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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常:大家看看,白南堡村脱贫规划是否与塘约之路相类似

赵云常 · 2017-04-04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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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南堡村思考精准扶贫之三:

 

大家给看看:白南堡村脱贫规划是否与塘约之路相类似

 

    敬爱的网友同志:

 我于2015年8月22日到山西省灵丘县白南堡村任职第一书记,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我写了调查报告《 一个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的调查报告,随后为该村制定《山西省灵丘县柳科乡白南堡村脱贫发展规划》,由于我到该村时,两手空空,身无长物,至今所谓《规划》还是一纸空文,因此我和村民还在为此努力着。近日看了有关塘约村脱贫道路的报告,对塘约的成功很是羡慕,想到我们白南堡的脱贫规化,似觉有类似之感,但我们的规划尚在纸上,还没有写到大地上,我现在渴望知道我们道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今天把《 一个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和《山西省灵丘县柳科乡白南堡村脱贫发展规划》公布在网上,希望网上的热心人,好心人能帮助我们找找原因,出出主意。

   附文一:山西省灵丘县柳科乡白南堡村脱贫发展规划

   附文一:一个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

 

山西省灵丘县柳科乡白南堡村脱贫发展规划

    

 一、制定脱贫发展规划的目的

自从实行农村联产土地承包责任制以来,白南堡村村民生活虽然实现了温饱,但仍然没有闯过贫困这道坎。今年是国家实行十三五计划的开局之年,党和政府提出了在2020年全国整体脱贫的宏伟目标,打响了扶贫攻坚的最后一役。借党和国家扶贫攻坚的东风,为使白南堡村确确实实突破贫困这道坎,实现整体脱贫,并走上强劲发展的阳光通途,特制定本规划。

二、制定脱贫发展规划的原则

本规划按照“立公、扶弱、促强”的原则制定。

所谓立公,就是在不改目前农村基本土地制度、国家土地基本政策的前提下,村两委要大力发展惠及全体村民的集体经济。

实行土地大包干以后,白南堡村两委从生产领域全身退出,再无涉及生产领域,从此陷入了无经济后盾的尴尬境地。多年来,两委无力兴办村里的公共事业,甚至连处理日常村务也得靠国家扶持。实践证明,处于贫困的两委,是不能带领村民摆脱贫困的,要想让村民真正走出贫困这道坎,并踏上良性发展的道路,村两委必须自己走出贫困这道坎,通过大力发展惠及全体村民集体经济的办法,实实在在为村民创造一个靠山,建立强大的生产和生活保障。

所谓扶弱,就是通过成立弱势村民合作社的形式,让弱势村民互助合作,抱团脱贫。白南保有庞大的弱势村民,全村共有五保户18户,特困户40户,潜在五保户12人,30岁以上光棍37人。残疾人14名(其中地丁人1人,呆傻且无生活自理能力的人3人),潜在吃低保人20多人。可以说,弱势村民是农村脱贫致富的深水区,解决不好弱势村民致富的问题,就不能实现整体脱贫的目标。因此,两委制定脱贫发展规划,必须坚持扶弱的原则,精心制定好弱势村民脱贫致富的规划。

所谓促强,是指为生产能力、生活能力较强的农户大力提供生产、生活方面的服务。在白南堡村,这种农户表现为有足够的劳动力,有较强的农、林、牧、富业技能及其丰富的劳动经验。这样的农户在白南堡村是最强、最活跃的生产力因素,忽略它们,白南堡村就不能实现整个脱贫的目标。目前,受农村承包责任制的制约,两委不能直接进入农户的生产领域,但能通过间接的方式,促进其发展。如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党和政府的各项农村生产政策,特别是扶贫政策;通过办生产性公益事业,如修渠、修路、打坝、植树造林、引进科学技术、拓宽市场渠道、信息服务等,促进其发展。

三、贫发展规划内容

(一)成立白南堡村农工贸综合开发合作社

该合作社是白南堡村两委为全体村民建立的具有合作社性质的集体经济实体。资金来源为股金。股金为两类,一类为公共股,包括村委会注入的资金,银行行贷款,国家扶持资金等,外界的援助和赠予;另一类为私有股,即村民的入股资金。凡白南堡村民都可以入股合作社。入股在自由自愿的基础上进行。入股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村民持现金或土地房屋等财产自愿入股,另一种是凡在合作社劳动的村民,扣除其一定比例的工资,转化为股金。

合作社业务上服务于全村各类型经济实体,经营活动不以追求利润为目标,而以村民致富,全村经济健康发展为目标。而不以利润评价合作社的经济效益,而以劳动成果评价合作社的经济效益。

合作社内设社内银行、农业机械组、农产品加工组商业贸易组。在会计核算上,以合作社为独立经济核算单位,社内各组为内部基层核算单位。各组之间的业务往来,通过社内银行进行。

农业机械组,以经营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等农业机械为主,以收取现金或换工(劳动交换)的方式为全村村民耕地、播种、收割庄稼,所换工值存入社内银行。合作社其他组需要劳动力时,向社内银行申请换工,换工结束后,由社内银行结算换工业务。

农产品加工组,主要对全村的农产品进行初加工、深加工。所生产的产品,主要由商业贸易组负责推向市场,销售。

商业贸易组,在灵丘县城及其他城市建立商业网点,宣传销售合作社的工、农、林、牧业产品。

(二)成立白南堡村弱势村民合作社。

白南堡弱势村民合作社,是白南堡村两委为弱势村民建立的具有合作社性质的集体经济实体。主要以五保户集中供养为依托,以五保户为主体,在自由自愿的基础上,吸收光棍、寡妇、残疾人、呆傻人等弱势人员加入,当然,不排斥有志于帮助弱势村民的强势村民参加,也欢迎农村留守老人入队。其运作方式如下:

1、办一个五保户供养院。平时五保户集中居住,在日常生活上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其他人员则散居在自己家里。

2、办一个公共食堂。五保户全部集体就餐,其他人员,如光棍、寡妇、条件比较好的残疾人等,交等同于成本价的伙食,也可以在食堂就餐。公共食堂同时开展一些营业性的餐饮服务,在农忙时候,通过事先预订的方式,为大田里劳作的村民做一些便饭,如做一些馒头、大米等农家日常饭食。

3、开展一些农、林、牧、工、商等行业的力所能及的生产经营。如种地、种菜、养鸡、养兔、经营蔬菜大棚等。

4、五保户以全部房产、土地以及其他生产资料作价入股,其他人员可以部分房产、土地以及其他生产资料入股。这些股份在所有权上因属个人,称为私股。与此并立的是公共股,包括国家扶持的固定资金和流动资金、银行贷款、社会爱心人士以及慈善组织的捐赠等。私股与公共股平等参加赢利分配。

5、参加互助合作社的五保户,国家对其五保户待遇不变。如此,在弱势村民合作社中,一个五保户人员的可收入包括国家五保户待遇收入,股份分红,劳动工资三项,如成功,对于弱势村民脱贫具有很大意义。

