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
——江涌《中国经济应摆脱对美依附》读后
郑彪
2012年5月8日《环球时报》发表了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江涌研究员的重要文章,题为《中国经济应摆脱对美依附》。文章主题重大,观点尖锐、深刻,旗帜鲜明,脍炙人口。
众所周知,2009年美国单方面提出“Chimerica(中美国)”构想和建议,理所当然地遭到中央拒绝,非常英明。另一方面,由于复杂的原因,至少是经济贸易金融领域实际上久已存在“中美国”模式,对此人们长期讳莫如深,经美国方面以“Chimerica(中美国)”一语点破,毋庸讳言,在中国某些学者和官员中间激起一阵涟漪,不少人似受宠若惊,恨不得马上接受“加冕”,似乎能与美国结成“连体人”,是莫大的骄傲和荣幸,求之不得。至于在学术界思想界和媒体上,那种认为“中美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略合作、互利双赢”的思潮,影响很大。对此,江涌的文章开门见山地指出:“其实,中美之间是一种严重的不对称依赖,即中国对美国形成了市场、技术、品牌、营销渠道,甚或金融、人才、秩序、思想理论等全方位依赖,这种失衡的依赖,给予美国一种可以不断敲打与讹诈中国的权力。说白了,这根本不是中美之间的相互依赖,而是中国对美国的实质依附。”这话在一般人听起来,简直是振聋发聩,甚至是骇人听闻:怎么可能?在某些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听起来,或不以为然,或说:“做好低端也不错”,或心里说:这正是我想要的,诸如此类。江涌先生是实话实说,却在无意中成了安徒生笔下(《皇帝的新衣》)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江涌者,江“勇”也,真正后生可畏!惭愧得很,笔者研究依附经济有年,近年来也出版有这方面的著作和论文,与江涌先生似有神交,有共识,但是从不能表述得这样深刻直白,掉一句书袋,叫做“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若问为什么“不能”,对不住,一是那样写,根本出版不了;二是有私心,怕“抓辫子、戴帽子、打棍子”也!说到这里,读者朋友,你不能不承认,中国社会真的是大大进步了,包括中国的自由和民主。虽然前些年实行“不争论”,阻塞言路,导致2004-2006年那一场全社会的大争论,直到近年来这场争论已经大大超越意识形态领域,日益具有相当的政治性质,但毕竟深刻反思的声音和尖锐的批评在主流媒体上还是难得听见的,近来不大一样了。我一向认为,这是近年来不断地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成果。许多人说,现在的时局真是乱,殊不知是乱中有序,不要怕乱,“不乱不治,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现在是乱中有治,治中有道,即几千年中华文明治平之大道,现代叫中华复兴,叫社会主义。
江文接着说:“正是中国对美国的实质依附,中国在对外(至少经济)政策上日趋丧失独立自主,国家主权、民族利益、大众福祉持续受到损害。美国可以利用各种方式刁难、敲打、讹诈中国,在反倾销与反补贴、人民币汇率、知识产权、劳工标准、市场开放等多个方面,中国都显得被动。如今,美国不仅在经济领域持续向中国转移风险,转嫁危机,而且在政治、社会、文化、思想乃至军事等多方面近乎全力挤压中国,不断穿越中国的底线。”江勇认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主要由于长期实行自由主义的外向经济,导致“中国东部沿海被纳入既广且深又牢的美元体系,由此产生了维系这种体系的利益集团”,结果“令中国经济实现了史无前例的繁荣,但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受到严重侵蚀,固化在国际分工‘微笑曲线’的低端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几乎成为镜花水月,弊端的集中持续呈现,地区发展失衡加速,两极分化与社会失衡加剧,摆脱对美的经济依附越来越成为中国国家战略最紧迫课题。”江文的这段话,贴了国务院有关部委不少大字报,这段表述,作为政治经济学学者,笔者完全认同,相信广大同行、读者和一切有良知、有认知能力的人民群众,至少感同身受。问题是根源何在?中国的改开事业是怎样演变到这一步的?原因很复杂,这里难以展开分析。
