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和世上的穷人一起,
迎着命运闯荡……
—— 何塞·马蒂《朴素的诗句》
2013年3月5日,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病逝。这不仅在委内瑞拉国内造成了极大的悲哀与震动,而且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重大的影响。联合国大会为他全体默哀一分钟, 55个国家首脑及政府代表出席了他的葬礼。古巴前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巴西前总统卢拉、乌拉圭总统穆希卡、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等人,纷纷著文或发言加以悼念。著名学者萨米尔·阿明在致委内瑞拉大使馆的信中说,“查韦斯总统已逝,玻利瓦尔革命仍然继续。我们的兄弟兼战友査韦斯总统的逝世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情,对委内瑞拉人民,以及世界范围内与在查韦斯领导下的玻利瓦尔革命有着一致目标并一起战斗的人们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创。……我们期待在建设未来的社会主义的大道上一同前进,迈向人类文明的最高阶段:它建立在自由、平等与团结的基础上,三者不可分离;同时这种文明意味着我们从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垄断所形成的操控性市场专制下解放出来。”
在我看来,查韦斯之所以具有如此重大的影响,首先在于他是一位政治家,他不仅改变了委内瑞拉的面目,而且改变了拉丁美洲的地缘政治格局,进而改变了世界政治的整体格局;其次在于他是一位革命者,在“新自由主义”与全球化甚嚣尘上的1990年代,查韦斯始终站在底层民众的立场上,不仅打破了新自由主义的迷梦,而且让传统的社会主义理想焕发出了新的光彩;再次则在于查韦斯所具有的个人魅力,不畏强权的个性,桀骜不逊的语言,以及传奇般的人生经历,都使查韦斯突破了一个政治领袖的简单形象,而具备一种super star的气质。这三者紧密结合在一起,让查韦斯成为一个无可替代的政治形象。
1、 从贫民子弟到总统
1954年7月28日,查韦斯生于巴里纳斯州的萨瓦内塔。他的父母都是小学校教师,他是第二个儿子。查韦斯和他的5名兄弟姐妹在一栋茅草屋里长大。年幼时,查韦斯与他的哥哥一同被送至萨巴内塔与他们的祖母居住。“我是一个来自委内瑞拉南方的农家子弟,”查韦斯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时说,“小时候,我住在用棕榈树搭建的房子里,房间的地板就是泥土地,……贫苦使我们寻找一切可以谋生的途径!”在那里,查韦斯学会了种植玉米,帮祖母打扫庭院,还与他的兄弟一起采摘水果,拿去叫卖,那时他们生活的目标就是摆脱贫困。在查韦斯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这些艰辛生活在他的内心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幸运的是,查韦斯上了当地唯一一所小学,而当时委内瑞拉的文盲率为23%,一些落后地区甚至达到40%,公共教育系统极为落后。
在17岁时,查韦斯进入委内瑞拉军事学院,在1975年获得军事学和工程学的学位,以候补中尉的身份服兵役,此后查韦斯被批准前往卡拉卡斯的西蒙·玻利瓦尔大学研读政治学,但最后并没有获得文凭。在结束学习后,查韦斯进入军中正式服役。
委内瑞拉盛产石油,是世界第五大石油出口国,拥有西半球最大的石油储量。但是委内瑞拉的石油资源长期掌握在美国及其扶持的精英分子控制的政府中。对于美国来说,委内瑞拉是仅次于加拿大、墨西哥、沙特阿拉伯的第四大石油进口国,相对于中东地区,来自委内瑞拉的石油既便捷,也较少受到战事的影响,于是通过跨国公司、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形式加以控制。对于委内瑞拉来说,虽然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但其底层民众却生活在贫困的生活中。可以说这一问题构成了委内瑞拉社会最根本的矛盾。
