疾病是印第安人大量死亡的主 要原因。尽管对暴行的具体描写和诸章诸节不厌其烦地对破坏活动的反复叙 述获得了撼人心弦的力量，但拉斯·十萨斯仍能凌驾于这一使人颤栗的灾难 之上，紧紧扣住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及其文化和城镇的毁灭这一主题。那些
对社会破坏、人口灭绝与对印第安人百般折磨的描写相结合的段落，是表现 惨不忍睹场面的高峰。如书中写道：“他们对这些印第安人所施的‘恩典’ 就是把男人送到矿上去采金，这是一种不堪忍受的繁重劳动；把妇女赶到农 场去掘土种地，这种劳动即使对男人来说，也是极为繁重的。无论男女，只 给他们一些野草和其它毫无营养的东西充饥。暴徒们把产妇的乳汁挤干，以 饿死他们的婴儿；丈夫被遣往远方，不能与妻子同居，上述两个原因便使印 第安人绝了后代。在矿山上，男人们死于劳累和饥饿；在农场里，妇女们也 因同样的原因而丧命。”
1544 年，拉斯·卡萨斯离开西班牙前往墨西哥就任恰帕斯教区主教。刚 刚踏上美洲大陆便遇到因新法的颁布委托监护主所制造的混乱局面。大规模 的反叛和骚乱迫使新法废除。拉斯·卡萨斯毫不妥协的精神惹怒了委托监护 主，他们对他进行各种敌视行动，加上在墨西哥教务会议上内部出现了分裂， 这一切都迫使他决定于 1547 年再次返回西班牙，以便在那里发挥自己决定性 的影响。
此时，因新法废除而取得胜利的委托监护制的拥护者们早已在西班牙站 稳脚跟，他们在胡安·希内斯·德塞普尔韦达撰写的《Democrate》①一书中 找到了自己最坚实的理论基础。此书虽被禁止出版，但由于的理论颇有 影响，拉斯·卡萨斯还是把他作为主要对手，和他进行了为时八年的论战。
1552 年，对委托监护制持截然相反立场的征服美洲的拥护者和反对者们
在巴利亚多利德会议上进行了大辩论，其中心议题仍是针锋相对的老问题， 即印第安人是天然奴隶还是自由人？如果印第安人不屈服，对他们动辄动武 是否合理？委托监护制和分配制是否合法？等等。
在会上，委托监护制的拥护者采取了一系列新攻势，其中之一是要求国
王批准更多人前往美洲从事征服活动。为了阻止这一事态继续发展，拉斯·卡 萨斯决定刊行他十年前写成的《西印度毁灭述略》一书，以此争取舆论的支 持。
奥尔加·坎波斯
① 拉丁语，“民主主义者”。——译者
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向至尊至上、强大无比的西班牙王储、吾人
之君主唐费利佩呈递的奏章
至尊至上、强大无比的君主： 为免使人类误入歧途，为人类繁荣兴旺，上帝着意在世间各王国和居住
地派遣有如慈父般，或如荷马所说，牧师般的君主治理当今世界。因此，这 些君主理应是各国之佼佼者，在其灵魂中，无疑应具王者应有的品质，或有 充足理由认为，他们定会具备此等品质。
如果在其治下出现某种不良现象、破坏活动和罪恶行径，也皆因国王对 所发生之事全然不知，一旦获悉，他们定会缜密查访，仔细斟酌，当机立断 予以铲除。这一点已在《圣经》的所罗门箴言中得以证实： “Rex qui sedet
in solio iudicii dissipat omne malus intuitu suo”①因为国王一旦获悉 在其治下发生恶行，定会当机立断铲除殆尽，片刻不容贻误，此乃国王天赋 之品质所决定。
强大无比的君主，上帝和教会赐卡斯蒂利亚国王与王后以西印度的诸王 国，并授其委托监护权，恩准国王、王后二位陛下对上述诸国加以管理和统 治，使宗教精神得以发扬，世俗利益取得进展，使其人民皈依我主基督。然 而，在那众多辽阔的王国中，无耻之徒肆意妄为，无恶不作，其程度达到难 以想象，无以复加的地步。
臣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积五十余年之经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耳
闻目睹，为良心所驱，不得不向殿下禀报彼等最为突出的“丰功伟绩”，并 斗胆恳请殿下严禁彼等在其所谓的“征服”中再复创建此等“伟绩”。否则， 彼等会毫无顾忌，一如继往。然此等“伟绩”，严重危害热爱和平、恭谦顺 从、安份守己的印第安人。彼等行径恶劣，凶残成性、为天地所不容，人神 所共诛。对无数生灵惨遭涂炭保持缄默不啻犯罪，为此臣欲在彼等所犯之大 量虐杀暴行中，列举少数实例——此乃臣早在过去无数事件中挑选者——特 向殿下呈报，伏祈殿下御览。
殿下的尊师，托莱多①的大主教在卡塔赫纳②任主教时曾把卑职之同一奏
章转呈殿下，但或许当时殿下海路迢迢，长途跋涉，日理万机，无暇顾及， 或许以为此乃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而置于脑后，而利欲熏心、丧失理智的人 们对千万生灵之流血丧命，对土著居民之灭绝，对广袤土地之荒芜，对掠夺 大量财富的手段之残忍全然无动于衷。更有甚者，彼等通过各种途径，借征 服之机制造种种借口（如不违背天神之法，就无从征服。这是何其荒唐罪恶 之念，彼等应遭永世的惩罚！）不断加剧这些暴行。为此，臣以为仍需向殿 下再次呈递此述略，以揭露其肆意破坏和滥杀无辜之暴行，恳求殿下以慈悲 为怀，将此书视为为公众利益和王国昌盛而效劳的殿下的奴仆所写的通常条 陈那样加以对待。垂阅之后，殿下定会了解彼等暴徒对无辜印第安人所犯的 滔天罪行，也会知悉他们屠杀摧残印第安人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伤天害理。 他们仅仅为满足其贪婪和野心，才如此行动。伏祈殿下恳请并说服国王陛下
① 拉丁语，“王坐在审判的位上，以眼目驱散诸恶。”见中文版《旧约全书》箴言篇第八章。——译者
① 西班牙的一个省和教区名，其省会名亦与之相同。——译者
② 西班牙城市，是穆尔西亚教区首府所在地。——译者
明令禁止彼等再干此等伤天害理、令人痛心之勾当，并严禁任何人今后再提 此种极为可怕的要求，违者应予严惩，以做效尤。
强大无比的君主，圣断此事对卡斯蒂利亚王室和国家在宗教和世俗方面 均至关重要，望上帝赐国家繁荣、昌盛。愿上帝赐福，——阿门！
西印度毁灭述略
西印度发现于 1492 年。翌年，便有西班牙基督徒移居该地。49 年来， 大批西班牙人源源不断，纷至沓来，他们的第一个定居点就是幅员辽阔、美 丽富饶的西班牙岛①，该岛方圆 600 里格②，周围还零零落落点缀着无数大小 岛屿。我们发现，在所有这些岛上都密密麻麻住满居民，有如挤在蜂巢里的 蜜蜂，其人数比世界任何地方都多。人们称这里的居民为印第安人。
大陆与西班牙岛最近距离为 250 余里格，已发现的大陆海岸线长 10000 里格，现在每天都还有新的发现。直至 1541 年，在所有已发现的大陆沿海地 带都辐辏稠密，到处是人，仿佛上帝特意如此安排似的。
在上帝创造的各类人种中，以这里诸岛上随处可见、数不胜数的百姓最 为淳朴憨厚，心地善良。他们个个坦白诚实，对人从不虚伪狡侩，且人人天 性驯良，对为之效命的天然头领和基督徒忠心耿耿。他们遇事耐心忍让，心 平气和，从不飞扬跋扈，大叫大嚷。他们从不淫荡放浪，也不争吵不休；从 不动辄发怒，嫉恨于人，也无世俗报复心理。他们身体单薄，瘦弱异常，不 能胜任繁重劳动，而且极易死于各种疾病。其孱弱的身体甚至还不如我们娇 生惯养的纨袴子弟，甚至连他们中身强力壮者也无法与后者相比。他们生活 十分清苦，全都一贫如洗，但却无一人企图占有更多财产。因为他们从不贪 得无厌，野心勃勃，想方设法攫取不义之财，他们饮食粗劣，就连困于沙漠 之中的圣徒们的食品也比他们略胜一筹。一般说来，他们的衣着仅是一块用 于遮羞的兽皮，最多不过用一块约 1.5 巴拉①到 2 巴拉见方的棉布遮身。他们 仅用一张席子当床，讲究的也只睡在一种悬吊着的网上。（西班牙岛上的语 言把这种网叫做“阿马卡”②。）然而，他们全都心地善良，待人诚恳，思想 敏捷，天资聪颖。他们极易接受全部教义和我们天主教的信仰，其良好的习 俗也极少与上帝在这个世界上所规定的戒条相悖。
印第安人初闻天主教的存在，就急不可待地要了解它，要去教堂作圣礼
和膜拜神明，教士只有具备上帝所赋予的极大耐心才能承受得住这种急切心 情。后来人们对我说，所有印第安人对宗教的虔诚都是无可怀疑的，一旦了 解了上帝，他们肯定是这个世界上心地最善良的人。
西班牙人象穷凶极恶的豺狼闯进这群驯服的羔羊中来，尽管他们明明知
道这群羔羊有着造物主赋予的上述种种美德。40 多年来，这些西班牙人做的 唯一事情就是对当地居民滥施暴行，肆意屠杀，其残暴程度令人触目惊心， 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有些暴行下面我当详述。由于西班牙人杀人如麻， 致使原来生活在西班牙岛上的 300 多万土人，现在只剩下 200 人。
古巴岛，其长度相当于从巴利亚多利德③到罗马的距离，目前也几乎渺无 一人。圣胡安岛④和牙买加岛是两个极为富饶美丽的大岛，现在业已变成一片
① 即现在的海地岛。亦译埃斯帕尼奥拉岛。——译者
② 1 里格相当于 5.6 公里。——译者
① 1 巴拉相当于 0.8359 米。——译者
② 即吊床。——译者
③ 西班牙北部城市。——译者
④ 即现在的波多黎各岛。——译者
废墟。位于西班牙岛和古巴岛北部的卢卡约群岛⑤是由过去叫做“巨人群岛” 和其它大大小小共 60 个岛屿组成的。那里每个岛都比塞维利亚①皇家花园美 丽，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地方。过去群岛上曾有 50 万居民，现在已不见一人。 当西班牙岛上的印第安人被斩尽杀绝后，卢卡约群岛的百姓被驱赶到那里， 不久也全都被折磨至死。
一个善良的基督徒，出于怜悯，想使印第安人改变信仰，皈依上帝，他 乘船在各岛间航行了 3 年寻找屠杀后的幸存者，他仅仅找到 11 人，这些人我 都见到了。
与圣胡安岛相邻的 30 多个岛屿，由于相同的原因，也都变成一片废墟， 这些岛屿的土地共计方圆 2000 里格，现在皆渺无一人。
至于广袤的大陆，我可断言，由于西班牙人的凶残狠毒，那里的良田沃 野定会疮痍满目，居民也会惨遭杀戮，所剩无几，到处呈现一派荒凉凄惨景 象。大陆上原来有十个大王国，比包括阿拉贡②和葡萄牙在内的整个西班牙都 大，全境长 2000 里格，比从塞维利亚到耶路撒冷还长二倍，各王国里原来全 都住满了有理智的印第安人。
我们可以确切无误地说，在上述 40 年间，由于西班牙人极其残酷的血腥 统治，有 1200 万无辜的印第安人惨遭杀害，实际上，我个人认为足有 1500 万人死于无辜。
到达西印度的所谓基督徒们，一般用两种主要手段摧残西印度各国百
姓：一是通过非正义的，残暴、血腥的战争；一是通过残酷的剥削压榨。一 些渴望启由、追求自由的人，不堪忍受酷刑终于逃走，但大多数男人和首领 都被杀死，（一般说来，只有儿童和妇女才有可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其余 幸存者均被变成奴隶，备受压榨。这种对奴隶的剥削和压榨更为残忍，就连 牲畜都不堪忍受。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灭绝印第安人的手段，归根结底都离 不开上述两种主要手段。
基督徒们之所以如此杀人，仅仅是为了追求一个日的，即攫取黄金。他
们企图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飞黄腾达，大发横财，由卑微低贱者一跃而成为 上层社会的一员。由于这种越来越膨胀的黄金欲念和攫取财富的野心难以得 到满足，也由于西印度土地如此富饶，居民如此谦恭、忍让，驯服有如羔羊， 所以西班牙人不顾一切，凶残地对待他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把 他们看得连牲畜都不如，——上帝保佑，西班牙人对牲畜还稍微珍爱些。—
—或者说，看得比街上的粪土都不如，我这样说，是以我在上述时间里，耳
闻目睹的事实为根据的。 西班牙人如此“关照”印第安人的生命和灵魂，乃致成千上万的人在尚
未皈依宗教，没行洗礼的情况下就惨遭杀戮。与此相反，下面的事实又是确 凿无误的，甚至连暴徒和刽子手也不得不承认：从没有一个西印度的印第安 人伤害过任何基督徒。相反，他们在受到多次洗劫、欺凌、镇压和侮辱之前， 一直把基督徒看成是自天而降的神祇。
⑤ 即现在的巴哈马群岛。——译者
① 西班牙西南部的城市。——译者
② 西班牙东北部地区，统一前是一个国家。——译者
西班牙岛的毁灭
如上所述，西班牙岛是基督徒首先定居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屠杀了无数 印第安人，制造了巨大的灾难。刚一登陆，他们便掳掠印第安人的妻小，奴 役蹂躏他们，吞吃他们用汗水换来的食物。结果，西班牙岛全部被摧毁，整 个岛屿一片荒凉。西班牙人从不满足印第安人按自己标准——一般说来，这 种标准确实不高，他们总是用少许劳动生产出仅供一天所需的食物就满足了
——所自愿提供给他们的东西，因为足够印第安人 3 户 10 口之家享用 1 个月 的食物，还不够一个基督徒 1 天的食用和挥霍。
西班牙人的暴行和对当地居民的蹂躏使印第安人开始明白这些外来者并 非下凡的神抵。于是，他们有人藏起食物，有人把妻子隐蔽起来，还有人逃 进深山老林，躲避那些穷凶极恶的入侵者，断绝与他们来往。基督徒对印第 安人动辄拳打脚踢，棍棒交加，连村中的头人也不放过。他们真是胆大妄为， 无耻之极。一个探险队长身为基督徒却把当地最有权威的国王、全岛最高头 人的妻子强奸了。于是，印第安人开始设法把基督徒驱逐出自己的家园。他 们拿起既不能用于进攻，也不能用于自卫的原始武器（他们的战争很象孩子 们用杆子玩耍）进行自卫，而基督徒则用他们的马匹，利剑和锐矛对印第安 人进行前所未闻的屠杀，犯下了种种暴行。他们闯进村庄，见到老少、孕妇 和产妇便挑破他们的肚皮，然后剁成碎块，犹如宰割畜栏中的羔羊。歹徒们 还打赌，看谁能一刀把人从中间劈开，谁能一下子砍掉人头或开膛破肚。他 们还从母亲怀中把吃奶的婴儿夺走，提起孩子的双脚往石头上摔。还有一些 人从背后将孩子推下水，一面狞笑，一面戏弄地叫道：“狗娘养的，下去吧！” 西班牙人还用利剑把母亲连同怀中的婴儿一起刺穿，用力之猛，如果他们前 面还有别人，也会一起被刺伤的。暴徒们还做了一些长架，把印第安人每 13 个一排，吊在一个架上，双脚稍离地面，在脚下放上柴草，点上火，以上帝 和其十二使徒的名义把他们活活烤死。另一些西班牙人则把印第安人全身捆 上干草，然后点火把他们活活烧死。对那些企图逃跑的人，暴徒们便砍掉他 们的双手，然后把手挂在肩上，对他们说：“这就是信，快给那些逃跑的人 送去吧！”意思是叫那些已逃进山里的人感到恐惧。