(三)修筑白南堡至孙庄公路

白南堡村由于四周大山大梁的阻隔,实际上与外面世界,特别是经济文化较发达地区,处于一种断绝状态,与附近四个村庄,在地理上自成体系,很似一个独立王国。这种状态造成了白南堡及四邻村庄的贫困。修通白南堡至孙庄的公路,能使白南堡至灵丘县城间的距离缩短一半,把白南堡村及其四邻与县城周围较发达地区连成一片,结束这里有史以来的封闭状态。白南堡至孙庄的公路约15华里,修通此公路,无疑对这里的经济、文化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是白南堡村及其四邻村庄彻底摆脱贫困,踏上健康发展之路极为关皱键的一步。

(四)建立两个市场

一是在灵丘县城建一个超市,专门销售白南堡村的农、林、牧、富产品及工业产品。使其成为白南堡村各类产品进入外面大市场的最初落脚点,或曰集散地。

二是在村东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市场,以交换驴、骡、马、牛、羊及其土特产为主。白南堡村位于灵丘县、广灵县、蔚县三县的交汇处,在此设立自由贸易市场,无疑会促进白南堡村及四邻村庄的商品交流。

(五)改造五百亩良田

白南堡村的耕地大部分是山梁地,仅有几条沟谷分布有较为平坦的耕地,约500多亩,且大部分属于靠老天补充水分的旱田。将其改造成为旱涝丰收的良田,不仅能使村民粮食增产,增加村民收入,而且由于其离村较近,地势平坦,适合老年人耕种,将其改造为良田,还具有养老作用。因此,两委决定把改造村周围沟谷中的500多亩旱田列入脱贫发展规划,并通过修筑水库、打井、挖渠、打坝等方式实现之。

(六)修建山梁地间的公路

由于白南堡村的耕地大部分是山梁地,因此耕种这些土地,田间道路极为重要,目前村中各山梁之间仅有能行小平车的小型道路,不能通行拖拉机等大型农业机械。这种状况不宜实现农业机械化,不利于最大限度地对村中数千亩山梁地进行开发。因而也把修建山梁地间的公路列入白南堡村的脱贫发展规划中。

()恢复义务工制度

义务工制度,曾经是白南堡村一项基本制度,土地实行大包干之后,村里两委虽然从没有宣布过停止此项制度,但实际上已经消失。此项制度消失的后果是村中一些原有的公益事业随之荒废,另一应当兴办的公益事业,办不起来。因此要把义务工制度恢复起来,并暂定为,60岁(不含60)以上18岁(含18岁)以下村民,每人每年贡献5个义务工。义务工制度实行自由自愿原则,村民尽不尽义务,完全由村民自己决定。但两委要将村民尽不尽义务与村民享受公益事业(包括一些扶贫资源)等挂钩,来决定享受公益资源的多少、顺序等

八)建立献工制度

献工制度是一种扶弱、救急制度。比如村民甲看到村民乙因为有病种地发生困难,自愿帮其种地5个劳动日,不收任何劳动报酬,为扶弱。比如村中发生涝水灾害,村两委因特殊原因号召村民义务救灾,为救急。献工可以是村民自愿行为,也可以由两委专门组织。比如某村民得病,医疗费巨大,自己无力承担,村两委组织村民到某企业做工,其所得献该村民治病。献工制度下,村委会要为村民献工专门造册登记,作为年终评劳模,评先进的依据,同时与享受公益事业(包括一些扶贫资源)适当挂钩。

(九)建立换工制度

所谓换工,是指村民之间,村民与经济实体、经济实体之间的劳动交换。换工在白南堡村是一种实际存在。如村民甲为了盖房,以日后为村民乙种地为交换,请求民乙为其盖房出工就是换工的一种形式。又如将来白南堡农工贸综合开发合作社成立后,其农业机械组,不收取现金,以村民在合作社做工为交换条件,为村民耕地、播种、收割庄稼,也是换工的一种形式。为了使换工经常化,有序化,公正化,村两委决定,在村里建立换工制度,使其制度化。

换工制度使村民无需金钱,仅拥有的劳动力,就可以实现劳动交换。说得通俗一点,换工制度可使村民不需要现金,就能办成某些大事,它的特点是摆脱了金钱交换束缚,穷人只要拥有劳动力就能解决自己一部分生产、生产需求

(十)成立雷锋团

  在白南堡村成立的村民慈善组织——雷锋团,组织心地善良,富有爱心,正气、正义的村民,以弘扬助人为乐的雷锋精神,积极开展扶弱帮贫、救危济困活动。雷锋团成员聚则学雷锋,散则做好人。平时主要服务于五保户、贫困户、孤寡老人、残疾人、留守老人用留守儿童等弱势村民,发生自然灾害时,则奋力抗灾减灾。主要活动范围为柳科乡西片各村,根据需要,也在柳科乡东片各村搞一些活动。特殊情况下,可到柳科乡以外地区活动。

(十一)成立文艺演出队

以丰富村民文化生活,提高村民文化素质,净化村风为目的,成立文艺演出队,经常与雷锋团一起行动,传播正能量。

(十二)建设园林式新农村。

     一是要调动一切力量(包括社会力量)绿化白南堡村周围荒山及沟坡,使白南堡的自然环境优起来,美起来。二是如能修通白南堡至孙庄的公路,在道路两旁绿化的基础上,从舍窑开始到白南堡村,建一个带头石头园林。三是在村东建一个人工湖,湖边造一个大同地区最大的柽柳林。

    (十三)以发展驴、牛、马、骡、羊这主,大力发展畜牧业,通过发达的畜牧,使农业摆脱对化肥、农药的依赖,实现农业产生的有机化转变。

 

     附文二:

               一个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

                                                        赵云常

                       

 

    目录

                            一、到白南堡去

                       二、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一魔手

                       三、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二魔手

                       四、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三魔手

                        五、白南堡的弱势村民

                        六、“两委”的尴尬

 

 

 

一、到白南堡去

先报一下身分,我是山西省灵丘县白南堡村第一书记。此前,我是灵丘县国家税务局的一名老科员。

某日,我因办一件私事走在灵丘县城的大街上,手机铃响了,是杜股长打来的电话。他说:“喂,老赵,通知个事儿,县委让咱们国税局委派一名工作人员到白南堡村任第一书记。那个村在东北山柳科乡,是一个贫困村,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向局党组报下一名。”消息来得突然,我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决断,就回话说:“先让我想想吧。”

 我已50多岁了,遇事早有定力,谁想这件事于我竟如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块巨石,激起的不是微波辚辚的涟漪,而是鼓荡的波浪。一时间,有两件事在头脑中涌现出来。