1988年当选的委内瑞拉总统卡洛斯·安德烈斯·佩雷斯,曾于1973年当选总统,当时他批评美国贪得无厌,大胆推行民族主义的经济政策,并将壳牌石油公司和埃克森石油公司等外国公司收归国有,1988年大选时,他也以民族主义经济政策相号召,并顺利当选总统。但此时委内瑞拉正处于经济衰退之中,佩雷斯上任后,发现自己面临着严重的财政与债务危机,于是他的政治立场与经济政策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他制定了新自由主义的改革计划,削减福利,放开物价,委内瑞拉穷人的利益受到了更大的损害。这一改革激起了委内瑞拉社会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浪,甚至军队内部也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
1992年2月4日深夜,查韦斯中校发动政变,他指挥6000名士兵进入首都加拉加斯市区,攻击并占领市内的主要军事和通讯设施。刚刚入睡的总统佩雷斯被国防部长的电话惊醒,得知发生政变后,迅速通过一条秘密通道赶到总统府。此时政变的部队正在攻击总统府,查韦斯在位于一家历史博物馆的总部指挥战斗。佩雷斯在电视台发表演讲,呼吁全国人民的支持。查韦斯未能占领总统府,在政变12小时后,他答应投降,条件是允许他向全国人民发表讲话。查韦斯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上,他头戴具有标志性的伞兵贝雷帽,呼吁同伴停止战斗,“我们无法实现事先制定的军事目标”,但他强调,他们只是“暂时地”失败了。这次讲话让他成为许多贫穷的委内瑞拉人心目中的英雄,越来越受到穷人的欢迎,他也成为委内瑞拉最具号召力的政治人物。
政变失败后,查韦斯随即被投入监狱,经过两年的监禁,查韦斯于1994年被新任总统拉斐尔·卡尔德拉特赦。被释放后,查韦斯先是创建了他的政党“第五共和国运动”,后又去古巴会见卡斯特罗,并在墨西哥宣布将参加委内瑞拉大选。对于查韦斯来说,会见卡斯特罗,前往墨西哥,不仅具有政治意义,而且具有象征意义。卡斯特罗和古巴是拉丁美洲社会主义的堡垒和象征,也是对抗美国经济控制的重要政治力量。而墨西哥,此时正在开展轰轰烈烈的反新自由主义运动,以印第安原住民为主的萨帕塔解放军发动起义,反对墨西哥政府推行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反对美国倡导的“北美自由贸易区”,要求实行彻底的土地改革。萨帕塔游击队未能击垮政府军与新自由主义,却赢得了极高的国际声誉,他们的发言人是神秘的副司令马科斯。应马科斯的邀请,查韦斯参加了萨帕塔印第安人从恰帕斯州到墨西哥城的长途游行,并发表演讲,他表示自己当选总统后将会反对新自由主义。
赦免查韦斯的总统卡尔德拉,也和前总统佩雷斯一样,开始时力图推行民族主义的经济政策,但是当经济出现危机,资本纷纷外逃时,他不得不背弃竞选宣言,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谈判,与国内的精英集团合作,推行私有化的政策,削减公共福利,他的政策同样遭到了民众的强烈反对,群众走向街头抗议,暴力冲突不断。与此同时,查韦斯提出了一整套反腐败、反贫困的竞选纲领,他以独特的魅力和出众的口才,赢得了穷人和工人阶级的支持。与查韦斯同时参加竞选的,一位是伊雷内·赛斯,她曾当选环球小姐,后当选为查考市市长,但不被人们看好,另一位是曾就读于耶鲁大学的企业家恩里克·萨拉斯·罗梅尔,他在担任卡拉沃沃州州长期间曾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受到中上阶层的一致支持,也受到传统政党民主行动党与基督教社会党的联手支持。
1998年12月6日,委内瑞拉大选揭晓,查韦斯以56.2%的得票率获胜,当选委内瑞拉历史上最年青的总统,这也是委内瑞拉历史上最高的总统候选人得票率。
2、穿越重重危机
在1999年就职总统后,查韦斯便开始了政策上的转变。在查韦斯执政下的委内瑞拉社会,从自由市场经济和新自由主义原则,迅速转变为准社会主义的收入重新分配和社会福利计划。在这方面,最典型的是石油企业的转变。在查韦斯之前,委内瑞拉的石油资源大多控制在美国及本国上层精英手中,该国的石油政策是在为美国利益而不是在为委内瑞拉的利益服务,是在为本国的少数精英阶层及大资本服务,而不是在为全国大多数的民众服务。
在石油问题上,最关键的问题是两个,一个是产量与价格,一个是石油企业的所有权问题。在倾向于美国及本国资本阶层的人看来,石油企业应该加大产量,压低价格,以便为美国输送大量便宜的石油资源,也为本国资本家赚取更多利润,在所有权问题上,他们则重视企业的“私有化”——允许本国及外国资本进入。而在更注重民族利益与民众利益的人看来,石油企业应当控制产量,抬高价格,在所有权问题上,则强调石油产业的“国有化”,以便为本国民众谋取根本与长远的利益。围绕石油企业的权力争夺,既是美国与委内瑞拉的博弈,也是委内瑞拉国内精英阶层和普通民众的博弈。
