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1.这是过年期间在超市打工的劳动日记,生动而真诚地记录了自己作为脱产学生初次进行生产实践的所见与所思。即使是在超市这个小天地,也敏锐地观察到了这里存在的阶级划分、剩余价值与剥削情况,并记录了许多宝贵的实践经验。
2.富有生活气息,作为脱产学生有意识地带着阶级视角去分析工作中的所见所闻。一定程度上向我们反映出了劳资具体关系的如何运作,文中典型的小资产阶级雇主、受剥削的工友及本人……等等的,这些无不反映着现实的感性的生活中无处不是阶级斗争。
前言
以下内容是笔者于假期在超市打工时的所思所想,文章以开始上工的第一天开始算。上工前一天,已和雇主(女)口头协商好,一天150,上午从早上八点干到中午十二点,中午午休两小时,下午从两点干到六点半,由于是在过年前应聘,所以雇主也要求在除夕之前要一直工作不能中途走人,然后说临近除夕如果超市比较忙的话,甚至可能中午都要加班,但中午加班的话会给50的餐补费,然后晚上可能会晚点下班。(这里并没有说晚上加班有没有给加班费),也就是说在没有加班的情况下,一天工作8.5个小时,时薪约为17.6元
第一天
上班的第一天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用塑料袋包蔬菜,看到一位工友A那娴熟的动作和我那笨拙的手法和慢半拍的头脑形成了对比,他在自己干活的时候也耐心教我技巧,在干活的过程中我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知识分子一定要劳动化!正如教员所说,判断一个青年是否是革命的,唯一的标准就是看他愿不愿意并且实不实行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在一块,而结合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做群众的学生。
第二天
今天上班,也同样是受益非浅的一天,工友B 属于那种干活利索话不多的那种性格,在和他一起干活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正在劳动化的我劳动时的笨拙,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超市拖地时,由于超市的空间布局比较复杂,刚开始拖地时,还未能一下找到窍门,但是工友B告诉我拖这里的地要由内而外去干,先将里面的房间拖完之后在以里面房间为中心向外扩散着去拖周围的过道,听到这里,由内而外,先解决内因再解决外因,这难道不就是辩证法吗?这时,仿佛进了大观园的我才发现原来劳动人民早就在劳动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使用辩证法,而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知识分子懂了何为辩证法,但是去无法将其灵活的运用在生产实践中,而脱离了实践的哲学往往就会陷入彻彻底底地主观主义。
第三天
今天也是如前两天那样劳动,但是却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事情,雇主一家可能是四世同堂。最开始去应聘的时候,雇主(女)带着个小女孩,大概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之后我才得知这是她的孙女。雇主一家是属于小资产阶级,这个超市是建在小地方,但是其规模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且这个超市是雇主一家私有的,但是这个超市在雇佣我之前,都是依靠工友A和工友B,以及雇主两口子和她们的女儿共同参与劳动来经营这个超市,然后雇主的父亲(可能是)每天晚上趁着超市下班就会托着将近六七十岁的身体来超市帮忙打扫卫生。这让我想起了教员曾提到他的父亲以前给家里的刚干完活的雇农做饭,虽然根本的剥削关系是客观存在的,但其表现形式在现实中往往更复杂,这也是马列毛主义的教科书与实践的距离的体现。
第四天
我在今天干活的时候,由于工友B的态度冷淡,进而也变得不愿意和他交流,一旦有事情都找工友A商量,再者就是去找雇主商量,雇主在监工的同时自己也参加劳动。但是久了之后我发现,这个雇主和包括我在内的其他雇员交流时的态度一会是热情似火,一会冷若冰霜。这个雇主在参与劳动的时候,态度可能还好一些,但是在其他时候,更多的是尖酸刻薄和冷淡。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并开始有意识地向真正的阶级弟兄,真正的阶级姐妹去靠拢,并且时刻防范着这个超市里的阶级敌人,即便是这个敌人装出一副亲和的面孔,但是她摇摇欲坠的面具的后面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展现。
第五天
