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耀的国度：尼共(毛)崛起之谜》
关 诚
1996年，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发动了持续近11年的国内武装斗争，而到了2008年4月，尼共(毛)在制宪会议选举中，一跃成为尼泊尔国内最大政党。尼共(毛)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为何能从丛林走进议会?其领导人普拉昌达又是怎样一个人?2006年4月，日本NHK摄制组曾深入尼共(毛)革命根据地拍摄，采访了当时被视为神秘人物的普拉昌达，随后推出纪录片《红星照耀的国度：尼共(毛)崛起之谜》。
见识“人民法庭审判”
2006年4月8日，我们摄制组来到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当时正值反对国王贾南德拉的大规模示威即将举行，城市内一片肃静，街道上见不到一个平民，因为政府为阻止示威已发布命令：禁止任何人上街，同时，警察和国王的军队加强了戒备。随后，我们前往西部山区的尼共(毛)根据地，飞机降落在鲁孔县的姆西科特村。姆西科特村位于鲁孔县中心，也是该地区唯一依然由政府军掌控的村子，踏出村子一步，就是尼共(毛)的地盘。
在尼共(毛)人员的带领下，我们依靠步行和马匹，前往大山深处的尼共(毛)活动据点。2天后，我们抵达一座海拔1500米的村子，这里是连尼泊尔媒体也从未进入过的地区。一进村子，我们就看到了尼共(毛)的标志：到处红旗招展，标语满墙。其中一段标语这么写：“人民解放军万岁，打倒国王的军队!”另一段标语写道：“踊跃参加革命，严惩为国王卖命者!”
经一名尼共(毛)官员批准，摄制组获准在村内采访。我们看到在村子中央，正在露天举行“人民法庭审判”：尼共(毛)有自己的法律，并在县里设有一名法官，每逢有诉讼，他就会前往当地，在露天举行“人民法庭审判”。一名低种姓女子控告丈夫的亲人胁迫她与丈夫离婚。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威胁这名女子的人被判劳改6个月，法官对围观的村民说：“我们这里不允许有种姓歧视!”
当地村民大多世代务农，由于当地土壤算不上肥沃，加上得不到政府的援助，村民贫困不堪。而尼共(毛)则致力于在当地推广适应高地生长的蔬菜和小麦，以此改善村民生活。村民比斯塔先生从2005年开始种植卷心菜，他的菜苗都是从尼共(毛)的实验农场购买的，他说：“幸亏有尼共(毛)提供的新型菜苗，田里的收成终于提高了。”
尼共(毛)向村内店主、教师等有现金收入的人课税，税金大多用于村内公共设施的建设。我们被带往附近最大的一座大型工地：村民在那里开山辟路，他们没有机械化设施，全靠锄头、斧子、石块等工具和原料建路。工地指挥告诉我们：“外人说我们尼共(毛)是恐怖分子，我们就是要证明给外人看，我们有能力团结国民修建道路，道路能改善村民生活，提高经济。”
走近“烈士子弟小学”
尼共(毛)的诞生，是在1995年，最初，尼共(毛)组建的“人民解放军”仅配有弓箭和2支枪。从1996年开始，尼共(毛)展开武装斗争。他们以偏远山区为活动中心，袭击警署和国王军队，夺取武器弹药，驱逐政府人员，把国王无力顾及的地区，统统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在思想和军事上领导尼共(毛)的，是前农学院教师普拉昌达，他以“消灭贫困、废除种姓及性别歧视”为政治口号，而他最大的目标，是废除国王以及王族的特权。过去从不公开露面的普拉昌达，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您为什么会想到要发动革命?”“在持续200多年的尼泊尔独裁君主的统治下，妇女和儿童因缺医少药而死去，没有工作而出国打工的人，也无法摆脱贫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们在为消灭独裁君主制度而斗争。他们说我们是恐怖分子，但我们是在为尼泊尔的和平而战斗，国王的军队才是恐怖分子。”
在当时尼共(毛)的统治中心塔斑，我们还见到了所谓的“模范小学”。这所小学大多是“烈士子女”，教师教授的是尼共(毛)的斗争史以及爱国知识，这所学校以培养共产主义思想的接班人为目的。摄制组到来时，教师正在向学生解释：什么是“殉国”。此外，尼共(毛)还干涉统治区内其他普通小学的教育，学生书本上有关尼泊尔国王的内容都被撕掉了。
当我们在尼共(毛)的根据地采访时，加德满都等城市内，反对国王的示威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混乱随后遍及全国。居民们纷纷上街，控诉国王贾南德拉的暴行，如“贾南德拉是杀害前国王的幕后真凶”等。当时贾南德拉为“清剿”尼共(毛)，将每年的军费扩充至全国预算的15%，内战还导致尼泊尔旅游业遭重创，以至于民怨载道。在背后鼓动民众反对国王的，正是尼共(毛)及其当时的盟友--受国王打压的国内政党势力。普拉昌达称：“国王下台已是全体国民的共同意愿。”
精锐第6师士兵盼和平
根据我们当时的实际采访，其实尼泊尔民众对尼共(毛)的看法各有不同。一名村民说：“尼共(毛)的思想不错，可是下面执行命令的人不怎么样，会把好事办成坏事。我个人认为，真心支持尼共(毛)的尼泊尔人约占总人口的40%。”另一名村民抱怨称：“无论是尼共(毛)的士兵还是政府军的士兵，来到我们村子都会要向我们讨东西吃，不给就会遭惩罚，我们只想过太平日子。”还有村民表示：“我其实不支持谁，也不反对谁，但现在尼共(毛)势大，我看还是支持尼共(毛)为妙。”
4月中下旬，加德满都气氛日益紧张，国王贾南德拉对示威群众的镇压也变本加厉。可过了一段日子后，贾南德拉终于意识到：再想维持独裁统治已无可能，于是在4月21日，他宣布把政权交还给国民。4月26日，尼共(毛)宣布停战3个月。5月，为声援示威群众而包围城市的“人民解放军”部队，也逐步返回“解放区”各村落，其中包括尼共(毛)的精锐部队，兵力达2500人的“人民解放军”第6师。
第6师久经沙场，其中有四成是女兵。返回村子后，士兵都已累得精疲力尽。他们之前太紧张了，他们原本以为要和国王的军队打一场终极决战。很多士兵在野外风餐露宿时，还染上了疾病。在第6师的指挥部内，师长不断用手机与外界沟通，获悉新政府已经摘掉了尼共(毛)头上“恐怖组织”的帽子。政党势力开始与尼共(毛)协商，计划建立联合政权。
一名年轻的第6师士兵告诉我们：“我16岁就当兵打仗了。说实话，我真的不愿再同室操戈了。我希望各方之间的协商能成功，这样战争就能结束了。”2007年4月，尼共(毛)与七党联盟联合政府成立，2008年5月28日，尼泊尔召开制宪会议，国王退位。8月15日，普拉昌达被推举为政府总理。2009年5月，因在“人民解放军”与政府军合并等问题上产生分歧，普拉昌达辞去总理职务。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465期，摘自2012年5月10日—16日《上海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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