30多年前,不满20岁的我曾经冒过当村支书的念头。高中毕业后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北张庄村务农。北张庄村是山西东北黄土高原上一个普通的村子。气候干燥,土质疏松,易蒸发,缺水是村子周围土地的一大特点,而另一个大特点是耕地养分状况不良,缺氮少磷钾不多。那时让粮食亩产过黄河,跨长江,超千斤既是党和政府的提倡,又是村里人的理想,而且村里人明白,要实现这个理想必须找到大量的水和肥。作为生产队里的一名社员,找水和肥自然也是我常想之事。那时由于村里人看到许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读书无用的流毒便在村子里流传,而我却有为革命读书的情怀,出地干活手中总带书一卷,在休息时阅读。某日读华罗庚的优选法,竟使我对找水找肥的事儿大有启发。

我们村有一个类似南方水塘的大水池。生产队用它饮牲畜,社员则从中挑水浇院子里的菜和果树。因有这池子水,每户的菜蓝子、果蓝子总是满满的。读过优先法后的我想,如果各生产队用优选法原理在野外挖些许大坑,收集雨水,不就为农田找到水源了吗?我说出了我的想法,有人说大寨人早就这么干了,人家那叫胜天池啊。我更加兴奋了,便说:“看来我们只需依葫芦画瓢,水的问题就解决了。”

接下来,人们又说了什么,我没有在意,因为我又运用优选法的原理,开始思考寻找更多肥料的方法。那时的农田没有化肥做支持,肥料主要来源于人畜粪便和利用野草沤的绿肥。我觉得人畜是个定数,提供的肥料也是个定数,无需多动脑子,而田野上的野草到处都是,利用野草沤肥却大有可为。我们村里四个生产队各有一个沤肥大坑,全部挖在当村的街上。夏天人们要从四面八方的野外割上野草,背进村,铡碎后扔到大坑里沤肥。整个过程要走好多路,流好多汗,费好多力。春天人们又把沤好的肥用车运到村外的田地,同样得走好多路,流好多汗,费好多力。那天,我的脑子特别好使,我想如果改变一下方法,在村外田野挖许多沤肥的大坑,人们无论是割草,还是地里送沤好的肥,不就可以走最短的路,用最少的时,花最少的力,沤最多的肥吗?我很兴奋,认为自己又找到了积肥的最好方法,还觉得自己原来有当村干部的潜质,随之诞生了将来当村支书的想法,后来恢复高考,考取了一所商业学校,这个愿望随之消失了。没想到,三十年了,现在它又冒出来了。

紧跟着,我的头脑中又冒出了第二件事。那是农村分田到户之后的某一日,我在我大哥家看到一本1989年的《新华文摘》,第10期,里面有一篇甘肃作家柏原创作的短篇小说《喊会》。那篇小说讲的是农村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后的某个夏收时节,正当一个名叫山咀咀村的人们忙着打场收粮时,村长蛮子站在高处喊人们开会。蛮子喊得声音很大,忙着打场的人不理他,私下里还冷嘲热讽他:

“蛮队长的声音老了。”

“队长的心劲儿不足啦。”

“现在庄稼人不害怕当官的了。”

“队长这官当头不大哩。”

“让他喊得挣死。”

结果是蛮队长喊会把一身牛劲儿喊光又喊出一肚子的火,才把村民喊在了一起开会。会议的内容是传达政府夏粮征购任务的事。村民们跟蛮子胡乱嚷了一气,随后就散会了。几日后,山道上出现了村民前去交公粮壮观景象。

小说最后讲道,这景象与几日前的上粮会并无必然的逻辑关系,而是出于村民一个朴素认识:种地人要是不给国家上粮,那这国家还是国家吗?

很明显,小说反映的是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后,村级党政机构由原来的生产领域退了出来,村干部原先的风光不在,强势不在。

对于这种现象我拿不准该赞美,还是担忧。一位文友却对我说:“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家庭承包责任制后,村级党政机构它就是一条阑尾。阑尾是什么?阑尾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留下的一段没有生理作用的肠子。就如这个山咀咀村,田地分下去了,农民自己种地,收下粮食后又自动向国家交粮。整个过程并不需要那些村干部们了啊。”

我不太同意“阑尾说”,因为既然是“阑尾”,把村级这一级党政机构就如割阑尾一样,去掉不就行了吗?因为我当时已不是农民,这个不关我切身利益的问题,就渐渐淡忘了。现如今,当听到灵丘县委要从机关抽调一批干部派往贫困村当第一书记时,不由又想起朋友的“阑尾说”来,并在心里发问: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以来,村级党政机构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果真是条“阑尾”吗?如是“阑尾”,与农村道底是福还是祸呢?既是“阑尾”,干吗现在又要往农村委派第一书记呢?当这些问题在我头脑中闪现时,我渴望得到真正的答案,而我觉得,要得到真正的答案,唯有到农村去。我决定到白南堡当第一书记去。

 

二、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一魔手

说来惭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南堡这个村子。从事税务工作30多年,自以为走遍了灵丘的山山水水,竟不知道灵丘还有这么一个村子。我断定它是一个遥远偏僻的村子,要不我怎么不知道它呢?将要上大学的女儿说:“爸,你是不是要去一个世外桃源?”我说:“不知道呀。”此后许多个日子我向周围的人打问着这个村子,竟收集到了一些它的信息。有同事说:“白南堡嘛,二十年前我去那村收过税。那村光棍成群。村里六个支委,除妇联主任成了家外,其余全是光棍。意见不一了就吵,吵得厉害了就打……”也有朋友说:“告诉你一件事,好多年前,几个警察到白南堡村办案,竟被村民扣了起来,最后公安局派了几十个警察,才把人解救出来……”还有朋友说:“那地方人野,比如说,如果你把那地方的人惹恼了,他会对他的儿子说:儿子,去,扛上咱家的镢子,给爹刨他的脑壳去。”

实在说,这些信息蛮吓人的。不过凭我50多岁的人生经验,我深知这些负面信息是参了许多水分的,是经过多人的嘴加工、打磨,扭曲变了形的。不过根据这些信息,我还是可以判定,白南堡村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个栓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

女儿对我这个判断不解,问我:“为什么?”

我说:“世外桃源的人不知今是何世,不知有汉,有魏晋。而白南堡村,实实在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村庄,村民是要激粮纳税的。而且村里有党组织,有村委会,而我不久还要到那里任职第一书记。至于人们贫穷,拥有一群光棍,是因为村里现代文明的因素不足,本村的姑娘要远走高飞,外村的姑娘不愿嫁来。而村民把公安警察扣起来那档子事儿,反向来想,可以认为法制宣传不常进这个村庄,导致村里法制文明因素短缺,村民多是法盲。我猜测,白南堡村长久以来被外界忽略了,外界不仅许多人在那里没有留过足迹。村子的街上大概也没有县委书记、县长、市委书记、市长、省委书记、省长乃至于中央领导留过的脚印吧?由此我断定它是一个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村庄。    

后来,随着我对白南堡村的深入了解,完全证实了我的判断。其中交通之困是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罪魁祸首

一月前,灵丘县100多名准备派送农村的第一书记在县委党校进行岗前培训。将被派往南山振华峪当第一书记的崔根堂也在其中,得知我去的是白南堡村时,非常高兴,对我说 “我就是白南堡村的,你能到我们村当第一书记,那可是我们村的福气啊。培训完我要亲自带你到我们村看一看。”培训刚一结束,他就让我坐上他的车,风风火火地向白南堡驰去。一路上,话题多是白南堡村的交通之困。

