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楚农夫 2013/12/30 1:41:06
世道確实在变。可不,老匹格和他的一家就受惠多多。
“你们看,这白面馒头,这从外国进口的混合高营养快餐,多香啊。”吃晚饭的时候,老匹格高兴地给孩子们介绍,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
其实老匹格与孩子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他年龄大一点,大家就尊他为头儿,他也把别的匹格叫孩子们。至于他们为什么叫匹格,连老匹格也说不清,只听说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叫做三危岛的地方的大教授给起的名儿,挺洋气的。这年头,洋气就是身价,可以享受海归的荣耀。要不,怎么谁都喜欢呢,听说现在自己住的地方也要改名了,本来叫什么土家凹,要改成什么匹格兹堡了。
老匹格有一个很大的肚子,象海豹一样肥圆,走路也不便。不过他很以为自豪。他听说,肚子大能当大官,那是有命的。“现在没当上大官,兴许是机会不到吧。等我当了大官,我得把那些不敬重我的王八蛋折腾死,叫你们小看我!”老匹格有时对着镜子里自己贵族般的派头,暗暗发誓。
老匹格吃得快,也吃得多,收口前还喝了一大盆西式红萝卜汤。
“老大,听说这些食物不靠谱,是不是会生病啊?最近老听说癌症、不孕不育症什么的。还是少吃吧?”一个叫多多的小匹格忍不住问。
“你懂个屁呀!听说怎么了?你见过啊?这些新品种食物可都是高科技产品,懂吗?没有见过的一律不要信,懂吗?沒听说眼见都未必为实吗?没文化!”
老匹格不屑一顾地训斥多多。多多半信半疑,吃了一口。
“高科技产品就都是好的吗?那瘦肉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遭到反对?”听老匹格这么说,倔倔很不服气。倔倔不想上当,今晚一直吃的很少,除了本地产的大白菜和南瓜,几乎都没动嘴。 倔倔平时就爱动脑筋,看电视,上网,道听途说,无论哪个渠道获得的信息,总爱问个为什么。由于知识比较广,也很关心大家的健康,群众威信比老匹格还高。老匹格心生嫉妒,也很恐惧,一向对倔倔就不爽。看倔倔这次又当大家面反驳自己,气头腾地上来。老匹格咽下口里的热汤,立即教训起来:“我说你这个家伙,哪有那么多奇谈怪论?有吃有喝,还不满足吗?要放在以前,前辈们别说住我们这样的空调房,什么都电器化,连吃饱都难。这就叫做发展,懂吗?别端着饭碗骂娘好不好?你这个习惯很不好,对我们这个集体的稳定很不利的。”
倔倔还要辩解,他是真不希望大家被毒死。但是老匹格很不耐烦,扬起手势制止。
老匹格也觉得这样做不利于自己的老大形象,便把语气放缓和,继续语重心长地补充起来:“倔倔的担心也是好心的,只是看问题有点偏激。我们还是要看发展,多看积极的方面。物质的丰富,科技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比如瘦肉精吧,虽然有副作用,但能使我们肌肉更发达,更强大,不好吗?说会致病,那也是听说,我们谁也没见着不是?说有的食物导致不孕不育,那也不靠谱,看看我们匹格族的规模就知道,数量是增加的吧?要说致癌,既没有看见,也不必操心,好死不如赖活,对吧?有些事,我们管不了的,大环境在那里。”
老匹格发现除了多多和倔倔,其他匹格都很恭敬地听着,而且有的还非常赞同地点着头,便很是长信心,也很为自己的杰出表现自豪着。于是老匹格继续招呼吃饭,满屋子充盈着狂欢式的咀嚼和吞咽声。
吃饭的时间结束了,屋里的灯光缓缓地暗了下去,催眠曲从天花板上的栅格里象溪水一样潺潺地流进空气里,混合着精美食品的余香,真象天国一样和谐。
“又要睡觉了,多美啊。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实在是美。”老匹格闭着双眼,心里这么想着,很快进了梦乡。
很快,好大的屋子里,呼噜声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个美丽的梦正在演绎着。
但是,倔倔和多多无法入眠。
“我们什么也没做,更没有谁去生产和寻找过食物,却总是有好吃的,这怎么没有蹊跷呢?不是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吗?”多多想到这些,内心极为不安。
“好久以前,祖先们四处求生,虽然艰苦,但有自由,只要努力,也活得痛快。后来进了城,吃喝不愁,整个群类变得懒惰,虽养得肥肥的,但多数匹格都被杀害了,哪里还有半点尊严?这些年,住进了豪华宾馆,吃喝住玩样样高级,虽没听说过也没见到过谁被杀,可为什么同胞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为什么每个匹格长大了都被一车一车地运走了呢?难道是被集体运到某个地方,用什么先进的办法屠杀了吗?”倔倔这么思考着,内心弥漫着巨大的恐怖,眼泪猛地流了出来。
太阳高高地蹲在云端玩着火球,光线射到老匹格的眼上,老匹格习惯地叫哼了几声,起来了。他想起了,睡梦里自己飞到了月宫,见到了嫦娥妹妹,夸自己真富帅呢。老匹格不禁有些陶醉。
几乎同时,匹格们都醒来了,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墙壁上的喷水龙头一排排地吐出了粉丝一样的水线,温暖的空气多么舒适。大家都知道,沐浴的时间到了,说明很快又要开饭了。
“也许这个早餐除了百味高级豆饼,还有进口甜玉米粥呢。”老匹格有经验地告诉大家。大伙欢乐的笑声,自在的口哨声,让老匹格自然又想到一句千真万确的哲理:明天总是会更好。
谁也没有发现少了多多和倔倔。
也许即使发现他们不在了,谁也不会在意。至少老匹格就会说:他们是悲观主义者。
两个月后,当老匹格乘坐大卡车去远游路过一片丛林密布的山坳的时候,老匹格看见,好像在丛林深处有多多和倔倔的身影,他们的样子很野性,衣服脏兮兮的,头发长得像毛刷。他们眼里含着泪水,望着自己乘坐的大卡车威风地驶过去。
“也许是他们后悔了吧,他们也该后悔,连大卡车都没有坐过,还活得那么狼狈。”老匹格不免产生了一种自豪的怜悯,幸福感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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