中国对美国的经济依附,本质上是改开以来中国社会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发展演变,在对外关系上的表现和结果,它导致“国情和党情”的发展演变,也导致各种经济社会矛盾包括阶级矛盾的深化、激化,表现在政治上,包括不断出现各种出现“突发”事件。看似“突发”,根源很深,于是党的十六大以后,中央有科学发展观提出,虽然多年来贯彻落实起来很艰难,但毕竟大体上在全面推进。科学发展观,针对于庸俗发展观,乃具有拨乱反正的性质。明知积重难返,所以贯彻落实起来,很谨慎,很温和,很给面子。说中国人好面子,其实这是中国人知耻,人要面子,党和国家更要面子,实属正常。“礼义廉耻,国之四维,思维不张,国乃灭亡。”要面子的道德本质,是知耻。知耻是中国文化的道德底线,故说“知耻近乎勇”,西方文化没有这一说。可是,有些人私欲膨胀,贪腐无度,冲破道德底线,酿成太多事情,终于发作,连累党和国家都丢面子,且丢到外国去了。既然如此,索性揭开盖子。现在可以说,中美关系有对抗性的一面,过去叫国际阶级斗争,其实在“文明冲突”条件下(“盎格鲁-撒克逊计划”),其对抗性还有民族斗争的一面。我历来相信,中央高瞻远瞩,洞察国际国内风云,实际上早就在下一盘大棋。只不过像鲁迅先生所说,迫于国外和国内“同一阵营放来的冷箭”,不得不“横着站”,格外吃力。近来国际国内的形势和时机愈来愈成熟,既然有人不怕撕破脸(美国历来看重里子,不真在乎面子),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包括改革开放的名誉受损,也难以完全避免。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真是深刻。改革开放是喜剧,或是悲剧,还是喜剧中有悲剧,或是喜剧演变成悲剧,悲剧再化作喜剧,对此颇有争论,也有待证明。如果其中有悲剧,不妨将其中“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这就是江涌此文的意义。
问题是,中国自1949年以来,已经是一个主权国家: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站起来”而又“依附”,就算是还没趴下,已经很危险。本月东方出版社出版了郎咸平教授《中国经济到了最危险的边缘》一书,书名似很熟悉:“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那是“故园三十二年前”的提法。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什么光荣,这是耻辱。
独立自主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最可宝贵的东西。建国以后,中国虽然很穷,但人穷志不短,还占领道德高地,训斥美国,义正词严,如1949年新华社发表的连续评美国白皮书的几篇雄文,包括毛泽东脍炙人口的《别了,司徒雷登》。五、六十年代以后,中国能顶着巨大压力,左右开弓,反帝反修,很不容易,美国终于也没脾气,反倒对中国和人民,对中共和毛泽东敬畏有加。现在反过来,美国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和小人国(按照中国儒家标准),全球的主要乱源,十足的恶霸,不仅长期吃各国(如美元霸权)和吃中国没够,予取予夺,居然还成了世界和中国的民主人权教师爷,更不断变本加厉地干涉中国内政,这是新中国历史上所没有的,是可忍耶,孰不可忍耶?1958年10月13日,毛泽东起草了《再告台湾同胞书》的文稿(以时任国防部长的彭德怀名义发表),在文末写道:“请你们读一读《鲁仲连传》好吧。美国就像那个齐湣王。说到齐湣王,风烛残年,摇摇欲倒,他对鲁卫小国还要那样横行霸道。六朝人有言: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现在是向帝国主义造反的时候了。”(《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七册第460页,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8月版)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苏联解体,美国枯竭”(亨廷顿语),齐湣王强弩之末,仍然横行霸道,不懂得尊重别人,中国退无可退,想不发愤图强、有所作为都不行。中国不接受“Chimerica(中美国)”,守住了底线,但是某些学者和官员,破了底线,不够知耻,多行不义,人怨天怒。人们注意到,近来中国对美关系其实已经在发生积极的变化,但是还谈不上“造反”。或许有人说“造反”思想已经“过时”了,真的“过时”了?未必。至少,“造反”精神没有过时,永远不会过时,而且,此其时矣。
(2012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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