一般说来，西班牙人是这样屠杀头人和贵族的：在框架上装上柱子，把
他们绑在柱子上，然后在下边点上文火，慢慢炙烤。在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 酷刑下，头人和贵族们发出阵阵惨叫，他们的灵魂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躯壳。 一次，我看到在柱子上炙烤着四、五个大头人（我记得，在其它五、六 根柱子上还有其他人在受难），由于他们的哀号声使队长难以忍受或影响了 他的睡眠，他便吩咐绞死这些人，但是那个比刽子手还坏的警吏（我知道他 的名字，我还认识他在塞维利亚的亲戚），懒得动手，为了省事，他把棍子 塞进受难者的嘴里，使他们叫喊不得。同时加大火力，直到把这些头人、贵 族全部烤焦为止。上述事实千真万确，均为我亲眼所见。此外我还看到无数
其它暴行。 为了躲避这群惨无人道、狠如豺狼、人类不共戴天的敌人，凡有机会逃
跑的人都躲进了深山老林，为此西班牙人训练凶残的猎狗，使它们一见印第 安人就猛扑乱咬，一瞬间就能把人撕成碎块。这些狗吃掉一个人就象吃掉一 头猪那样容易。它们就这样到处于这种惨不忍睹的勾当。当然，印第安人由 于愤怒，有时也会正当合理地杀死一些基督徒，但极为少见，即使如此，基
督徒仍定下条例：印第安人每杀一个基督徒，就要用 100 名他们的同胞抵命。
西班牙岛上诸王国的毁灭
在西班牙岛上有 5 个主要大王国，其国王均有极大权力，几乎全岛的头 人都对他们俯首听命，只有极少数边远地区的首领尚未承认他们的权威。5 个大国中，有一个名叫马瓜（此词重音落在后一个音节上），意“沃野之国”， 这片沃野是世界上最美丽、最令人神往的地方之一，其边界自南海岸向北伸
延 80 里格，宽 5.8 里格到 10 里格，几座高耸的大山点缀其间。30000 多条 河溪婉蜒流过此地，其中有 12 条河就象埃布罗河、杜罗河和瓜达尔基维尔河
①那样大，其中 20000 或 25000 条河溪发源于西部山上。每条河里都有十分丰 富的金砂。此山位于西包省，所以这个省经常能挖出几克拉大小的精美名贵 的金粒。①
马瓜国王叫瓜留内尔，手下有很多大臣（我还认识他们中的几个，其中 一个统率 16000 名武士效忠国王）。国王德高望众，和蔼可亲，他也很敬重 卡斯蒂利亚国王。几年前，他还下令发给全国每户一个装满黄金的小球，后 来黄金少了，每户只发半小球。
岛上的印第安人由于不谙冶金术、且黄金已剩不多，因此国王表示愿意 为卡斯蒂利亚国王耕种从基督徒的第一个居住地伊萨贝尔②到圣多明各共五 十里格的土地。这样做是为了使西班牙人不再向他索取黄金。国王的大臣们 也说，他们不懂冶金，无金可奉。我认为，瓜留内尔国王是愿意，同时也能 够实现他的诺言的，而对卡斯蒂利亚国王来说，这五十里格土地每年会给他 增加 300 多万卡斯特诺③的收入，更何况，耕种的结果，定会使这个岛上出现 五十多座象塞维利亚那样大的城市。
然而，基督徒竟对这样一位心地善良的伟大国王以怨报德：他的妻子被
一个队长（一个流氓基督徒）强奸了，国王的荣誉遭到沾污。国王本来可以 招集部下，伺机报仇雪恨，但他却决定只身一人离开他的王国，来到他的一 个封臣所属的名叫西瓜留斯的省区，准备在那里隐姓埋名，了此残生。但是 不久，他被一个基督徒发现，事情再也无法隐瞒，西班牙人向那个收留国王 的头人开战，进行血腥屠杀，最后终于捉到国王，给他带上手铐脚镣，扔到 一条船上，准备将他带回卡斯蒂利亚。作为对这种恶劣行为的惩罚，上帝使 船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很多基督徒和被捕的国王一起葬身鱼腹，船上的黄金 丢失殆尽，其中一块大如面包，重约 3600 卡斯特诺的黄金也沉入茫茫大海。 另一个王国叫达连，位于现在的里尔港一带，在“沃野之国”的北端。 它幅员辽阔，比葡萄牙王国还大，而且比它更富饶，更适干居住。那里有很 多大山，山里金矿、铜矿均十分丰富。它的国王名叫瓜十纳卡里（重音落在 最后一个音节上），在其属下，还有很多大小头人，我认识其中很多人。发
现西印度的海军统帅①就是首先在这个王国落脚的。当他到达西班牙岛时，就 是这位瓜卡纳加里国王率先极其亲切友善地接待了他和与他同行的基督徒。 他无微不至地关照海军统帅一行，当统帅一行遇难时，他还慷慨搭救过他们，
① 三条河均是西班牙主要河流。——译者
① 哥伦布第一次到达该岛时，就已获知西包地区盛产黄金。——译者
② 应是第二个居住地，第一个当是哥伦布亲手所建的圣诞堡。——译者
③ 西班牙金衡，合 0.46 克，亦为一种古金币名。——译者
① 指哥伦布。——译者
给他们以极大援助，包括提供各种给养（因为海军统帅的船已在附近搁浅）。 恐怕即使在海军统帅自己的祖国，他也未必能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受到如此厚 遇。这些都是我从海军上将处亲耳听到的。国王无法忍受基督徒的暴行和对 其百姓的屠杀，只好逃往山区，但在路上惨遭杀害，其他头人和百姓也都死 于下面即将谈到的专横和奴役之下。
第三个王国叫马瓜纳，那是一块令人赞叹不已、丰腴富饶而又景色迷人 的土地，现在是西班牙岛上盛产甘蔗的地方。国王叫考纳博，他善于交际， 彬彬有礼，仪表端庄，富于进取心，在国内是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是在自 己的家中，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阴险的西班牙人捉住的。后来，暴徒们 把他扔在一条船上，准备押往卡斯蒂利亚。当时港口有六艘船即将离岸，上 帝为表明此举和其它暴行皆属罪大恶极、伤天害理，便于当天夜里掀起风暴， 刮沉全部船只，淹死船里所有基督徒，国王考纳博也带着手铐脚镣与他们同 葬鱼腹。
这位国王有三四个和他一样气字轩昂的兄弟，看到他们的国王（即他们 的兄弟）被无理关押，看到基督徒在其它王国也大肆屠杀和破坏，尤其在得 知国王，他们的兄弟惨死后，断然拿起武器，向基督徒发起进攻，以图报仇 雪恨。基督徒催马迎战（对印第安人说来，马匹是最可怕的武器），借机大 肆进行破坏和屠杀，以致王国大部被荡平，百姓全部被杀光。
第四个王国叫萨拉瓜，它象镶嵌在西班牙岛上的一颗明珠，是全岛的精
华。那里的人语言优美动听，举止温文尔雅，待人通情达理，人人品德高尚， 相貌端庄，慷慨大方。居民之所以具备这些美德是与岛上有众多的头人和贵 族分不开的。国王的名字叫贝奇欧，他有个姐妹，名叫阿娜考娜，二人都忠 于西班牙国王和王后，为基督徒做了许多好事，曾多次将基督徒从危难中解 救出来。贝奇欧死后，国家权力由阿娜考娜接管。不久，统治全岛的总督来 到这里，他带来 60 名骑兵和 300 名步兵。其实，只用骑兵就足以征服整个西 班牙岛乃至整个大陆。
300 多名萨拉瓜头人应召，毫无戒备地来到总督府，总督把地位最高的
几个头人骗进一个大草屋，然后下令点燃草屋把他们全部烧死，剩下屋外的 人也被子枪和利剑刺死。为了对阿娜考娜表示“宽容”，基督徒将她掐死。 一些基督徒不知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们把捉到的小孩保 护起来，不想，这一下倒害了他们：藏在马上的孩子被其他西班牙人发现后， 全都刺死，有几个孩子摔在地上，马上就另有西班牙人用剑砍掉他们的双脚。 一些从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中得以逃生者，逃到距本土 8 里格的小岛 上，总督得知后便宣布他们为奴隶，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死里逃生，避开了
屠杀。
第五个王国叫伊盖伊，由一位名叫伊瓜娜玛的老女王统治着。基督徒连 个老人也不放过，把她也掐死了。我曾亲眼目睹过他们杀人如麻的惨景。此 外，西班牙人把幸存者变成奴隶后，对他们也滥施酷刑。
西班牙人的屠杀和破坏，方法奇特，不胜枚举，罄竹难书，我认为，即 使讲得再详细，充其量也只能说出全部事实的千分之一。
关于战争问题，以上帝的名义并受本人良心所驱，我要说，印第安人除 为和蔼可亲的优秀传教士建造了修道院以外，委实没有提供任何口实，使西 班牙人据以干下如此惨绝人寰的种种暴行。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最后把幸存者变成奴隶。我还要说，直到岛上百姓被杀光，村庄被夷平，印
第安人也没有对基督徒犯下一件应受惩罚的不赦之罪。他们本来可以对其不 共戴天的敌人——对他们说来，就是基督徒，——发泄那被上帝禁止的欲望， 如以怨报怨，借机出气等，但印第安人很少有这种欲望。就我所知，只有在 儿童或 12 岁的少年身上，这种欲望才稍有流露。我深知，印第安人对基督徒 的战争都是正义的。而基督徒对他们的战争却没有一场是正义的。恰恰相反， 这种战争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暴君所发动的战争更无道理。我还可断言，他们 在西印度所发动的战争其性质全都如此，无一例外。
战争结束后，男人多被杀光，一般只剩妇女和儿童。基督徒对他们进行 了分配。根据基督徒的不同表现，从最大的暴君，即总督那里能得不同的恩 惠，有人得 30 名，有人得 40 名，还有人分得一、二百名。尽管这些基督徒 都是些白痴、吝啬鬼、凶残暴虐之徒和品质恶劣之辈，但他们均借口要向印 第安人传教，每人或多或少都分到一些印第安人。他们对这些印第安人所施 的“恩惠”就是把男人送到矿上去采金，这是一种不堪忍受的繁重劳动；把 妇女赶到农场去掘土种地，这种劳动即使对男人来说，也是极为繁重的。无 论男女，只给他们一些野草和其它毫无营养的东西充饥。暴徒们把产妇的乳 汁挤干，以饿死他们的婴儿；丈夫被遣往远方，不能与妻子同居，上述两个 原因便使印第安人绝了后代。在矿山上，男人们死于劳累和饥饿，在农场里， 妇女也因相同的原因而丧命。就这样，岛上的居民成批倒毙。如果全世界发 生同样情况，恐怕世界上将不会剩下一个人。
还有一种劳役是负重运输，使印第安人吃尽苦头。西班牙人强迫他们扛
三、四阿罗巴①重的东西，走一、二百里格的路，基督徒自己则躺在象绳网一 样的吊床上让印第安人抬着走，他们象役使牲畜那样奴役当地土人。受难者 由于负重过甚，肩上、背上长满疮疖，象是垂死的牛马。至于劳动中他们所 受的鞭笞、棒打、耳光、拳击、谩骂以及其它各种暴行，更是举不胜举，其 惨状见了令人毛骨悚然。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岛屿和土地上所犯的罪恶是在人们得知尊贵的王
后，唐娜·伊莎贝尔于 1504 年驾崩之后开始的。在她生前，岛上只有几个省 区的印第安人死于不义之战，但战祸尚未波及全岛，而即使就在这几个省区， 基督徒们所犯的罪行还大部或全部向王后隐瞒了，因为享有盛誉的王后十分 关心并希望拯救印第安人，希望印第安人繁荣兴旺，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人 有目共睹的。另外，还应注意到这样一个规律，即基督徒在西印度，每到一 个地方，总是对印第安人无恶不作，滥杀无辜，残酷压榨他们，不仅如此， 还总是不断使用更残酷、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新手段对付他们。这些新手段又 总是比以前更歹毒、更伤天害理。因此，上帝也就更有充分的理由惩罚这些 暴徒。
① 1 阿罗巴相当于 11～12 公斤。
圣胡安岛和牙买加岛的毁灭
1509 年，西班牙人到达圣胡安岛和牙买加岛，其目的与征服西班牙岛完 全一样。这两个岛景色优美，宛如两个大花园。岛上人烟稠密，有如蜂巢中 的蜜蜂。基督徒们欺辱不幸的无辜者，除犯下与上文所述的相同罪行，如烧、 杀、炙烤、放狗咬等外，还干下其它很多臭名远扬的勾当。在矿山和其它地 方他们拼命压榨印第安人，同样对他们施以酷刑，以致这两岛有 60 万无辜百 姓不幸死于非命，我个人却认为足有 100 万人丧命。现在，每个岛仅剩下不
足 200 人。所有死者生前都未皈依天主教，也没行过圣礼。
古巴岛的毁灭
1511 年，西班牙人登上古巴岛。如上所述，此岛长相当于巴利亚多利德 到罗马的距离，全岛很多省区住有居民。基督徒们以与上述相同的手段或比 那更凶残的手段摧毁了该岛，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令人发指的罪行。有位酋长 叫阿图埃伊，是当地一位很重要的首领，为躲避基督徒的非人暴行和其所制 造的灾难，率众从西班牙岛逃到古巴岛。一天，有人告知基督徒登上古巴岛 的消息，他把部下召集起来，说道：“诸位想必已知基督徒已到此地，想必 也知某某、某某头人的遭遇，那些海地人（即从西班牙岛来的西班牙人）在 此也会如法炮制的。大家可知他们为何如此作为吗？”部下答道：“因为他 们天性卑劣。”头人说：“除此之外，他们还十分爱戴和崇拜他们的上帝， 为了迫使我等也崇拜他，他们就对我等进行奴役和屠杀。”
