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国的风险,都是世界级别的。正像两国各自的战略动向和影响力也是世界级别的一样。欧盟的块投与量级尽管都不容小觑,但欧盟依旧不是一个主权国家大一统,甚至不是一个邦联意义上的政治-经济单位。金砖四国,正在成为新的超地缘复兴联合体,但在可见的未来,都尚未达到根本性制衡作用,更没有逆转和重构世界的实操能量。
欧美基本矛盾焦点是经济问题。中国基本风险困境是政治与社会问题,但与此同时,欧美的经济问题的最深层的根源,是制度性的,从而从意识形态体系和国民精神层面上的文化基因来看,也就是在根本点上仍然是政治问题,只是近中期不会显示出其内在逻辑罢了。中国的政治问题植根于经济基础和经济结构之中,尽管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与体制乃至文化结构的最后制约和前提依然存在,而且反制资本主义的条件和手段仍然保留着。但中国的经济风险,已经渐次走向前台,这同中国以往的“风景这边独好”,高速甚至超高速的长时段经济增长的所谓一俊遮百丑的局面,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么,中国主要风险集中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第一“天食风险”巨增。中国先于世界形成古老有长久的大智慧:“民以食为天”,“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重本抑末”,权重利弊,轻重缓急,综合平衡,“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不打无把握之仗”,“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此等等,然而,公知们制造的和平红利烟幕弹,已经几乎完全造成了洗脑地步。中国口粮、种业、耕地、农牧渔业资源与生态,已经并渐成巨大的现实和潜在危机。2012年是标志性年份。中国三大主粮进口1000万吨。中国粮食自给低于90%,而对外依存度,首次超过10%。与此同时,转基因食品主粮,正在全面进入中国。种业和农药等出现少有的依附性。而在过去30年超级爆炸性城市化、工业化下的耕地吞噬后,全国造新城的鲸吞耕地高潮,正在新四化下,迎面扑来。三八六零的农业人口危机尚未解决,内外农业经济极度不安全,不稳定,不靠谱的状况,又难以遏止地迎面而来。风险下的隐患与巨大危机前景令人堪忧。
大杀奢靡之风,控制粮食与餐桌上的惊人的浪费,已经初见成效。转基因食品安全也有所警醒,但口粮、种业、大农业基础和结构、大农林牧副渔业的生态和产行业劣势与依附性,正在动摇我们的国本,形成未来巨大的国防和经济安全超级隐患。农业和生态问题,比起能源、石油的对外高依存度,更有潜在的杀伤力,其可能随时打断中国的复兴之路。
中国巨量的外汇储备、天量的百万亿储蓄资源,依然世界第一的人力资源优势,应当战略性地布局造势,并以国家战略和国家动员力量,尽快投放到这一巨大短板之上。
第二生境风险直逼。中国传统的地大物博,加上人口众多的人口红利,曾经是中国在粗放经济上,加速赶潮的绝大比较优势。前30年在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基础上的以苏联为首的整个社会主义阵营,主要是以苏东欧集团的援助,造成了近代中国工业化、现代化的全面的优化结构性赶潮。但鉴于近代中国的被打入谷底,绝对性的一穷二白的起点和残败的家底,无论是民生,还是国民经济与财富规模上,都没有也无法取得规模上的占优。后30年,中国彻底调整全面结构性推进战略,至少在规模上,在实物经济上,已经全面赶上并彻底超过。但却留下极大隐患:(1)核心技术与价值链上,形成高度缺位,变成受制于人,为人做嫁衣裳的荒唐局面;(2)流动性大量过剩,在汇率自损和通胀双击的情况下,国际购买力折价和主权金融动摇,带来了财富国际巨量流失;(3)急功近利的暴富、追富,导致金融短线、技术短线、教育科技短线、文化短线日益加大,全社会的梦想引进一个现代化。全国性的企望好日子一夜到来。
这一切本身就是天大的风险,而同时更要命的是其以国民偏好价值取向和直接的价格与利润扭曲的市场导向,造成在“有水快流”的短视、算小账、获现利的经济思维下,造成资源与环境的近乎彻底的透支。中国数千年的有机肥料滋养和维系的土壤,正在大规模的化肥农药下,成为未来的可能之不毛之地。全国性所有城市的交通拥堵,挡不住中国汽车的膨胀发展和私家车的暴增。雾霾和空气质量,渐次变成直接危害。这还是全国的大江、大湖乃至沿海污染已经频亮黄灯,甚至红灯的情况下,依旧在大规模爆发。
将高明在上述两大风险方面,数据、分析做得井井有条,常年反复苦口婆心。治国专家和精英们却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上帝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人无法灭我华族,天不会无缘无故地骗那一方。历来如此,永远如此:天不灭我,人自灭。天作孽,犹可存,人作孽,不可活。