查韦斯在担任总统后不久,颁布了一份新宪法草案,并得到了公众的认可。该宪法的一项关键条款就是禁止委内瑞拉石油公司的私有化,同时查韦斯努力加强欧佩克的团结,目的是提高国际市场的石油价格,到2005年,国际市场的原油已达至59美元的高位。查韦斯的改革获得了大量的称赞,也招致大量的批评。许多委内瑞拉人也对他抱持着反感,尤其是社会的上层和中上阶级。查韦斯与委内瑞拉石油公司的对抗也在不断升级。2011年12月,委内瑞拉的企业因为反对《碳氢化合物法》而发动了一场停工斗争,委内瑞拉石油公司总裁伊凯普罗·拉梅达彻底否定政府的能源政策,因而被查韦斯解除职务,拉梅达也批评查韦斯试图将公司政治化,公司的经理层对这一人事变动极为不满,查韦斯采取了对抗性的政策,解雇了那些反对自己的委内瑞拉石油公司的雇员。
企业家的停工,政治反对派的推波助澜,以及美国及精英人物的幕后策划,终于在2012年4月酿成了一场反对查韦斯的政变。4月11日,反对派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抗议游行,有10万到20万人涌向委内瑞拉石油公司总部,继而又奔向总统府。游行基本以和平的方式进行,但曾把加拉加斯的主要街道封锁几小时之久。约翰·皮尔格在他拍摄的纪录片《是谁在与民主为敌》中,揭示了反对派的伎俩,他们组织的游行队伍向支持查韦斯的游行者开枪,后者立即还击。可在当时的电视画面上,人们只看到支持查韦斯的队伍在向桥下开枪(桥下其实并无人群),而并没有展示占据制高点向桥上射击的反查韦斯的人员。这一蒙蔽真相的画面为反对派制造了借口,也掀起了反查韦斯的更大声浪。在一片混乱之中,一群高级军官宣称必须阻止更大的伤亡,他们拒绝接受查韦斯继续担任总统,很快军方宣布查韦斯已经辞职,任命佩雷罗·卡莫纳担任过渡政府的首脑。
查韦斯的政治生涯面临空前的危机,但正是在这个时刻,显示出了他巨大的政治能量,成千上万的查韦斯支持者从贫民区赶来,将总统府围得水泄不通,另一部分高级军官发表宣言支持查韦斯。更为重要的是,查韦斯在事前得知了可能发生政变的情报,他将一支忠于自己的伞兵部队藏匿在总统府的地下室。在政变时,部队的指挥官何塞·巴杜艾尔给卡莫纳打去电话,说士兵们“实际上就藏在你的椅子下面。你根本就是查韦斯先生的人质。”他要求在24小时之内释放查韦斯。此时查韦斯被囚禁在一座小岛上,在支持者的抗争下,反对查韦斯的政变很快失败,4月14日,查韦斯重返总统府。
如果说查韦斯在最初执掌政权时,对美国及委内瑞拉上层在政治上尚不无妥协,以致有的美国观察家指出,“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那么在“四月政变”之后,查韦斯开始更坚定地推行反新自由主义的政策。面对仍在发酵的停工风波,他毫不犹豫地解雇了一大批委内瑞拉石油公司的经理层,最终查韦斯获得了胜利,停工在2003年2月终止。查韦斯也开始将石油收入中的更大份额用来资助社会项目,以改善贫穷人群的医疗、教育等各方面的条件。
在拉丁美洲,以政变的方式更换领导人,以推行更有利于本国的政策,是美国惯用的方式,智利总统阿连德就是一位被推翻的左翼领导人。查韦斯之所以能够在政变中奇迹般地扭转局势,既来自于他的政策受到普通民众的拥护与支持,也是由于他在政府与军队中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还由于他本人所具有的政治智慧、勇气与技巧,在与强大的境内外敌人斗争的过程中,他必须不断巩固自己的政治基础,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查韦斯的第二任总统任期本应在2007年结束,但是反对派并不甘心失败,在2004年他们又掀起一场罢免查韦斯总统职务的国民公投。委内瑞拉的宪法条款要求,必须收集20%选民的签名才能发起罢免公投。2003年11月,反对派收集了一次连署,在短短4天内收集了高达360万份签名。反对派指控查韦斯政府借由给予非法移民和难民们公民权,来提升连署的门槛,选民注册人数在公民投票前提升了200万人,使得发起罢免公投所需的门槛大幅提升。许多报道也指称查韦斯政府对公开邮寄连署签名的人施加惩罚。最后,反对派的领导人向国家选举委员会递交2,436,830份有效的签署后,国家选举委员会在2004年6月8日宣布召开罢免公投。查韦斯和其政治联盟也开始动员选民投下“否”的选项。
