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育政变:清洗走草根路线的他信集团
“5.22”泰国政变至今已过去数日,种种迹象表明,此次军方看似“临时起意”的即兴行为,实则是经过精心谋划的有备而战。短短几天里,他信家族、亲信中有影响力的人物,留在国内的几乎都被控制,2007版宪法除了第二章“承认国王为国家元首”一条外都被终止生效,下院、过渡政府等一切民选机构都被废止。同时,作为平衡和不偏不倚的表现,反他信的民盟、民主党现任、前任领袖也被控制,非民选的上院同样被解散。于此同时或稍早,泰国实行了戒严、宵禁,5人以上集会被终止,18家主要媒体代表5月25日被召集开会,并被告诫“不得破坏团结”,一些直言不讳的独立批评人士同样被控制……
25日传出消息,称国王将在26日签署敕令,授权巴育担任“全国维护和平委员会”总负责,这等于为政变提供“背书”,允许其暂时实行军人政治,而无需组建新的平民过渡政府。
巴育领衔主演的军事政变,只是泰国保皇派建制势力推翻自2001年以来赢得每一场选举的政治势力—也就是所谓的“他信集团”。保皇派势力利用“反贪腐”的口号去煽动曼谷中产阶级进行反政府示威,不断制造动乱去“刺激”军方介入,以通过反民主的手段去重建保障保皇派利益的政治秩序。
泰国国王普密蓬接替其兄长成为泰王的两个月前,泰国保皇派精英成立了一个政党,叫做“民主党”,就是目前由阿披实领导的那个民主党。民主党之所以会成为泰国“历史最悠久的政党”,是因为自1946年以来,任何在选举中击败过这个民主党的政党,都被泰国保皇建制派强行摧毁或解散,包括了过去十年的泰爱泰党、人民力量党。
以素贴为首、在长达7个月时间里不断挑战英拉政权的反他信示威者,对这样的安排虽不能说完全满意(他们的初衷是成立非选举但由平民“社会贤达”组成的“人民委员会”,并由这个“人民委员会”修宪和修改选举法),却完全可以接受:军方的政变,本就是他们一直希望促成的结果,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现行选举体制不变,他信派就会垄断选举的胜利,除政变外无法改变他信方的胜势,而惟有先通过政变夺取立法权,再通过修宪、改法变更选举制度,才能将选举这把战无不胜之剑,从他信派手中夺过来。至于他信派,尽管“红衫军”仍在各地零星抗争,但头面人物非被控制即在海外,暂时无力抗拒军方的安排。
自1932年以来,泰国人民在争取民主的崎岖路途上经历了多场的政变及多次的政权更替,在政权如同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的82年来,只有一个民选政府抵挡住保皇派精英的压力而渡过完整的任期,那就是2001-2005年他信领导的泰爱泰党政府,他信领导的政府于2006年9月被军事政变推翻。
他信贪污腐败是事实,但是保皇派势力的政客、军方还有民主党领袖也都不是什么清廉的人物。他信势力创建的政党,自2001年以来在所有的选举中都胜出,其玩弄金钱政治自然是其胜选原因的一部分(其它政党包括保皇派也都靠金钱政治换选票),但是他信的政党走向农村,以实际的行动去获取贫穷人民的支持,尤其是泰国北部地区。他信的政权通过医疗改革、农民贷款、发展基金等改善了不少贫民的生活状况。
“法律党政变”结合“军队政变”:传统由来已久
2006年9月19日法律党政变+军事政变。黄衫军于2005年开始展开反他信的示威,他信于2006年2月解散国会,反对党抵制2006年4月2日举行的大选,宪法法庭后来宣判选举无效,他信内阁决定于2006年10月再举行大选。军方于2006年9月19日趁当时看守政府首相他信赴美国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之际发动政变,推翻他信领导的泰爱泰党政府,废止《1997年宪法》,成立“泰国国家管理改革委员会”。
