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1935年前称波斯(注释⑥:1935年,礼萨·汗将波斯在国际上更名为伊朗。)。波斯文明,在世界上众多古文明中具有较高历史地位。古波斯文明虽已失落两千余年,且伊斯兰化已一千多年,但波斯民族绵延至今,其体现出的民族精神依然光彩照人。历史上的波斯帝国,全盛时期领土东至巴基斯坦,西北至土耳其、欧洲的马其顿、色雷斯,西南至埃及。因此,我们不能忽略今天的波斯国——伊朗。
近代伊朗,自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随着西欧列强争夺、瓜分世界进入高潮,不断遭受英国和沙皇俄国的侵略,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国家。在此期间,社会动荡,经济凋敝,动乱、起义时有发生。1921年2月,哥萨克师军官礼萨汗·巴列维发动政变,并就任首相。1925年,国会罢黜当时在位的波斯国王艾哈迈德·沙,同年12月,巴列维自立为王,巴列维王朝正式建立。巴列维王朝建立后,废除了过去签署的不平等条约,并夺回关税主导权。
二战前,伊朗与希特勒主政的纳粹德国关系密切。1941年,二战期间,德国入侵苏联。之后,英国和苏联分别派兵借机进入伊朗,礼萨汗·巴列维被迫退位,其子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即位,伊朗被迫与英、苏签署同盟条约。次年,美国进驻伊朗。1943年9月,伊朗对德宣战。
二战后,巴列维在由美国主导的联合国的支持下,将苏联军队赶出伊朗,并在1946年12月攻占由苏联控制的阿塞拜疆省。随着东、西对抗冷战的“铁幕”落下,巴列维王朝逐渐沦为美国的附庸,引发了伊朗人的不满,民主运动频繁爆发。
随着民主运动的深化,1951年至1953年,民族阵线领导任命穆罕默德·摩萨台出任首相,并将巴列维软禁在王宫。摩萨台反对英国对伊朗石油的垄断,并宣布石油国有化。1953年8月,在美、英的支持下,巴列维试图解除摩萨台的首相职务,但最终没能成功,巴列维被迫出走。不过很快,巴列维在美国的支持下卷土重来,并逮捕了首相摩萨台。作为与英、美的交换条件,1954年8月,巴列维再次将石油公司拱手还给给英、美,这实际上是将国家经济命脉拱手与人
再次掌权的巴列维对外实施亲美政策,对内高压专政独裁,其建立的特务组织在国内肆意逮捕反对派和宗教人士,监狱人满为患。到1950年代末期,伊朗经济形势不断恶化,民生凋敝。
为了维护统治,1962年,巴列维发动号称不流血的“白色革命”。但是,改革虽然使经济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但贫富差距却越拉越大。由于改革形成的新贵族与封建地主发生严重冲突,再加上巴列维敌视伊斯兰教,自己又过着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白色革命”最终演变出真正的革命——伊斯兰革命。
1979年1月,由霍梅尼领导的伊斯兰革命爆发,巴列维被迫出走美国,巴列维王朝终结。于是,伊朗成为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教国家。之后,伊朗发生“伊斯兰人质事件”(注释⑦:伊朗人质危机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美国大使馆被占领,66名美国外交官和平民被扣留为人质的一次危机。这场人质危机始于1979年11月4日,一直持续到1981年的1月20日,长达444天。很多人至今仍认为,这场人质危机导致了当时的美国总统吉米·卡特连选失败。),美、伊关系跌至冰点。自此,美国和伊朗不共戴天。
伊朗霍梅尼政权不但与美国不共戴天,和苏联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伊朗当局甚至提出“不要西方,也不要东方”的口号,更将美国和苏联称作大撒旦和小撒旦。
为了与苏联撇清关系,1980年3月,伊朗在其发表的新年文告中明确宣称,要和苏联进行殊死搏斗。哪怕在美国威胁要对伊朗实施军事行动、而前苏联向伊朗抛出橄榄枝愿提供军事和经济支持时,霍梅尼政权仍然坚决拒绝苏联的“好意”。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伊朗当局在声明中明确指出:“伊朗政府和我决不允许苏联政府或其他国家讲这些毫无根据的侮辱我们的尊严和民族的话。罪犯的美国以及苏联应该知道,我们将全力以付抵抗任何国家的侵略,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伟大的伊斯兰直到最后一口气”。
伊朗与苏联之间的矛盾源于历史因素、意识形态与地缘利益的结合体。意识形态自不必提,伊斯兰教的意识形态与当时的苏联显然天差地别;历史性因素和地缘利益则密不可分。早在沙皇俄国时期,就制定了五大军事进攻方向,其中之一,就是从沙俄中路南下拿下波斯、阿富汗以及中国与印度当时的边陲之地。通过控制这些地方,直接跨入印度洋,打开沙俄的南出口。当然,只要这一计划实现,同时还可回头包围波斯湾和中东产油区。沙俄的这一军事战略方向,后来一直被前苏联继承。苏联历来对伊朗非常重视,因为亲美的伊朗直接会让苏联西南方向暴露在对手面前。阿塞拜疆在二战后曾被伊朗占领,就是最典型案例。这种历史地缘利益关系,使得霍梅尼深知绝不能作苏联的附庸。正是基于这种思维,才有上边伊朗面对苏联“好意”的严词拒绝。