崔根堂是改革开放后通过高考走出白南堡的第一人,他读的是中专,另一个是他妹妹。作为第一个通过读书摆脱农民身份走出白南堡的村人,对于自己村子的交通之困有着切肤的记忆。

其实白南堡距县城并不太远,直线距离仅45华里,而这条最短的线是没有公路的。从县城去白南堡村的公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县城向东出发,到达乡政府所在地柳科村,然后向西回折,到达白南堡村,全长85华里。另一条是沿着灵广公路,行至广灵县冯家沟村,拐入白矿峪,再行10多里到达白南堡村。这条路与绕柳科村那条路里程相当。崔根堂说:“俺们白南堡村以前没有公路。村干部和人大代表到城里开会,都带着干粮,步行着到乡里或县城。村里人有事,当然也得带着干粮,步行出山。因为那些包围着村子的山梁,就像村子的长城,将村子与外界割裂开来。村里人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出山,从古至今山外的文明就进来的缓慢,村里人也很少到外面去接触山外的新风。常常是山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这里却如聋子、盲者,是听不到看不到的。后来渐浙地有了公路,但由于直线公路没有开辟出来,人们出山走得是大弧。路费那个贵,掏得村民心里是发痛的。现在是交通条件最好的时期,班车一天一趟,去一趟县城来回供花30元钱。30元对于你老赵是个小数,对于白南堡人却是个大数。有多大?村里人现在最值线的粮食是红豆英国红,每斤4元,他们去一趟县城至少得种7.5斤英国红。如果有急事,又误了班车,雇车去一趟县城来回得花200元线,这就得种中国红50斤。白南堡村的主粮是土豆,每斤土豆平均约0.4元,这也意味着坐班车去县城打来回得种500斤土豆。出山费用如此之高,人们就尽量少出。想想看,这样的状态下,白南堡村不拴在现代文明的尾巴上,能往哪里拴?

“其实白南堡与山外文明并不遥远,仅隔一层纸。”一路上,崔根堂多次跟我提起一条从他们村通向灵广公路边上孙庄的道路。那条路现在还是人行路,没有修成公路。如果修通了这条公路,汽车从村子出发,用20分钟就能到达县城。由于没有这条公路,村里人吃尽了苦头。让崔根堂记忆最深的是老支书苗庆池女儿苗根环的逝世。那是一个只有13岁的花季少女,那年崔根堂考上了雁北农校,得知这一消息,姑娘就如自己考上了一样高兴,到他家向他祝贺,并说自己再过几年也要去考学了。苗根环的家是村里的书香门第,父亲曾是村里的教师,当支书后,母亲又接过书本,继续执教。苗根环天资聪明,加上父母有文化,学习成绩是非常好的,考上大学几乎没有悬念。然而当他第一个学期从学校放假回来,苗根环却去逝了。原来姑娘得了胃穿孔,村里人卸下门板做成简易担架,抬上她在通向孙庄的山路上飞跑,然而还没到孙庄,病魔就拿走了她的性命。

崔根堂说:“白南堡有多少病人死在了那条路上,已说不清了。你老赵要是能把这条路修通了,就是大功一件,功德无量。”

我说:“功德无量,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说:“我们现在进入的这道峪叫白矿峪。想必你已感受到了,峪周围的高山大梁使这里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峪里有属于灵丘县的6个村庄。白南堡村就在其中。如果你能促成修通那条公路,那可是接通了6个村庄与山外的文明啊。

我身上血液被他说得热了起来。

 

、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二魔手

一条长满庄稼的黄土路从高梁上蜿蜒下来,两边茂盛的向日葵壮起了一个旺旺的气场。走来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骡,雄姿勃勃的,比《西游记》里唐僧的白龙马还英气十倍。牵着它的是一位穿着亮花袖衫,气质上与沉迷于街头舞的城里大妈截然不同的50来岁的农民大妈。那碎花袖衫的白亮与并行在一起的高头大骡的白色浑然一体,与隐藏在我心目中某个角落的女英雄形象碰撞在了一起,我不禁惊呼:“劳动英雄!”

 “哼,什么劳动英雄?都是穷英雄。”一位同行者不屑地说。最初觉得同行者是带着情绪说的,后来在白南堡呆久了,也发现,白南堡人尽是劳动英雄,但都是穷英雄。

崔腊女,43岁,一个各方面正处于旺盛的壮年农民,身虽男儿,却有一个女人名子。这是父母生下他后,为了“好存”(当地土语,有好养活之意)给他起的名子。一日,作为比较富足的村民,我走访了他。

崔腊女在村西拥有一处高门大院,富有现代气息的街门敞开着,迎门是一面瓷砖切就的色彩鲜艳的迎客松影壁。走进院门,最为抢眼的是一排气派的正房。院中的西房是几间放杂物的库房,东房是骡圈。宽大的院打扫得干干净净,院里一边停放一辆显得成旧的小三轮农用车,另一边停放着一辆骡子单拉的胶皮平车。整个院子给人一种宽敞、舒畅的感觉,我不由赞美道:“真是房宽院宽心宽”。

听到院里有人声,崔腊女和妻子张着笑脸从家里出来迎接。作为农民,他有一副天赋的好身板,喜笑颜开的妻子贤惠强壮,肯定是他经营家业的好帮手。这样的好夫妻往往都能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使家道兴旺。

“我差一点成了读书人。”崔腊女开始介绍他的情况。他有一个十分热爱土地的父亲,土地大包干后,对于分到的责任田更如痴如醉,扶犁耕田之际,常常想要是自己过世之后,脚下的田地得有后辈儿孙耕种。而儿子却在灵丘一中读着高中,还成绩优秀,当着班长。他想让儿子退学,又怕儿子反对,没有直说,就为他找了一位媳妇。媳妇漂亮迷人,儿子就顺了父意娶媳妇退了学,做父亲土地上的传人。到后来他明白过来了,发现当农民不如在外面打工,便加入了打工的行列,最苦的打工岁月是在煤矿挖煤,但再苦也无回村种地之意。然而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父亲出车祸了。

白南堡的土梁都是那种海拔挺高的大土梁,种地的路没有一条不陡。白南堡人不养驴牛,只养力大能上高坡的骡子。那日父亲赶着一辆骡拉的胶轮平车,上梁种地。不料老天下雨了。雨点开始不大不密,但很快雨势就变得很猛,梁上又没有躲雨的地方,父亲便套上骡子,赶着车下梁。走在半路上时,雨水已把土路弄得很滑,车子由于负重产生的推力使骡子坐不住坡了,父亲心一急,便拉紧了缰绳,不料雨水已把路面泡得稀软,脚下一滑,身子跌到在地,胶皮车轮从腰上碾了过去,腰椎骨就被压断了。父亲由此变成了残疾。没办法,他只得结束打工生涯,回到村里老实地种地了。

