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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背后的国与家

付碧莲 · 2015-03-31 · 来源:国际金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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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时间2015年3月27日,缅甸内比都,建军节当天,缅甸举行阅兵式庆祝建军70周年,缅甸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检阅部队。

  弱国无外交,也无需外交。2010年,美国高调重返亚太,白宫在缅甸问题上频频出手,对缅甸民族民主分裂运动置若罔闻,致使缅甸局势越发复杂。

  而中国,作为缅甸近邻,“一家秋千荡两国”。一方面,无休止的内战,超7万缅甸难民需收容;另一方面,内战激烈化势必影响“中印缅孟经济走廊”和“中巴经济走廊”规划,更影响“一带一路”战略。

  缅甸内战,不仅事关一个家庭的安康,而且攸关一个地区的发展,中美双方如何行事,全世界都在关注。

 

  

  2015年3月1日,缅甸果敢某处山头上,太阳即将下山,果敢地方武装在山头对峙点观察敌方动向。

  缅甸内战已有几十年,最近越发激烈,根本原因在于北方的少数民族自治区和中央政府利益上的不统一和互相的不妥协。

  弱国无外交,也无需外交。怎奈缅甸地缘政治特殊、内部民族矛盾复杂,外交上需仰人鼻息。2010年,美国高调重返亚太,白宫在缅甸问题上频频出手,高调推出昂山素季,用关系正常化劝缅甸政改,对缅甸民族民主分裂运动置若罔闻,致使缅甸局势越发复杂。

  而中国,作为缅甸近邻,“一家秋千荡两国”。一方面,无休止的内战,令云南中缅边境居民不胜其扰,超7万缅甸难民需收容;另一方面,内战激烈化势必影响“中印缅孟经济走廊”和“中巴经济走廊”规划,更影响“一带一路”战略。

  缅甸内战,不仅事关一个家庭的安康,而且攸关一个地区的发展,中美双方如何行事,全世界都在关注。

  “晚上9时,住处突然被不明身份者袭击,扔了至少3颗手榴弹。一颗丢在厨房里面,保险没拉开,没有引爆。另外两颗丢在米仓附近,引爆了。人们都吓得跑到中国边界线一侧……”

  果敢居民魏大明近日遭遇生死刹那间,与邻居们逃到了中国境内。“在离中缅边界线仅12公里处有一个云南的小村庄,村里原本只有86户人家,现在村里已经住了900名缅甸人,差不多每户要收留10个难民”,截至3月25日,累计有7万余人次缅甸边民进出中缅边境。

  缅甸果敢地区爆发内战以来,与该地区在地图上呈犬牙交错接壤的云南临沧市,不仅接收了大部分缅甸难民,而且还有几名市民被越境飞来的军机炸弹袭击,“爆炸声像打雷一样响”,“门窗都震飞了”,“弹坑可以蹲一头牛那么大”,5死8伤。

  一起事故:

  飞机多次越境中方5死8伤

  “一片哭喊声,有人喊‘死人了’,“生活越来越好了,但一个炸弹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事故发生在3月13日,耿马县孟定镇大水桑树村30多位村民正在一片甘蔗地里干活,“目前正是甘蔗收割季节,村民们天一亮就到甘蔗地里捆甘蔗”。

  下午四点多,“突然我听到飞机的声音,刚抬头看到飞机,几秒钟后炸弹就落了下来”,5名村民在爆炸中死亡,其中3人当场死亡。5人均为男性,其中有3人是谷小枝的亲戚,分别为姚桃树、姚光强、姚小举,另两人是做甘蔗生意的罗小早和杨石油。5人中,年纪最大的是姚小举,35岁;年龄最小的姚光强22岁,还没有结婚。

  消息一出,国内舆论炸锅。其实,缅甸的炸弹已非第一次落入中国境内,只是之前未造成中国人的伤亡。3月8日,缅甸政府军与民地武发生武装冲突时,就有流弹落入中方一侧,一处民房受损,幸无人员伤亡。

