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解和困惑,为什么近5年来新疆暴力恐怖事件频发?新疆为何突然间变得愈来愈不稳?其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代新疆问题生成可追溯到四十年前。
严格的说,在新疆问题上出现严重的失误始于改革开放前的1975年。当时,在中央及新疆高层部分人打着“全面整顿”的旗号,全盘否定建国以来的民族政策及方针,在新疆问题上犯了两个严重的失误。
一是撤销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驻疆人民解放军,在王震将军的领导下,响应毛泽东关于军队参加生产的号召,弘扬延安精神,开展大生产运动。1954年10月25日,新疆军区发布命令《公布成立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组织机构及管辖部队番号》,全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于同年11月1日正式运作。生产建设兵团成立后,新疆屯垦事业由原军垦农场开始逐渐转变为正规化国营农场,正式纳入国家经济计划;企业化生产代替原军队自给性生产。60年代,全国大批知识青年到来进一步促进了生产建设兵团的发展,农牧团场基本实现机械化、水利化、园林化,新疆现代工业基础主要由生产建设兵团缔造。然而,1975年3月25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却做出决定:撤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及各师建制,所属企事业单位全部移交地方管理。
二是几乎释放了全部民族分裂分子。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由托乎提库尔班、尼牙孜·乌买尔、司马义·依不拉音·哈斯木帕尔沙等建立了全疆范围内的分裂组织“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将组织名称改为与新疆三区革命时期的人民革命党同名,并将成立时间定为1960年11月12日,与历史上的新疆分裂政权(1933年“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和1944年“东突厥斯坦共和国”均于11月12日建立)。1968年2月,正式建立全疆统一的集团组织,组成了以托乎提库尔班为主席的“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中央委员会”,及由若干委员和候补委员组成的“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中央主席团”。1969年8月20日,暴乱发生,其中喀什地区麦盖提县的暴乱分子抢劫了县民兵武器库,当地公安及武警分别予以围歼,并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及其他凶器,阿洪诺夫等10名暴乱分子被击毙,其余均被俘获。这是一起新中国成立以来发生在新疆的规模最大的有组织、有纲领、有计划、有行动的分裂集团案件,据统计涉案人员达5000余人。在获取充分、确凿的证据的条件下,然而,1975年8月自治区革委会却对“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分裂集团案处理重新做了认定:除在暴乱中被击毙和做其他处理的要犯387人外,其余1165人均不定为该党成员,而以犯有政治错误作为结论;对部分罪恶轻、认罪服法的服刑人员也分别做了减刑或提前释放处理。
撤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使中央失去了一支最有效的震慑“疆独”的力量,几乎释放了全部民族分裂分子更是使新中国成立以来反“疆独”斗争的成果丧失殆尽。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疆独”分子不可能掀起大的分裂活动,但是一旦政治情势发生变化,大的分裂活动就很难避免了。
尽管后来邓小平听从王震建议,指出撤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错误的,而且鉴于新疆农垦事业面临的实际状况和兵团的特殊地位和作用,1981年12月3日,中共中央做出《关于恢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决定》,但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元气已大伤,损失无法挽回,时到今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与新疆地方在经济发展等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总体来说,1949年后30余年,新疆民族关系相对融洽,暴恐事件较少发生。改革开放初期10年,新疆生产力得到解放,开放态势明显,新疆问题一度缓解。但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后,民族宗教体制和政策的固化及双泛主义思潮的渗透泛滥,新疆问题有恶化发展的态势。
首先是民族宗教关系高于法律法制关系。在改革开放以前,阶级关系取代一切,民族和宗教问题暂时被遮蔽了,加之新疆实施高工资政策和利益分配较为公平,使得新疆问题相对缓和,呈现稳定祥泰的气象。改革开放时期,阶级斗争和阶级关系被经济建设取代,但未建构法律至上的机制和公民社会体制,事实上,在新疆民族宗教关系至高无上,大于法律法制关系,我们不是在缩小民族差异,而是在扩大民族差异,这是新疆最大的问题。同时,新疆伊斯兰教发生了巨变,据统计,新疆伊斯兰教清真寺由1979年的2000多座发展到现在的2.43万座(主要是上世纪80年代的迅猛增长),教职人员由3000多人增加到2.8万多人。新疆穆斯林平均500多人拥有一座清真寺,而中东平均1200人,伊朗约1.1万人,埃及约为2500人。新疆初等教育学校及大中专院校近5000余所,新疆清真寺的数量是学校的5.3倍。新疆有2371个行政村,平均每个村拥有4座清真寺。特别是极端宗教思潮进入新疆对信教人士影响较大,不少人利用合法身份借宗教活动宣传和鼓动分裂思想,尤其是这几年,在国内外环境共同作用下,极端原教旨主义在新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恶性发展。一些穆斯林连伊斯兰教最基本的“五功(念功、礼功、斋功、课功、朝功)”和“六信(信安拉、信先知、信经典、信天使、信末日、信前定)”的教义都不知道,更不知晓伊斯兰教的教规,只知道“自己是穆斯林,和汉人不一样”。