当然,站在伊朗角度来说,若真的接受苏联援助,反而会增加美国对伊朗动武的可能性。加上意识形态等因素,霍梅尼政权绝不会接受苏联抛来的橄榄枝。事实上,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雄心勃勃,他甚至声称要将伊斯兰革命推广到全世界。准备把伊斯兰革命推广出去的伊朗,直接威胁到诸如沙特、伊拉克等非宗教至上的中东国家政权,这使得包括沙特、伊拉克、卡塔尔等国对伊朗均持敌视状态。
刚退出越战不久,还在修生养息的美国不想、也没有余力直接挑起战争,如此一来,一场代理人战争——两伊战争策划出炉。(关于美国、两伊战争以及前苏联博弈的关系,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考笔者《货币战争背景 中国经济与应对方略》和《大博弈 中国之危与机》经济篇。)。两伊战争一打就是八年,这八年耗干了伊拉克的财政。最终,由于伊拉克财政危机,迫使萨达姆政权冒险一试——入侵科威特。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显然得到美国的默许。但是,美国的根本目的是通过伊拉克入侵科威特,进一步介入中东,继续扩大美国自身的势力。
于是,就在前苏联被迫撤出阿富汗让出中东争夺之际,美国借伊拉克的误判,发动海湾战争,并一举击垮伊拉克政权。同时,美军也借机将自己的军事基地深深扎根到中东国家,本该在战争结束后撤出中东的军队变成长期驻军。美国这么做,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扩大在欧亚大陆“世界岛”上的地盘,同时控制中东能源。
从战略意义上说,美国只要将欧亚大陆生生分开,继而掌控住世界能源仓库,那么,统治世界可谓易如反掌,这是美国为什么坚决要掌控中东的根本原因。相比过去麦金德的“谁控制了东欧就控制了心脏地带; 谁控制了心脏地带就控制了世界岛;谁控制了世界岛就控制了世界”理论,如今应该把“东欧”换成“中东”更为合适。这是因为:如今,源于地缘和石油两个因素,欧亚大陆整合争夺的焦点在中东地区。当然,宗教信仰和历史也是因素之一。但是,大国在此博弈,主要原因还是地缘和能源。
2001年,美国借“9·11恐怖袭击事件”,发动对阿富汗的侵略战争。最终,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被推翻。接着,美国在阿富汗进行“反恐”。美国选择入侵阿富汗,其根本原因并非是 “9·11恐怖袭击事件”,主要还是地缘政治博弈和能源控制的需要。翻开世界地图,从阿富汗的地理位置,就会发现其中的玄机。
阿富汗地处西亚、南亚和中亚的交汇处,北边接壤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东北与中国接壤,东部、东南与巴基斯坦接壤,西边与伊朗交界。对美国来说,得到阿富汗,北上可切入中亚,南下可影响南亚,西拓可进攻伊朗,东进可遏制中国。
北上切入中亚,在直接压制俄罗斯的同时,更能遏制中国西北方向西进的丝绸之路。遏制住俄罗斯南下扩充势力范围的能力,美国中东控制无忧的同时,还顺势扩大了势力范围;掐断中国西北方向西进之路,相当于在陆路上切断了中欧的经济联系,同时还能有效控制中国从中亚获取能源的能力。
南下影响东亚,必要的时候,可直接和印度合力,掐断中国西南方向西进之路,即中国经过巴基斯坦进入伊朗和中东的通道。一旦切断这个联系,中国西南方向西进之路被封死,中国就彻底被封在东亚。若能在第一岛链上锁,则中国这条“东方巨龙”就会被彻底困死在东亚大陆上。如此,当然就无法再对美国形成挑战。而且,通过阿富汗东进,还可直接进入中国新疆。必要的时候,可借阿富汗的平台,遥控指挥新疆的恐怖分子,给中国制造内乱。
当然,从中短期目标看,美国入侵阿富汗,其首要目的还是向西拓展,也就是准备对伊朗实施东西合围。而对伊朗进行合围,目标就是要拔掉这颗美国统治中东最后一颗钉子。这颗钉子一旦被拔掉,美国将完全控制中东,这意味着美国将牢牢控制石油的定价权。当然,欧亚大陆的控制自不在话下。美国入侵阿富汗,最终目的是为了拔掉伊朗这颗钉子。这一点,在阿富汗战争爆发一年后,即得到印证。
2003年3月20日,美国以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不顾联合国和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反对,悍然发动对伊拉克的入侵。在海湾战争后,伊拉克被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制裁超过十年,莫说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连常规武器都因缺乏配件大都不堪用。十多年来,伊拉克被一直制裁,经济境况窘迫。加上美国发动战争前,早已使用各种手段,在伊拉克政坛和军界分化、策反。美国入侵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最后,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的两个儿子被击毙,萨达姆被俘。2006年12月30日,萨达姆被实施绞刑。一个由美国扶植起来的中东政坛弄潮儿,最终死在他曾为之效力的主子手里。