今天雇主我该负责的部分的基础上也给我加了点额外的工作,就是帮助在超市购物较多的顾客搬运他们购买的商品帮他们送到车上,而每一次在帮助顾客送完东西时听到他们亲切的道谢,虽然身子被外面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风刺透了,但是内心却是分外温暖的,有成就感的。在干活期间,我也不免有的时候会打退堂鼓,犯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但是每当想到能和群众学到东西并且可以得到为群众服务后他们的肯定时,便又开始重拾了信心,并且意识到了经济主义的劳动起码对我来说是难以持久和煎熬的。
第六天
今天中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十二点),一个算是意外但是也算是在预料之中的事发生了。
一个顾客在超市购物完将购买的商品暂时先放到收银台,去二楼(超市在一楼)的商场购物了,由于买的东西比较多,雇主让我等他从二楼下来之后帮忙把他购买的东西装到他的车里。可是,当我帮这个顾客送完东西之后,一看时间竟然已经12:15分了!我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因为就在今天,我明确地看到了劳动力的价值和使用价值的界限正在模糊还有资产者始露出的獠牙,但是后来我又仔细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这15分钟的剩余劳动真的是刚开始吗?自我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了!(应付加班费约为:0.25h · 18rmb/h = 4.5rmb)
第七天
今天真是被雇主的两面性恶心到了,她不仅和我们扮演老好人的角色,又对我们表露出骨子里的敌意。
第八天
今天要做一个自我批评,这段时间的劳动动不动就陷入形而上学的泥潭,在生产劳动的实践上,还是不能完全贯彻辩证法,比如乱用力气,浪费力气搞得自己很疲劳还做了不必要的无用功,或者偶尔“曲线救国”,还总是在一些方面变成非教条的教条。
其次,自己存在着脱产学生的一些弊端,比如与工友们的分工不是很协调,以及对工友和顾客都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用俗话说就是没有眼力见;还有就是仅仅做好自己的工作就罢了,工友虽然没有明确说出需要帮助(但实际上需要帮助),但是我还是抱有对工友的冷漠,这种错误一定要重视并且改正。
第九天
今天是十分有意思并且标志性的一天,因为从今天开始,剥削的利刃已经开始不断地砍在了我的身上。临近除夕,来超市购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我们也不得不延长我们的劳动时间来满足超市商品的较高出库量的需要。从今天开始我也将每天可以明确计算到的作为剩余劳动时间一部分的加班时间记录下来。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中午15分钟+晚上1小时16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数据均采用四舍五入的方式纳入计算,下同):1.52h ·18rmb/h = 27.4rmb
第十天
在十天的劳动中,终于搞明白了超市商品的具体构成及其对应,我会将会额外在一篇文章详细写到。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中午5分钟+晚上1小时20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42h · 18rmb/h = 25.6rmb
第十一天
今天也是正常上班的一天,今天因内集,心里想自己突然消失也不太负责任,便和雇主打报告去卫生间,却遭到了这样回复:“以后上卫生间就赶紧去上,用不着跟我说,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还能硬不让你去不成?”听到这我恍然大悟,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肖申克的救赎》,才发觉到我原来被institutionalize(体制化)到这个地步,而这思想上的转变相比也反映着自身从中学阶段的劳动对象到进行生产的劳动力的转变(详见月刊第十六期《论学校》一文)。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26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43h · 18rmb/h = 25.7rmb
第十二天