2008年法律党政变:被视为他信代理的沙玛(Samak Sundaravej)政府于2008年9月被宪法法庭“推翻”,沙玛因为担任首相期间在电视台当烹饪节目主持人“违宪”而被解除首相职务。取代沙玛的颂猜(Somchai Wongsawat)担任首相不到3个月,12月2日,宪法法庭裁定人民力量党选举舞弊罪成而必须解散,颂猜等党领袖5年内不可参政而被法庭“推翻”。2008年的“法庭政变”,让阿披实(Abhisit Vejjajiva)领导的民主党通过非民选的途径上台执政。
2014年法律党政变+军事政变。5月7日,泰国宪法法院以英拉先前一次人事调动违反宪法为由,裁定总理英拉滥用职权罪名成立,解除其总理职务。尼瓦塔隆.汶颂派讪(Niwatthamrong Boonsongpaisan)接替担任看守政府首相。军方于2014年5月20日在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两天后宣布接管政府,中止《2007年宪法》,陆军总司令巴育任命自己为首相。
至此,自2006年以来全部3名他信阵营的总理,即沙马、颂猜和英拉无一例外地被宪法法院判决和军队政变的手段逼退。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记,那就是泰国宪法法院判决英拉678亿美元基建项目违宪,导致中泰“大米换高铁”项目流产。
泰国宪法法院:名为司法独立,实为权贵操纵
泰国宪法法院成立于1997年,原先由15名成员组成,其中7人由泰国司法部委任,8人由参议院委任。如今,由9人组成,全部由泰国司法部委任。泰国宪法保障了国王至高无上的地位,泰国宪法法院也属于泰王阵营,为王室“代言”。包括宪法法院在内的泰国核心司法机构的法官们均非政府指派,而是由王室枢密院和上议院指派产生,这是精英政治的产物,与选票无关。
民主党多年来跟以枢密院为中心的保皇派势力勾结,确保泰国的“议会民主制”服务于保皇派精英的利益,当议会民主已无法保障保皇派利益的时候,就不惜制造动乱去合理化铁腕统治。保皇派势力支持的首相,都能够进入枢密院—保皇派的权力核心之中;过去曾经尝试挑战保皇派势力的内阁首相,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就是被迫流亡海外。
泰国现行宪法是在2006年军事政变推翻总理他信后颁布的,这部宪法一方面对政党活动及政府管理国家的权限进行了严格限制,另一方面大大提升了宪法法院等独立机构的权限。新宪法正是为防止出现“他信式”一党独大的现象,加强了对总理和执政党的约束力。
泰国宪法法院捍卫宪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对于涉及国家原则性的问题,宪法法院都可以插手,包括国会的选举、政府的组成等,不论任何人、任何政党,只要涉及违背宪法,宪法法院就可以对其进行审判。因此宪法法院能够起政治裁判作用,并决定政党命运。每当涉及高层的政治权力斗争时,宪法法院在立场上的倾向性则会表现出来,以捍卫特定的利益,因此也会被舆论界称为“司法政变”。
并且,泰国宪法法院形成的判决不容被质疑和推翻,否则会被视为挑战宪法的权威,可能引发军队出动。
泰国军队:美国培训下让镇压变得更“和谐”
泰国在二战中是轴心国的一员,与日本签订《日泰攻守同盟条约》,参与过与中国和英国的作战。二战后,泰国基本免于惩罚,并迅速成为美国在东南亚的主要军事盟国,是基于美国遏制共产主义赤化亚洲的战略考量。泰国成为了美国在东南亚的反共堡垒和控制东南亚安全局势的中转站之后,不单二战罪行未遭清算,国内的国王+军队专制独裁体制也越发蒸蒸日上。越战期间,美国在泰国修建机场、港口和军事通信设施,其中,位于泰国乌塔堡的军用基地曾驻扎B-52轰炸机,是越战期间美国飞机所依靠的主要补给地,而泰国军队也接受美国的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同时,美国深恐赤化之风吹遍中南半岛,于是出手强化泰国国王的个人崇拜,要当时对王室还没那么感冒的军政府全力宣传国王的仁德,好让老百姓知道传统的王制绝对要比无神的共产党美妙。