头人家中有一篮子珠宝，他取出来说道：“基督徒的上帝就在这篮子里， 如果诸位同意，我们就给他跳个阿莱伊多吧！（这是印第安人的一种舞蹈）” 大家异口同声他说：“好啊！好啊！”于是他们便在篮子前面跳起舞来，直 到筋疲力竭方才罢休。接着，头人阿图埃伊又说：“诸位听着，如果我等继 续保留此物，他们定会前来抢夺，到时候还会杀掉我等，不如把它扔到河里 去吧。”众人表示同意，于是他们便把金首饰扔进一条大河。
基督徒一登上古巴岛，这位酋长就象早已了解他们的伎俩似的到处巧妙
躲藏，偶然相遇也极力抵抗，但最终还是被捉住了。仅仅为了躲避凶恶的歹 徒，为了免遭压榨和屠杀，西班牙人就非要把他及其部下一大批人置之死地， 活活把他们烧死。
首长被绑在柱子上，一位在场的方济各会传教士向他宣讲了上帝的存在
和我们基督徒的信仰。传教士在刽子手所给的这一短暂的时间里所讲述的事 情是阿图埃伊从来没听说过的。传教士问他是否相信刚才对他说的话，即他 或步入天堂享受尊严和荣誉以及永恒的憩息，或堕入地狱去忍受那无涯的折 磨和痛苦。头人想了想问道：“基督徒是否也进天堂？”传教士答道：“进， 但只有好基督徒才能进。”于是这位头人断然表示，他宁愿下地狱也不进天 堂，因为地狱没有基督徒，只有在那里他才能避开那些凶恶的暴徒。这就是 西印度的基督徒为上帝和我们的信仰所赢得的“声誉”和“尊严”！
一次，印第安人带着食品和礼物来到一个离大村庄 10 里格的地方迎接我
们。我们一到，他们就奉上大量鲜鱼、干粮和其它食品以及他们所能拿出的 一切。不料，基督徒突然凶相毕露，当着我的面毫无道理地用剑杀死了坐在 我面前的 3000 多名男女老少。这一暴行是我亲眼所见，我相信任何人见此惨 状都会毛骨悚然的。
另一次，就在不久以前，我派几名使者去哈瓦那省告诉所有头人不要因 我们的到来而害怕一一由于多次屠杀，印第安人见了基督徒就胆颤心惊，—
—这些头人对我向有所闻，是信任我的。我令使者对他们说不必惊惶，尽可 放心前来迎接我们，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他们。队长也表示同意不伤任何人。 果然，我们到达后，有 21 名酋长和头人出来欢迎我们，不料那个队长却突然 背信弃义，扣留了所有来人，结果我对印第安人的保证成了一句空话。后来， 那个队长竟打算过几天把被捕的人烧死，他说必须这样做，因为那些头人总 有一天会闹事的。我竭尽全力才把头人从死亡中解救出来。
他们终于脱了险。
古巴岛的印第安人与西班牙岛的百姓一样，被沦为奴隶，备受折磨，为 了不白白送命，人们纷纷逃进山里。有的夫妻没能逃走，绝望之极，在扼死 自己孩子后，双双悬梁自尽。仅由于一个西班牙暴徒（我认识他）的残暴行 为，就有 200 多人上吊自杀，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以同一方式死于其它 暴徒之手。
古巴岛上有一个西班牙国王派来的官员，他分得 300 名印第安人，3 个 月后被他在矿上累死了 270 名，仅剩下 30 名，即仅剩 1/10。后来，又给他
300 名，同样又被他折磨死了。总之，给得越多，他杀得越多，直到他一命 鸣呼——魔鬼钩去了他的灵魂。
我在古巴岛逗留的三、四个月中，7000 多名儿童饿死在他们父母服役的 矿山和农场。我还目睹了很多其它恐怖现象。后来，西班牙人决定上山猎获 逃跑的印第安人，在那里他们又犯下了令人发指的暴行。我亲眼目睹了他们 如何迅速地毁灭了全岛。灭绝了岛上的居民，全岛到处呈现一片荒凉凄惨的 景象，见此情况真令人感到痛心疾首。
大陆的毁灭
1514 年，一个既可卑可怜又残暴专横，既冷酷无情又肆无忌惮的总督来 到大陆。他象天神发怒时惩罚人类的工具，带领众多西班牙人在那里专事掠 夺和屠杀。——干这种勾当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尽管过去曾有不少暴 徒也到过大陆进行烧杀抢掠，也曾激起过当地百姓的愤怒，但那时他们仅局 限在沿海一带活动，范围不大，而这个总督则大不一样，他使那些在大陆和 其它各岛上恣意妄为、作恶多端的歹徒望尘莫及，因为其残暴程度超过他们 任何人。他不仅把沿海的居民，而且还把广袤大陆各王国的臣民都斩尽杀绝， 送进地狱，从而把达连①以上到尼加拉瓜王国，包括尼加拉瓜各省区在内的方 圆约 500 多里格的村村镇镇夷为平地，而这片土地原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富 饶、人烟最稠密的地方，那里曾居住着为数众多的头人和数不清的百姓。大 陆还是一个盛产黄金的宝地，其储量之多，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虽说 西班牙岛也盛产优质黄金，但现在那里的金矿都已采掘殆尽，当地的印第安
人也被斩尽杀绝。 该总督及其部下发明并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印第安人，逼他们交出
黄金。总督手下有个队长，奉命开往某地抢劫。他用剑刺，火烧、唆使恶狗 狂咬等各种酷刑折磨印第安人，致使 40000 左右的生灵惨遭涂炭。这些都是 那位与队长在一起的方济各会教士弗朗西斯科·德圣拉蒙神父亲眼所见。
直到现在，那些统治西印度的西班牙人仍以野蛮愚昧的手段强迫印第安
人皈依天主教，说是只有如此方能拯救他们的灵魂。为达目的，他们不惜任 何手段，也不顾所产生的恶果。除此之外，他们还千方百计对其所犯的罪行 进行掩盖和美化。他们的野蛮愚昧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为所欲为， 按自己随意想到的任何手段逼迫印第安人皈仗宗教、臣服卡斯蒂利亚国王与 王后。印第安人稍示不满，就被置于血火之中，或砍或烧，或被卖为奴。此 种作为，如同为世人牺牲了性命的上帝之子②在颁布“Euntes doceteomnes gentes”③的敕令之后，有人强迫在自己土地上过和平生活的非基督徒接受教 义，如遭拒绝就停止向他们讲经布道一样荒唐。同样，如果印第安人不愿臣 服于一个他们从未听说、从未见过的国王——这位国王手下的总督及其部下 又如此狠毒、残忍和难以言状的暴虐恣睢——他们就得丧失自己的土地，自 由、乃至妻儿老小全家人的性命，这是何等荒谬绝伦的事情！真该受到诅咒 和谴责，真该把它抛入地狱！
那个愚昧野蛮的总督恰恰就是这样子的。他向印第安人公布了一道与上
述一样荒唐可笑，逆情悖理的命令。一天，西班牙人受命袭击、抢劫一个富 有黄金的村庄。当时，印第安人正在自己家中休息，全然不知大难就要临头。 夜间，西班牙袭击者来到离村庄半里格的地方停下来，自我宣布那道命令， 理直气壮地叫道：“大陆某村的酋长和印第安百姓听着，我等到此是为了向 你们宣布世间只有一个上帝、一个教皇和一个卡斯蒂利亚国王。国王乃是此 地的主人，你们快快俯首听命吧！??如敢违命，我等定要向你们开战，反 抗者格杀勿论！??”天刚朦朦亮，正当无辜百姓与妻子儿女酣睡之时，这
① 达连在现今巴拿马西部。
② 指耶稣基督。——译者
③ 拉丁语，“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见《马可福音》第 16 章。——译者一
群西班牙人冲进村庄。放火焚烧村里的茅屋，妇女和儿童全被活活烧死。还 有很多人，尚在睡梦中就被暴徒们肆意杀掉。屠杀后，为逼迫那些幸免于难 者交出更多的黄金和说出其它富有黄金的村庄，又活活折磨死很多人。剩下 的则被打上烙印，变成奴隶。大火熄灭后，西班牙人全都冲进废墟，寻找黄 金。
从 1514 年到 1512 年或 1522 年，那个十恶不赦的总督及其带来的所有基 督教歹徒一直不断地如此活动。另外，他还向该地派去五六个或更多的忠实 奴仆去进行掠夺。这些人把抢来的黄金、珍珠、宝石和奴隶，除分给大队长 一部分外，全都交给了总督。国王派去的官员也一样，都千方百计派遣尽可 能多的年轻人和走狗从事上述的勾当，就连危地马拉第一任主教也不例外， 他也派出亲信大捞了一把。
据说，当时他们在那个王国抢走约 100 万卡斯特诺的黄金，但就我所知， 实际上远远不止此数。从所有抢来的财物中，他们只给西班牙国王 3000 卡斯 特诺。与此同时，他们屠杀了 80 万当地土人。在 1533 年以前，又有几个残 暴的总督先后来到此地，他们和受他们纵容的人把战争后的幸存者全部折磨 死了。
上面提到的那个总督，在其任职期间和其部下所犯的无数罪行中，有一 件最值一提：一个酋长也可能是头人，或出于自愿、或由于害怕（后者最可 信）献给总督 9000 卡斯特诺黄金，但总督仍不满足，遂下令把那个头人抓起 来，坐绑在一根柱子上，拉开双足放在火上烤，逼他交出更多的黄金，酋长 叫人到他家又拿来 3000 卡斯特诺黄金，总督还不罢休，继续对他施以酷刑， 他再也不去拿了，这也许是因为他的黄金确已告罄，也许是因为他不愿再给 了。这样，酷刑一直持续到从他的脚掌处流出骨髓死去为止。为了逼迫印第 安人交出黄金，他们无数次使用这种手段，折磨死很多人。
还有一次，一队西班牙人到山上去抢劫，因为许多印第安人都从基督徒
令人颤栗的暴行中逃进这座山里。暴徒们进山后直接就向这些人扑去，把遇 到的人全杀了，最后，掳走了七、八十名年轻妇女。次日，为自己妻女而焦 灼不安的印第安人聚集起来，追杀基督徒。基督徒被逼急了，但又不甘心放 弃自己的战利品，遂用剑向这些年轻妇女的肚子刺去，七、八十人无一幸免。 印第安人见此惨状，人人肝肠寸断，悲痛万分。他们高声叫道：“啊！万恶 的歹徒啊！残忍的基督徒，你们竟连伊拉斯都不放过！”伊拉斯是当地人对 妇女的称谓。他们说，只有丧失人性的畜牲才戕害妇女。
离巴拿马城 10 到 15 里格处，有个酋长叫帕里斯，拥有大量黄金。一次，
基督徒们来到该地，头人象对待自己兄弟一样欢迎他们，主动给他们队长
50000 卡斯特诺黄金。那个队长和其部下一致认为，没受任何折磨而心甘情 愿拿出这笔巨款的人，一定还有更多的财富（财富乃是基督徒行动的宗旨， 有了财富他们才感满足），于是，他们佯装离开村子，返回自己驻地，但黎 明前又折回来，大摇大摆地开进村庄，放火烧死很多人，还抢走五、六万卡 斯特诺黄金。那位酋长躲过暴徒的追杀，逃出虎口，随即组织一批人进行反 抗，二、三天后赶上了那些腰缠十三、四万卡斯特诺黄金的基督徒。他们勇 敢地向敌人扑去，杀死 50 人，夺回了所有黄金，受伤的基督徒也都落荒而逃。 事后不久，基督徒又卷土重来，酋长及其部下全部被杀，幸免者与通常一样， 被置于奴隶地位折磨致死。由于这个可悲的队长及其部下在大陆进行的破坏 活动和烧杀抢掠，致使好端端一块方圆 30 里格住满人群的土地顷刻间化为一
片废墟，人迹杳然。他们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尼加拉瓜省区的毁灭
1522 年到 1523 年，前面提到的那个专横跋扈的总督再次来到尼加拉瓜 省区，当时，该省区正处于令人痛心的灾难之中。谁能说清那里当初是何等 美丽富饶、幸福欢乐、繁荣昌盛和令人赏心悦目啊！谁能尽述那人烟稠密， 人丁兴旺的盛况呢？的确，在这绵延三、四里格的地带竟住有那么多百姓真 使人感到惊讶。那里果树茂密，万顷苍翠，这是该地区人口众多的原因之一。 尼加拉瓜省区地势平缓，一马平川，因此没有深山群峰可供人藏身，加 上这里居民贯于逆来顺受，生活又美满，谁也不愿舍离故土离乡出走。为此， 人们受尽了基督歹徒的蹂躏和奴役，忍受着歹徒们所滥施的各种暴行。那个 暴虐总督与在别国中曾同他一起进行破坏的暴徒们到达该地后，给居民带来 极大的灾难。他们滥杀无辜，掳人为奴，制造无数难以名状的惨案，犯下了 骇人听闻的罪行。所有这一切，真是难以尽述，甚至没有任何语言足以表达 清楚。有时，仅仅因为一件小事，如没遵命按时应召到达指定地点；没有供 足当地做为主食的玉米或是没有如数送去供总督本人及其同伙驱使的印第安 人，他就要派遣 50 名骑兵对比卢塞隆公爵领地①还要大的整个省区进行扫 荡，从不放过一个印第安人。由于那里地势平坦，谁也逃不脱骑兵和总督本
人的血腥屠刀。
该总督还派遣西班牙人到另一个省区去猎获印第安人，允许他们从和平 的村庄中随意带走任何曾为其效劳过的印第安人，想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为运输，他们强迫印第安人背负 3 阿罗巴重的货物，但又生怕印第安人 把货物扔在途中，于是暴徒们便把他们用锁链连起来。有一次，和过去屡次 发生过的情况一样，4000 名印第安人中只有 6 人活着回来，其余都活洁累死 在路上。途中，为把那些因负载过重，筋疲力竭而步履踉跄，或因饥饿辛劳 和体弱力衰而生病的人逐出队伍又不必解下锁链，西班牙人便砍下他们的头 颅，使其身首异地。不难想象，印第安人见此惨状该是多么难受啊！因此， 每当印第安人被迫进行类似的长途跋涉时，他们立刻明白，这次再也不能生 还了。离家之时，他们总是痛哭流涕万分悲痛他说：“我们曾在这条路上为 基督徒搬运过货物，当时虽然活很重，但过一段时间总还能回到家里与亲人
团聚。现在我们走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们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一次，那个残暴专横的总督一时心血来潮，想重新分配他的印第安奴隶
（也有人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撤掉不中意的印第安人，换上满意的）。这样 一来耽误了耕种时节，致使庄稼歉收，酿成饥荒。于是，基督徒们就把印第 安人为养活孩子而储备的玉米抢走。这一恶行使二、三万人死于饥谨，有时 甚至还出现母亲杀子充饥的惨剧。
每个印第安村庄都宛如一座大花园，西班牙人盘踞在据说是分配给他们 的村子里——或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住在委托给他们的村子里——为所欲 为，无恶不作。他们吃掉印第安人的活命粮，夺走印第安人赖以维持生计的 土地和财产，使全村百姓，包括头人、老人、妇女和儿童都变成他们的奴隶， 被迫夜以继日地为他们劳作。甚至连孩子——他们能有多大力气干活呢？—
