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劳动者似乎成为一个固定日子的固定事项,成为一种奢侈的仪式。仪式的盛大与问题的解决并不能划上等号。
与现实中劳动者的支柱作用截然不同,日常意识形态方面,劳动者的面貌变得模糊,劳动者的角色变得边缘。在文艺作品和网络中,我们可以看到高档餐厅里的灯红酒绿,很难看到劳作的复杂和艰辛;我们可以看到挥金如土的任性,很难看到为了碎银几两的忧愁和焦虑;我们可以看到各种运动挑战的新奇(所谓的享受生活、挑战自我),很难看到平淡生活中的枯燥和隐忍。一旦哪部关注底层生活的作品或是某个劳工事件收获了流量,往往成为某种“奇观”,供媒体在娱乐的间隙进行些许无关痛痒的反思。
劳动者是苦难的代名词?“熬一熬”“忍一忍”“奋斗”“坚持”已经成为资本家欺骗和劳动者自我规训的良方。但现实是,社会就像一个榨汁机,把鲜活生命的汁水榨干后,剩下只是被上层人士看不起的“渣滓”。多数“渣滓”的命运是祈求下一代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或是自己甘于成为最后一代。极少数“渣滓”的奋斗过程只会被冠名为“屌丝逆袭”“咸鱼翻身”。
技术越进步,工作时间越长是当前社会的吊诡现象。显然,技术进步并未如预期那样显著减轻劳动强度和劳动时长,反而成为资本创新剥削方式、调和劳资对立关系、增强劳工内部竞争和削弱劳工话语权的新工具。
每一件商品、每一种服务都凝结着各式各样的劳动,消费的蓬勃场面掩盖了劳动者的劳作过程。或者说,消费市场的扩张和更新是以劳动者工作、生活的不稳定为代价的,这种代价往往不可视、难感知,或是被美名为“自由择业”“自主发展”和“市场规律”。只有身处劳动过程中的活生生的人才知道个中滋味。如马克思所言的劳动力后备军,整个劳工群体完全成为可以随时征用、随意抛弃的物件,选择完全取决于消费曲线的波动。这种波动不是自然规律,而是资本主动利用、进行操控的结果。
社会贫富差距的鸿沟持续扩大,不稳定劳工现象日益突出,失业、半失业、灵活就业、工资福利差和工作不稳定仍是现代社会的顽疾。教育、医疗和住房背后往往有一连串的债务,需要全家总动员式的血汗劳动来偿还。自缴的社会保障“意外地”成为家庭负担,未来的期待变成眼前的愁绪。各种以健康、绿色、创新、便捷为标识的商品玲琅满目,但多数人还要克制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和欲望,只为攒下更多的钱,用来为不确定的未来增加一点确定性。劳动者在不确定中寻求生计,在终日焦躁中度日。
就业市场和工作场所的权力不平等、歧视问题始终存在,损害女性、少数族裔等群体个人尊严、劳动权益的现象屡屡发生。资本家对劳工的奴役转化为劳工们之间的竞争和恶意,这些争斗时而还成为互联网的内容养料,供人猎奇和品玩……
这些问题由社会生产关系滋生,并反过来成为支撑整个社会结构的因素。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不同的是:上位者纸醉金迷,乐在其中;受苦者惶惶终日,无力还击。
具体到每一名劳动者个体,关心考虑的问题更是千差万别,无法一一列举。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于挣扎在生存一线的劳工来说,虚荣的仪式只能是一种戏谑。劳动节不应该只是一个赞美劳动者的节日,劳动者们也不应该只拥有一个仪式般的劳动节。揭露批判劳工遭遇的社会问题,仅是开辟劳工新世界需要踏出的第一步。
一个工人读历史的疑问
贝托尔特·布莱希特
七个城门的底比斯是谁建造的?
书本上列了一些国王的名字。
石头和砖块是国王搬的吗?
还有巴比伦,一再被摧毁
是谁又一再将她重建?
金光闪闪的利马的建筑工人,
他们住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砌了一天的城墙,天黑之后,
万里长城的泥水匠在哪里过夜?
雄伟的罗马到处都有凯旋门。
那是谁打造的?那些罗马皇帝
战胜的又是谁?
大名鼎鼎的拜占庭
它的居民都住在宫殿吗?
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
大海先淹没奴隶,然后
那些主子才漂浮在黑夜的汪洋中哀嚎。
年轻的亚历山大征服了印度。
就凭他一人吗?
西泽打败了高卢人,
他该不会连个煮饭的都没带吧?
无敌舰队沉没的时候,
西班牙的腓力哭了。
没有别的人哭吗?
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中获胜。
除了他还有谁获胜﹖
页页有胜利。
谁来准备庆功宴?
代代出伟人。
谁来买单?
一大堆史实。
一大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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