自1982年起,美泰两国还倡导发起了“金色眼镜蛇”联合军事演习,每年一次,至今已有31次。
奥巴马政府上台之后,调整美国外交战略,重返亚洲,其在东南亚的支点第一位为菲律宾,第二位则为泰国。2011年2月,美国重返亚太宣言书《国家军事战略报告》中,在“加强国际和地区安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小节里提到:“我们将扩大与菲律宾、泰国、越南、马来西亚、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新加坡以及大洋洲地区其它国家的军事安全合作、交流与演习,与他们一道应对主权和安全面临的国内和共同的外部威胁。这也将确保我们保持长期和多样化的存在,保持作战进入该地区的能力。”
2012年奥巴马在赢得连任之后,首次出访就是东南亚三国--缅甸、柬埔寨和泰国。
泰国对于美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巴育领导的军事政变,美国官方宣布将重新考虑对泰军事合作,似乎摆出一副要制裁泰国军人集团的架势,但从历史上看,每回泰国军事政变后,华盛顿的制裁大棒屡屡“高高举起”,却总是“轻轻放下”,个中原因就是华盛顿看待泰国军管政权的出发点,就是对其是否有价值,是否服从美国的亚太大战略。从目前来看,至少巴育是美国欢迎的角色。
据泰国《曼谷邮报》披露,从2012年开始,美国派遣海军陆战队对泰国军队和警察进行了一系列培训,其中包括传授如何使用能致人剧痛的非致命镇压武器。例如在2013年6月中旬,来自冲绳基地的美军特别行动训练大队(SOTG),完成了对泰国军人与警察的“非致命武器使用培训”。而在泰国东部沿海的春武里府,隶属于SOTG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们在为期10天的培训期内,教授泰国军人和警察如何使用泰瑟电击枪、能暂时令人失明的神经毒素喷雾剂、非致命榴弹等特殊装备。
参与培训泰国军警的美军菲杰尔德下士称:“泰国军人和警察平息骚乱的能力已大大提高,他们学会了如何发射X26型泰瑟电击枪和装有非致命子弹的莫斯伯格霰弹枪。X26型泰瑟枪的有效射程为10.6米,它射出的电击波可轻而易举地穿透目标的衣物,随后对目标的身体进行强电击刺激。被这种枪击中的人,会感觉自己全身肌肉瞬间‘溶解了’并失去行动能力。”泰军警掌握的另一款“可令人剧痛”的武器是一种油性树脂神经毒素喷雾剂。
据美国国家药学图书馆描述,“这款喷雾剂由多种原料混合而成,既有辣椒素,又有某些神经毒素,能令人暂时失明。”《曼谷邮报》认为,泰国军警之所以猛练美式非致命武器,是为应对可能出现的“红衫军暴动”,“巴育和美国打内心不喜欢被废黜的泰国前总理他信及其推出的政治代表,”,为防范“他信-英拉集团”可能发动的“暴动”,美国的新式非致命武器能让泰国军警发挥巨大效用。
几十年来,美国大力武装、培训泰国军队,希望借泰国之力制约东南亚各国。“美军对泰国军警培训,是希望一旦发生‘红衫军’暴动,泰国军警在平息暴动时,不要像过去那样搞得那么惨烈”。在2010年由红衫军发起的“暴动”中,泰国军队出动狙击手和装甲车对付在曼谷“闹事”的“红衫军”成员,造成约91人丧生,对泰国产生巨大负面影响。
从种种迹象看,美国不大会真下力气去对付巴育集团。要知道,美国在泰国举办的“金色眼镜蛇”联合军演是该地区最大规模的跨国军演,美国并不想取消,还有一点可以佐证美泰关系良好的是,美国军人每年都把芭堤雅作为度假地,那里的夜生活在美军内部是享有盛誉的。
自由美国支持独裁政权:老生常谈
帝制才是真的独裁,因为这个家族要一直统治的。现在美国在中东地区依靠的国家主要是帝制,如沙特、科威特、巴林、阿联酋等。相反,凡是非帝制的穆斯林国家,如伊朗、利比亚、伊拉克、叙利亚等都与美国关系一般甚至敌对。