—也要做力所能及或根本力所不能及的苦工。因此，很多印第安人活活被折 磨致死，使尼加拉瓜省区人口所剩无几，而且现在仍在不断有人死去。印第
① 在法国南部。——译者
安人没有，也不准有自己的房屋和财产。在毁房夺财方面，这里的西班牙人 超过了西班牙岛上的暴徒所犯的罪行。
西班牙人驱使印第安人把大块木板和原木运往 30 里格以外的港口造 船，强令他们象畜牲一样负重，甚至连孕妇、产妇也不放过。另外还迫使他 们上山采蜜取蜡，很多人在山区被老虎吃掉。西班牙人就这样敲骨吸髓，致 使印第安人筋疲力竭，大批死亡。
尼加拉瓜省区最令人毛骨惊然的灾难是总督允许西班牙人向各村的酋长 和头人索要奴隶，每隔四、五个月，西班牙人总要去一次，如果某人得到总 督的特别恩淮，他可随时找酋长索要。每次一张口就要 50 名，还威胁说，如 果不给，就要将他们烧死或叫恶狗咬死。印第安人一般没有奴隶，一个酋长 不过有二、三个，最多不超过 4 个，因此，为了应差，酋长只好在村里到处 搜寻。孤儿首先被抓走，然后逼迫有 2 个孩子的父母交出 1 个，有 3 个的交
2 个，这样酋长才勉强凑齐暴徒向他索要的数目。每到抢人之时，村里一片 哀号，因为谁也比不上印第安人更喜爱自己的孩子。这种恶劣行径层出不穷， 以致 1523 年到 1533 年，整个尼加拉瓜王国呈现一派荒凉景象。
那时，有五、六艘船，六、七年来一直在该地专事贩卖人口的活动，每 次都掠起大批印第安人。把他们作为奴隶卖到巴拿马和秘鲁，这些人后来全 都客死在异国他乡。据调查材料和众多人士的耳闻目睹证明，被迫离乡背井 的印第安人极易死亡，更何况卖出后，主人既不给吃饱，也不减轻劳动量—
—因为买奴隶就是让他们干活的。——因此死亡人数与日剧增，西班牙人在
尼加拉瓜一共抓走 50 万名和我们一样本应享有自由的印第安人，全都把他们 变成了奴隶。由于西班牙人发动的残酷战争和进行的可怕掠夺，至今又使五、 六十万人死于非命。直到目前，西班牙人也未停止对他们的屠杀。14 年来， 这些人无恶不作，如今仍有大约四、五千人在尼加拉瓜省区活动，他们每天 都在剥削、压榨印第安人，使他们不断死亡。当初，这里原是世界上人口最 稠密的省区之一，如今竟变得人迹罕见。
新西班牙的毁灭（一）
1517 年征服者发现了新西班牙①，在发现过程中，他们破坏了印第安人 的宁静生活，犯下了无数罪行，很多人成了征服者的牺牲品。1518 年，徒有 虚名的基督徒虽然口头说他们去新西班牙是为了定居，实际是为了打家劫 舍。从 1518 年到现在的 1542 年，基督徒在西印度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和诸多 不义之举以及他们所使用的暴虐专制手段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些人 早已丧失理性，把对上帝和国王的敬畏置之脑后，他们在大陆诸多富饶的王 国里所于的无数凶残暴戾的勾当、屠杀破坏活动和灭绝种族的罪行以及烧杀 抢掠等惨无人道的劣迹都远远超过了我们过去所历数的全部罪行的总和。即 使我们把无数过去没有谈及的暴行都包括进去（这些暴行多得馨竹难书）， 在数量上和程度上，都不能和他们在 1518 年到现在的 1542 年间所犯的罪行 相比，而九月份的今天，他们所干的勾当更严重、更为可憎。令人发指的行 为和惨无人道的暴行日甚一口，日趋猖獗。由此可见，我们说过的部一规律 是千真万确的②。
从 1518 年 4 月 18 日开始入侵新西班牙至 1530 年，整整 12 年间，在墨 西哥城及其附近约 450 里格的土地上有四、五个比西班牙更大，更富饶的王 国，西班牙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和凶狠的利剑不停地进行屠杀和破坏。在这 片绕一周需走 1800 里格的土地上，上帝安排居住的人口之多，超过托莱多、 塞维利亚、巴利亚多利德以及萨拉戈萨和巴塞罗那①的总和。因为上述城市， 即使在人口顶峰之时，也没达到那么多人。12 年来在上述方圆 450 里格的土 地上，西班牙人用刀砍、矛刺、火烧等手段共杀戮了 400 万印第安男女老少。 在他们称做征服的时间里，凶残暴徒的那种不仅被上帝所规戒，而且也被世 俗的法律所谴责的野蛮入侵与土耳其人破坏基督教堂的行为毫无二致，甚至 有过之而无不及。除直接屠杀外，在残暴地奴役、蹂躏和压迫下，还有很多 人死于非命。无论什么语言，什么宣传工具和人类的新技术都不足以表现这 些人类不共戴天的敌人在那片土地上同时在几个地方一起犯的，或在不同时 间分别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他们的罪恶真是惨绝人寰，再大的智慧，再 多的时间，再好的文笔也难以述尽。但是，做为抗议和诅咒，我仍要陈述某 些地方所发生的暴行，虽然这样做并不足以道尽他们全部罪行之万一！
① 此处指现今墨西哥一带。——译者
② 见本书第 27 页。——译者
① 均为西班牙城市名。——译者
新西班牙的毁灭（二）
在西班牙人的历次屠杀中，有一次是在一个有 30000 人口的名叫乔卢拉 城进行的。那天，当地的祭司们在祭司长的率领下，如列队迎圣一般，以极 大的敬意和热忱迎接基督徒的到来。所有地方头人也都一起出动，他们把来 人簇拥到城里几个主要头人的府邸下榻。西班牙人刚刚住下就决定大开杀 戒，用他们的话就是“惩戒印第安人”，在整个地区大施淫威，以便制造恐 怖气氛。须知，西班牙人每到一地，总是先进行一次大屠杀，目的在于威慑 那些驯服的羔羊。这次，他们把城区所有头人及其下属的地方头人及贵族， 召进屋里，说是西班牙队长找他们谈话，以此圈套，西班牙人轻而易举地逮 捕了应召而来的所有人，一点风声都未走漏。暴徒们令头人派五、六千人来 为自己搬运货物，不久，五、六千人也即应召而来，他们又把这些人关在庭 院里。这些为西班牙人做苦工的印第安人的样子实在令人可怜，让人痛心： 他们全都赤身裸体，只用一块兽皮遮羞，肩上背着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几 块干粮。他们全都紧挤在庭院里，象驯服的羔羊跪在地上，武装的西班牙人 把守大门，一切就绪之后，西班牙人便拔出利剑向羔羊刺去，一个都不放过。 二、三天后，一些浑身鲜血淋漓的印第安人从死人堆里活着逃了出来，他们 向西班牙人流着泊乞求怜悯，请他们勿再杀人，但这些心狠手辣、没有一点 良心的强盗又把这些印第安人剁成碎块。对那一百多名被捕的头人，队长下 令将他们捆在柱子上活活烧死。一个头人，大概是那地方的国王，挣脱绳索 与另外二、三十人或四十人逃进一座他们称作“杜”的、外表很象一个城堡 的大庙里进行了长时间的抵抗。由于手无寸铁，西班牙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 眼里。后来，强盗们把大庙付之一炬，在烈火中挣扎的印第安人高声叫道： “啊！歹毒的畜牲啊！我们怎么得罪了你们？为什么要屠杀我们？你们有本 事到墨西哥城去吧，万能的首领蒙特苏马会给我们报仇的。”据说，那次西 班牙人在庭院里用剑刺死了五、六千人。当时，他们的队长一边杀人，一边 还高声唱道：尼禄①在塔尔佩亚石丘②上观望，大火吞噬了罗马城，火海汪洋。
老人们苦苦呼救，孩子们呼爹唤娘， 而他却无动于哀，好象没看见一样。
另一次，屠杀发生在特佩阿卡城，该城比乔卢拉更大，人口更多。西班 牙人极为残忍地用剑刺死了无数人。这以后，他们又返回乔卢拉，从那里向 墨西哥城进发。伟大国王蒙特苏马派去头人和部下，携带大量礼品，在路上 举行欢迎仪式，在离城 2 里格的墨西哥大道上①，又派其兄弟和不少显赫的头 人，带着大批金银财宝专程迎接，在城门口国王亲乘金辇，率领全体丈武大 臣躬身亲迎，亲自把他们接进城内，安置在他的宫殿下榻。就在当天，据在 场的一些人事后吞吞吐吐地对我说，他们逮捕了伟大国王蒙特苏马，并派 80 名士兵严加看守。不久，索性又把他铐了起来。此中详情和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面还将谈到。现在，我只叙述一件暴徒们犯下的令人发指的行径：一个队
① 古罗马暴君。——译者
② 此石丘在古罗马城内，是统治者惩罚罪犯的地方。——译者
① 指从首都所在岛到陆地间的人造堤坝大道。——译者
长去海港追捕另一个反对他的队长，②在城里，只剩下另一队长和一百多名士 兵看守蒙特苏马。他们决定再干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以加剧整个地区的恐 怖气氛，这是他们多次使用的伎俩。
当时，全城的印第安百姓和蒙特苏马的宫廷大臣为了给伟大的国王解 忧，组织各种使他高兴的活动，其中之一是每天下午在城内各地或广场上跳 一种他们常跳的、叫米托特斯的舞蹈，这种舞在西印度群岛叫阿莱伊多。跳 舞时，人人穿上节日盛装，佩带各式珠宝，因为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娱乐和消 遣方式。根据级别，地位最高的贵族和武士在他们强大无比的国王的宫殿附 近跳舞，但在最靠近宫殿的地方跳舞的则是 2000 名头人子弟，他们是蒙特 苏马帝国的精华。
那个西班牙队长派人混入宫廷附近的印第安人中间，又派其他人到城中 其它进行娱乐活动的地方，佯装观看跳舞，他们约定在同一时间一起向印第 安人发动进攻。正当印第安人毫无戒备地沉浸在欢乐气氛中载歌载舞时，队 长蓦然叫道：“上帝保佑，冲啊！”西班牙人全都拔出利剑刺进印第安人瘦 弱的身体，受害者顷刻血流如注，歹徒们没有放过一个人。在其它广场上， 他们也如法炮制。这一事件把其它地区的国王和黎民百姓也都吓坏了，人人 感到焦虑、痛苦和忧伤。我想，从此时此刻起直到世界未日来临，忧伤会一 直纠缠着他们的心灵，他们会一直边跳舞边用阿莱伊多（相当于我们的罗曼 斯①）吟唱多年来一直声名显赫的一代贵族此时此刻所遭到的劫难。
印第安人受到西班牙人如此伤天害理、残酷暴虐的对待后，其至高无上
的国王竟然下令禁止他们向基督徒进攻，为此，他们遭到比蒙特苏马更悲惨 的对待，于是全城百姓义愤填膺，不顾一切地拿起武器向基督徒冲去，许多 西班牙人受了伤，但他们终于把城团团围住，几乎一个歹徒都没跑掉。西班 牙人用匕首对着被监禁的蒙特苏马的胸口，逼他来到走廊前向印第安人发布 停止攻打宫殿的命令，并让全城居民安定下来。但是，印第安人再也不听他 们国王的话了，相反，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再选一位国王领导他们战斗。此时， 正值那个去港口进行讨伐的队长率其众多部下凯旋而归。当他们快到城里 时，印第安人暂停进攻，放他们进城；一俟西班牙人进城，印第安人遂在全 城发动总攻。几天以后，西班牙人被打得丧魂落魄，只好决定在晚上撤离城 池。印第安人获悉后，埋伏在岛陆之间的桥上，以正义和圣战的名义，为其 正义事业，杀死了大批基督徒。任何有理智，有正义感的人都会为这一壮举 拍手称快的。②
后来，基督徒经过休整又卷土重来，向该城发动反攻，对印第安人制造
了骇人听闻的惨案，大批百姓惨遭杀戮。许多头人也被活活烧死。仅在墨西 哥城周围 10、15 到 20 里格的土地上就有无数人死于非命，”在其他城市里 歹徒也干尽了坏事，接着巨大的灾难又降临在帕努科省，不久，该省区也被 暴徒夷为平地。随后，西班牙人又从那里把灾难带到其它地方。帕努科省区 是个人人称赞的地方，很多人都居住在那里。暴徒们屠杀了众多居民后，又 同样摧毁了库特佩克省，再以后是伊皮辛戈省，接着是科利马省，上述每个
② 指墨西哥征服者埃尔南·科尔特斯与纳瓦埃斯等人的内讧。——译者
① 是西班牙中世纪兴起的一种诗歌形式，偶句押韵，奇句不限。——译者
② 上述事件即历史上有名的“忱伤之夜”。——译者
省都比莱昂①或卡斯蒂利亚王国还大。他们所有破坏活动和烧杀抢掠行为无一 不骇人听闻，把其全部描述出来是极为困难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在那片使真正的基督徒赞不绝口、心旷神怡的土地上 进行野蛮入侵、行凶杀人和肆意破坏时，使用的借口是印第安人不听命于西 班牙国王，不受其统治，因此，他们才大开杀戒并把幸存者沦为奴隶。那些 拒绝执行西班牙人无理、荒唐的命令，又不甘心落入这群凶残畜牲的魔爪之 中的印第安人，一概被称为反叛分子，成了反对为陛下效劳的忤逆，征服者 因此还向国王，我们的君主提出控告。统治西印度的失去理智的暴徒们不知 道，也不理解，就在他们自己的法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如非臣民，无所谓 反叛。请想一想，如果有人突然宣布：“你等必须臣服于一位你们不曾耳闻 目睹的国王，否则格杀勿论！”那些在自己土地上和平生活，与世无争，与 人无害，有着自己天然君主的居民听后该是多么痛心，而那些基督徒们要是 心中多少还有上帝，多少还懂得一些事理，多少知道一点人间法律的话，一 定会对那些居民深表同情。尤其后来，基督徒们真的开了杀戒，并把那些表 示屈服的人置于奴隶地位，强迫他们从事不堪忍受的劳动，忍受长时间的折 磨，到老不死就用利剑枭首，最终印第安人一批批死绝就更令人同情。只有
那些不懂事理，不懂法律，置上帝于不顾的暴徒，才会无动于衷。 经过上述灾难和威胁之后，印第安人——任何人也一样——只好听从并
承认了外国君主的权威。被恶狼般贪婪和野心迷住心窍，失去理智的人们，
你们是否知道，你等所作所为皆为罪恶？你等残忍乖张的暴行实在令人恐 惧，令人不寒而栗。暴行之后，你等竟然还祈求上帝保佑，这无论于神人之 法还是天然之法均无可饶恕，除非你等把自己置于地狱的烈火之中赎罪，因 你等使卡斯蒂利亚国王与王后蒙受了羞辱与非议。基督徒们摧毁了西印度各 王国，影响了西班牙在西印度应享的权利，这就是西班牙人为其国王所做的 一切，直至今日还是依然如故！
那个残忍的队长①以上述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派遣另外两名比他本人更
