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在港偶遇人民日报一位老报人,他建议我改变自己的行文风格。是的,我们这代人,从大学时期开始,到后来在机关工作,逐渐养成了写论文的习惯,都是规规矩矩的馆阁体风格,论点论据引文出处一丝不苟,左右上下面面俱到。篇篇文章都搞得像学术论文,那些拘谨的文章确实不太好看,尤其不被普通的读者喜欢。老报人希望我另辟蹊径,写一些经济杂文和经济散文,并特意为我开设了一个专栏。於是,我开始学着杂和散,将哲学、历史、文学的元素糅合在文章里。果然,当文章杂和散了之后,有了立场,有了道理,有了故事,有了情感,就容易激发共鸣了,老百姓开始喜欢读这些文章了。因为他们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就接受了经济学的知识,也在不经意间将这些知识运用于现实生活。
十几年过去了,香港主流媒体渐渐接受了我的行文风格。前些日子,一位香港的老行尊鼓励我,说我的那些杂而散的东西,因为不拘一格而别具一格了。香港的老行尊们是深邃的,他们的想法更接近于毛泽东,他们认为文章首先要文以载道,其次就是要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文章是给人看的,要老少咸宜且妇孺皆知。行文过百万字之后,我知道这有多困难,深入已经不易,浅出实在太难了。况且,似我这样的业余,常感精力和能力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必须像一只勤奋的母鸽子,下大力气嚼碎那些知识,再将其中精华吐出来。我时常鼓励年轻一代的学者,脱去长袍马褂,打破条条框框,用自己的方式,说自己的话。我每每遇到年轻人的好文章,就喜欢推荐给各个媒体,希望他们快快地成长。
十几年过去了,大陆的主流媒体仍然无法接受我的行文风格。一位社科院的领导,曾经高度评价我的一些想法,却很不认同我的行文风格。他们总是像大学老师一样,建议我应该怎样写文章或怎样写书。我是知道的,他们也是非常关心我和爱护我的,可我写那些馆阁体的文章给谁看呢?我写文章已经极少用图表了,就是为了方便一般读者的习惯。至于,学术之类的事情,我早就过了青春期了,了无攀登高峰的雄心壮志了。不过,我倒是真心希望,有人能够打破国内学术和教育的高度垄断,驱散思想界沉郁的雾霾,给国人一丝新鲜的空气。国内的主流媒体要能够多元一点儿,要有雅量接受不同观点和不同风格。其实,馆阁体的八股文章,必然导致另一种庸俗化,那就是满街都是学术骗子。国内无法出现类似于《国家为什么失败》这样的优秀作品,就是因为学术和教育的高度垄断。可能,最高领导还未意识到,学术和教育的垄断就是思想的垄断,思想的垄断的祸害远远大于政治经济垄断,这才是窒息中华民族最可怕的一根绞索。
改革需要理论周严的严谨过程。没有伦理逻辑,哪儿来法理逻辑?没有法理逻辑,哪儿来制度逻辑?宗教伦理、社会伦理、自然伦理是一个严密的体系,伦理逻辑得不到进化,法理逻辑就无法进化,所有的制度进化就丧失了理论基础。没有理论基础,改革就必然趋利化。趋利化的改革,必然会走向反面。同理,文风决定了党风,党风决定了政风,改变政风要从文风抓起。这一点,毛泽东是深刻的,他的延安整风是夺取胜利的秘密武器,毛泽东首先是用笔杆子打败了国内外强敌的。毛泽东是最反对搞八股文的,他的文章鲜明、简朴、深刻、生动,他的文章从来都不拘一格。老一辈的中国人知道,毛泽东的文章非常管用。延安的教育是古今中外最成功的,速成教育培养的工农干部就有极高的水平,他们足以战胜喝洋墨水并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别小看了那些讲故事的小文章,那里面有宗教伦理、社会伦理、自然伦理,那里面有可以转变法理的逻辑,那里有进行制度建设的依据。今天的改革,难道不需要理论周严的严谨过程吗?
为人民服务是具体的,密切联系群众是生动的。当全社会都在流行馆阁体文章,当所有文件都如裹脚布般厌烦,当学术研究搞得像青词般诡秘,所做的一切就难免是瞒哄和欺骗。一份向全国人民公开发表的正式文件,竟然需要大批学者专家去解读,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说明你的立场存在问题,说明你故意隐瞒了些什么,哪有这样做事情的?大政治家不要耍小聪明,必须要有鲜明的立场,必须要有鲜明的观点,四面讨好是最笨的,一定会出问题的。
如果,改革真的是为人民服务,最先得到改变的一定是文风。再这样瞒哄、浮夸、欺骗下去,思想就乱了,队伍就散了。改变文风不难,一要立场,二要真诚。当然,稍微有一点儿文采就更好了。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