罢免投票在2004年8月15日举行,查韦斯的支持者从他们的贫民区赶来支持他们的总统。索萨在《彼岸潮涌》中描述了民众踊跃投票的情景:首都加拉加斯的一些投票点上,两公里长的选民队伍秩序井然,有人半夜起身等候,有人排队达4小时至12小时之久。为保证投票的公正廉洁,每一个选民都必须留下指纹,投票工作不得不延续至深夜。在首都加拉加斯,当一位排队的选民被采访时,他兴奋地说:“一个总统有能力唤起人民清晨三点起床等候投票,这是头一次,我们要给布什一点颜色看看!”在西南部圣克利斯托瓦尔市,一位排队等候的妇女快活地说:“今天早晨连石头都会起床去投票,连石头都会的!”八十岁的老人马尔马·克罗埃斯也拄着拐杖耐心等候表达属于自己的庄严权利:“我不到6点就来了,这是为祖国做的牺牲。”
在此次公投之前,查韦斯得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支持,阿根廷著名球星马拉多纳在致查韦斯的信中说,“在委内瑞拉人民正经历的这样一个历史时刻,我谨以此信表达我对您最深刻的敬意和最真诚的支持,毫无疑问,贵国人民将对您在关乎祖国命运的斗争中所表现出的爱国者的勇气和胆量表示支持。……总统先生,对您在抵抗帝国主义威胁、旨在使委内瑞拉人民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尊严的斗争中所表现出的惊人力量和所做出的巨大推动,我只能以作为一个拉丁美洲兄弟的深深自豪作答。”
美国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等几十位世界著名知识分子、艺术家也联名发表宣言支持查韦斯,其中写道:“乌戈·查韦斯已经成为占这个国家大多数的穷人利益的捍卫者……正因为如此,我们再次声明:假如我们是委内瑞拉人,我们将在8月15日投票支持乌戈·查韦斯。”
这次公投的结果是,有59%的选票投下了“否”的选项。卡特中心的观察则认为这次选举是公正的,查韦斯获得了胜利。此后,2006年12月3日,查韦斯以63%的得票率再次当选总统,成功连任。2012年10月8日,查韦斯在大选中击败反对党候选人恩里克·卡普利莱斯·拉东斯基,第四次当选委内瑞拉总统。但是他尚未来得及宣誓就职,便因患病住进了医院,直至逝世。
3、挑战“华盛顿共识”
查韦斯在执掌政权后,不仅在国内执行倾向于穷苦民众的政策,而且在国际上也颠覆了委内瑞拉原有的外交传统,由亲美转变为反美,奉行一种更加独立自主的政策。他反对“华盛顿共识”,反对新自由主义,反对“美洲自由贸易区”,而主张拉美国家之间的联合,扩大拉美国家的自主权。
在这方面,最关键的是查韦斯与古巴卡斯特罗的合作。古巴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长期遭到美国的制裁与禁运,查韦斯与卡斯特罗的合作,不禁打破了美国孤立古巴的政策,而且与古巴一道倡导拉美国家的独立,在政治上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查韦斯掌握了政权后,很快与古巴达成了协议,委内瑞拉以较低的价格向古巴出口石油,换取古巴派遣医生、教师等人员奔赴委内瑞拉贫苦地区,提高当地人民的医疗与教育水平。
石油是查韦斯手中的战略武器,他不仅与古巴合作,也和巴西、乌拉圭、哥伦比亚等国合作,查韦斯希望与拉美诸国共同创建一家“南方石油公司”,这一公司将打破跨国资本对拉美地区石油工业的控制,同时石油创造出来的财富将被用于社会项目,促进公共事业的发展,扩大群众的就业。在2002年10月的巴西大选中,卢拉作为劳工党候选人参加竞选并获胜,查韦斯立刻向卢拉表示祝贺,并向卢拉赠送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西蒙·玻利瓦尔佩剑的复制品。卢拉同样出身于底层家庭,很小的时候他就上街给人擦皮鞋或卖花生,经历过艰难的生活,后来他曾长期从事工会的组织斗争,他当选总统后并不像查韦斯那样咄咄逼人,但也改变了此前政府施行的新自由主义政策,并致力于为穷国谋求更好的贸易条件,加强南方国家的政治与经济联系,这让他成为查韦斯的天然盟友。
阿根廷也曾经历过将国有石油公司私有化的进程,2003年新任职的总统基什内尔在立场上与查韦斯有较大的差异,但经济形势也迫使他采取措施干预市场,向查韦斯的能源政策靠拢,并展开了积极的合作。在乌拉圭,2004年,出身于工人阶级社区的巴斯克斯当选总统,而曾组织工人运动的何塞·穆希卡则当选参议院议长,他们也开始远离美国,采取一种中左的政治与经济立场。此外,在厄瓜多尔、哥伦比亚,查韦斯也通过印第安人运动与当地保持了一种友好的关系,而在玻利维亚,查韦斯则拥有一位重要的盟友——2005年12月当选的总统莫拉莱斯,他是玻利维亚历史上第一位当选总统的印第安人,他对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提出激烈的批评,他指出,“人类的最大敌人就是资本主义”,而玻利维亚将加入“反对新自由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斗争之中!”