其次是民族政策出现了诸多的偏差和失误。在落实政策上,大力拉拢少数民族上层,如以前的贵族(农奴主、巴依)和他们的后代、宗教界的上层人士等,为共和国初期的反“疆独”斗争和一系列社会改革中的“扩大化”“平反”,却把一批拥护中央的少数民族积极分子打成极左分子。仅仅在宗教界,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就为1500人“平反”并恢复了教职。少数民族上层并未因落实政策对中央怀有感激之心,反而抱怨自己受到的“迫害”,甚至或明或暗的支持分裂势力。另外,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对于共和国初期新疆违反民族宗教政策的汉族干部也进行了“平反”,例如1979年3月17日,中共中央宣布:“1952年新疆省第二届党代会对王震同志和新疆分局的批判是不符合实际的,中央当时撤销王震同志的新疆分局书记、军区政委及财委主任,是不公正的”。这种自相矛盾的政策既得罪了汉族干部,又得罪了少数民族干部,使双方的矛盾迅速激化。
到了1980年,新疆的区党委扩大会议都开不下去了。胡耀邦把他们找到北京开会,搞了个纪要,其倾向是压汉族干部、抬民族干部。这个纪要一传达,双方的矛盾更加激化。为了挽回“纪要”的不良影响,赵又让邓力群起草了一个复电,强调了一下汉族干部、解放军所起的作用,还讲到新疆党组织成立以后汉族干部所起的作用,强调民族干部和汉族干部要互相尊重、互相团结。这样就形成所谓民族干部要“纪要”,汉族干部要“电报”。使双方的对立进一步持续,新疆很长时间都没有安定下来。
再次是改革开放以来,新疆和内地以及新疆内部的贫富差距急剧拉大。在毛泽东时代,中央的民族政策和内地大力支持新疆,新疆地区的工资水平在全国名列前茅,维吾尔族人的生活质量和当地的汉族人也差不多。改革开放开始以后,由于实施优先发展沿海地区战略,使新疆各民族和内地特别是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活水平差距急剧拉大;“容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新疆少数民族中除了少数人先富起来了,大多数和汉族人一样,其生活水平和质量与这些人的落差很大。而新疆汉族由于在整体文化层次方面还是要强于少数民族,又实行了计划生育,人口的增长比少数民族小,还有一些内地富人来新疆经商,这使得少数民族和当地汉族的贫富差距拉大。新疆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少数民族对生活的不满必然高于其他地区。上世纪90年代进行的国企改革,大批职工下岗失业,新疆地区是国企最集中的地区之一,受到的影响尤为严重。加之,实现少数民族人口差异化政策,新疆南疆人口增长迅猛,使得新疆大批“富余”劳动力被迫外出打工,尤其因生活所迫而背井离乡外出谋生、奔波操劳在社会最低层的新疆少数民族,由于民族、文化及生活习惯等方面的原因,他们很难融入到客居地的社会中去,他们有着比汉族地区外出谋生的人更大的工作和生活困难。像在深圳很多新疆来打工人员受到歧视,找不到工作,为生活所迫转而偷窃的事情比比皆是。深圳政府打击偷窃治标不治本,导致民族矛盾日益加深;当地的企业为了防止工人团结反抗,更极力煽动民族矛盾,使民族矛盾日益加剧。
第四是是腐败问题日益严重加剧新疆问题。由于新疆民族宗教问题复杂,抓了汉族腐败分子怕少数民族借此掀起对中央的不满搞分裂,抓了少数民族腐败分子又怕少数民族认为是民族歧视,结果打击腐败很不得力,新疆地区成了腐败的重灾区。结果,“疆独”分子一宣传“汉人和维奸贪污腐败,欺压维吾尔人”就能引发少数民族的共鸣。
第五是大汉族主义倾向加剧新疆少数民族的不满。部分汉族人宣称从“公元前60年西域都护府的建立起,中央政府对新疆地区的管辖从未中断过”,把突厥汗国、高昌回鹘王国、于阗王国、喀喇汗王朝、西辽王朝、察合台汗国、叶尔羌汗国的新疆地区的地方政权的历史一笔抹煞,这种大汉族主义倾向加剧了新疆地区少数民族人民的不满。在新疆,强化国家认同需要重视防范大汉族主义,破除狭隘的中原中心史观,逐步改变心态上倨傲、智识上无知的危险局面。特别需要消解以汉民族(族群)取代“中华民族”的不当作法,充分发掘新疆其他55个民族对于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既有和将有的贡献。
新疆的核心问题是什么?暴力和恐怖活动?还是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立法?抑或极端宗教主义的盛行?族群的隔膜和经济发展不平衡?民族宗教关系高于法律关系?民族间不平等、不尊重、不信任和世代生活方式的改变?境外敌对势力的渗透?
我以为,新疆问题的表象是暴力和恐怖活动,实质是泛伊斯兰、泛突厥和泛民族主义的叠加共振及法制至上理念的缺失。加之,贫富悬殊、利益对立、文化隔阂、公民意识不足、官员形象丑仕、干部选拔任用混乱荒谬等,这一切也给新疆不稳造成较大的影响!新疆问题的求解不仅是经济发展和个人收入提升之路,更是法制、平等、尊重、信任、公正和思想及文化认同之道!
(新疆研究报告系列 新疆东西部经济研究院——现代新疆研究中心发布)
唐立久,管理咨询专家。1962年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1989年获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先后在大学、政府机关和企业任职,现任新疆东西部经济研究院院长。从1982年开始研究新疆经济。30年间三次遍访新疆87个县市,从生态、经济、宗教、地理、文化和管理的视角求证解构新疆发展进程。著有《不发达经济实证研究》、《掀起你的盖头来:发现新疆》、《解构德隆:唐万新启示录》、《广信广汇:一个民企的成长历程》等9部作品,在国内外共发表论文1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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