  一时间,中国民众在网上纷纷谴责缅甸军方,有人质疑中国军方为何没有反应,“只要缅甸军机越境一米就直接将其击落”。3月13日当日,中国空军发言人表示,空军已经组织多批战机起飞,对向中国边境抵近飞行的缅甸军机进行跟踪、监视、警告、外逼。临近边境的网民也称,中国边防部队、防空部队已经加强戒备,最近中缅边境云南的临沧开来了大批中国陆军和空军的部队,“解放军有大批的战机飞来,有武装直升机,还有歼-7战机,挂载霹雳-8型导弹巡逻,红旗-12型的防空导弹部署,35毫米的高炮也进驻到中缅边境”。

  “常驻在中缅边境云南一方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的空44师。”香港有军事评论员指出,现在缅甸的内战已经持续两个多月,而且不断地升级,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边防一线部队一直都应该处于战备应急的状态,不能够在对方的战机已经侵入了国境,并且投弹杀伤了中国人之后,才表明增派军机和导弹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边境的部队一早就应该及时地应变,执行“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传统政策。

  “其实,自从缅甸内战不断升级以来,中国军方在中缅边境的警戒力量就开始不断加强。但是缅甸军机在边境线上作战,偶尔会进入中国领空,可能也就几百米或几千米,而且时间极短,就算中国空军发现,也需要一段时间向上报告、等待命令,而这时缅甸军机可能已经飞回缅甸境内。”一位不愿具名的国际关系学者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那么,中国空军是否可以做出这样的决策命令,即今后只要发现有缅甸军机越境中国,一旦发现,不需上报就可能在中国境内直接将其击落?

  对此,上述学者表示:“中国绝不希望加剧缅甸边境的战乱局面,如此绝对化的行事不利于中缅关系。我们必须正确意识到中缅两国‘一家秋千荡两国’的自然地理状况。从目前来看,比较可行的方式是,考虑依国际惯例,在空中设置边境沿线禁飞区,陆地设置军事隔离区,将我们的安全疆界与自然边界脱离,形成一个缓冲地带,留下一段预警时间。”

  从3月份缅甸军机多次越境中国以来,中国军方及外交部的表态已经愈来愈强硬。3月14日,中央军委副主席范长龙与缅甸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就缅军机炸弹造成中方人员伤亡紧急通话,警告缅军高层要严格管控约束部队,绝不能再次发生此类事件。否则,中国军队将采取坚决果断措施,保护中国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外交部的表态也从此前的“严重关切”到了“严正交涉”。

  目前,缅甸军机炸死中国平民的事件仍处于中缅两国联合调查阶段。缅甸总统发言人吴耶图3月17日对媒体表示,为了查明炸弹落入中方境内造成平民伤亡事件的真相,中缅两国正合作检验炸弹型号,并调查该炸弹是从何处投掷。3月17日,中缅联合调查组已经到达事发地,获取了炸弹碎片样本,经过检验就能辨别是空军的炸弹,还是迫击炮。

  值得注意的是,缅甸总统办公室官员称,缅方对这一起伤亡事件表示遗憾,但同时认为这可能是由某些想制造混乱的组织蓄意炮制的。缅甸总统办公室主任吴卓铁表示,根据中国提供的信息来看,缅甸军方认为缅甸飞机与此次攻击无关。

  “这种在事件还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来自官方的急于撇清的态度完全是多此一举,也显得有些奇怪。”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阮宗泽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在联合调查阶段,这样的表态是不负责任的,甚至存在干扰调查的嫌疑。”

  一颗烟幕弹:

  中国雇佣兵是否存在

  “中方不允许任何组织和个人利用中国领土从事破坏中缅关系和边境地区稳定的活动”

  轰炸未止,战争未息,越境未停。

  3月20日,来自中缅边境的消息称,当天下午,缅甸军机再次对中国境内投弹,炸弹落点在中国云南省临沧市镇康县勐堆的蚌孔小米山(小鲁场),暂未造成人员伤亡。这已是缅甸军机本月第四次向中国境内投弹。据目击者称,当时他看到缅军战机投了5枚炸弹,其中3枚应该落在缅甸境内,有两枚应该落在中国境内。而落在缅甸一侧的炸弹中,距离中国边境线最近的也仅有10米左右。