凶残、更丧心病狂、更惨无人道的队长分别到两个非常繁荣富饶、人丁兴旺 的大国：一个去位于南海的危地马拉；另一个去位于北海的纳科-洪都拉斯（也 叫那科-瓜伊穆拉）。两个王国相毗邻，又都与墨西哥城相距二、三百里格。 一个队长从陆路出发，另一个由海路进军，每人都率领不少骑兵和步兵，说 真话，两恶相比，那个去危地马拉的家伙更坏，因为去那科的歹徒不久就一 命鸣呼。我原本想搜集前者所犯下的诸多罪行，如滥杀无辜，肆意破坏和其 它伤天害理的暴行，并据此写出一部巨著，它定会使现在和将来几个世纪的 人读后全都感到震惊。因为此人在烧杀抢掠诸方面都大大超过过去和现在所 有的暴徒。那个由海路去纳科-洪都拉斯的家伙，在沿海的一些村庄也进行了 抢掠，驱走当地居民，引起了骚乱。在尤卡坦王国——这是去纳科-瓜伊穆拉 王国的必经之地，——印第安人曾出来迎接他们，但他们刚一到，队长就派 几个小队长带人进行杀戮，捣毁了很多村庄，灭绝了所有村民。其中一个小 队长还带 300 人深入危地马拉的腹地，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罪行 都是在这方圆 120 里格的土地上干出来的，抢劫者个个阴险狡诈，如果再派 更多的此类歹徒前去打劫，那里土地将会更加荒芜，百姓定会揭竿而起，为
① 莱昂系西班牙统一前的一个王国。——译者
① 可能指讨伐纳瓦埃斯的埃尔南·科尔特所。（见第 40 页注②）——译者
其所受的损害和摧残报仇雪恨。 几天后，这个小队长起来造反，杀死了那个派他前来打劫的队长。不久，
又有许多极其残忍的暴徒接瞳而来，从 1524 年到 1535 年，这些人均进行了 骇人听闻的屠杀和其它种种暴行。有人还把印第安人当作奴隶卖给为他们运 来酒、水、衣物和其它物品的船员。最后，对剩下的人进行异常残酷的压榨。 这样，他们把整个纳科-洪都拉斯王国全部夷平，使王国所在的省区也全部变 成一片瓦砾。这些地方过去曾是快乐的天堂，人口比世界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还多，而现在，见到它被破坏得如此凄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痛心疾首， 肝肠寸断的。在这 11 年间，西班牙人共杀死 200 万人，现在，在这周围上百 里格的土地上，仅剩下了 2000 人，而这些人还都在奴役中不断死去。
我们回过头来再谈谈那个去危地马拉诸王国的残暴成性的小队长吧。如 上所述，他比那个去纳科-洪都拉斯的队长更坏，和目前正在与墨西哥毗邻的 各省区里活动的西班牙人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在致派他前去抢劫的队长的 信件中，他承认，他在去危地马拉的长 400 里格的旅途中，以上述借口，烧 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以西班牙国王的名义，迫使印第安人向他们这些丧失 人性、寡廉鲜耻的暴徒屈服，而西班牙王国对印第安人来说，却是前所未闻， 十分陌生。印第安人都认为该小队长比任何其他西班牙人更狠毒，更残酷， 因为他权力极大，不容别人表述自己的见解，只要他一声令下，西班牙人就 即刻大开杀戒，活活把印第安人烧死。
危地马拉省区和王国的毁灭
上述那个小队长，一到危地马拉就大肆屠杀，尽管如此，印第安人国王 仍坐轿率首都阿尔塔斯兰的众头人出城相迎，百姓敲锣打鼓，十分热情。国 王盛情提供西班牙人所需的粮食和其它一切他们所能拿出的东西。当天晚 上，西班牙人坚持在城外过夜，因为他们认为城池牢固，贸然进城过夜有失 谨慎。第二天，小队长下令把国王及其属下的头人召来，众头人均象驯服的 羔羊俯首听命。他们刚刚到来，就统统被逮捕。歹徒们强迫其交出大量黄金， 他们回答说没有，因为那里根本没有金矿。后来，小队长在没有任何罪名， 也不经审理和宣判的情况下，竟下令将他们全部烧死。此事发生后，省区的 其他头人纷纷离开所在村庄，向山上逃去。临走之前，他们命令部分百姓到 西班牙人那里，象侍候他们自己那样侍候那些歹徒，但是不要说出他们藏身 之地。于是，印第安人便前去对西班牙人说，他们愿意为其效劳，定象对待 头人那样唯他们之命是从。但这位“善良”的小队长却说，他们并不想收留 这些印第安人。如果他们不说出头人藏在什么地方，他就杀掉他们所有的人。 印第安人说，他们不知道头人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表示仍要西班牙人收留他 们和他们的妻女。又说，头人有可能躲在自己家中，可以到他们家中去找， 然后杀掉或随意惩治他们。印第安人虽再三恳求收留，但均无济于事，结果 事情发展到今人齿寒的地步：西班牙人闯进备村，用剑刺死很多正在干活而 又毫无戒备的可怜人和他们的妻小，并把他们剁成碎块。一些歹徒来到一个 大村庄（那里的人比其它地方的人更自在，更无忧无虑。），进村后仅两小 时就几乎把全村夷平，把村里男女老幼全都斩尽杀绝，一个不剩。
印第安人终于明白，用卑恭、耐心和忍让以及大量给养根本不能使惨无
人道的畜牲心慈手软，相反，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仍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 对待他们，任意大开杀戒。不能眼看自己即将成为西班牙人屠刀下的牺牲品， 而甘心等死，于是决心团结起来，同仇敌忾向豺狼般凶恶的敌人复仇。尽管 他们明明知道，以其不握寸铁之手，羸弱裸露之躯，赤脚步行去反对那些骑 在高头大马之上、全付武装的凶暴之徒万难取胜，终将难免被其消灭，但他 们仍决心反抗，誓死战斗到底。
为了对付西班牙骑兵，印第安人在交通要道上挖了一些陷阱，陷阱里插
满用火烧尖的竿子，陷阱上面覆盖野草，使人丝毫看不出草下有机关。这样， 掉进坑里的马匹就被竿子戳穿肚肠。但这一方法收效不大，因为西班牙人很 快掌握了识别陷阶的方法。为了报复，西班牙人又作出新规定，即把被捕的 印第安人，不分年龄和性别，甚至孕妇、产妇、孩子和老人全都扔进陷阱里， 直到竿子上插满人，陷阱内填满人为止。如此惨状，委实令人目不忍睹，尤 其看到妇女和儿童遭此劫难，尤其令人于心不忍。就是有人躲过陷阱之难， 西班牙人也用矛刺、刀砍将他们杀死，或让猎狗撕成碎块吃掉。如果捉到某 个头人，为了“尊重”他，就用旺火烧死。从 1524 年到 1530 年或 1531 年近
7 年间，印第安人就生活在这种惨绝人寰的屠宰场里。请想一想，在这种情 况下，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呀！
那个邪恶凶残的小队长和他的一个同伙——在卑劣和邪恶方面后者与前 者不相上下——在其所犯下的无数暴行中，有一件最令人发指。事情发生在 他们作恶的库斯卡坦省，就是现在的圣萨尔瓦多城附近地区。那里有绵延 45 里格长的南海海岸，土地极为丰饶，库斯卡坦城是省区首府。在那里，西班
牙人受到热烈欢迎，约有二、三万印第安人带着烧熟的母鸡和其它食品，恭 候他们的到来。到达后，他们欣然接受了印第安人的礼物。小队长答应每个 西班牙人都能在众多印第安人中挑选尽可能多的人供其逗留期间役使，还允 许他们随意抢劫。每个暴徒都挑选了 50 到 100 或更多他们认为能更好地为其 效劳的印第安人。不幸的羔羊忍受了被人摆布之苦，小心翼翼地侍候这些西 班牙人，但这并不说明他们尊敬这些家伙。与此同时，这个小队长强迫众头 人交出大量黄金，因为这是他们到达此地的首要目的。印第安人表示愿为其 效劳。于是，他们收集了大量铜斧，由于斧中多少含有些微黄金，所以铜斧 很象是黄金铸的。小队长叫人用试金石试一下，见是铜的，便对其同伙说： “这鬼地方！我们走吧，这里没有黄金。记住，要把侍候你们的印第安人都 铐上手铐带走。”他还命令给印第安人都打上奴隶的烙印。他的同伙欣然遵 命，给印第安人全部带上手铐，打上国王奴隶的烙印。城里主要头人的儿子 也遭到同样命运，此事为我亲眼所见。
侥幸逃出虎口的印第安人和王国的其他幸存者见西班牙人如此残暴，便 团结起来，拿起武器进行英勇反抗。西班牙人对他们又进行了残酷镇压和屠 杀。烧杀抢掠后，西班牙人返回危地马拉，在那里建立一座城市，此城后来 遭到公正的惩罚：上帝降下三大灾难——水灾、地震和山崩（崩落的石块比
10 到 20 头牛还大。）——将它摧毁了。
在危地马拉，所有头人和能战斗的印第安人都被西班牙人杀死，幸免者 也被置于悲惨的奴隶地位。暴徒们向印第安人公开索要奴隶，说这是一种必 交的贡赋，如果没有，就得把自己的儿女送来顶替。奴隶被押上船卖到秘鲁。 基督徒还以其迄今尚未述及的屠杀和破坏手段摧毁另一王国。这个王国
方圆约 100 里格，是世界上最富饶、最肥沃、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上述暴虐
成性的小队长曾写道，这个国家比墨西哥王国人口还多。他说的确是实话， 他和其同伙从 1524 年到 1540 年这十五、六年间，共屠杀四、五百万人口， 剩下的，现在仍在惨遭杀戮或忍受各种各样的摧残，看来，此种暴行将仍无 休止地继续下去。
这个小队长还有一种狠毒手段，就是每去一个村庄或省区抢劫时，总是
带一、二万被制服的印第安人，迫使他们打头阵。但从不给他们一口饭吃， 而是让他们吞食被俘同胞的躯体。因此，军营往往成了可怕的人肉屠宰场。 不少孩子被杀后，给烤熟吃掉。至于杀死的大人，则仅剁下他们的手脚，因 为据说那是最好吃的部位。听到这些惨无人道的暴行，连其它地方的印第安 人也都吓得魂不附体。
为了造船，西班牙人也折磨死数不清的人。他们迫使印第安人把若干个 重达三、四担①的船锚扛在肩上，从北海运到 30 里格外的南海，同时，还把 很多火炮也压在他们赤裸的肩膀上。我亲眼看见很多印第安人，肩负火炮步 履艰难地在路上行走。暴徒们强使印第安夫妇分离，夺走男人的妻女，送给 西班牙船员和士兵供他们带在船上淫乐。他们还常常把年轻的印第安男子满 满地装在船上运走卖掉。这些人后来全都因饥渴死于路上。假如把暴徒们的 全部罪行叙述出来，那真能写出一部卷帙浩繁的惊世之作。
那个小队长把众多船只编成两支船队，这两支船队如同自天而降的大 火，把大片良田变成焦土。
① 古西班牙量度单位，一担相当于 46 公斤。——译者
啊！他抢走多少印第安男人的妻女，夺走多少印第安女人的丈夫！他制 造了多少淫乱和暴力行为！他使多少人失去自由！使多少人遭受灾难和痛苦！ 他使多少人哭泣哀叹，痛苦呻吟！他使多少人忍受生活的孤独！他把多少人 打进地狱！不仅无数印第安人被打入地狱，就连他，这个因凶狠地凌辱印第 安人而犯下弥天大罪，并在其同伙的可憎暴行中牟取暴利的可怜的基督徒自 己，也定被判入地狱。上帝保佑，饶恕他吧，愿他对上帝最后的判决感到满 意吧！
新西班牙、帕努科和哈利斯科的毁灭
在新西班牙和帕努科①的印第安人遭受到已述的摧残和杀戮后，1525 年，另一个冷酷无情、残忍暴虐的队长也来到帕努科省。此人同样干尽坏事， 用与其他暴徒同样的手段，把大量的自由民打上烙印，变成奴隶，然后装上 船运往古巴和西班牙岛，因为在那里奴隶能卖好价钱。这样，他终于把整个 省区全部毁掉。在那里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要 80 名印第安人——这种有理 智的生灵——才能换得 1 匹马。后来，这个队长来到新西班牙，他作为检审 长，其他暴徒作为检审宫统治了墨西哥城和整个新西班牙地区，这群歹徒犯 下了大量令人难以置信的罪行，他们穷凶极恶地掳掠印第安人，致使那片土 地上的人口几乎濒临灭绝。如果不是上帝派来方济各会教士、不久国王又重 新派来大慈大悲的皇家检审庭出面干涉，不出二年，他们定会把新西班牙糟 踏成西班牙岛那样。
一次，那个队长的一个同伙，驱使 8000 名印第安人为其修墙，围起一个 大果园，但他分文不出，连饭都不给，结果 8000 人一下子全都饿死了。而队 长对此事竟无动于衷。
当这个毁灭了整个帕努科省的队长得知皇家检审庭来人时，他决定躲开 他们去内地冒险，再次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他用暴力从墨西哥省抓走 15000
到 20000 名壮丁给他驮运货物，后来只有 200 人得以生还，其他人全部倒毙
途中，队长来到离墨西哥城 40 里格的米却肯，那地方与墨西哥一样富饶，人 口同样稠密。国王和头人以及无数百姓象迎圣一样欢迎他们，真心实意地为 他们效劳，向他们馈赠无数礼品。几天后，队长却把国王抓起来，原因仅仅 是他拥有大量金银。为逼迫国王交出所有财宝，这个暴徒便对他施以酷刑， 把他双脚铐上木枷，把身体压在地上，双手绑在木柱上，在脚下放一火盒， 一个青年用浸油的牛膝草不时在其双脚上涂油，使其皮肉烤得焦黄。国王旁 边还有一个暴徒手执弓弩，对着他的心脏，另一边，一个人牵着一条恶狗， 伺机而动，一有动静，就能在一瞬间把他撕碎。为逼交财宝，他们竟如此凶 残！直到一个方济各会教士得知此事，才把国王从暴徒手中解救出来，但他 终因伤势过狠手辣，为所欲为，犯下无数罪行。这个队长烧毁了村庄，逮捕 了酋长，对他进行百般折磨。他还把抓来的其他人带上锁链，变成奴隶，运 走卖掉。就连产妇也被逼着为凶恶的基督徒搬运货物，繁重的劳动和赢弱的 身体使她们无法养活自己的婴儿，只好把他们弃之路边，无数的孩子就这样 离开了人世。
一次，一个歹徒捉到一个姑娘，企图对她施以非礼，姑娘的母亲扑过去 想夺回女儿，那个歹徒便拔出匕首（也许是剑）砍掉母亲的一只手。姑娘竭 力反抗，宁死不从，那个歹徒便用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当着众人的面，那个队长就令人给 4500 名应享自由的印第安人，包括妇 女和儿童打上烙印，变成奴隶，其中还有尚在吃奶的婴儿，也有两、三岁， 四、五岁的幼儿，尽管这里的百姓都曾真诚地欢迎过西班牙人的到来。暴徒 们还犯下其它诸多罪行，这里不再一一赘述。
