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八班的主题班会就快要结束了,孙志刚紧皱的双眉终于舒缓了一些。这次班会采用演讲的形式,主题是《读书与奉献》。前面已有七八个同学上台做了演讲,此刻班主 任吴 老师正看着讲台下的学生,开口说道:
“还有没有哪位同学自愿上来发表演讲?”
台下一片沉寂。
没人应声。
“都大胆点嘛,这也是次很好的表现自我和锻炼自我的机会,口头表达能力对你们将来找工作也是十分重要的,现在就要多抓住机会培养这方面的能力。”
“主动一点,就读书与奉献这个主题,哪位同学来谈下?” 吴 老师提高嗓音再次问道。
台下有了一点躁动,几个同学转动了脑袋往教室的一个角落看了看。
“圣人!”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全班立即一片哄堂大笑,沉寂的课堂如同炸了锅一样喧闹起来,大家都扭动着脑袋寻找着到底是谁做出了这么经典的一喊,有人甚至兴奋地竟然笑出了眼泪。
在全班的笑声中,孙志刚先前刚刚舒缓的双眉此刻再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也迅速变成热辣的红色。
“圣人?什么圣人”, 吴 老师百般不解地问道。
台下却又掀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吴 老师抬起手臂看了下时间,说道:
“没有人发言那今天的班会就这样吧,都不要笑了,下面自习!”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大家纷纷拿出了课本开始自习。
孙志刚的脸上依然红得厉害,头也感觉沉重无比,眼睛盯着课本,却丝毫无法集中精神,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倍感压力和难熬。
孙志刚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那句“圣人”说的就是他!
孙志刚沉默寡言这是高二八班的同学都知道的,但他的“另类”却完全是出于自己意料之外。他确实看不惯班里一些同学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对男女生之间嬉笑玩闹也一直是深恶痛绝。他深深知道,自己是来学知识的,是为实现理想的,脑子里所思所想的只有学习和奋斗。但在别的同学看来,孙志刚一天到晚总是表情严肃地坐在座位上,一本正经,对着课本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国忧民大苦大难的样子,令人不舒服。何况又不会上网玩游戏,又不找女生聊天搭讪,小说杂志也不看,流行音乐也不听,简直就是一个“异类”,绝对是新时代的“圣人”。
“铃……”随着一阵急促的铃声,晚自习放学了。教室里一阵喧闹,大家纷纷收拾书桌起身放学。
孙志刚感到如释重负,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却如同十几年一般漫长,今晚他着实没料到竟有人会这样公开嘲弄讥笑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同学的目光就如同针刺一样让他痛苦不甚。他不知道以后还怎样面对班里的同学,怎样再如往常一样安心的学习和生活。
“志刚”,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孙志刚抬起头,原来是同乡的女孩李敏在向他说话。
“别理那些混蛋,想开些,放学了,回去吧。”
李敏说完,转身便快步走开了。
李敏的安慰让孙志刚过度压抑紧张的情绪有了些放松,他从心里感谢这个小老乡。当初,他们乡考入市第一高级中学的,也只有他们两个。到了高二他们刚好分到了一个班里,不过平时相互间倒没有过多的说话和来往。
此刻班里已显得比较空荡了。前面一个男生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在聊天,旁边不远处一个戴着眼睛的男孩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厚厚的小说,几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已准备开始行动了。孙志刚决心要走了,他收拾了课本,带了晚上准备要做的一本英语题库,起身离开教室。
孙志刚住在离校不远的一间出租屋里。那是一幢四层高的独家小院式楼房。学校附近是一个城郊营,主要靠种蔬菜为生,人们为了多挣点钱,盖了许多这样的楼房一间一间地阻给学生住。高一的时候孙志刚住的是学生宿舍,八个人一间屋子,晚上放学回来,有听音乐的,有聊天逗乐的,有打牌的,还有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的,想看书学习却难以不受影响。在同父母商量后,孙志刚选择在校外阻房,晚上总算可以一个人安心的学习和思考。
走在路上,孙志刚思绪万千、难以平静,痛苦中充斥着万般的悲愤和心酸,他想不明白,自己不招谁不惹谁,为何却遭受如此打击,他感到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没有自己可以拥有的空间,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压抑和苦闷。
不觉间已到了阻住的楼房,孙志刚看到面前有两个人正在进房门,一个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个男生,还有一个衣着时尚、身形苗条的女孩正牵着男生的手,一同向楼上走去。这让孙志刚感到很惊诧,他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到,作为一个高中学生,竟会放纵和肆意到如此地步。以往见到校园里男女生拉着手,孙志刚便深感不安和气愤,更何况今日所见!
今晚是决计无法安心看书了。眼前的所见,如洪水般剧烈地冲击着孙志刚的身体,如同枯叶般飘荡在无尽的大地上,任凭风雨打击,已无力抗争了。
淡黄色的灯光下,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静静地放置在桌面上,映照着一张面目呆滞、眉头紧锁的青年的脸。往昔的一幕幕此刻无尽的涌向脑海,儿时同伴的欢愉、求学路上的艰辛和贫苦,父母充满企盼的脸庞、那些个读书思考的夜晚……泪水终于倾泄而出,将无尽的酸楚与痛苦流向这个无情的世界。孙志刚忽然感到,学习和理想已经失去意义和价值,生活已经没有了动力与热情,周围都是些这样的人和事情,将来还有什么好期待和追求?感谢父母和好心的亲戚朋友们,你们的恩情也只有来世再报了……
次日,高二八班的班主 任吴 老师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早自习孙志刚同学竟然没在,这倒是不常有的事情。是不是因为迟到被关在校门外面了吧。
傍晚的时候,从学校附近的城郊营里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一高中的一个男学生在出租屋里喝农药自杀了!据进屋看过的人说:人蜷曲成一团,脸色乌黑,药味浓烈。据另一个消息灵通的人说,有一个女孩子傍晚到出租屋来见尸体,出来的时候竟是哭着跑了……
不久,市一高中向全校发出紧急通知,严禁学生私自校外租房,违反者一切责任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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