崔腊女共种77亩地。全年农业收入约4多万元,纯利润2万多元。女儿已出嫁,儿子在广东打工,老父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不否认自己的日子已达小康水平,但他说,我们的日子其实很快会紧巴起来。儿子大了,该娶媳妇了。外人不知道,白南堡年轻人娶媳妇有多难,连住房带财礼就得40万。白南堡穷啊,现在姑娘哪会给你乖乖地呆在村里,你得先在城里买楼房才跟你结婚。40万哪,像我现在的情况,得攒20年,而且在这20年里还得省吃俭用,不得病,不供孩子读书。别看我现在房宽院宽,其实大多是用儿子在外面打工的钱建设的。儿子问,爸,你把我的钱用光了吧?言外之意,他将来娶媳妇,可不在村里住啊。

白南堡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富人。全村200多户人家,570多口人。300多个男女劳动力耕种着周围山梁上4000多亩土地。这数字乍一听,令人兴奋,再细问下去,就兴奋不起来了。因为这里属高寒山区,无霜期限短,粮食的亩产量很低。土豆、莜麦和胡麻是其主要作物,好年景莜麦亩产仅150斤、胡麻100斤,土豆2000斤。其他作物也大都在100200斤左右,产量低不说,价格也低,莜麦每斤1.5元,胡麻2元,土豆每0.4元。一年下来,白南堡人风里来雨里去,挣不了多少钱。崔腊女就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典型,近些年,白南堡村一个种地好手,年纯收入基本在2万左右。收入不见增长,消费却疯了一样增长。最为拿人的是给儿子娶媳妇。一个看去比较富有的人,给儿子娶上媳妇后基本上就变成穷光蛋了,神化般地返贫了。而造成这种结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土地的贫瘠。

那些高高挂在土梁上的薄田啊,难道你不是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另一只魔手吗?

 

四、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第三魔手

像中国许多村庄一样,白南堡村也有图书馆。这是政府为建设书香社会,改变农村文化落后的状况为村民而建。走进图书馆,我发现陈列整齐的图书没有一本不是崭新的。问站在旁边的村里人:“这些图书,有人看嘛?”回答:“没有。”再问:“为什么?”人家不答光笑,那神情就像我提了个猪一样可笑的问题。因为村里人大多是文盲,甚至说这村子是文盲村也不为过。建这图书馆其实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白南堡本不应该是文盲村的,因为它不仅赶上了社会主义这个好时候,而且还为这个好时候的到来做过贡献的。从时运和道义上说,它都不该是文化落后村。

历史告诉我们,抗战年代,白南堡就是个红色村庄。它地处灵丘、广灵两县的交界处,距离广灵县城最近。为了抗日的需要,晋察冀边区政府曾把白南堡划归广灵县管辖。那时候白南堡不仅向广灵县抗日政府缴税纳粮,还是广灵县委、县政府的抗日根据地。那时候不仅抗日县委县政府的勇士为了抗日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白南堡的爱国群众也同样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我曾采访过一个特困户,户主崔保江因得脑梗成了劳动和生活的弱者。妻子患有胃病,常年吃药,日子紧巴,他们至今还住着父母旧社会住过的一处旧屋子。那是间靠崖壁而建的小屋,进入里面,可见与屋子相连的土窑洞。窑洞入深数丈,放满了黑盆。再往里,有条通向外面大沟的暗道。抗战年月,八路军、抗日干部常在这里开会、休息、养伤。敌人进屋来了,就从这屋的地道里安全撤离出去,从没有发生过意外。那些曾在这屋开会休息、养伤的抗日勇士,当年一定有一个心愿,就是天下属于人民之后,一定为这个村里办所学校,让村里人都识字,有文化。抗战胜利后,白南堡村复又归灵丘县管辖,不久,灵丘县政府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小学校,村里开天辟地有了学校。从此孩子们有了读书的地方。

老支书苗庆池是第一批在政府为村里办的学校读书的孩子。他的学习成绩最好。老人回忆,他从村子小学一路读到太原冶金专科学校。1960年来了,华北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学校发生了粮荒,省里决定凡山西籍的学生休学回家,其他省份的学生照常上课。1963年学校通知复学时,老人因病整日处在半昏迷中未能复学,康复后在村子学校当民教员。后来公社干部觉得村里需要有一个有文化的人掌舵,就让他当了村支书,学校的教学工作由完小毕业的妻子顶替。改革开放十几年后,村里学校的教室因年久失修成了危房,村委会无钱修整,苗庆池只得把自己房屋修缮一下,继续办学。妻子退休后,村里学校因柳科乡联校派不来教师而停办,不久村里私人办的一所学校也因挣不到钱而停办,从此白南堡再也没有学校了。

听老支书苗庆池讲村里的教育史,是令人沮丧的。村里教育的畸形发展,没有培养多少文化人,村中年轻人考上中专以上学校的人更是寥寥。改革开放以后,自从崔根堂兄妹考上中专走出大山,此后好长一段年月再无一人通过参加高考,考上学校。近年来,村里一些有所觉悟的村民,把孩子送到山外的学校读书,终于有5人上了本科,9人上了大专。但这仍是一个相当可怜的数字,它才与我们家的读书人相当。我父母6个孩子,有5个考上了大中专学校,而他们的孙子辈,1人是研究生,6人是本科生,2人是大专生。如若再拿我们北张庄村比较,白南堡的读书人更是少得可怜。我们北张庄村距县三十华里,解放以来有近200人考上了大中专学校。在灵丘县,北张庄并不居于现代文明之首,只是不在现代文明之尾。

在白南堡,最让我不能忍受的就是村子的文化落后。白南堡人从他们父辈那里学到了传统的农业技术,个个都是种地好手,但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掌握现代农业技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土地缺多少水分,缺多少氮磷钾;他们自己不会育种,没有自己的农业技术员;村里人虽然也听说长期依赖化肥农药不是个事儿,但不知道怎样摆脱对化肥农药的依赖;他们知道农业机械化好,却还没有尝过农业机械化是什么滋味;至于经商搞工业,说他们是门外汉,那是夸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那门。

在白南堡村,我还发现了一种现象,那就是现代文明每在白南堡落一次脚,那怕是蜻蜓点水似地落那么一次,也会使白南堡村进步一次。而文化一走,村里就会出现落后,就会令人心酸地倒退。

抗日战争时期,白南堡先后是方灵丘县抗日政府和广灵县抗日政府及其游击队的堡垒村庄。中国共产党为这个村庄带来了新型的爱国主义文化和无产阶级革命文化。新中国成立后,这个村庄由封建型村庄传身为社会主义村庄。此后党和政府为村子办起了一所小学,白南堡村破天荒有了学校,有了第一批以老支书苗庆池为代表的文化人,有了能写会算的会计,有了土生土长的教师。后来,村里的学校没了,结果是文化悄无声息地走了,文盲又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我到白南堡报道时,村里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做会议记录的居然是一位看去快到70岁的老汉。现在,白南堡村的会计还是60多岁的老会计,就连找一个能出黑版报、书写标语的人也是一桩难事。

