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家园的非现实主义幻灭
——评话剧《问苍茫》
《问苍茫》剧照
白 瀛
继饱受好评的“舞台反腐第一剧”《这是最后的斗争》之后,中国国家话剧院今年又推出了其“良心三部曲”的第二部——《问苍茫》。该剧虽然承袭了上一部犀利批判的精神内核,却从形式到内容均呈现出迥异的风格。
舞台上最主要的布景是一个横贯的蓝色梯形钢架,金属质感让工厂车间的氛围跃然而出。伴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演员上场,唱着《打工歌》,跳着集体舞,模拟出火热的劳动场面。突然一声惊叫和一阵响声,全剧迅速进入叙事主线:工厂失火,女工毛妹受伤并被怀疑故意烧伤自己索取巨额赔偿,新上任的工会主席展开调查…… 这一段漂亮的开场,为全剧奠定了风格基调。
“良心三部曲”的第一部《这是最后的斗争》是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品,采用线性叙事,严格遵循古典主义的“三一律”,情节全部集中在除夕夜的家里。而《问苍茫》却复杂得多。所谓工伤调查只是贯穿全剧的一条线索,叙事经常会依据心理逻辑或情感逻辑离开这条线索,来展现相关人物的命运和生活片段,然后再回到主线上继续推进情节的发展。
工厂车间、乡间小路、医院病房、家庭居室、舞场、按摩房……剧中场景很多,非线性叙事又使得时空跳跃性很强,然而这些场景全部在一个梯形钢架内外展现,同样不拉幕,换景只靠演员的上下场、少量道具的移动以及灯光的变化完成。场景之间也会出现类似电影中叠画效果的重叠,时空转换极为自由。全剧节奏感很强,绝不拖沓,合唱、群舞、说唱穿插其中,因此叙事虽然呈片段化,却异常连贯,全无碎片之感。
剧中一段假面舞会更似飞来的奇峰。源于西方万圣节的假面舞会,用在本剧中不但适时地揭示了人物心理,缝合了叙事时空,也点染出某种神秘魅惑的超现实色彩。
剧中人也不再局限在“第四堵墙”后生活——除了对话,还有大段锥心泣血的内心独白。
非写实布景、非线性叙事、时空自由转换、动感的歌舞、大量独白……从内到外,这都不是一部传统的现实主义话剧,它散发着强烈的带有工业化印记的现代气息,这也与故事的发生地深圳经济特区的城市气质相吻合。
深圳,典型的现代城市。社会学认为,城市是现代社会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文化中心,似乎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然而当城市染上越来越多的“罪恶”,农村便越来越被看做精神家园。《问苍茫》中同样出现了城市和农村两个时空,然而在这里,农村已经被城市文明腐蚀得污秽不堪:贵州某山村73岁的村长竟然唆使几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去“开处”获取招工指标。这个残酷的情节,让人不寒而栗。
假面舞会上,老板们戴着面具在强劲的音乐中跳着、聊着、较量着;乡村小路上,女娃们平静地换上学生装短裙,用方言说着“衣服小了”,却终在泪水中转身而去——这段对城市和农村的“平行剪辑”,让人心碎。
苍翠的山村景色,花红的纯色衣服,悠扬的山歌小调,似乎依旧是那个人们印象中的精神家园,然而或许只有那一声声响在上空的缠绵的女高音“我走喂——”,才能喊出主人公心中的悲切与无奈。
如果说,看完《这是最后的斗争》是过瘾,那么看完《问苍茫》则是痛心。该剧虽然表现的主要是城市中的劳资矛盾和社会不公,但在笔者看来,正是加入了农村这个空间维度,正是揭露了农村传统伦理道德的沦丧,正是摧毁了对单纯美好的幻想,《问苍茫》才显示出一种更加真实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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