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交发言可借鉴西方辩术
方鲲鹏
近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力坚发推，谴责澳大利亚军人虐杀阿富汗儿童的罪行，并且插入中国民间画家的一幅画。这幅画引起澳大利亚总理气急败坏抗议，称之为“fake image”。这个词语，中文媒体直译为“假照片”。
中国外交部记者会连日来回答了有关这一事件的记者提问。在第一天的记者会上，华春莹澄清这不是照片，但默认记者提问时使用的“漫画”一词。英语fake这个词一般表示假冒的意思，不过澳总理在这里也可以引申为内容虚假不实。我想澳总理不至傻傻到连图画和照片都分不清，他可能是故意使用fake image来含糊其辞，是指形式还是指内容，处于模棱两可状态，可见他的抗议底气不足。而外交部发言人澄清了不是照片，但默认是漫画，可能中他套了，无形中会造成错误的观感，似乎部分地承认了澳总理的指责，因为漫画的特点是夸张，用于政治寓意时，一般印象为带有夸张丑化目的。外交部很快警觉到这个问题，在以后几天的记者会，不怀好意的提问者仍用带节奏方法，使用“漫画”来问，不过华春莹都用“插画”作答。
漫画的艺术特点是人身体各部分，特别是脸部，往往不成比例。这幅画里没有明显的不成比例，称其为写实作品也无碍。这是画，不是照片，是不言自明的事实，外交部不用澄清是不是“照片”，一开始就应将这幅画称为写实画作。如果澳方争辩这幅画不是“写实”，那中套的就是它了，因为是不是“写实”，话题必然要转到澳军在阿富汗的暴行。当然久经训练的西方政客一般不会中套，于是各说各话就成为常态。这也无碍，发言人在记者会上的回答，要以关心新闻的人士作为主要受众，对于澳大利亚政客及其国际上的帮派联盟，则无论如何澄清、解释都是徒劳。装睡的人唤不醒。事过几天后才冒泡加入围攻的加拿大政府，仍然使用fake image这个辞，仍然使用澳大利亚总理一模一样的语言帮腔。这些毫无意外，如果加拿大不追随它的帮派，不同样地指鹿为马地称这张图画是假照片(fake image)，而是正确地称为插画，那倒成了新鲜事儿。
在美国，代表共和党或民主党竞选公职的候选人，即使是低级别的，如县一级，也都要参加党内的培训课程，由专家培训候选人演讲能力和应对记者的技巧。培训候选人善于答非所问，把与问题无关但自己想要讲的话作为回答，应该是其中的必修课。今年有一场两党副总统候选人的电视辩论会，我看了。两位候选人经常答非所问，即便主持人一再插话提醒“你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丝毫不受干扰，仍是侃侃而谈。如此，一是可以回避难答的问题，又能装出有问必答的模样;二是直接向特定的受众，而不是提问者发表讲话;三是主导话题。美国人这种主导话题的技术，中国有关方面可以借鉴。比如这幅画是赵力坚推文的插画，但是西方政客和媒体刻意不提及推文，光指责画作，又蓄意将焦点放在不存在的“假照片”问题上。华春莹可以诵读这段推文(只有两行，读一遍都不需要换气)，让提问者自己看看这图和推文是否匹配，把话题拉回到谴责澳大利亚军人暴行的推文内容。
朝鲜是小国穷国，但朝鲜在外交应对上很有一套。长久以来，总有些媒体，不乏主流媒体，时不时绘声绘色地发布关于朝鲜的怪诞“新闻”。连死刑也渲染成犬决，虎决，炮决，导弹处死等等，不一而足。有位名叫玄松月的女歌手兼演员，在“新闻”里死去活来10来次，她犬决，炮决都经历过，但结果总死不了。朝鲜对这些流言“新闻”，从不澄清，从不回应，但也不示弱，需要时开个记者会，将对方的首脑拉出来痛骂一顿。其时韩国的总统如果是女性，就骂是妓女;是男性，就骂是畜生。而对美国总统，则骂疯癫死老头。穿鞋的怕光脚的，这时轮到这些“高尚”国家不作回应，装作没有听到朝鲜发飙骂街。所以，小国穷国的朝鲜，倒也不见得外交被动，光吃闷亏。
中国是泱泱大国，当然不能采用朝鲜的方式，不过观察朝鲜方式有一些启迪作用，也可从中看到西方国家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秉性。老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没有新意，模式化指控西方政客和媒体搞双标，就是秀才找兵论道理，不仅无济于事，而且单调重复还会使受众产生听觉疲劳。其实，即使陈述10万件双标的事实，谴责10万次，西方政客和媒体不会搭理半句，而所谓双标的事，也不会少干半件。恐怕是抱怨双标越多，他们越高兴，越发增长狂妄心态：“我们对你们信口胡说八道，你们称之为标准，可见这世界我们就是标准的制定方，而你们只能是标准的被施加方。”
双重标准应当反对，应当谴责，但把谴责双重标准当成一个箩筐，什么都往里塞，不是一个好方法。一些国家不谴责澳大利亚军人滥杀阿富汗平民的暴行，反而对谴责这种灭绝人性行为的正当行为，群起围攻谴责。这是国际帮派政治和黑老大政治的表现，仅仅归纳为双重标准，太简单化了。国际帮派政治的特征是没有原则，不问是非，不看对错，只要事关帮派成员就打边鼓，帮腔起哄。没有原则即没有标准，没有标准，何来“双重标准”?
在中文里，找出一打比“双重标准”更有力，有血有肉，能更深刻说明事物实质的词汇不是难事。当然有些词汇语气比较重，需要适当的切入点引进，只要铺陈援引得当，还是可行的。美国众院情报委员会主席亚当·希夫(Adam Schiff)11月25⽇接受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说，“我们总统的行为，就像黑帮组织的黑老大。”既然美国总统是美国的黑老大，顺理成章，美国总统领导的美国是国际上的黑老大。而黑老大构建的帮派，称为黑帮联盟，也就说得通了。
鲁迅说得好，“对手如凶兽时就如凶兽，对手如羊时就如羊”。对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来说，不妨再补充一句：“对手不循规蹈矩时，就无需循规蹈矩应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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