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以来,随着“阿拉伯之春”的泛起,美国深为西亚北非一些国家的政局动荡所困扰。受到冲击的所谓集权国家,其中一些是美国的长期友邦,而另一些则是美国的眼中钉。如何应对,颇使美国为难。由此,“新干涉主义”甚嚣尘上。
所谓“新干涉主义”是指时代变化赋予“干涉主义”新的形式和内涵。具体而言,美国针对不同国家出台了相应的国别政策。对巴林等君主立宪制国家,因美国军事机构设置于此,华盛顿则予力保,允许沙特和阿联酋部队进入也门给以“保驾”。对于沙特本身,美国更予关注,确保突尼斯的“茉莉花香”不会飘入利雅得。对于埃及这一美国长期盟友,美国积极两面下注,无论穆巴拉克是否执政,美国都希冀埃及政府对美国和以色列的政策不会改变。
对于利比亚,美国和北约国家不仅给卡扎菲政权的反对派以经济和军事援助,而且以人道主义保护为名,在联合国安理会谋求通过对利比亚政府军单方面予以压制的制裁措施。在获得了安理会的相关授权后,西方国家又利用安理会决议文本的某些漏洞,滥用权限,由北约空军直接打击利比亚政府军的地面部队,最终导致卡扎菲政权的倒台。对于叙利亚,它们整合“叙利亚全国委员会”这一反政府联盟,给予其政治与经济支持。现在,一些西方国家正在酝酿即使未获授权,也要向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提供军事援助,大有不推翻阿萨德当局誓不罢休之势。
对于伊朗,西方一方面支持伊朗国内外的反对派,对伊朗政府施加压力。另一方面,西方针对伊朗的核发展不断发出武力打击的威胁。美国顾及军事打击伊朗核设施所将产生的可能的严重后果以及今年的总统大选,近期不断放言要再给政治解决以一定机会,但同时也在加强武力干预的实质准备。
总结这两年来西方国家在北非西亚地区的干预行动,不难看到有这样一些共同特征。其一,试图在《联合国宪章》的人道主义保护条款或联合国安理会先前的有关决议中找到依据。例如,安理会一些决议曾认定核扩散对当前国际安全构成了威胁,这为西方一些国家引用《联合国宪章》第七章从而走向动用武力打开了缺口。因此,这些干涉具有一定煽动力。其二,曾试图通过联合国安理会获得武力干预的机会。西方在利比亚、叙利亚和伊朗的情形中,几度寻求通过联合国机构实施包括动用武力在内的强制措施。其三,即使无法获得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也可能另组“志愿者同盟”,强行对有关国家实施打击,迫使其更迭政权。
具有这些特征的国际干涉就是当今世界的“新干涉主义”。可以说,在冷战结束后,美国非但没有顺应时代潮流,减弱其对外干预政策。相反,美国对外干预接连不断。克林顿政府期间的美国对外战略就充满了军事干涉的色彩。这种扩张战略随着北约在庆祝成立五十周年时抛出“北约新战略”而达到顶峰,这一扩张战略最终落实在北约对南联盟的军事打击上。在小布什总统执政期间,美国对外干涉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美国借反恐为名,即使面对来自联合国安理会的强烈反对,仍对伊拉克先发制人。这一恶性事件尚未收场,奥巴马政府又介入了推翻主权国家利比亚的军事行动。无论是美国直接出兵,还是由它指挥北约部队作战,都构成了滥用安理会授权而武装颠覆他国政权的恶例。
将近两个世纪前,美国的门罗总统开启了干涉主义。冷战结束后,克林顿总统发起了新干涉主义,这在小布什以及奥巴马总统任内又得到了新的发展。时代发生了变化,美国干涉主义的内涵从地区干涉到全球干涉,从保障地缘利益到声称保护人道,也已发生重大变化,武力干涉几成家常便饭,这不由使人提高警惕。不过,世事多变,美国自己也可能受其国际干涉之害。去年美国几经犹豫,最终采取了支持推倒穆巴拉克总统的政策,现在美国却要面对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政坛的崛起,恐怕不无烦恼。美国无端打击伊拉克,已对自己造成深重灾难。有鉴于此,即使美国难容伊朗发展核武器,迄今白宫还是权衡利弊,首先求稳。
(为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常务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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