美国支持的沙特。沙特王室人数众多,第一任国王阿卜杜勒先后娶过300多个妻子,所生子女不计其数,得到正式承认的儿子有43人,孙子100多人,重孙500多人,连同三个旁系叔伯的子孙,王室现有男性成员即亲王5000多人,整个家族在17000人以上,是世界上最庞大的王室。5000多个亲王每人每月从石油收入中领取6万美元生活津贴,每年还有数十亿美元用于补贴17000名王室成员。也就是说仅仅皇亲国戚每年就花掉上百亿美元。
这些亲王占据了所有省的总督和内阁官员中一半的职位,并垄断了除石油部以外所有的部,还占据了武装部队、警察、海岸警卫队和中央、地方行政机构的200个高级职位。
亲王们做各种生意获取财富,有些亲王在私营企业、银行中握有股份,还有一些亲王充当中间人或外国公司的代理人,坐收佣金和回扣。国家对亲王们经营的企业给予各种各样的优惠,从提供无息贷款、赠款到免除税收,使他们发财致富。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沙特王室财产已达800多亿美元。
沙特阿拉伯2400万人口,3800亿美元GDP,人均国民收入16000美元。而5000亲王人均直接发的钱就达到每人72万美元,是平均值的45倍。17000皇亲国戚的几十亿加上他们的生意和利用权力赚的钱,基尼系数肯定远大于利比亚。当然,沙特人主要靠外国劳工生活的。老百姓倒是不辛苦。
其他地区,美国支持的独裁政权不计其数,智利的皮诺切特、越南独裁者阮家、韩国独裁者李承晚、印度尼西亚苏哈托等。其中,哈密托是政变上台的,而且是推翻的民选政府,执政33年。2007年世界银行公布全球9名最大的贪污国家财产的首脑,苏哈托排第一。但西方从来不说苏哈托独裁,政权非法。说到镇压群众,苏哈托自上台就屠杀华侨30-50万,这都是有记载的。最严重的是,70年代苏哈托为了镇压东帝汶反抗,几年内屠杀了上百万人。
在泰国,美国扶持泰国国王的绝对权威进行愚民宣传与专制统治,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在泰国,国王享受着神一样的膜拜。在电影院,正式放映前观众要集体起立,跟着银幕吟唱歌颂国王的歌曲。在广播电视节目中,每天两遍播放颂圣曲,人们都要立正站好,驻足聆听。政府、学校和公司每年都出版大量歌颂国王的书籍和音像制品。泰国不仅在宪法里禁止对国王的批评,而且有君主国家里最严厉的lese-majeste法,也就是《欺君法》,该法禁止公众对王室最温和的议论,冒犯君主者最高可被判处15年监禁。警察要对任何最琐碎的对国王抱怨采取严厉措施。并将不得保释,不得请律师,不得见媒体。所以,皇上在位的60年里,泰国本国内几乎没有任何反面的声音,国王已近乎神话。
普密蓬国王在位已62年,是当今世界上在位时间最长,也是权威最高的君主。他已经历过20次军事政变、27任总理和50多届内阁。从泰国的现代历史可以发现几乎每次明确代表下层民众利益的政府都是以被军队赶下台为结果。而泰王则扮演“和事老”的角色,做着有利于精英集团统治的判决。泰国国王实际上是借助帝国主义和本国国家机器在国内所塑造的神的形象,对底层民众进行宗教式的驯化,制造“神会带来更好的世界”的美好想象,并倚仗美国培训的国内军队,维持着国王和军队寡头的统治。
不过,宗教+军队独裁统治从来不能长久。红衫军的主力是来自北部乡区的贫农及东部地区的工人阶级,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曼谷为中心的统治精英所忽视的被压迫阶级,也被排挤在主流政治之外。红衫军运动成为了泰国社会底层人民的政治动员,也是政治觉醒的经验。泰国国王、军队、法律党们想继续维持利于精英的统治,恐怕会越来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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