老支书苗庆池曾给我讲过两个故事。1964年的时候,柳科公社的党委书记是退休老干部藏映雪同志,灵丘许多人都知道这位老同志是一位文化人。有一天,他到白南堡村下乡,看到白南堡村有两条河由南而北,从村子两旁流过,脑子里忽然灵感闪现,决定在村南修一个涵洞,把村东的河水引入村西的河里,然后把村东的河道改造为旱涝保收的良田。后来凭借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他把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白南堡从此有了一弯上好的耕地。

在苗庆池当村支书的时代,常有国家干部下乡。有一年雁北日报社的两个同志来到了白南堡村。他们在村外转游时,发现村北河滩有一片湿地,就建议把河滩地开辟为菜田。在他们的热情帮助下,村里在那里种上了茴茴白、芹菜、大白菜。结果大获成功,这些蔬菜无疑找到了乐园,长势喜人,肥壮得令白南堡人至今想起来都乐得合不住嘴。

了解了上面正正反反的事实,我不由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文化落后是把白南堡拴在现代文明尾巴上的又一只魔手。

 

五、白南堡的弱势村民

泛而言之,白南堡每一个人都是弱势村民,即使是比较富有的村民,在与山外人的竞争中也往往处于弱势。崔志平,今年54岁,在白南堡村,他应该算是一个富人,家里有妻子女儿共三口,1996年开了一个油坊,凭借一手很好的榨油技术和做人的诚信,他和他的油坊在附近的山村很有名气。可是好多年前早就有人以他的名誉在县城开了油坊,他竟一点儿也不知情,不仅如此,他竟然连工商营业执照也没办理,他似乎很满意足,没有想过扩大业务,向更远的山外谋求发展。大山把山外的信息挡住了,把他的眼界阻断了,也把他的思想束缚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他的油坊原先有多大,到现在还有多大。不过,走访他时,我还是感到很欣慰的,因为毕竟他的日子属小康型的,暂时用不着政府多为他操心。

在白南堡村,最愁人的是村里的弱势村民。

白南堡的弱势村民有多少?统计数字说,全村有村民200户,贫困户106户,五保户18户,特困户40户,潜在五保户12人,30岁以上光棍37人。残疾人14名(其中地丁人1人,呆傻且无生活自理能力的人3人),潜在吃低保人20多人。

近年来,有一种观点认为,改革进入了深水区。那么白南堡村的深水区是什么呢?我认为,这个深水区就是如此庞大的弱势村民。而这个深水区有多深呢?为了探个究竟,我决定深入他们中间,了解一下更具体的情况。

崔四清,50岁,光棍,至今从未成过家。他是我第一个走访过的人。当时,他和村里另一个光棍伙伴坐在街头一块石头上,他们身后有一条狗,我以为那狗是他们养的,一问才知道是别人家的,心中不由惊叹山村人与动物的和谐。我跟他们说了一些闲话,后来他答应引我到他家里看看。

其实他是个无家的人,房子是村里好心人看他可怜让他白住进去的。他先引我进了一个长满荒草的院子。从前面看,门窗虽然老旧,但还算完整,损坏也不算严重,但一进家,就发现后墙早倒塌,半地石头泥土,还散发着霉味。他说:我原来就在这个屋里住。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雨,他在屋里熟睡,没想到后墙经不住雨水浸泡,哗啦一下忽然向着炕的方向倒塌了,推动着靠墙放着的堂箱向他冲来,碰在了他的头上,当时他就昏迷了,醒来后,才知道,其实是堂箱救了他,如果没有堂箱,冲过来的石头不仅会砸向他,而且会把他埋住的。听他讲这个故事,我不禁在心里叹道:老爷天,还算是慈悲了点儿。

他说:“我在这屋住上了感情,你给我跟这个屋留个影吧。”

我举起照相机给他留上了影。

随后,他引我到了东边隔墙的院子里,他说:“这个家原来不是我的,是别人看我可怜,让我住进来的。”

这个院子也很荒凉。正面建有三间小屋,西面是几间更加低矮破烂的房子。院子里有一两轮铁皮平车,一头栓着的强壮的骡子和三条拴着的狗。我以为他喜欢养狗,他说,才不是呢。我养这三条狗是让它们看我的骡子,晚上我睡熟了,有人偷我的骡子怎么办。这时,我发现,他的三条狗原来拴得是很有讲究的,围绕着牲口圈的门,把三条狗拴在不同的位置,如果有人偷他的骡子,三条狗会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发起进攻。

在这个院子里,我给他拍了照,照片里有他的房子、车、狗、骡子。我曾把照片拿给我的朋友看,朋友们嘘唏不已,有人竟把他身后人住的房子误以为是骡圈。

崔四清说,他最不想干的活儿就是做饭,大多的时候,他一天只吃一顿饭。早上醒来,他赶上骡子出地,中午了,懒得回家做饭,就空着肚子继续干活,晚上回来后,才开始做饭,而且多是下挂面。

崔四清还说,我的衣服吗?是从河滩里捡的。人家不穿了,我看看还能穿几天,就捡回来了。

以前,在我的意识里,村里的光棍不是弱势村民,走访完崔四清,我才意识到,原来农村的光棍也是弱势村民啊。

赵丙亮,男,60多岁,或者已经年过70了。他显得清瘦,身体单簿。我走访他家时,发现他抽的是旱烟。旱烟,俗名小叶烟,又名小蓝花。旧社会贫穷的时候,灵丘县的男人大部分抽这种烟。解放后,随着日子的改善灵丘男人抽的旱烟被纸烟代替,在我的印象中,现在抽旱烟的人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在白南堡村,我竟看到了抽旱的人。由此我推断,他是一个穷人。

我的推断很快得到了证实。他是一个残疾人。他说,有一次帮人盖房,不幸砸断了腿。医院动手给他开了一尺长的口子,在小腿内侧留下了一尺长的伤疤,在外侧留下了一尺长的伤疤。这对老赵是一个打击,白南堡村的土地大部分是坡地,高高地挂在山梁上。种那种地是需要有一身虎劲儿的。这条残腿使他失去了虎势。他种得地一年比一年减少,日子一年比一年贫穷。现在他只种二十亩土地。白南堡土地贫瘠,亩产不高,这二十亩土地,给他带来的收入是相当微薄的。

他的妻子也是一个腿有残疾的人,他曾引上妻子到大同五医院看过腿病,医生说得换有机玻璃膝盖,想到要花好多钱,放弃了手术,拐着腿回来了。

他有三个儿子,因家里没钱,给孩子娶不上媳妇,老大和老二都到云南给人家当了养老女婿。他在跟我说到这些时,眼里转出了眼泪。我安慰他说,云南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天下最美,你应为孩子高兴。看到他的眼泪不去,我又说,我的儿子也在云南,在艺术学院学动画。毕业后要留在那里,我退休了到云南找儿子去。后来,他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他的三儿子21岁,,一个很师气的小伙子。曾在大同当保安,一个月1500元的工资,在那里生活不下去,回到了村。我知道,他们希望这个孩子能娶上本地媳妇,留在他们身边,然而,白南堡的小伙子要想娶媳妇,家里得有40万。40万,不知道他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也没敢问,因为怕引起他们心中更大的不快。