空气、水、土地资源、环境生态、口粮,人类须臾不可或缺。谁来养活中国?这个问题竟然在十连增且所谓最好时期,由我们中国当代人自己提到了桌面上来。农业安全、生态安全,只要大规模不可预测的危机爆发,则必定是一剑封喉,完全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第三通胀风险泰山压顶。欧美的通胀,在相当长时间里是先从不自觉的欧洲价格革命开始,后来通过金本位、金汇兑本位和法币本位的操控,反复有意识地加以利用,变成了其国际高价位、高币值、高财富的有效国际竞争胜出战略。07金融海啸后,美国随着超出温和的通货膨胀,但基本民品、生活品的通胀,同中国相反,绝对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中国通胀是全面性的,从资产到资源,从资本到日用消费品。这对于一个拥有巨大的国民储蓄的国度,并且手中握有天量的外汇储备资产,国民经济数十年高速增长的国度,是完全的荒唐荒诞不经的现象。前30年,物价绝对平稳,流动性短缺,而后30年,在金融深化的原发起点下,很快堕入了新自由主义的华盛顿共识陷阱,变成了流动性过剩和凯恩斯陷阱及金融黑洞并存的可怕局面。
德国当年的恶性通货膨胀,使得其国民财富几乎被其盟国,主要是美国血洗。上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以降,美国高通胀几乎搞垮美裹。在沃尔克的大刀阔斧地美联储政策下,被彻底驯服。
中国的通货膨胀,已经不是单纯的结构性的,也不仅仅是货币现象。而是汇率政策、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产业政策和教育文化政策的合流之所为。
通胀的危害都是定向爆破性的。通胀危害的在中国却基本上不是所谓领取固定收入的靠养老金过活的人群。通货膨胀,更有益于资本与资产大户和所有者群体。这是一种更加不公平的再分配掠夺。
第四功利教育贻害千年。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教育大国、教育强国。古代中国向来是教育理念领先,教育制度规范、教育思想完备,教育成果世人瞩目,并且始终是对外输出教育,并形成巨大的留学教育圣地的教育家故国。新中国伊始,中国向苏东大规模派驻留学,科技教育迅猛跟踪。近代中国三次留学高潮,面对亡国灭种风险,全面引进西方近代科学。但都没有过去30年的留学狂潮那样狂热。张之洞的“中学媒体,西学为用”,尽管挡不住西风东渐,但毕竟整个国家完全没有被西化所浸染。现如今,公知精英、欧美线人、大众媒体、体制内的叛徒,一股脑协同鼓噪,中国高等教育几乎成了欧美大学的预科班。整个教育系统,成了钱理群概述北大的培养造就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孵化器。
邓说十年最大的失误是教育。表明他对毛泽东时代教育的一种醒悟。邓晚年同其弟弟邓肯的谈话,更显示出其全面的担心。然而,现如今的教育,分明不再是失误,而是流毒当下,贻害千年。
高喊着文化大革命(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十年,真正的所谓“无序”与“混乱”不过一两年或充其量两三年。)耽误了整整一代人。他们要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结果30多年过去了,教育产业化开始,教育彻底商业化而终。交易和买卖的已经完全不是表面上的文凭、论文、教育信息和智力资源,而是灵魂工程师们的心灵,是权钱色、官商学的黑幕,是到处猖獗的枪手,无处不在的垃圾论文,充满污染与肮脏的项目、课题,更是学阀、学霸,同高官厚禄的独董监事的黑色贸易和旋转门的华丽转身。官学研、产学商彻底一体化。产品与劳务哪里是商品市场经济的可能性边界?一切可卖的不可卖的,有价的无价的,有市无市的,均可以交易。
国语俨然成了摆设,英文成了硬标准。本事真功夫硬实力根本就无所谓,洋文凭、名校、关系人脉,才是正宗。拼爹、拼师,拼上司,比帮、比派、比后台。关系学渗透到了国人灵魂血脉,好人、能人、善良的人,累死在工作岗位上。投机取巧,偷奸耍滑,两面三刀者,不但带领上岗,带病高升,而且呼风唤雨,腰缠万贯。鲁迅先生的哀叹和无奈,再此响彻大地: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了?夜正长,路也正长,还是不说的好吧。
忧患意识喊了许多年,转型经济、科学发展早就进了红头文件若干年,本领慌、能力不足叫了很久很久,但统治集团却不晓得政治哲学逻辑如何发力行威?根本性制度规范和现实法定指标、指挥体系不变,一切的一切,口号、宣誓、政纲,都只能是空头支票,形同虚设。在现实压倒一切的诱因之下,党纪国法,既使严刑峻法,也永远抵不住普遍性的法不责众心态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实示范效应。治国主政,不晓得政治生态和经济博弈,这是怎样一种病夫治国的硬专家精英愚蠢的时代呀!
那么,反观美国的风险又如何呢?