  此次缅甸交战双方,即缅甸政府军与果敢同盟军各自就同中国相关的事件的表态,耐人寻味。

  3月21日,缅甸军事情报机构首脑妙吞乌在内比都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果敢武装“招募少数民族和中国退役士兵充当雇佣兵同政府军作战”。不过,果敢同盟军领导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否认果敢招募中国退伍兵,称用中国籍公民会遭到来自中方执法机构的巨大压力,有害无利。果敢同盟军领导人彭家声3月24日在电话中对记者说,不接受中国籍人员参战是果敢同盟军“铁的底线”。

  从法规上说,中国严禁公民参与境外武装活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曾回应说,中方一向尊重缅甸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允许任何组织和个人利用中国领土从事破坏中缅关系和边境地区稳定的活动。

  那么,为何缅甸政府军方面会提出这样一个几乎不存在可能性的事件呢?

  对此,上述学者指出:“这表明了缅甸政府当前那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心态,一方面,缅甸政府虽然明了中国政府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外交政策,但是似乎又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中国,因此有那么一点打预防针的心态。另一方面,这也说明缅甸政府的确担忧果敢同盟军得到其他国家势力的帮助。”

  缅甸总统吴登盛近日的公开表态似乎也的确反映了这种矛盾心态。吴登盛日前在首都内比都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表示,“果敢冲突是内部事务,中国无法解决”,暗示中国不要介入。不过,对于外界一直有人质疑中国方面向果敢同盟军“提供协助”,吴登盛表示否认,他说,中国有不干涉政策,且已经表示不允许任何组织从中国境内攻击缅甸。

  中国社科院东南亚问题专家许利平认为,吴登盛的话包含三方面的意思,第一,是对缅甸民地武的警告,警告民地武不要试图寻求中方支持;第二,表明缅甸政府有自己解决缅北冲突的能力和决心;第三,希望中国政府能信守不干涉承诺。“毫无疑问,中国没有干涉缅甸内政。我们要是干涉,边民遭受误伤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

  一次谈判:

  30日再启停火协议谈判

  “已经经历半个多世纪枪林弹雨洗礼的缅甸该如何走出内战的泥潭?或者应该问,缅甸能否走出内战”

  中国在对缅甸军方的越境伤人事件向缅甸政府提出严重警告之外,同样也呼吁缅甸能停止内战,各方回到谈判桌上。

  3月17日至3月23日在仰光举行的缅甸第七轮全国停火协议谈判被各方寄予厚望,因为它可能成为缅北,尤其是果敢战火平息与否的风向标。

  3月21日,缅甸全国停火协调委员会主席乃汉达对媒体说,全国停火协议如能签署,那么果敢地区就能实现和平。他说,等6天的谈判结束后,少数民族地方武装将与缅甸政府举行果敢议题专题讨论。联邦实现和平工作委员会成员吴拉貌瑞在3月21日谈判后举行记者会称,谈判进展“顺利”,3月22日有望完成协议草案全部内容的谈判。全国停火协议将择日正式签署。

  3月22日晚,缅甸媒体发出报道称,原定于当天结束的协议草案谈判又往后延了一天,以解决“悬而未决的问题”。吴拉貌瑞说,草案分为7章,当天已经把第5章基本谈完,3月23日将谈第6章和第7章。他说:“所有人都希望完成协议。协议能否往前走取决于各方的努力。”据悉,第5章的内容是和平政治路线图。

  但在缅北武装组织眼里,和平尚未到来。果敢同盟军发言人3月22日表示,谈了停火协议后,各方还要拿着协议回去研究,至今政府和军方代表还没有人出来说“愿意在果敢停火”,所以和平“离我们好像还很遥远”。他补充说,实力最强的佤邦并没有派代表参加此次停火协议谈判。