 

崔保江,男,今年63岁,741月入伍,所在部队为中国人民解放军746部队。197845日退伍。生有一女,早已出嫁,并且也生儿育女。现在家中只有他和妻子两个老人。按常理,他们本应该是一个日子过得很不错的人家,可是好日与他们无缘。从村里人得知他的日子过的凄苦,因此走访了他。

崔保江是一个曾经有过辉煌的人,退伍后,他当过村里的民兵连长,在他家墙壁上的相框内,有一张老照片。这张老照片是他当年参加柳科人民公社民兵连长培训班时,全公社兵民连长的合影。从这张照片中可以领略他当年的丰姿。然而,有一个幽灵在他家的上空徘徊,这个幽灵就叫病魔。就在他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他得了坐骨神经痛,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地就一天比一天种的少了,再后来,又得了脑血栓,地就种到1.5亩了。靠种如此少的地,日子用“清苦”二字来形容其实是有些过了。为了增加点儿收入,靠亲朋好友帮助,他养了四只绵羊,然而,从今年的行情看,他养的羊赔了。村里为解决他的困难,给他申请了国家低保。然而妻子害有胃病,是个药篓子,每月的低保费大部分给妻子买了药。

崔保江的妻子初见面给人的印象很乐观,可跟她拉过三句家长之后就啼哭,原因当然是日子过得太贫苦了。丈夫有病挣不回养家的钱,自己又常年害胃病,这叫什么日子呢?她说,就在昨天晚上,她跟丈夫吵架了。丈夫嫌她吃药花光了他的低保费,说她使自己变穷了,让她走。她说你让我到哪里去,我父母不在了,没有人收离我。两个人吵着吵着,还动了手,丈夫打了她一拳头,她还了丈夫一拳头……

崔保江住的房子很寒酸。那房子说不清是哪个年代修建的,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派过大用场。老远里看,小屋子寻求保护子紧依在土崖之下,进入里面,感觉屋里的地窄窄的,一条小炕,一个不大的锅台,在锅台那边,又挖了一个窑洞,里面靠墙放满了米瓮、面瓮、水瓮。不知那些瓮是空着,还是满着,出于礼貌考虑,我没有去接,或许揭开后会发现空的很多吧。

在崔保江家锅台和窑洞之间,有一个地洞。抗战时期,崔保江的父亲崔正库、母亲范英都是中共地下党员,做为抗日堡垒户,他们在自家的屋里打了一条通往屋后土沟的地道,抗日的县、区党政干部经常在他们家里开会办公,他们夫妻则在外面放哨,一有敌情,就及时通知开会办公人员从地洞安全撤出。直到日寇投降,没出过一次差错

抗日战争时期,白南堡村曾划归广灵县政府管辖,那时的县、区党政工作人员可能多是广灵县的吧?

现在县乡机关的办公条件已经好于这个破屋几十万倍,在高楼和宽敞大院里办公的政府工作人员们,有谁会知道,当年抗日的县、区党政干部曾在这个农家小屋里开会办公呢?

 

崔六八,男,53岁,光棍,五保户,半身不遂患者,我知道他时,他正处在绝境之中。有村民告诉我,崔六八得半身不遂多年了,以前是老母亲照顾他,十多天前,母亲死了,没人照顾他了,现在他一人呆在屋子里,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这消息令我震惊,我说:“我要去看看他。”

在街上,我碰见了老支书苗庆池的妻子,老人听说我要去看崔六八,马上说:“婶子给你带路。”

在村东头,有一处孤独的小院,犹如可怜的小猫小狗样偎依在一处土崖下。

“这就是崔六八的家。”苗大婶把我带到村东头时,指着一处破烂的小院说。

那是一处荒凉的院子,我的第一个反映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高崖下的小院,长满了荒草,给人的感觉是一片死寂,树上没有鸟叫,院里没有鸡、猫、牛、狗的热闹。一间低矮破败的小屋,紧挨一间崭新坚固的稍大一点儿的小屋。苗大婶说:“这个新屋,是政府实行危房改造时给他盖的,那间破屋是崔六八和他母亲以前住的房子。”

我从那间破屋的窗户上往里望了一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屋里是山顶洞人住过的洞穴,原来崔六八和他母亲就住在这里面哪。

“嗨,崔六八,有人看你来了。”在我从窗户上向破屋张望时,苗大婶已经推开了旁边那间新屋的门。我不再看那间旧屋,拐脚跟了进去。不料,刚一进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在到紧挨窗户的土炕上乱堆着一团满是污垢的黄色被褥,那被褥动了一下,表明下面有一个活物。我的心有些微跳,眼盯着那堆被褥看。一只无力的病手推了被子的一角,一头蓬乱的头发和一张苍白的病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继续在跳,此时,在这张病脸上,叠印出一张健康帅气的大脸来。确实,崔六八在年轻时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位美男子。如果不是在一次打工中砸断了腿,在另一次劳动中断了三根肋骨,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又得了半身不遂瘫痪在床,或许他会娶一位漂亮的妻子,生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有一个火火热热的家。然而这一切已经与他无缘了,而且他还陷入绝境中,如果我不去管他,说不准哪一天会冻死、饿死、病死在这个屋子里。

 我得管他。

然而,想要管他,却不是一件轻易能够办到的事。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有一个人能够照顾他的日常生活的人,给他做饭,洗衣服,而要找这样一个人,就得给人家工钱。钱呢?在目前,白南堡村支委及村委会也是贫困户,没有能力为他雇一个常期照顾他的人。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国家的有关政策,也没有这方面的文明规定。我只好指定一名支委,暂时照料他,争取一段时间,想一个万全之策。

在白南堡走访弱势村民的日子里,特别是受崔六八生存景况的刺激,我强烈地意识到,应当找一条帮助弱势村民困境的道路。我曾乌托邦似地想出这样一种方法,那就是组织弱势村民,成立一个互助合作组织,叫社,或者叫公司都行,反正是一个集体。这个集体不以赢利为目的,而以改善弱势村民的生存状态,使其更人道地生活为目的。

我设想的农村弱势村民互助合作组织,以五保户为主体,在自由自愿的基础上,吸收光棍、寡妇、残疾人、呆傻人等弱势人员加入,当然,不排斥有志于帮助弱势村民的强势村民参加,也欢迎农村留守老人入队。其运作方式如下:

(一)办一个五保户供养院。平时五保户集中居住,在日常生活上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其他人员则散居在自己家里。

(二)办一个公共食堂。五保户全部集体就餐,其他人员,如光棍、寡妇、条件比较好的残疾人等,交等同于成本价的伙食,也可以在食堂就餐。公共食堂同时开展一些营业性的餐饮服务,在农忙时候,通过事先预订的方式,为大田里劳作的村民做一些便饭,如做一些馒头、大米等农家日常饭食。