那个队长在他发动的血腥战争结束后，便象所有残暴的基督徒在西印度 所作所为一样，把当地居民全都置于悲惨的奴役地位，这是一种持久性的灾
① 位于现令墨西哥塔毛利帕斯省一带。——译者
难。他纵客监工和部下干出了骇人听闻的凶残勾当，无休止地折磨印第安人， 以榨取他们的黄金和贡品。他手下的一个监工，把很多印第安人掐死、烧死 或让狗咬死，还砍掉很多印第安人的双手和头颅，割掉他们的舌头。这样做， 仅仅是为了恫吓印第安人，威逼他们交出黄金和贡品。至于此人用棍棒、皮 鞭、拳头等毒打印第安人的事例更是不计其数。须知，所有这些暴行都是当 着那个队长的面干下的。
据说那个队长毁掉 800 个村庄，使哈利斯科变成一片瓦砾。他迫使绝望 的印第安人逃到山上，举事起义，理所当然地杀死一些西班牙人。但是不久， 另一些路过这里前往其它省区进行抢劫——用他们的话，叫做发现——的新 暴徒又干下无数伤天害理的勾当和侵略行径，使得印第安人再次聚义，在山 中筑垒固守。西班牙人在山上，又犯下新的暴行，杀死很多逃难者，歹徒们 就这样毁掉了哈利斯科辽阔的土地，使那里人迹渺无。
阴险、无视上帝、蛮横无理的西班牙人根本无法理解印第安人的正义事 业：如果他们也有武器，定能在天地神人之法的保护下，消灭所有西班牙人， 定能将他们逐出自己的家园。蛮横无理的入侵者并不承认他们对印第安人所 犯的无数罪行和所发动的战争是伤天害理、违反法律的，相反，他们却认为， 消灭印第安人，对无辜的印第安人所取得的胜利，乃是上帝的旨意。因此， 他们认为发动的战争是正义的，所以他们对自己所犯罪行竟洋洋自得，感到 光荣，为他们得以滥施暴行感谢上帝，这正如预言家萨卡里亚斯①在其著作的 第二章。在论及飞扬跋扈的强盗时所写的那样：“Pasce pecora ocisionis，
que qui occidebant non dolebant sed dicebant:benedictus deus quid
divites facti sumus。”②
① 古代犹太预言家。——译者
② 拉丁语，“带走我的教民杀掉吧，这样死者将永无痛苦，他们会说：‘感谢上帝， 你使我们富有。’”
——译者
尤卡坦王国的毁灭
1526 年，另一个可悲的西班牙人，象其他现在正在为非作歹的暴徒一 样，虚伪狡诈，巧言令色，对国王陛下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终于窃据了尤 卡坦王国③总督的职务，达到其步步高升，发财致富的愿望。
辽阔的尤卡但王国人烟稠密，土地肥沃，各种作物和水果比墨西哥还丰 富。那里尤其盛产蜂蜜和蜂蜡，共产量之多超过西印度任何地方。尤卡但王 国方圆 300 里格，百姓比西印度任何地方的人都更为恭谦，有礼，极少恶习， 根少犯罪，完全具备接受上帝教义的条件，在该地本可建造几座西班牙式大 城市，使基督徒象生活在人间天堂里一样——如果他们配生活在那里的话。 但是，由于西班牙人的贪得无厌、冷酷无情和恣意妄为，事情非如人愿。他 们既不配生活在上帝为其展示的西印度其它地区，也不配生活在尤卡坦。
这个歹徒及其 300 名部下开始对那些善良无辜、在自己家园里安份守 己、辛勤劳作的印第安人发起进攻，消灭无数生灵。尤卡坦王国不产黄金—
—即使产黄金，为了开矿他也会把人活活累死——为了从那些基督为之献身 的人身上榨取其它财富，他一次便把所有尚未被杀的百姓全都变成奴隶，用 这些奴隶向船队换取食醋、咸肉、衣物、马匹以及这个歹徒及其部下所需要 的一切。他让船员从每 50 到 100 名女人中随意挑选一个最漂亮的少女，以此 向他们索取一阿罗巴的酒、油、醋和咸肉。同样，让船员从 100 到 200 名印 第安男人中挑走一个健壮强悍的小伙子，以此向他们索取相同的东西。一次， 他竟用一个年轻人（可能是头人的儿子），仅换得一块奶酪。还有一次，用
100 人仅换回一匹马。从 1526 年到 1533 年的 7 年间，这个总督一直在于这
种勾当，致使那里土地荒芜，人烟几绝。此人还一直在不断地杀人越货，直 到得知秘鲁发现大量财富，他的部下离开了他，他的暴行才不得不收敛了几 天。但不久，他的亲信们又回到他身边继续烧杀抢掠，犯下上帝不能饶恕的 滔天大罪，直到目前也没有停止，以致在这原来人丁兴旺、方圆 300 里格的 土地上，现在已渺无人迹，满目荒凉。
总督及其部下，在尤卡坦犯下的不可言状的暴行是无法尽述、无法想象
的，这里我只叙述在我身边发生的两、三件事。 阴险的西班牙人到处搜寻印第安人，唆使猎犬撕咬他们。一次，一个生
病的印第安妇女，眼看无法逃脱恶狗的追扑，便取出一条绳子，打算把她一
岁的婴儿绑在腿上，然后再行自缢，但为时已晚，她刚要悬梁，恶狗便扑了 上去，把孩子撕成碎块。幸亏，死前教士已给她做了洗礼。
在一批西班牙人离开尤卡坦王国前，一个暴徒命令某村（或某省区）头 人的儿子一同随往，头人的儿子表示无意离开故乡，西班牙人说，你一定得 走，不然就割下你的耳朵。小伙子仍不肯走，暴徒取出匕首，果真割下他的 一只耳朵，接着，又割下另一只。小伙子仍然不走，那个恶徒又把他的鼻子 割下来，他一边施暴，一边不断嘻笑，好象他只不过揪下小伙子的几根头发 而已。
这个恬不知耻的恶棍还在受人尊敬的教士面前自我夸耀，说他尽一切可 能使更多印第安妇女受孕，因为把怀孕的妇女当奴隶卖掉，能赚大钱。
一天，在尤卡坦王国，也许在新西班牙的某省区，一个西班牙人带着几
③ 位于墨西哥东部的半岛。——译者
条恶狗围猎兔子和野鹿，结果一无所获。他认为他的狗饿了，便顺手从一个 印第安母亲怀中夺走她的孩子，取出匕首把孩子双腿、双肩一块一块割下来 分给他的狗吃，当这些狗吃完应得的一份后，他便将孩子的躯体部分扔在地 上，任群狗争食。请看看吧，西班牙人在那片土地上都干了些什么！看看吧， 他们居心何其歹毒！看看他们如何卑鄙地背叛了我们的上帝，如何对待那些 按上帝的形象被创造出来，又用上帝的血而获得生命的印第安人的吧！最糟 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在尤卡坦王国，那些所谓的基督徒所犯下的罪行是有理智的人难以想象 的。我仅举一例，从中可窥全豹：总督手下所有凶残暴徒被秘鲁财富所吸引， 都纷纷离开他前去该地打家劫舍。趁此机会，哈克沃神父和他的 4 个方济各 会教士来到尤卡坦王国安抚那些在 7 年中，从西班牙人残暴行径和凶残屠杀 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向这些印第安人布道，介绍我们的教义。我想，这些 教士大概是 1534 年去的。临行前，他们曾选派几个墨西哥省区的印第安人做 先导，看看他们能否安全进入尤卡坦，并请这几个墨西哥的印第安人告诉当 地百姓，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帝，他是世上真正的主宰。印第安人经多次商讨， 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例如，那些被称为神父和传教士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 来此要做什么，他们与那些干下弥天大罪并使他们蒙受巨大损失的基督徒有 什么区别等等。最后，他们同意接纳这些传教士，但只准传教士进去，其他 西班牙人一概不准入内。传教士答应了印第安人的要求。新西班牙的副王也 表示同意并做出相应的决定：只许传教士入内，不准其他西班牙人前往，并 保证不许任何人再做基督徒所做过的有损印第安人的事情。
象往常一样，教士们向当地人宣讲基督福音，以及西班牙国王和王后对
他们的厚望，印第安人极为高兴地接受了教义，对教士们的传教活动表示欢 迎，也很愉快地倾听有关卡斯蒂利亚国王与王后的情况。（在过去的整整 7 年间，西班牙征服者们从未向他们宣传过这些事情，只告诉他们唯一的国王 就是那个只是一味向他们施以酷刑、暴政、随意摧残他们的总督。）传教士 刚到那里 40 天，头人们便自动支出所有偶像，由教士们亲手焚毁，以后又领 来自己的孩子，让传教士开导。他们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传教士，为 他们建教堂，修庙宇，造房屋，请他们去其它省区布道，传播上帝和卡斯蒂 利亚国王与王后的功德。在传教士的教导下，这里的印第安人做出了一件在 西印度从没出现过的事情：各地区共 12 名或 15 名头人，每个头人又都和自 己的百姓一起，上下一致自愿服从卡斯蒂利亚国王和王后的统治，承认西班 牙国王是全世界最高头人，并画了一种符号做为签字。我保留了此物，该地 区的传教士都可为此作证。与此相反，摧毁了尤卡坦王国大批村镇的暴徒则 有意隐瞒实情，他们向上呈报的情况纯系谎言，不足为信。
正当传教士们凭借信仰，以极兴奋的心情和深切的希望把那个王国的百 姓，即那些在死亡和不义之战中幸存下来的，为数尚多的人奉献给上帝之时， 不知从什么地方闯来 18 名骑兵和 12 名步兵，共 30 名西班牙暴徒。他们驮来 很多从其它省区的印第安人那里抢来的偶像。路上，他们的队长叫来一个头 人，命令他把偶像分给当地的印第安人，但每拿走一个要交出一个印第安男 人或女人，然后把换来的人变成奴隶卖掉。队长还威胁说，如不照办，就要 向他们动武。印第安头人十分恐惧，只好在他的属地把偶像分掉，并令其居 民崇拜它们，他让得到偶像者支出子女给西班牙人当奴隶，以此好向西班牙 人交差。印第安百姓也十分害怕，只好照办：有一个子女的交一个，有三个
的交两个。最后这种亵渎神明的交易总算完成了，这个印第安头人也算满足 了那些所谓基督徒的西班牙人的要求。
有一个世俗的残暴强盗名叫胡安·加西亚，在其奄奄一息之时，吩咐侍 候他的印第安妇女好好看管，在他的床下保存着的两口袋偶像，禁止她用这 些偶像去换母鸡，因为这些东西很值钱，每个偶像都能换回一个奴隶。最后 这个万恶的歹徒怀着贪婪之心连同他的遗嘱，离开了这个世界，谁还怀疑他 不下地狱呢？
请想一想，西印度的基督徒们是如何滥用基督精神及其榜样的吧！他们 居然还向上帝祈求什么荣誉！请想一想，为所谓的引导印第安人了解和崇拜 上帝，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勾当！请想一想，为使神圣信仰播下种子，开花结 果，他们又是如何关照那些印第安生灵的吧！请评一评，他们的罪孽是否真 比做出两个金牛犊叫人崇拜，从而“qui peccare facit Israel”①的耶罗波 安②轻一些？或者说是否和犹大的罪行一样，抑或更为严重？出于对黄金的贪 得无厌，至今络绎不绝前往西印度的西班牙人仍在无数次地制造他们的“杰 作”！他们出卖了基督，摒弃了基督，背叛了基督！
印第安人认为传教士向他们许下的西班牙人不进该省区的诺言只是欺人 之谈，又看到西班牙人带来了其它地区的偶像硬向他们兜售，而他们为了崇 拜真正的上帝却把自己的上帝偶像交给传教士烧掉，于是引起整个地区印第 安人的骚动，他们对神父十分气愤，见到神父便问：“为什么欺骗我们？你 们不是答应过不准基督徒进来吗？你们为什么烧了我们的上帝，却让基督徒 来这里兜售从其它地方带来的上帝？难道我们的上帝不如他们的好？”传教 士们努力平息印第安人的不满，却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于是，传教士找到
那 30 名西班牙人，谴责他们给这一地区造成损失，要求他们离开。这些人非
但赖着不走，反而倒打一耙，对印第安人撒谎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全系神父 指使。恶毒的中伤居然奏了效，不明真相的印第安人决定杀死神父。幸亏几 个印第安人把消息透露给传教士，当晚，他们便撤走了。事后，印第安人醒 悟过来，知道神父是无辜的，其品质是无可厚非的，就派使者到 50 里格外的 地方找他们，为其造成的骚乱向他们赔礼道歉，并请他们再回去。传教士们
——他们是上帝的奴仆，十分热爱印第安人——相信他们的话，又回到尤卡
坦。这些传教士象天使一般受到欢迎，得到印第安人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 又在那里呆了四、五个月。
入侵的基督徒仍赖在那里不走，连副王相劝也置之不理，最后有人甚至
威胁说，再不走就意味着反叛，他们还是不理睬，因为他们明白，尤卡坦离 新西班牙权力中心甚远，谁都对他们无可奈何。这些家伙继续无休止地对印 第安人进行司空见惯的欺凌和伤害。传教士认为他们的暴行迟早会激怒印第 安人，而愤怒很可能会累及他们自身，尤其看到他们已无法顺利地向印第安 人传教，遂决定在印第安人发动强大攻势之前撤离尤卡坦王国。结果，那里 失去了教理的光辉，而印第安人在最需要教理的时候失去了上帝的佑助和教 义的浇灌，他们原本如饥似渴地学习教义，然而这时，就象枯萎的小苗一般， 又回到无知和贫穷之中。这些都是罪恶滔天的西班牙人造成的。
① 拉丁语，“叫以色列人陷在罪里。”出自《圣经·列王纪上》。——译者
② 以色列的第一代王，他为阻挠以色列人民去耶路撒冷向上帝献祭，特制两个金牛犊，宜称这就是以色列 人的神，能引导以色列入离开埃及，以色列人信了他的话，从而犯了罪。——译者
圣玛尔塔省区的毁灭
圣玛尔塔①地区的印第安人富有黄金，因为那里有很多金矿，不少地区还 有冶金作坊。因此，从 1498 年到现在的 1542 年，西班牙人蜂拥而至。仅仅 为了攫取黄金，他们便打家劫舍滥杀无辜，然后再乘经常往返此间的船只扬 长而去。如此反复多次，每次都给印第安人造成巨大的灾难。他们到处肆虐 屠杀，干下无数令人发指的罪行。但是，1523 年以前，这些罪行还只局限于 沿海地带或深入内地仅几里格的地方。由于圣玛尔塔十分富饶，1523 年，西 班牙暴徒索性在那里建立基地，长期定居，有好几个队长陆续来到那里打劫， 且一个比一个更残忍，手段一个比一个更狠毒，似乎做坏事就是他们的本职。 由此看来，我们上面说的规律是千真万确的。②
1529 年一个声名狼藉的暴徒带领众多西班牙人闯入圣玛尔塔省区。此人 从不顾及上帝的惩罚，也无一丝同情怜悯之心，一到该区就开始进行空前的 破坏，到处烧杀抢掠，六、七年间他和其部下掠夺了大量财富。幸亏他从自 家住宅出来在路上，连忏悔都没做就猝然倒地，一命呜呼。