第一失落的十年和衰败的50年大风险与日俱增。美国当年真正的地大物博。其非人口众多,而基本人口规模适中,又全球智能甚至体能、文人艺术人才尽供其选留、移民。军事遥遥领先,经济独一无二,文化强悍输出,政治依旧铁板一块,似乎固若金汤。然而,深层的大熔炉已成大拼盘之势。多元文化下的各自为政,离心离德,必将成为罗尔斯殚精竭虑地为多元文化下的长治久安难以为继担忧,所设计的正义论所不容。使美国走向衰败的并非其多元文化下的共治,而是三霸的绝对不可持续。即霸权政治国际上不得国心人心,难以持久形成统一战线。强权政治之下,只有盟主霸道和俯首称臣的表面相安无事,没有持久的国际和谐与合作。霸盘生意世界上丛林法则,使得他国别族敢怒而不敢言,哑巴吃黄连。与此同时霸盘生意的持久性的大垄断前沿创新和世界资本有机构成高地美国实在无法长久维持,只会在国际竞争中衰败。霸主文化原本就文明不多,暴发户快餐文化而富富有余。霸权政治、霸盘生意已经衰败后,霸主文化,硬软实力日渐捉襟见肘,巧实力多半必然只能是巧舌如簧,自然日薄西山、气息奄奄。黄金时代已去,中产阶级破产,同地方政府破产,国家破产一道,会随着类似底特律破产,鬼城风波,而成大势。金融海啸后天量金融救援,小布什奥巴马,超级规模赤字注入和流动性泛滥的量化宽松,竟然未能造就新的繁荣,911的拐点推延几年,美国半个世纪的大衰败,或者失落的半死不活了的50年,可能逐渐到来。美国显然没有预案。中国和所有的国际大国,都没有认真的应对方略。
第二民富国穷可能走向民贫国弱。美国当今的霸势,基本上都是美元霸权的钱砸出来的,都是美国军备威慑出来的。美国价值观除了对不谙世事的青年一代和少数被洗脑的线人、公知外,多半是没有真正吸引力的。当民富国强时,美国梦在全球是有吸引力的。当步入民富国贫时,一般性的移民潮流和世俗跟进会继续美国梦幻。而当开始步入民贫国落时,则美国梦就会梦断魂残。美国长期的财富惯性,生态环境之优美,中产阶级之相对舒适安逸,依然有着相当的吸引力,但一流国家栋梁在美国醉心于中产阶级的小财主梦幻,正在成为历史。
美国一当失去对全球的智力、人力资源的超强吸引力之日,也将是美国走向全面衰败之时。美国教育、科研、文化优势,几乎全赖于此。本土美国国民的精英教育,尽管不俗,但美国学生总体竞争力,在国际上表现极差。数学、理工尤甚。这是美国的致命伤,也是其最为担心的。
第三经济虚拟化、产业空洞化会最终要了美国的命。美国战后50、60年代或是二战以来,甚至从一战以降的逐步达到霸主最高峰。其后,美国跨国公司和国内大公司的利润率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美国国内产业、企业资本技术结构相对劣势,国际竞争优势不再,开始靠金融虚拟,网络虚拟,文化虚拟,从而实体经济外包已虚置,产业空洞化,金融表外业务化,货币无本位化,资产证券化,最后走向三级庞奇骗局游戏,靠流动性过剩,不断刺激非理性繁荣。结果,整个社会陷入到了“借来的钱就是挣来的钱”,以钱生钱,用钱玩钱,经济变成了全民投保下注,对冲演绎全面的对赌。至此,全球化的真相彻底暴露无疑:全世界他族打工、生产,美国尽享消费。
从长期资本公司破产之时,美国金融新思维与模式已露败絮。但华尔街与华盛顿联手操盘,继续美国金融世界庞奇骗局游戏。占领华尔街运动,已经发出明确的美国贫民信号,但美国主流社会和政坛、经坛,熟视无睹,继续历史惯性,财政悬崖、底特律破产都是技术性的,尚不是系统性危机。双探底,若为多探底,持久疲软、复苏乏力所替代,则美国经济必入失落的几十年甚至百年,而走向衰败。
第四,穷兵黩武,制造祸乱,最终会丧失天下“共主”之势,遭到世界之唾弃,变成彻底的失道寡助。基辛格们的国际关系战略是老道的:大象希形,大音希声,于无声处;布热津斯基们的国际关系战略是幼稚的,咄咄逼人,逞强好胜。前者以阳谋掩盖阴谋;后者以阴谋叙说阳谋,无稽之谈,威逼利诱,在强势霸道下调兵遣将,在明晃晃刺刀下,成美国霸势威权。
美国战略棋盘上,就如同华尔街和商道上一样,小人得志,小人物登上大舞台,尽显武大郎盘杠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上世纪70年代以降,美国大战略家尽失。美国危在旦夕。
中美风险各在,优劣各具。互补合作空间不小,但既非战略伙伴,更非联姻夫妻。国际关系,从未有夫妻之道一说。
中美战略机遇,各有司胜算可能。美国要续霸,中国要复兴。各自胜算的最后结局,取决于内政外交大棋盘的操盘手和国民的集体选择。
人民万岁。历史和未来都取决于人民意志与愿望。人民觉醒到什么程度,国家就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人民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就会要求也相应地产生什么样的领袖集团。当然,反之,领袖与导师的高瞻远瞩,也能引领人民,破除谜团,走向光明未来。领袖与人民是一枚硬币上的两个侧面,呈现高度的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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