(三)开展一些农、林、牧、工、商等行业的力所能及的生产经营。如种地、种菜、养鸡、养兔、经营蔬菜大棚等。

(四)五保户以全部房产、土地以及其他生产资料作价入股,其他人员可以部分房产、土地以及其他生产资料入股。这些股份在所有权上因属个人,称为私股。与此并立的是公共股,包括国家扶持的固定资金和流动资金、银行贷款、社会爱心人士以及慈善组织的捐赠等。私股与公共股平等参加赢利分配。

(五)参加互助合作组织的五保户,国家对其五保户待遇不变。如此,在弱势村民合作组织中,一个五保户人员的收入包括国家五保户待遇收入,股份分红,劳动工资三项。五保户去世后,其拥有的私股转化为公共股。

我曾把我的想法与民政部门的领导交流,民政部门的领导表示赞赏,并说,目前国家对五保户实行集中供养和分散两种形式,你设想的这种互助合作组织实际包含了集中供养性质,而且比目前实行的集中供养有诸多优越的地方。现行的集中供养只看到了五保户需要供养的一面,忽略了五保户仍有一定的劳动能力,仍拥有一部分生产、生活资料的一面。这种互助合作组织,把这种生产力因素激活了。

民政部门的领导不仅了给了我精神上的鼓励,当听到崔六八的处境时,表示尽最大力量给予一定的物质帮助,目前,我已经拿到了被褥、大衣、白面等救济物资。生活救济款也在办理之中。在这里我要感谢民政部门的领导,由于他们的援手,为我们实现解决弱势村民走出困境的梦想,争取了保贵的时间。

 

六、“两委”的尴尬

在中国农村,中国共产党支部委员会和村民委员会简称“两委”。众人皆知,在农村现代化建设中,“两委”负有重大责任。而我到白南堡村任职不到两个月,体会最多的是“两委”的尴尬。作家柏原的小说《喊会》反映的仅仅是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村干部们处理一些公务时的尴尬,无非是老百姓不太把村干部当根“葱”,让你喊破嗓子,才慢腾腾地去开会之类。而当时光又流了三十多年,农村“两委”的尴尬仅仅是这些吗?我决定到白南堡任职第一书记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弄清这些的。

白南堡村虽然通过家庭联产承包责任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它还是一个贫困村,还没有走出贫困这个坎儿。我到白南堡村发现,“两委”人员也深知他们有带领村民走出这个贫困这个坎的责任。白南堡的富人不能返贫,穷人需要脱贫;白南堡文化不能一直落后下去,不能没有学校;白南堡村五保户、特困户、贫困户、残疾人、呆傻人、光棍、寡妇等弱势人员要有尊严地生活……每天每天,白南堡的“两委”人员都面对着这些问题,并且迫切地想解决这些问题,可 “两委”也贫困户。他们能想出各种招来解决这些问题,可是没有钱,只能是空想。这种尴尬就如一个散财童子,想把钱大把大把地撒给穷人,一掏口袋,却发现口袋是空的,没有一个子儿。

解决农村的贫困问题,农村“两委”还有一途,那就是向上级争取扶贫项目。前不久,我和苗玉林支书填报《“十三五”贫困村基础设施及基本公共服务建设需求数据采集表》,这表是要报上级部门的,因此我们填得很认真。表中第一个规划建设项目是村级道路畅通。前面提到,把白南堡与外界文明接通有一条最近的路,那就是修通从白南堡至孙庄的公路。我们填报的就是这条公路。我们估算了一下,这条能受益6个村庄,1000多贫困人口的公路,因要修15个涵洞,造价在400多万元。看到这么高的造价,我担心起来,便问苗书记:“如果我们申请这个项目,上级领导会批准吗?”苗书记说:“不知道啊,渺茫啊。”

我们报的第二个规划建设项目是地头水柜。这是一种类似过去胜天池的水利设施,就是在村子周围的土梁上建设能够蓄水抗旱的一种防渗防蒸发的水池子。我们按照优选法原则进行了规划,得出和结果是全村共需要地头水柜150个,完工后,约需要450多万。此时我的担心又起,问苗书记:“这个项目报上去,上级领导会批准吗?”苗书记仍是那句话:“不知道啊,渺茫啊。”

那天,我们还填报了修筑护村护地坝项目。我刚到白南堡村任职第一书记时,就有村民表态,希望我能为村里争取修一条护村护地坝项目。村民说,每逢下雨,西沟会冲出一股洪水来。因为河床陡,洪水流速凶猛,降水稍大,便形成激流,两岸过去用土垫起来的300多亩土地及河边居民约50多户都受到威胁。1986年的某日,村里就曾下了一场大雨,半个小时降水25毫米。冲毁两岸约200亩土地,村里28户居民院中进水,积水一般过膝,最深处过胸。其中村西饮水井被淹,村委会成了受灾中心。这次大雨给村子的创伤很大,自今冲毁的坝还没修起来,冲坏的田还没有垫起来。村民们多么盼上级能给修一条坝啊。因此我们也填报了这个项目。初步预算,需要投资600多万。填报完,我问苗书记:“这个项目报上去,上级领导会批准吗?”苗书记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啊,渺茫啊。”

苗支书用“渺茫啊”来回答我,是一种无奈。虽然上级领导个个有菩萨心肠,但往往由于财力、人力、物力、科技水平等种种因素局限,扶贫项目不是次次能够争取到的。

农村“两委”没钱是一种尴尬,向上级争取扶贫项目落空也是一种尴尬。

有一天,我想知道白南堡村过去怎样解决这些问题,就上了街头。有村民对我说,年代不一样,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方法。比如你们打算修的那条从白南堡到孙庄的公路。如果是在苗庆池老人任支书的年代,村干部们只需研究一个可行方案,然后招集全体村民开个动员会,把人马拉上去,用上个两三年,就把公路修通了。还有你们在争取的那个护村护地坝项目,要是在当年,村干部开个会,搞个方案,带上人马就修去了。村里1986年冲毁的那条坝,那片田,就是苗庆池老人当村支书时带领全体村民修的啊。老支书当年带领村民还修了好多坝好多地呢。而今呢?眼睁睁地看着大水冲了地,冲了坝,你们“两委”就是无力调动全村人修复它们了。年代不一样了啊。

我很眼红那时的村干部,他们处理这些事时,竟是那么自如,那么顺畅。为什么今不如昔了呢?那晚,我静静地想这个问题时,找到了结论。从白南堡的情况看,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两委”从农业生产领域退身,职能缩小了,仅仅管些行政上的事务,再也没有涉足生产领域。如果“两委”当时从农业生产中分身之后,仍不放弃搞集体经济,集中精力搞工副业或商业,会不会有今天的尴尬呢?

我似乎摸到白南堡“两委”摆脱尴尬的门槛了。 

    

                                         0一五年十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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