不久，又来了一批刽子手，他们仍是一伙打家劫舍之徒，刚一到，就屠 杀那些从以前暴徒手中和剑下死里逃生的印第安人。他们还深入内地很远的 地方，夷毁很多大省区，以上述各种手段屠杀百姓，凡幸免于难者均变成奴 隶。他们折磨当地头人和百姓，逼他们说出黄金藏在什么地方，以及哪些村 庄还有黄金。在烧杀抢掠方面，他们无论在数量或是程度上都大大超过前人， 以致从 1529 年到现在他们把那方圆 400 里格土地上的居民全部杀光。致使人 丁兴旺的省区，目前已渺无一人。
我敢断言，倘若专事叙述西班牙人违背上帝、国王和人民的意志，在圣
玛尔塔各王国所进行的血腥屠杀、种族灭绝、破城毁地等伤天害理的弥天大 罪，我能写出一部卷帙浩繁的历史巨著，但此事还是留待适当的时候再说吧
——如果将来上帝赐我以时间的话。为说明问题，我想引用玛尔塔省区的主
教在给国王，我们的主宰的呈文中所说的一些话。此文呈递的日期是 1541
年 5 月 20 日，文中说道：“神圣的凯撒①，拯救这块土地的办法乃是陛下使 她摆脱继父的淫威，赐她以与之相配的，并待之以礼的夫婿。这样做并不难， 否则占有她的暴徒会使她忧郁、憔悴。我敢肯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失去 原有的姿容??”云云，接着他又说：
“陛下明察，为减轻各国之痛苦，撤掉此地之统治者是全然必要的。否则，臣以为，弊端 将永无根治之日。陛下，此地根本没有基督徒，有的只是魔鬼，根本没有上帝和国王之忠仆， 有的只是违反法律和忡逆国王意志的叛徒。实际上，臣在把好战的印第安人变为和平的印第安 人，向和平的印第安人传播吾等信仰的活动中所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基督徒的残酷暴行。印第 安人在遭到虐侍后变得十分冷峻，警觉，对他们来说，无任何东西比基督徒这一名称更令人愤 慨和厌恶的了。此处印第安人把基督徒称作亚莱斯，即恶魔之意。无疑，此等称呼确实不无道 理，因为西班牙人之所作所为既不象基督徒，亦不象有理智的生灵，千真万确象个魔鬼。一直 受到鄙视和冷酷对待的印第安人，相信基督徒之行为是有其法律依据的，所以彼等将此一切归
咎于上帝和国王，要想改变其想法，不啻企图淘干大海之水，等于给彼等提供笑料，等于对上
① 位于现今哥伦比亚沿海地带。——译者
② 见本书 27 页。
① 这里指西班牙国王。——译者
帝及其戒规的嘲弄和侮辱。 看到西班牙人如此对待和平的印第安人，好战的印第安人则宁愿猝然倒地，痛快地战死沙
场，也不愿落在西班牙人手中慢慢忍受煎熬而死。这是臣经多年观察而发觉之理，吾常胜的凯 撒。”
在另一章中，他又写道：
“陛下，那里有比您想象多得多的‘忠仆’，因为所有士兵都竟敢公然表示，彼等进行计 伐、掠夺和烧杀陛下的百姓，逼其交出黄金，全然为了贡奉陛下。彼等是在为陛下贡献一笔财 产的幌子下进行大肆烧杀抢掠的。虔奉基督的凯撒，您最好狠狠惩治他们几个，叫他们明白， 倘若他们触怒上帝，您是绝不会接受他们效忠的。” 以上是圣玛尔塔主教的原话，从中可以清楚看到，目前，西印度的西班
牙人对无辜的百姓都干了些什么！ 所谓好战的印第安人，系指那些已经逃脱或正在设法逃脱西班牙人的屠
杀而躲进深山老林的人。和平的印第安人，系指那些在无数人死亡后，被置 于上述残暴可怕地位的幸存者。实际上，印第安人所受之罪。主教所述也不 过一鳞半爪而已。
在圣玛尔塔，印第安人经常背负重载在山间蹒跚而行，此时，如有人因 疲劳虚弱而昏倒，西班牙人就对其棒打脚踢，用剑柄敲掉其牙齿，逼其站起 来挣扎着继续前进。此时往往听到印第安人叫道：“啊！你们这些坏蛋！我 不行了，你们就在这里把我杀掉吧，我就死在这里了。”一边说，一边叹气， 收紧胸膛，显得十分痛苦。
啊！谁能道出无辜百姓在可悲的西班牙人手里所受痛苦和灾难的百分之
一！愿上帝指点那些应该并能够消除灾难的人吧。
卡塔赫纳省区的毁灭
卡塔赫纳省区①距圣玛尔塔西南 50 里格，与塞努省接壤，它拥有 100 里 格左右的乌拉瓦湾，该省向南一直深入内地。从 1498 年或 99 年，到现在， 与圣玛尔塔一样也遭到了骚扰、屠杀、摧残和种族灭绝的灾难。西班牙人在 那里干尽杀戮、抢劫等令人发指的暴行。为了叙述目前西班牙人在其它地区 所犯下的暴行，我想尽快结束这一章，不复赘述。
① 在现今哥伦比亚博利瓦尔省一带。——译者
珍珠海岸、帕里亚海岸和特立足达岛的毁灭
西班牙人对帕里亚海岸②以西到委内瑞拉湾以东共约 200 里格土地上的 印第安人进行了丧心病狂的摧残，袭击那里的居民，想方设法捕捉他们，再 把他们变成奴隶远卖他乡。
西班牙人常常佯装友善的样子麻痹百姓，待他们放松警戒时，就突然下 手到处搜捕，而印第安人仍象对待亲人那样，把他们接到自己家中，倍加款 待，献出自己的一切。
西班牙人从 1510 年至今，一直在沿海一带胡作非为，凌辱戕害当地居 民，干下无数丧尽天良的勾当。其罪行真是罄竹难书。这里，为说明他们每 件罪行都应受到血火的惩罚，我只叙述二、三件事，由此可窥其全部罪行于 一斑：
特立尼达这个比西西里岛还辽阔富饶的岛屿南端隔帕里亚湾狭长水域与 大陆相望，岛上居民与西印度其它地区百姓一样，品德高尚、心地善良。1516 年，一个暴徒带领六七十名惯匪登上该岛，向印第安人宣布要在岛上定居下 来，同他们一起生活。印第安人象对待亲人一样欢迎他们，头人和百姓极其 亲切、热情地照料他们，每天供给他们比其饭量多出一倍的食物——所有新 大陆的印第安人都天性慷慨，总是毫无保留地，超量供给西班牙人所需的一 切。
按西班牙人的要求，印第安人给他们修建一间能容他们所有人的大木
屋，而且只建一间，不能再多，以便他们能在屋内一起策划阴谋。当房子盖
到 2 埃斯塔多①时，才准在梁上铺草，目的是叫屋外的人看不见屋内的人。西 班牙人借口尽快结束建房，把很多人叫进屋里。他们自己分成两队，一队在 屋外走廊上，手执武器，不让屋内人出来。另一队在屋里，手执利剑威胁赤 裸的印第安人，不让他们动弹，否则就把他们杀死。转瞬间，歹徒们把印第 安人一一捆绑起来。一些印第安人见状不妙跳起来企图逃跑，西班牙人遂用 利剑把他们砍得粉身碎骨。逃出来的人很多都受了伤。没受伤的和没进屋的 共一、二百人，手执弓弩，聚集在村子的另一间屋里，守在门口进行自卫。 西班牙人赶来后将房子付之一炬，屋里的印第安人全被活活烧死。后来，西 班牙人把被捆绑的大约 180 名到 200 名俘虏押到船上，扬帆向圣胡安岛驶去， 在那里卖掉一半，接着又驶向西班牙岛，把剩下的一半也卖掉。
在圣胡安岛我曾当面斥责那个队长明目张胆的背信弃义行为和残暴的勾
当，但他却对我说：“算了吧，先生，这是派我来的人吩咐我这样干的，他 对我说过，如不能通过战争捕捉印第安人，就得使计谋。”他确实曾对我说 过，印第安人对他十分友好，他一生中，只有在特立尼达岛才遇到了亲人， 这是他由衷的自白，也足以证明他罪孽的深重。
西班牙人在大陆上干惯了上述罪行，每次都轻而易举地掳获大量印第安 人。请想想，这是什么行为啊！他们这样扣押印第安人并作为奴隶卖掉，这 公正吗？
另一次，几个多明我会教士决定前往因缺乏教理的光辉和感化而不能拯 救自己灵魂的印第安人中——现在，西印度的印第安人依然如故——布道，
② 指现今位于委内瑞拉帕里亚湾所在的海岸。——译者
① 1 埃斯塔多相当于 2.15 米。——译者
以改变其信仰。他们先派两名教士，一名是神学院的毕业生，他善良而圣洁， 另一名是个普通教士，让他们先去探路并和居民接触一下，另外再找一块适 于建造修道院的地方。两人到达后，印第安人象对待天使一样欢迎他们。他 俩不懂当地语言，只好频作手势，设法让印第安人理解他们的意愿。印第安 人十分亲切兴奋地注视他们，揣摩他们的思想。这时，一条大船开来——在 此之前，另一条船也曾来过此地，并留下一些西班牙人后又开走了。——大 船一到，留下的西班牙人马上露出了狰狞面目，背着两名教士，用欺骗手段 把当地头人找来。头人叫阿隆索，这也许是过去的传教士给取的名字，也可 能是那些西班牙人给取的——印第安人都渴望有一个基督徒的名字，只要他 们提出要求，我们就答应给他们取名，尽管他们对接受洗礼的含义一无所知。 这样，他们把头人阿隆索、他的妻子和另一些人骗到船上，还说要为他们开 个欢迎会，最后，连头人和他妻子共 17 人全都骗上船，印第安人认为，有教 士在，西班牙人不会对他们使坏，否则就会失去教士对他们的信任。
安顿好船上的人后，背信弃义的恶棍扬起风帆向西班牙岛驶去，在那里 把印第安人全部卖掉。获悉头人和他妻子被骗走，全地区的印第安人都行动 起来，准备杀掉两名传教士。面对西班牙人的暴行，教士们感到异常痛心。 他们宁愿死去，也不愿看到西班牙人如此胡作非为而他们又无能为力加以阻 止，尤其看到这将影响印第安人对上帝的信仰时，更是痛不欲生。传教士费 尽口舌平息了众怒，答应他们只要有船开来，就给西班牙岛带信，力保头人 及部下生还。上帝同意对西班牙人的暴行进行谴责，不久，果真驶来一条船， 教士马上给西班牙岛写信，进行呼吁和抗议，但检审官们并不主持正义，因 为他们自己也分得了几个用粗暴无理手段掳获的印第安人。两名传教士曾答 应印第安人 4 个月内阿隆索和其他人可返回故乡。现在眼看不仅 4 个月，就
是 8 个月也无法实现诺言，他们深知危险即将来临，但并不想逃跑，而是决
心杀身成仁，把生命献给他们早已为之献身的圣灵①。印第安人误以为是两名 传教士的策划才出现那桩背信弃义的事件，当他们看到教士答应并保证 4 个 月内实现的事情成了泡影，又鉴于当时，甚至现在他们并不懂得传教士与暴 徒、强盗、拦路贼不是同类，于是公正地报了仇，无知地杀死了那两名传教 士。两名传教士就这样含冤离开了人间。毫无疑问，根据我们神圣的信仰， 他们是真正的殉道者，现在一定正与上帝一起管理着幸福的天堂。只要是奉 命前来布道传教，拯救人类灵魂，从事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所赐予的圣职， 并为之捐躯的人，都应是真正的殉道者。
还有一次，由于基督徒的野蛮无理和残忍暴虐，印第安人杀死了另外两
名多明我会教士和一名方济各会教士。我也是这一事件的受害者，只不过我 奇迹般地逃脱了那次杀身之祸。事情异常严重可怕，叙述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何况此事说来话长，待适当时候我再详细叙述。此事终会开庭审判，届时事 情将会水落石出，上帝定会对那些徒有其名的基督徒因其在西印度所犯的可 怕可恶的罪行而予以严厉制裁。
在省区中，有一个叫科德拉的海角，其上有一村庄，头人名叫伊戈罗托， 这也许是他的真名，也许是当地头人的职称。他心慈面善，待人真诚，其百 姓也与他一样，心地善良。所有乘船到此的西班牙人，都能从这个头人处得 到食品和住房，得到充分调养以恢复体力，还能得到精神安慰。很多歹徒在
① 指上帝。——译者
各省区拦路抢劫，犯罪后逃到这里，往往已饿得半死，这位头人便提供条件， 让他们将息，然后再把他们送回珍珠岛，因为该岛是基督徒永久性驻地。其 实，他本可以悄悄把这些人杀掉，但他从不这样做，因此，基督徒们都把伊 戈罗托的村子叫做“大众饭店”。
一次，一群可悲的暴徒决定到村中抢劫，当时，居民均毫无戒备。暴徒 们到达后，邀请印第安人去他们的船上，印第安人很信任这些基督徒，于是 便和往常一样，很多男女老少都上了船。突然，暴徒们扬起风帆，向圣胡安 岛驶去，在那里把他们全部变卖为奴。当时，我正在圣胡安岛，见到了那群 暴徒的队长，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他毁掉了伊戈罗托全村，就连在海岸上 进行抢劫的西班牙歹徒也为此深感惋惜，对他表示不满，因为他们从此失去 了庇护所和食品供应站——他们过去在村里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现在 不行了。
我说过，我不再历数基督徒在那片土地上以各种手段所犯的和正在犯的 罪行和其它令人齿寒的勾当了。
西班牙人在那人烟稠密的海岸地区，共掳获了 200 多万印第安人，不久， 全部运到西班牙岛和圣胡安岛，强迫他们采矿或从事其它劳役，这些人后来 全被活活累死。这个数字还不算上述两个岛上原有的居民。看到如此富饶的 海岸现在变得这般凄凉荒芜，人迹杳然，真令人痛心疾首，肠断心碎。
除在陆地上进行逮捕时成批印第安人惨遭杀害以外，经过调查，事实说
明，在运送奴隶的途中，每条船上都有印第安人死亡，死后尸体抛入大海。 西班牙人为了达到其发财的目的，需要榨取大批奴隶劳动，以获得大量金钱， 因此，那些被称作船主的暴徒为了尽量减少破费，仅在船上装载很少一点食 物和饮水，这点东西只勉强够乘船前去掠夺的西班牙人食用，于是可怜的印 第安人就只好挨饿了，处理大批因饥饿而死亡的印第安人唯一办法是将其尸 体抛进大海。一个西班牙人确实对我说过，从被烧杀抢掠过的卢卡约群岛到 西班牙岛共六、七十里格的海面上，一只船不必借助罗盘和海图，只靠从船 上抛下的印第安人尸体即可导航。到达目的地后，活下来的人被赶下船。任 何稍有天良的人，看到这群赤裸的男女老少饿昏在地，定会倍感痛心。稍后， 西班牙人就象对羊群一样，把他们中的父子、夫妻分开，10 人或 20 人一组 分别处理。那些合伙装备一二艘船的可怜船主们，以及那些去印第安人家中 亲自进行抢劫的凶手，用抽签的方法带走他们得到的那部分印第安人。如果 在其得到的一群人中有老人或病人，他们就会说：“让这个老头见鬼去吧， 给我这种人做什么？难道要我给他送终吗？这个病鬼，留他有什么用？还要 我给他治病吗？”西班牙人竟如此对待印第安人，试问他们难道是在格守法 律，遵守预言家倡导的博爱原则和圣训的吗？
在采集珍珠方面，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所犯的罪行也十分严重，是世上 永遭谴责的暴行之一。在本世纪，没有哪种悲惨痛苦、今人绝望的生活能与 采珠人相比，尽管淘金人的生活也十分严酷和悲惨。