再看中东地图,2003年拿下伊拉克的美国,已对伊朗完成东西合围。
我们再来看伊核问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伊核问题由来已久,只不过,不同时代,其政治意义完全不同而已。上世纪50年代,伊朗巴列维政权在美国和西方支持下,搞起核能源开发活动。此时,伊朗亲美,其核活动主要是西方为了对抗前苏联而支持运作。1979年,伊斯兰革命推翻了亲美的巴列维政权。1980年,美、伊断交,美国开始指责伊朗以“和平利用核能”为掩护,秘密发展核武器,并与西方国家一道对其采取“遏制”政策。1980年代开始,美国在伊朗周边军事行动不断,先是支持伊拉克打两伊战争,之后发动海湾战争,接着入侵索马里、阿富汗、伊拉克,这一系列动作,让伊朗深感不安。如此恶劣的安全环境,伊朗有了重启核计划的动因。
从大国博弈层面来看,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后,包括中国、俄罗斯和欧盟等大国,对美国在中东的行为颇有猜疑,各国都对美国入侵伊拉克并长期驻军表示担忧。特别是美国入侵阿富汗后,对伊拉克表示出浓厚“兴趣”,使这些大国的忧虑更进一步加深。在这种国际环境下,伊朗基于自身的安全需要,也因为包括中国、俄罗斯、欧盟这些大国对美国的猜疑,2003年初,就在美国准备攻打伊拉克之时,伊朗核活动重启。
2003年2月9日,时任伊朗前总统哈塔米发表电视讲话,宣布伊朗已在雅兹德地区发现铀矿并已成功提炼出铀,伊朗将开采铀矿并建设铀转换和铀浓缩设施。此举让美国暴跳如雷,多次警告伊朗必须停止铀浓缩相关活动,甚至威胁将提交联合国安理会展开对伊朗的严厉制裁。但这一切,都动摇不了伊朗拥核的决心。因此,从2003年至今,已经过去十年有余,伊核问题仍然不断发酵。
伊核问题的出现,使中国、俄罗斯和欧盟三大国际政治力量有了阻击美国在中东继续拓展的理由。于是,伊核问题事实上就成为中、欧、俄在国际政治利益上与美国博弈的平台。因为,一旦伊朗真正失手被美国控制,中国、俄罗斯、欧盟都将不得不屈服于美国对国际石油价格的控制,不得不屈服于美国对欧亚大陆分而化之、并继续统治的现实。当然,这并不代表中国、俄罗斯和欧盟支持伊朗制造核武器(特别是欧盟,绝对反对伊朗制造核武器。相对欧盟来说,中、俄虽然也反对,但程度较弱。因此,在反对伊朗拥有核武器的问题上,美国和欧盟绝对一致。),三方都不过是借这个平台遏制美国而已。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小小的伊朗,竟然在美国已经举起的枪口下,利用“伊核问题”拖住了其进攻的脚步。这一局面,其本质就是背后有大国错综复杂的力量博弈。
战争是大国的泥潭,一旦陷入消耗战,结果就是在穷兵黩武下越陷越深。美国在中东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而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军队又不能前功尽弃撤军。于是,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就变成“胜而不利”的消耗战。这两个战争泥潭,将美国经济拖向深渊。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2008年,逐渐演变成全球金融危机。在这场危机中,美国整个经济体系遭到重创。
经过几年的闪展腾挪,美国虽然将部分危机转嫁和掩盖,但其债务黑洞并未有效解决。黑洞早晚会暴露,也会再次出现吞噬性危机。当然,被吞噬掉的并不绝对是美国。因为,当前还处于博弈过程当中,美国一直试图将危机转嫁到其它国家,而中国则是其最大的危机转嫁目标国。
上述我们可以看出,实际上,伊核问题不仅是伊朗自保的工具,也是大国博弈角力的平台,俄罗斯、中国和欧盟都在利用这个平台,拖住美国掌握中东的脚步。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伊核问题无疑是目前世界权力争夺的核心。某种意义上说,博弈的任何一方,在这个平台上得到的越多,就越能在世界上拥有更多话语权;相反,谁在这个平台上失去越多,其世界影响力就会不断萎缩。
美国之所以不敢动伊朗,根本原因就在于,伊朗背后有俄罗斯、中国和欧盟。一个实力快速衰退的美国,不敢只身犯险,陷自己于困境。如果美国不但没有从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泥潭中抽腿,又陷入实力远甚于两者的伊朗战场,其结果很可能是美国被拖死在伊朗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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