今天一想到要上班上到除夕上午就想骂人,无产者的早出晚归辛勤劳动换来了雇主的阖家欢乐。在今天晚上打扫卫生拖地的时候,雇主家的孙女还在那无法无天的嬉戏。孩子的笑容和其刺耳的嬉戏声和正在工作中的我们满脸的烦闷和默默不闻形成对比。地上还有这孩子乱扔的红色气球,显然已经在地上滚脏了,我拖地的时候冷不丁一瞅,那暗红色的气球像是一个放置在地上的灯笼,一个披着暗红色灯照的人皮灯笼。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19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37h · 18rmb/h = 24.7rmb
第十三天
今天和雇主的丈夫出去送货(顾客要求配送的商品),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了他和其他人相处过程中表现的利己主义,当然也和他的妻子一般展现着对无产阶级的敌意。就像今天在送货之前,发现了工友B因为私事请假了一天,对于老员工在要忙的阶段请假,他和妻子(超市一般是妻子掌握话语权)抱怨说到:“他怎么请假了,真是的,那活谁干?辞了得了。”这句话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小资产阶级往往会带有着像资产阶级一般的对无产阶级的冷酷,这种冷酷一般在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真正融合之前,是一直客观存在的,我之前在自我批评所指出的问题也是带有相同性质的。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45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75h · 18rmb/h = 31.5rmb
第十四天
今天对雇主家的孙女额外的厌恶。她家孙女从我在这工作之后看起,基本上天天来,但是雇主夫妻对这孙女却是过分的宠爱,可是这家的孙女每次来到店里都是在不断的乱喊乱叫,每次喊叫的的时候雇主夫妻都像做错了什么是一般过来开始哄着她,她这种乱喊并不是哭,她掌握了这个尺度,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的边缘但是她的姥姥姥爷来关注她的时候,她又能切换到正常的样子。
而今天顾客开始多了,工友们都在忙,雇主夫妻还有雇主的女儿也是如此,可是这个小蹄子还是在那乱喊,这回没人搭理她了,她竟真一直喊到真的哭了,才有人过来关注她,看到她哭了出来,我反而心里有一丝爽感,因为她在这一刻抛弃了虚假的伪装(假哭),变得真实了。在她呕哑喊叫的时候,就连到店的顾客都对这一噪音表示出了反感,我有点理解迅哥为什么那么的讨厌猫了,因为这噪音估计比猫在交配时发出的声音还要吵闹。而我们还要在这种噪音下撅着屁股工作,但可笑的是雇主夫妻也在撅着屁股来哄这个小蹄子,奴役别人的人在奴役别人之前想必也必须要做好被被奴役的人报复和被其他人奴役的觉悟。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28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47h · 18rmb/h = 26.5rmb。
第十五天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天,我突然想起雇主最开始答应我的:“后期可能会忙,可能中午会加班,如果加班会给50块钱的餐补费。”可是这么长时间了,需要付费的加班是一点没加,可以白嫖的加班倒是一点不客气。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30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5h · 18rmb/h = 27rmb
第十六天
今天是除夕的前一天,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明天除夕可以正常休息了,坏消息是今天晚上延长的劳动时间是这几天以来最长的一次。在一天漫长的劳动结束后,雇主将2400元(16天 · 150rmb = 2400rmb)以现金的方式结算给我,而我便以“后会无期”作为道别词赠予雇主夫妻。
今天的加班时间为:晚上1小时54分钟,应付加班费约为:1.9h · 18rmb/h = 34.2rmb
至此,雇主应付我227元加班费,但是就算她支付我这笔加班费,难道说剩余价值就没有了吗?在没有加班的时候和加班的时候剩余价值都是在源源不断的产出。
第十七天
今天是没上工的一天,只为能在除夕的时候和家里人吃团圆饭而高兴,但是一想到工友A和工友B除夕还在工作,便不免感到不痛快。
第十八天
今天是大年初一,再看我打工的超市居然还一早八九点就在营业,令我感到十分惊讶,听说除夕上午上完班,整个超市下午就休假了,为什么大年初一还在上班?我不免往最坏的地步想:难道工友们的假期只有那除夕半天?虽然我已经从那工厂出来了,但是这个工厂依旧以我曾经工友们的血汗来润滑着这个工厂机器的齿轮以继续运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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