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20年代的第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正常社会活动规律,造成了全球恐慌。新型冠状病毒来势凶猛,不仅通过接触实现人传人,还通过空气、实物传染,对国家、家庭、个人造成了各种各样的影响。为了防控疫情,各国停工停学,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影响。这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人类遭遇的最大灾难。就在我写这篇序言的时候,尚不知道全球疫情如何收场。
疫情爆发有内外两方面的原因。内因即病毒来源问题,病毒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这里我们不去分析。我们来看看外因,人体免疫力下降与生态环境恶化是造成病毒大爆发的外在因素。一个很有意思的是,新冠病毒对发达国家打击最大,以美国为甚,感染人群超过了130万以上。美国的医疗条件全球最好,科学技术也最先进,拥有全球最多的的诺贝尔奖得主,为什么在小小病毒面前无能无力呢?笔者的判断是,他们民众的免疫力是低下的,其下降的直接原因,是食物化学化造成的。“国家越发达,吃的越垃圾”(这里的垃圾是垃圾食品的意思),我的这个判断一直没有勇气在公开场合说。
为什么以前我没有在公开场合说,今天反而敢说了呢。因为今天,我读到商务印书馆正在编辑出版的《死亡区域: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一书的清样,国外学者提供的证据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请读者看看下面的几段描述:
最后,我们在四栋工业风格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这些建筑一扇窗户也没有,每栋建筑都关着 3 万只鸡。接着,瓦茨把我们从正午眩目的阳光下带入了鸡舍尘土飞扬的昏暗之中。充满氨臭味的刺鼻空气立刻让我有作呕之感。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后,旋即聚焦在了一张白色巨毯上—那实际上是无数只一动不动的鸡。走廊占地 20000 平方英尺,两端有巨型风扇在呼呼作响。这里看似巨大,却被挤得水泄不通。
......
这时,有些鸡笨拙地跑了起来,扑腾着翅膀乱飞。看样子, 它们很享受我们闯进“鸡海”之中给它们辟出的这点空间。据瓦茨估算,每只鸡平均享有的地面不过一张标准打字纸的大小。讽刺的是, 它们在烤炉里倒是能获得更大的空间。
这就是温室养殖,用丰盛的饲料将精心选育的速成鸡种快速催肥的集约式农业。这些鸡虽然个头很大,发出的叫声却是从喉咙根里死亡区域发出那种尖锐的“唧唧”声,听起来就跟小鸡仔一样。实际上,它们还不到六周大,所以的确是小鸡仔。只用短短几周,这种鸡就能从毛茸茸的复活节小鸡长成它们祖先的怪诞翻版。
就连外表看来没有明显缺陷的鸡也是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臃肿的身体摇摇晃晃,靠相比之下孱弱可怜的两腿“钉”在污浊不堪的几厘米地面上。它们的眼睛就像淹没于一片百色羽毛毯中的小黑点。
当我抱起一只鸡来端详时,瓦茨问我:“在体重是正常标准两倍的情况下,你能支撑多久呢?”这只鸡的胸前没长羽毛,光秃秃的粉肉摸起来微微烫手。它“唧唧”叫唤了几声,眨眨眼睛。我把它放回地面,它就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地上还有一只死鸡,粪便密布的地上一小团羽毛十分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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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瓦茨、莉亚和我在皮卡车里熄灯静守,只待收鸡队到来。鸡棚长长的波纹状屋顶渐渐隐没于夜色之中,装饲料的巨型铁罐有如踩高跷的哨兵矗立在外。尺寸堪比家用热水浴缸的巨型风扇旁,草地被吹得尘土飞扬,狂舞劲摇。这些风扇彻夜无休,正在为成千上万只鸡降温,好让它们在生命的最后一程稍微凉爽一些。飞旋的叶片间,那片已经见惯的白色海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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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尘突然扬起,扇叶间的画面立刻朦胧起来。一名收鸡队员用手电筒的灯光在鸡群中挥舞,开始把它们往捕鸡器的方向赶。刚刚还静如止水的鸡群顿时炸开了锅,又是鼓翅,又是乱跑。
据说捕鸡过程已经改进了不少,过去都是直接把鸡塞进板条箱里, 然后轰隆一声关上门,连鸡的头夹在门里也不管。瓦茨告诉我:“以前到处都能看见夹断的鸡脑袋。”那时他和捕鸡人想必已经麻木了, 或者至少是迫不得已地默默接受。
如今,捕捉过程已经完全自动化了。捕鸡器在漆黑的鸡舍里自主行驶,像收白菜一样把鸡扫进机身,然后用传送带送进板条箱。整箱整箱的鸡在铰接式货车的后面堆得老高,随后被运到屠宰场,等待宰杀、拔毛、去除内脏,用食品包装纸裹好。
