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黄色的月亮无力的挂在黑色的无边宇宙中,唯有那几点稀疏的星还提醒这人们记起,那是天空。乡村田地里的野风刮得肆无忌惮,刺骨的风无情的吹着,吴子效打了个冷战,不禁缩了缩脖子,连忙立起了衣领,“自打收到父亲离世的消息到现在也该有近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吴子效在心里算了算,“这老爷子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正赶上公司里事务繁忙……”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家门口。门半掩着,两块经风吹雨淋得快要腐朽了的木头虚脱似的立在那儿,他也便推开门进去了,家里的大黄狗狂叫起来,“大黄,别叫了!是我。”尽管如此,黄狗仍是不停的狂吠着,堂屋里的门吱扭扭的开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飘了出来:“大黄!别叫了,家里人。”却只见那畜生呜咽了一声,便夹着尾巴进了自己的窝。
“妈,我哥我妹都在吧?我这段时间忙东忙西的,今儿好不容易抽出了点儿时间,你说这老爷子真不会挑时候……”吴子效絮絮叨叨的跟着老母亲进了屋,哥哥吴子忠正埋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妹妹吴子慧坐在电视机前,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把频道换来换去,见吴子效进了屋,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嗯,回来了,这风可真够大的,你们也是刚到吧?”“嗯……”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母亲半披着一件旧了的,墨绿色的破夹袄。慢慢的又回了里屋,拉开了刚刚为给二儿子开门时拉灭了的灯。堂屋里只剩下了兄妹三人,不知又过了多久,妹妹开口了,幽幽的说:“咱爹的葬礼怎么个办法?”老大掏出了烟盒,打开,依旧沉默不语,点着了烟一口一口的吸着:“当然要办的风光,红火些个,不能丢了我们老吴家的脸,”吴子效答道,“明天到镇上请个哭丧队,一个吹鼓手和阴阳先生,哪个都少不得……”“那钱你出啊?我儿子今年刚升高中,一张嘴就是千儿八百的,”吴子慧瞥了哥哥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似乎连那染黄的卷发也都不屑的扭了扭腰, “老两口一辈子都习惯了节俭,我们就依了他们的吧!”吴子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们公司正赶上裁员,我还临着事业的危险哩!对了,哥,你说呢?”吴子忠把烟掐了,仍在了地上,脚用力在烟把儿上捻了捻,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从简办吧!”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在村里一直是忠厚老实的标准,只可惜娶了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于是便越发变得沉默,一无事便躲到角落里抽闷烟,一根接着一根,村里人私下谈论说估计是怕回家背老婆啰嗦,也可能是怕回家被打,这些传闻是否属实,没有人敢去探个究竟。最近又听说因为要商量给老爷子办丧事,那不安分的女人又大闹了一场。
“你们这些孩子,哪个不是我和你爹一口一口喂大的?年轻时我们节俭,那又是为了谁?老了老了,让你们讨点抚养费,这个说没钱,哪个找借口推延,你爹在地底下知道你连他的葬礼也都个个尖酸的想一毛不拔,你们,还不如出生就把你们都掐死!”老太太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在屋里嘶哑的吼着,然而堂屋里又变成了沉默。
隔了两天,吴老爷子出殡了,村里人终于看到了吴家的“排场”,既没有摆桌请乡亲们,也没有什么吹鼓对,在一个冷清的早晨,吴家却也只是请了几个亲友,父亲终于草草落了葬。
吴子效回到了家,他的儿子冲过来拉住他的手说:“爸爸,你说去送爷爷,是怎么送的呀?我真想看看。”吴子效抱起了儿子,“叭”的亲了一口,笑着说:“爷爷走了,我们买了花环,还请了个吹鼓手,滴滴答答的可热闹了。”儿子笑了,高兴的说:“哦,爸爸,那等你走淡定时候,我也一定这样送你!”可是吴子效却再也丝毫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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