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携程亲子园“虐童”案引起的社会愤怒还未平息,情节更让人发指的“虐童”案又出现在朝阳区管庄红黄蓝幼儿园(新天地分园),据家长反应,他们的孩子遭遇老师扎针、喂不明药片、裸身罚站等问题,有家长怀疑孩子还遭受了性质更严重的伤害。目前警方目前已经介入调查。
这次出事的红黄蓝教育机构是一家从事学前幼儿教育的大型私营连锁机构,在全国300多个城市有1000多家园所,而且已经2017年已经在纽交所上市,堪称是中国私人资本办学前教育的“领头羊”,荣获荣誉无数。
红黄蓝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爆出负面新闻,在其上市之前,就先后爆出加盟店负责人跑路、学生在校受到人身伤害等问题,2017年4月,北京大红门红黄蓝幼儿园爆出恶性虐童事件,三名涉事教师两名无从业资格证,最小的涉事老师仅17岁。说明这家在中国属于规模最大、名气最大的私营学前教育机构的管理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虐童”案的受害者是年龄很小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的幼儿,孩子因此会遭受严重的心灵创伤。所以每次这样的事情被曝光,都会引起公众的出离愤怒,这个事情对社会心理的冲击太大了。
但是面对类似事件的一再发生,我们光有愤怒是不够的。
虐童案绝对不只是最近受关注的这两起。2015年11月,吉林省四平市“红黄蓝”幼儿园被曝出虐童丑闻,4名教师多次用扎刺、恐吓等手段虐待被监护幼儿。最近,另一家金色摇篮幼儿园亦庄园也出现老师虐打并体罚儿童。对类似问题的分析,需要超越个案的视角,分析其背后的原因。
红黄蓝这个事情,我们一方面看到了主管部门在监管上的不力,另一方面也看到了私人资本办教育的管理神话破灭。透过其一再暴露的管理问题,资本为增加利润进行扩张和压缩成本导致的师资核管理问题也浮出水面。红黄蓝教育(RYB Education Inc)注册地是开曼群岛,大股东Liang Meng 持股30.10%,曹赤民持股23.6%,史燕来持股13.5%。招股书显示,其2015、2016、2017上半年的营业成本占总营收比为89.69%、84.44%、79.73%,呈逐年下降趋势。而毛利率从2015年的10.3%、提高到2017年上半年的20.3%。随着红黄蓝的学费收入(直营+加盟) 2016年比2015年增长25.22%,2017年上半年又比2016年同期增长31.7%。截至2017年6月底,红黄蓝幼儿园加盟与直营的比例也在快速提高,直营与加盟的比例迅速从2014年的基本持平发展到2017年上半年的1:2.2。
这说明,红黄蓝一方面主要是通过加盟的方式实现快速扩张和营收的快速增长,另一方面营业成本在逐年下降。采取加盟的方式进行扩张,可以以较小的资金投入实现营业收入的快速增长,但缺陷是加盟方式在保证管理水平方面的难度很大。为了更为亮丽的从财务数据,降低成本与收入占比,很可能是以控制人力资源费用为主要手段。
问题大概就在这里。最近出现的这几起“虐童”案,反映了一个有共性的问题,就是从业老师的门槛低,一些并不具有相应素质和资质的人,也参与幼儿教育。这应该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主管部门对于幼儿教育的监督管理还存在漏洞,二是学校考虑利润最大化,压低员工待遇水平,导致招不来素质高的老师,这是私人资本办教育最容易出现的问题。红黄蓝作为最大的私营学前教育机构,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其他的规模更小的私营类似教育机构呢?就跟以前的私人煤矿更容易出现因为节省安全设施投入而重大恶性责任事故不断一样,私立的学前教育机构更容易出现“虐童”类似事件,这是不争的事实。
资本办学前教育,就一个目的:利润。尤其是上市的教育机构,要考虑股东的利润和股市的表现,要保证报表上的业绩好看,一方面提高收费,另一方面要尽可能压低人工等成本。
对于社会公益事业市场化,是持怀疑态度的。对于私人资本进入医疗和教育,是有很多担心的。原因无他,是出于对资本本性的了解。资本不管经营什么业务,关注的就是增值,资本家作为资本的人格化,要体现资本的这一特性。资本家的个人品性并不影响资本特性,资本家也有好人,但很少有脱离资本本性考虑问题的,为了利润忽视社会责任的比例太高了。
私人资本办的“莆田系”医院,就是把医院当成企业,把服务当成经营的典型,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其运营的关注点,首先不是如何给病人提供最好的诊疗服务,而是如何从病人那里收取到最多的医疗费,变成医院最多的利润和医生最多的提成。医生的个人收入和他为医院的创收直接挂钩,这就是小病大治尤其突出的问题根源。
学前教育和医疗同属社会公益事业,道理大同小异。现在从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也有不少私立学校,但提供教育机会的主体还是公办机构,而学前教育,因为不属于义务教育,存在财政投入经费不足、政府举办的公办机构比例太低的问题,等于把庞大的学前教育社会需求,交给私人资本来满足。私立的学前教育机构,作为一种补充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成为主体,则大有问题。尤其是学前教育没有升学率这样的硬性标准衡量水平,所以从事学前教育的私营机构,就可能不会跟私立初中那样为了保持升学率而在师资方面愿意投入,而且初中生毕竟不跟幼儿一样,而是有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的。
现在学前教育阶段的家庭经济投入是很大的,学前教育面向市场,收费很高,尤其这次出事的是红黄蓝幼儿园办的少儿国际班,家长反映每个月收费5000多。但高收费并没有提供高水平的教育服务,还出现了“虐童”这种事情。学前教育即便不能纳入义务教育范围,也可以由主管部门出面组织,增加相应年龄段的公办教育机构,如果财政吃紧,也可以考虑逐步过渡到位的方式,初期可以收费,保证收支平衡,但不以盈利为目标,而是要突出教育的公益性。设置师资的准入资格,提高准入门槛。具体办法,可以采取新建,也可以采取收购现有的私立教育机构的方式,形成公办为主的学前教育体系。
出问题了,只是要求严肃处理教育机构和责任人,这都属于事后救济措施,虽然能解一时的心头之恨,但无法最大限度的预防此类事件继续发生。光靠主管部门的监管,也难以实现有效的监管覆盖。
孩子是社会的未来。“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学前儿童更是处在心理形成和性格塑造的重要时期,必须保护他们不生活在恐惧之下,连孩子都保护不了,我们怎么能对国家的未来抱有信心?
在资本的利润和孩子的良好教育之间,把这个问题交给资本,他们的答案肯定是前者优先。现在教育核媒体充斥着人性本恶的假定,却不吝啬对私人资本的美化,忘记了资本的本性,期待“资本家精神”,幻想企业家流着“道德的血液”,让孩子成为资本赚取利润的受害者。
有一个网友说的很到位:当一切事业都“市场化”运作,当所有人的一切行为都以“营利”为目的,一切事业就只不过是获取利润的手段和工具。爱心是广告幌子,社会是一个营利场,人伦是追逐利益的羁绊。他的话应该引起我们的思考。面对这些一再发生的“虐童”事件,我们不能只有愤怒,我们要找出原因,找到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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