上述文字给人的感觉是恐怖、压抑、恶心、愤怒、无语。要不是美国学者现场揭露,还以为上述描写是造谣。其实,我们每天也在吃那种方式养殖出来的鸡,且养殖环境之差,很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笔者以前在视频上看到某国大型养鸡场捕鸡用大型吸尘器,正在吃食的鸡都会被吸进去,还以为那是网友恶搞。今天读到的描述,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
商家为了自身利益,一些做法非常隐蔽,你吃的洋快餐的鸡肉,很可能是鸭肉,因为鸭肉更便宜,鸭子生长周期更短。我曾现场考察国内某大型养鸭企业,该企业号称全球规模最大的,每年产6亿只肉鸭。在像图书馆书架的架子上,有五六层之多,鸭子在工业传输带上“生活”。鸭子的任务就是吃,它们短短的一生,脚趾没有踏过一片土地,没有一次戏水的机会,也没有晒过一次太阳。它们由专门的鸭料喂养,排泄物通过传输带排放到鸭棚之外。鸭粪奇臭无比,趴满了苍蝇,这样的鸭粪上到地里,会伤害庄稼或蔬菜。对于这样的做法,公司老总津津乐道告诉我,那是科技进步,提高了饲料转化效益。我是闻着恶臭参观完工厂化养鸭场的,至今一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没有食欲。
人类为什么要采取近似变态的方式搞动物养殖呢?资本使然。在 “集中营”式的环境下,鸡和鸭生病怎么办?只有依靠药物。一只肉鸡养殖周期40~45天,长到体重5斤出笼,期间用药花1.2元。其中经销商利润0.36元,技术员0.12元,药厂大区经理0.05元,药厂费用0.12元,实际每只鸡用药0.55元。工厂化肉鸭养殖38~40天,体重长到6.5斤出笼,期间用药1元,其中中间商0.35元,技术员0.1元,药厂费用0.1元。鸭子喝水多,药物“利用率”高达90%,每只鸭子用药0.45元。
那就是说,工厂养殖的鸡和鸭,每只要消耗0.55元和0.45元的禽药。在工厂化高密度养殖条件下,要保证鸡和鸭的生长发育要求,这些基本的药是必须吃的。而提供药物的销售商等所得的费用已超过鸡和鸭本身的消耗。
工业化养殖带来了严重的生态环境与健康代价。有一次,我与某大型养鸭厂饲料供应商,聊重金属污染问题。我的问题是:“不往饲料里面添加重金属,工厂化养殖还有利润吗?”。他想了想,回答到:“快没有了”。集约化、工厂化养鸭每只净利润只有区区五六毛钱,其利润看来是牺牲生态环境赚来的。至于隐形的人类健康成本,养殖场不会考虑。要是国家强制要求工厂化养殖企业,必须将粪便中的抗生素、重金属、激素等处理干净了(肉中残留的必须达到标准要求),才能开工养殖,估计能坚持下来的养殖场不多。
众所周知,人类的食物是由那些自然界长期演化,并经过人类不断培育的物种所提供的。最初的能量都来源于绿色植物的光合作用,但前提是农民要付出辛勤的劳动。如果农民纷纷离开土地,传统的劳作与养殖方式被现代农业技术和大机器所取代,即人越来越懒,而农业依然要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需求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呢?这里,全球最发达的美国已经给出了答案。
在美国,充足的食物供应、低廉的食物价格,似乎保证了经济繁荣。然而,为生产严重偏离生态规律的低廉食物,美国人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是从超市产品价签上看不到的。这些代价包括,农民苦不堪言;环境遭受破坏;城市居民为健康买单;政府每年需预算出大笔经费补贴农场主。
过去70年来,美国工业化农业大幅扩张,大量化石燃料、化学药品进入农业生态系统,而大量农民进入城市,美国人的吃饭问题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如今在美国,仅以种养业为生的农民占总人口的1.8%。
美国以耗费更少的劳动力成本,来耕种更大面积的农田,得益于规模经济,得益于政府多种鼓励措施和高额补贴。这些措施不断强化,使那些作物品种单一化的大型农场更加受益。与此相伴的是,食品产业愈发集中起来。在美国中西部地区,目前有4家公司从数千家农户那里收集农作物,用于加工各类农产品。单一化的农业延长了“食物公里”,美国中西部地区的粮食平均需要经过1518英里路途,才能从生产者到达消费者手中。因为生产的粮食卖价过低,只有扩大规模才能够保证效益,农民们面临着“不扩产、就出局”的痛苦选择。
美国农业由于缺少劳动力,只有依靠农药、化肥、转基因等技术。化学肥料和杀虫剂连年大量使用,造成土壤流失、水质恶化。美国80%的玉米用于喂养牲畜、家禽和鱼类。低廉的玉米、大豆极大地刺激了大规模“集中营”式动物养殖。为生产动物蛋白,美国每年产生2万亿磅的粪便,对生态环境产生巨大影响,潜在的有害气体污染周边河流和空气。将粮食和肉食通过货车运送至美国各地,耗费数十亿加仑汽油。美国纳税人为此要缴纳各种道路、高速公路补贴税。集约化动植物种养殖模式,造成野生动物栖息地不断消失,乡村的美丽景色一去不复返。
“集中营”式养殖,动物生病概率是增大的,这样就需要不断向家畜饲料中添加抗生素。据估计,美国70%的抗生素都喂给了健康的生猪、鸡鸭和牛类。研究表明,习惯性添加抗生素可增强细菌的抗药性,导致人类的细菌性疾病更难治愈,甚至会威胁人的生命。如今,肉类生产加工系统高度集中化,一旦有食品带有病原体,更容易发生大规模污染事件。2002年10月,美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食品召回事件。由于突然暴发的李氏杆菌病导致20人死亡、120人发病,国内第二大禽肉生产商不得不召回了2740万磅鲜肉和冷冻肉产品。