查韦斯不仅在拉美建立了一个反对新自由主义的同盟,而且在国际舞台上发挥了越来越大的作用。他在2005年联合国的世界高峰会上指责新自由主义,指出资本流动的自由化、移除贸易障碍和“私有化”是造成发展中国家贫穷的原因。他同时宣传他所创立的贸易模式——“美洲玻利瓦尔国家替代”计划,该计划旨在建立一个类似于欧盟的组织,实现拉美、加勒比地区国家经贸合作一体化,并对美国主导下的美洲自由贸易协定进行抵制。
查韦斯毫不掩饰他对美国政策的批评,不断谴责美国对于伊拉克、海地的外交政策和“美洲自由贸易区”计划,他描述他的目标是要对抗新殖民主义和新自由主义。但是2005年底卡特里娜飓风摧残了美国的墨西哥湾沿岸地区后,查韦斯政府是第一个表示愿意提供援助的外国政府,布什政府拒绝了他的援助。
由于查韦斯毫无顾忌地挑战美国和委内瑞拉精英的利益,一些公共人物甚至呼吁对查韦斯进行刺杀。最值得注意的美国福音派牧师帕特·罗伯逊,他在电视节目中公开声称,“认定我们要刺杀他,我认为咱们不如干脆就这么干”他认为查韦斯是美国的“巨大威胁”,有可能变成“共产主义渗透和穆斯林极端主义蔓延的踏板”,他说刺杀“可比打一仗便宜许多!”,其他曾呼吁刺杀查韦斯的,还有委内瑞拉演员奥兰多·乌达内塔,以及委内瑞拉前总统佩雷斯。查韦斯也说,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曾提醒他小心美国,“菲德尔常对我说,‘查韦斯,要当心。这些人研制出了技术。你又粗心大意。当心自己的饮食……用一个小针头给你注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2013年3月5日,委内瑞拉副总统马杜罗向全世界宣布查韦斯去世的消息时,也宣布将对查韦斯的死因进行调查,“马杜罗在当天上午召开的政府成员和军队高层会议上说,查韦斯所患的癌症很可能是美国发动的‘科技攻击’引起的,政府将成立专门科学委员会调查查韦斯的病因。查韦斯2011年曾表示,拉美多位左翼领导人身患癌症,很有可能是美国利用其掌握的先进生化技术向这些领导人下了毒手。”
现在我们尚无法得知查韦斯的真实死因,但查韦斯无疑牺牲在了与不义斗争的最前线。查韦斯虽然逝去了,但他的名字作为一种象征与精神力量,将会永远鼓励着人们为公平正义而斗争,正如拉美历史上伟大的英雄玻利瓦尔、何塞·马蒂、切·格瓦拉一样,也正如卡斯特罗在纪念文章《我们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中所说的:
“无人会怀疑他是多么的伟大。
直到最后的胜利,无法忘怀的朋友。”
(本文主要参考和直接引用了尼古拉斯·科兹洛夫著、李致用译《乌戈·查韦斯——石油、政治以及对美国的挑战》、索萨《彼岸潮涌》、约翰·皮尔格的纪录片《是谁在与民主为敌》,以及网络上的相关资料,未一一注明,特此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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