西班牙人把采珠人推进 3 至 5 ?①深的海里。从早到晚逼他们在水中游来 游去，不给一点歇息时间，当小网里的珠蚌满了，他们才能钻出水面，借举 起小网之机喘口气。这时，海上总有一个西班牙刽子手坐在独木舟或其它小 船上监视。如果印第安人露出水面时间稍长，定遭拳打脚踢，或揪着头发，
① 西班牙?相当于 1.6718 米。——译者
按下水去，强迫他们接着干。 采珠人用以果腹的食物是取出珍珠后剩下的蚌肉，以及面包、木薯粉饼
和各种玉米食品——玉米是该地区的主食。这些东西不是没有营养就是做起 来太费事。因此，他们从没吃饱过一次。晚上，为防止逃跑，西班牙人把他 们推翻在地，再套上枷锁。采珠时很多次，印第安人潜入海底，再也没能上 来，鲨鱼或马拉赫鱼，这两种凶残的水中畜牲把他们活吞了。贪婪嗜血的西 班牙人把印第安人置于灵肉均灭的灾难之中，因为他们临死尚未皈依天主 教，也没在教士面前受过洗礼。在珍珠采集场，西班牙人就是这样执行爱上 帝和博爱的训诫的！
西班牙人迫使印第安人过着如此可怕的生活，以致他们活不了几天就会 丧命。因为人类在水下活动又无喘息机会，尤其是连续长时间在冷水中浸泡， 得不到休息，胸部受到挤压，过不了多久就会口吐鲜血而毙命。水中的辛劳 使印第安人天生的黑发变得象海狼一样焦黄，背上能刮下盐碱来，他们简直 成了似人非人的鬼怪。
西班牙人来到采珠场后，强迫卢卡约人从事此等非人劳动，不久，各岛 居民全部累死。这之前，由于卢卡约人各个都是游泳能手，因此西班牙人便 公开对他们进行买卖，——尽管这一不义之举他们自己的法律是禁止的。当 时一个青年值 50 到 100 卡斯特诺。
在采珠场上还死去无数其它地区的印第安人。
尤亚帕里河地区的毁灭
一条叫尤亚帕里的河流①流经帕里亚省区。此河源自距该省区 200 里格的 高地。1529 年，一个可悲的基督徒沿河上溯深入腹地，进行大规模的屠杀。 他烧死、刺死无数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在自己家园辛勤劳作的无辜者，夷 平诸多城镇，制造了极为阴森恐怖的气氛。结果他本人也没落得好下场：他 的船队沉入海底，他本人也随之葬身鱼腹。过后，该地又来了另一些暴徒， 也干出同样卑劣残忍的勾当。至今，他们仍在抢劫、虐待和骚扰那些上帝的 儿女，那些上帝之子以其鲜血为之超度的人们。
① 即现今委内瑞拉的奥里诺科河。——译者
委内瑞拉王国的毁灭
1526 年，西班牙国王，我们的君主受到别有用心之徒的蒙蔽和挑唆，在 人们向他隐瞒西印度各地所蒙受的破坏，以及上帝和人民所受损失的情况 下，通过签订某些协定、协议和条约，把一个比整个西班牙还大得多的王国
——委内瑞拉，从管辖权到司法权一起转让给一些德国商人。这些商人带领
300 多人到达后，证实当地百姓都如羔羊一样驯服。这里人口象西印度其它 地区在遭到毁灭前一样众多，甚至更多。德国商人在那里对印第安人也同样 犯下了严重罪行。我认为这些暴徒比我们前面叙述的暴徒更有过之而无不 及，比凶残的豺狼虎豹还狠毒，更无理智。他们把对上帝和国王的敬畏以及 人类的差耻之心弃之如敝屣，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亦置之度外，利用手中的司 法权，以比前人更加迫不急待的嗜财贪婪之心，以极其狡诈的手段，丧心病 狂地掠夺印第安人的金银财宝。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毁掉了方圆 400 里格极 为富庶的土地和一个方圆 40 里格令人赞不绝口的谷地，还夷平诸多人口稠密 富有黄金的各大村镇。委内瑞拉土地上的百姓皆被杀光，各部族皆被灭绝， 如果不是有人躲进山洞和内地，逃脱了刽子手们的迫害，各部族的语言也会 随之消失。他们挖空心思，发明各种各样惨不忍睹的暴虐手段，屠杀了四、 五百万无辜的印第安人，使他们悲惨地堕入地狱。目前，这些德国人还仍在 这样干。在他们犯下的和正在犯的无数伤天害理的暴行中，我只想举出三、 四个实例用以概括那些歹徒们所进行的残暴破坏和灭绝人种的行径。
仅仅为了掠夺黄金，德国人便把委内瑞拉一个省区最大的头人捉去施以
酷刑，后来这个头人逃出来，躲进山里。此事引起省区全体百姓的惊惶，也 都纷纷逃进深山老林，德国人开进深山进行搜捕，逢人便杀，死里逃生者统 统当做奴隶公开拍卖。
在德国人去捉那个头人之前，他们每到一处，印第安人总是载歌载舞地
欢迎他们，向他们赠送大量黄金礼品，而这些德国暴徒们却恩将仇报，不断 制造恐怖，用剑把无数印第安人刺死，剁成碎块。
一次，印第安人象以前一样欢迎他们，那个残暴的德国队长把欢迎的百
姓逼进一个茅屋，顷刻间，将他们全都剁成碎块。有几个人爬到屋顶的房梁 上，躲避这些匪徒，或者说，躲避这些残暴的畜牲。这时，恣睢狠毒的德国 队长吩咐放火焚烧房子，致使屋里人全被活活烧死。村里的幸存者全都逃进 山里。类似情况屡有发生，大批村镇因此荒无人烟。
暴徒们来到一个与圣玛尔塔接壤的大省区，此时，印第安人正在自己的
家园劳作，毫无戒备。暴徒们集中在一个印第安人材中生活了很长时间，白 吃白喝，分文不付。印第安人仍精心伺候，希望他们能拯救自己灵魂。为此， 对他们那令人厌烦的、无休止的欺辱忍气吞声。一个西班牙饭桶①一天的食耗 比印第安人十口之家一个月的食耗都大。村里百姓自动向他们交出很多黄 金，还为他们无偿建造房屋。最后，当暴徒们离开该地之前，竟决定如此支 付“房租”：那个凶狠的德国总督——我认为他必是异教徒，因为他自己从 不做弥撒，也不叫别人做，此外，还有其他很多路德派①教徒的特点——吩咐 把全体印第安人及其妻子儿女抓起来扔进一个专门修建的大畜栏里，或者说
① 原文如此，疑为“一个德国饭桶”之误。——译者
① 路德派为以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的宗教思想而成立的基督教新教宗派之一。——译者
用木棍围成的圈子里，并告诉被捕者，要想获得自由，必须以黄金赎身，他 分别定了赎本人、妻子、及每个儿子的赎金。更有甚者，他在逼迫印第安人 赎身期间，从不给饭吃。印第安人叫别人去自己家中取回黄金，竭尽财力赎 身，获释后便回地里干活或回家吃饭，那个暴徒又派一些西班牙强盗②，把已 赎身的可怜的印第安人再抓起来，带进畜栏，不给吃喝，百般折磨，直到他 们再次以黄金赎身。很多人都多次赎身，多次被抓。不少人由于黄金交光， 无法再次赎身，只好听任强盗把自己关在畜栏里受罪，直到饿死。这一行径 使得这个方圆 40 里格原本人丁兴旺、盛产黄金的省区现在变得一片荒芜，人 烟罕见。在一个谷地，这个德国总督还烧毁了一个拥有一千多间房屋的大村 庄。
这个残忍凶狠的暴徒后来决定去内地，然后再由那里去秘鲁王国以满足 自己贪得无厌的欲望。在这一不幸的征途中，他和同伙带走大批印第安人， 强迫他们背负三、四阿罗巴重的东西，并用索链把所有人拴在一起。路上， 如有人因极度劳累，或因饥饿虚弱而昏倒，他们便从索链轭口处把他的头砍 掉，以便其他人可以继续前进，而无需全队人停下来卸掉此人颈上的索链。 砍下的人头落在一边，身体倒向另一边，令人惨不忍睹。暴徒们把被害人身 上的货物放在其他人身上，继续赶路。一路上，这个德国总督所摧毁的省区， 所焚烧的城镇——那里的房屋都是用草修建的，极易燃烧，所杀死的人，以 及他犯下的其它惨无人道的罪行，真是数不胜数。难以想象，听了让人毛骨 悚然，然而这一切又都是铁的事实。
后来，又有一些暴徒，同样从委内瑞拉沿同一条路（或经圣玛尔塔）前
往秘鲁。他们全都怀着发现秘鲁黄金圣屋的“神圣”愿望。看到原来人了兴 旺、美丽富饶的方圆二、三百里格的土地现在已成为一片焦土，凄惨荒凉， 渺无人迹，连暴徒自己都感到震惊和恐惧，尽管他们全都蛮横、残暴、冷酷 无情。
所有上述罪行，都有很多证人，也被印度等地事务委员会的检察官所证
实。证据保存在印度等地事务委员会那里。相反，印第安人从未烧死过一个 穷凶恶极的暴徒。
如果把已证实了的罪行与他们那些人实际所犯的罪行相比，前者无疑会
显得微乎其微，因为直到现在仍在西印度的法官们由于昏聩无能，根本不想， 也无能力把暴徒们过去和现在的罪行调查清楚。他们仅仅说，由于某个人的 残忍行为致使国王损失几千卡斯特诺的黄金云云。其实这点区区小事，稍加 查问就会水落石出。他们从不下去调查，也根本不想去调查，要是他们对上 帝和国王负责的话，只要稍加追究，他们会很容易地发现，上述那群德国暴 徒从国王那里实际掠走 300 万卡斯特诺的黄金，因为暴徒把这个方圆 400 里 格的委内瑞拉各省区破坏得最厉害，人口杀得最多，财宝也抢得最多，而原 来那里却是一个繁荣昌盛，黄金最多的王国，也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地方。由 于上帝与国王的凶残敌人的破坏，使得西班牙国王与王后在 16 年间又另外失 掉了 200 万卡斯特诺黄金的捐税。这些损失从现在起到世界未日都是无法弥 补的，除非上帝奇迹般使几百万生灵死而复生。上述还仅仅是国王的物质损 失，另外不可忽略的是上帝和其宗教同样遭到无法洗刷的耻辱、亵渎和诽谤， 由于残忍的畜牲——就是那些德国人——的贪婪行为和无耻勾当还使无数生
② 原文如此，疑是”德国强盗”之误。——译者
灵堕入地狱的烈火中永遭折磨。 我想再举一例来结束对他们暴行的叙述：从进入委内瑞拉之时起到现在
的 16 年中，他们派去很多船只，在装满被掳的印第安人后运往圣玛尔塔、西 班牙岛、牙买加岛和圣胡安岛，在那里把他们当作奴隶出卖。16 年来，他们 已经卖掉了 100 多万人，而 1542 年的现在，他们仍没有中止这种勾当。
设在西班牙岛的皇家检审庭明明知道此事，却充耳不闻，甚至还企图掩 盖暴徒的残忍行为和破坏行径。（这些暴徒是在方圆 400 里格的委内瑞拉和 圣玛尔塔所在地——大陆上活动的，而这一地区正在该皇家检审庭的管辖之 内。）
专横贪婪的暴徒们仅仅为了满足其永远无法满足的黄金欲，象其他人在 西印度所干的一样，残忍凶狠，疯狂固执地把那些羔羊及其妻小抓来，以极 其狠毒的手段，给他们打上国王的烙印，作为奴隶卖掉。
位于大陆的佛罗里达各省区的毁灭
从 1510 年或 1511 年，先后有三个暴徒来到佛罗里达各省区进行与其他 西班牙人一样的罪恶活动。他们三人为窃得与其本人不相配的地位，在西印 度其它地区己犯过罪，他们虐杀印第安人，使其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三 个人后来都没得好下场，全都被砸死在用印第安人血汗建起的房屋里。对他 们的暴行，我是目击者。但对他们本人的记忆已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仿 佛他们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似的。他们在佛罗里达进行了几次大屠杀， 使整个地区动荡不安，以致他们的大名成了无耻和恐怖的代名词。三人屠杀 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在还没来得及干更多坏事时，上帝就把他们处死了。
——但由于他们在西印度其它地区犯有大量罪行（这些我都了如指掌），上 帝早就想惩罚他们了。
最后，第四个暴徒，于 1538 年，在作了充分准备之后到达佛罗里达。此 人三年前突然失踪，至今他也从没露过面。谁也不知其下落，我们只知道， 他在佛罗里达干了很多坏事。如果此人仍活着，他和其部下在这三年里，也 一定会杀死更多的人，因为此人心狠手辣，阴险狡猾，和其同伙一样曾在很 多省区和王国里打家劫舍，是西印度最凶恶的暴徒之一。但是我们更倾向于 相信，上帝象对待其他恶棍那样，已把他处死了。在写出上述事件的三四年 后，和那个大暴徒一起来的其他暴徒都离开了佛罗里达，而他看来确实永远 葬身该地了。从暴徒们的嘴里我们得知，在他活着的时候，主要是他，在他 死后，其他丧尽天良的凶手对无辜的、安份守己的印第安人犯下了闻所未闻 的暴行。这正好说明了我前面的推测并非虚构。他们的罪行也证明如下的规 律是千准万确的，即他们发现并摧毁的土地越多，批害的人越多，他们背叛 上帝和自己同类的罪行就越深重。叙述诸多披着人皮的豺狼所干下的令人恐 惧、憎恶而又血腥的暴行已使我感到疲乏，所以我再谈几件事后便不再赘述 了。
西班牙人来到几个大村庄，那里居民个个身强力壮，理智健全，头脑清
晰，彬彬有礼，奉公守法。为了在村民中制造恐怖，他们象往常一样，进行 了几次大屠杀，接着就迫使印第安人象牛马一样负重，如同我们前面叙述的 情况那样。如果有人因筋疲力竭而昏厥，为了不必卸下其颈上的锁链，暴徒 们便从轭口处砍掉他们的头颅，使其身首异地离开队伍。
一次，暴徒们来到一个村子，印第安人兴高采烈地欢迎他们，给他们送
去丰富的食物，还派 600 多人帮他们驮运货物，精心照料他们的马匹。暴徒 们离开后，一个队长——他是大队长的亲戚——又突然返回来，在人们毫无 戒备的情况下，洗劫了整个村庄，用长矛刺死了地方头人和当地国王。此外， 他还干下很多其它惨绝人寰的勾当。在另一个大村子里，西班牙人发现，由 于他们在其它地方犯下的无耻和可怕的罪行，使该村的印第安人已有所戒 备，于是，他们便用剑和矛将男女老少、头人百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那 个大队长还派人从另一个村里捉去很多印第安人（也有自愿去的），据说有
200 人之多，这些人一到，队长下令割掉他们的鼻子、嘴唇直到下巴，把人 的整个面部都削平，他竟然让这些鲜血淋淋万分痛苦的印第安人把他们这些 受过洗礼，接受了神圣天主教教义的人所发明的这一“奇迹”和其它罪行传 播出去！请看看，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他们对基督还有什么爱戴可言！他们 把善良、正义的上帝和他们所信奉的教规与其鼓吹的圣洁宗教都糟蹋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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