美国肥胖人群比例全球最高。肥胖问题在美国近几十年来越来越严重,并成为一个普遍的健康问题。虽然许多发达国家都有类似的情况,但美国的肥胖人口比率是发达国家中最高的。从1962年开始,美国肥胖率由13%一直上升,在1997年达到19.4%,及2004年达到24.5%,目前已达38%。虽然在过去10年女性的肥胖率一直高于男性,但在1999年与2018年之间男性的肥胖率也不断增加。
因为食物恶化,美国的糖尿病人、癌症病人大幅度增加,其免疫力严重下降。这就回到文章开头介绍的,美国疫情最严重,分析与食物环境,尤其动物养殖环境的根本变化有关的,然而很少有人关注这个问题,或者即使有呼吁,他们的声音也被资本布局的所谓科学进步、所谓辟谣的声音淹没了。
《死亡区域: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一书出版,深挖了上述环境与健康恶化背后的故事——动物被虐待、环境被污染、传统农业文化被消失、人类被喂养。该书的是菲利普·林伯里(Philip Lymbery),我跟他从没有谋过面,只在零星报道中知道这位作家。从他书中的描写来看,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可能在主流话语权里,我们都是叛逆者,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让利益集团编造的谎言,曝光在阳光之下,让公众知道了他们吃的是什么样的食物。林伯里是国际领先的农场动物福利组织“世界农场关怀”Compassion in World Farming (CIWF)的首席执行官,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客座教授。他与Isabel Oakeshott(之前是Sunday Times的记者)合著的《坏农业:廉价肉品背后的恐怖真相》(Farmageddon: The True Cost of Cheap Meat)一书当选《泰晤士报》2014年年度作家的年度图书之一,因此媒体称他为“游戏规则改变者”。
林伯里在很多重大的动物福利改革中起到主导作用,其中包括禁止欧洲广泛存在的肉牛板条箱饲喂和蛋鸡笼养等。他被称为食品工业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作为“世界农场关怀”的领头人与世界范围内700家食品公司共同展开工作,每年改善将近10亿动物的生存环境。 2015年,罗马“国际金鸽”(International Golden Dove)和平奖奖给了他。 作为一名终生的野生动物爱好者,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前往塞舌尔、哥斯达黎加地区,美国和欧洲,带领读者做一场专业的野生动物之旅。他也是英国鸟类信托机构的执业鸟类环志学家。他同妻子海伦和继子卢克、搜救犬杜克和一大群之前曾待在电池笼里的母鸡,生活在新罕布什尔州乡村的一个小村子里。
《死亡区域: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的重点在于叙述传统农业模式给环境和物种带来的冲击,进而鼓励环境友好型的新农业模式的出现。通过走访不同的地域,采访当地的居民,以几种生存环境面临威胁的物种例如苏门答腊象等为切入点,描述了工业化农业体系,是怎样将人类和与之相关的野生动物带入毁灭之“绝境”的。
斯密在《国富论》中写到:商品之间的交换是自古到今一切社会、一切民族普遍存在的经济社会现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参加交换的各方都期望从中获得报酬或利益,也就获得满足自身的某种需要。商业活动是人类所特有的行为,在其它动物中是找不到的。追求利润天经地义,但无休止地追求利润,且没有商业道德底线地追求利润就让商业变了味。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尖锐地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们只要“有50%的利润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冒受绞刑的危险。”
马克思的话有没有过时呢?显然没有过时,时至今日依然是合理的,因为连一向中立的科学都可以被资本收买,没有什么事情是资本不能搞定的。最近几十年来,人类历史上发生了一系列重大食物污染事件,如欧洲马肉事件、激素肉事件、米糠油事件、三聚氰胺事件、多宝鱼事件、面粉增白剂事件等等,即使经过媒体曝光与政府整改,但如果不从源头解决问题,灾难还将会发生。这次疫情或许是个机遇。
本书对中国读者也是有重要借鉴意义的。消费者需要明白,我们食物中出现的很多化学物质,其始作俑者在于利益集团,在于所谓的“科学进步”,在于工业化种植业尤其养殖业的普及。只有自觉抵制垃圾食物,选择用生态友好办法生产的健康食物,才能提高自身免疫力,保护自身健康,保护子孙后代健康,同时保护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在目前严重的疫情背景下,本书中文版的出版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是为序。
蒋高明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
2020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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