  果敢同盟军311旅旅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缅军会在未来48小时内对果敢发动总攻”。他表示,“虽然对和平抱有期待,但缅甸政府军最高层已经下令,务必在缅军建军节,也就是3月27日前攻占果敢地区同盟军所有的战略制高点”。据称,缅军不但调兵遣将,还准备使用“大规模杀伤炸弹”。同盟军311旅前线的一位营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3月20日下午缅空军战机在试探性投弹中,开始使用一种叫作“航空燃料空气子母炸弹”的航空稳压炸弹,威力巨大,是对付丛林游击战的有力武器。

  到了原定的谈判结束日,缅甸第七轮全国停火协议谈判未能如期达成一致,将于3月30日再恢复谈判。

  一个身影:

  美积极介入缅甸政治事务

  “有一点则是极为清晰明确的,那就是对美国而言,缅甸的乱是利大于弊;而对中国来说,缅甸的乱则是弊大于利”

  有一点需要特别指出,此次缅甸国内各武装派别进行停火谈判时,美国军事顾问也抵达缅甸。在缅甸各民族解决自己国家的内政之际,美国军事顾问来干什么?

  “缅甸内部冲突有可能会因为大国介入而日益复杂。”这样的说法几乎成为了主流声音,为什么美国积极介入缅甸内战呢?这还要从缅甸的地理位置说起。

  缅甸,东北与中国毗邻,西北与印度、孟加拉国相接,东南与老挝、泰国交界,西南濒孟加拉湾和安达曼海,南靠印度洋,扼守着马六甲海峡西端,地缘战略十分重要。因此,美国、欧洲、中国、日本、印度都十分重视与缅甸政府建立密切关系。

  近些年,美国和缅甸实现关系正常化,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奥巴马上台以来,不仅任命了22年来美国第一位驻缅大使,放松对缅甸制裁,允许美国企业投资缅甸,自己也成为了第一位也是任内两度访缅的美国总统。

  在美国智库(CSIS)最新提出的、针对中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2.0版的政策建议中,关于东南亚布局的内容提到的第一个国家就是缅甸。考虑到近几年缅甸的政治改革、缅甸反对派昂山素季的出狱并恢复议员身份,以及美国政要频繁访问缅甸,可想而知缅甸已经成了美国在地缘战略上准备遏制中国的重要布局。在昂山素季最终因宪法所限未能获得竞选总统的资格之后,让缅甸陷入内战似乎就成为美国的目标。

  “美国越来越多地介入缅甸国内的政治事务,试图通过派遣军事顾问的方式,强化在缅甸的军事存在。此次缅甸军政府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大规模清剿北方地方武装,不排除是美国军事顾问的主意。对于美国作战人员来说,如果能够把中国拉入缅甸国内的冲突之中,那么,不仅可以让缅甸成为东南亚地区的乌克兰,牢牢地牵制东南亚国家,而且可以让中国分散精力,被迫介入缅甸内部冲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乔新生表示。

  甚至有人认为,美国是想将缅甸变成第二个乌克兰。上述学者表示,“不管这些说法最终是能被证实或证伪,但有一点则是极为清晰明确的,那就是对美国而言,缅甸的乱是利大于弊;而对中国来说,缅甸的乱则是弊大于利。”

  一份期许:

  利益攸关方中国该有所为

  “在征得缅甸各方同意的情况下,应该以积极、主动的姿态推动缅北和平进程,扮演调停方、斡旋方的角色”

  缅甸内战不断升级,美国趁乱而入,坚持“不干涉他国内政”的中国该如何应对?

  截至目前,超过6万人次缅甸难民进入中国境内。中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予了必要的协助和妥善安置。目前云南省南伞镇共有3个边民安置点,一个在县城工业园区,已有近一万边民入住,另外两个在勐捧镇、勐堆乡。由于边民数量庞大,安置点生活用品短缺,中国扶贫基金会呼吁社会爱心人士为安置点的边民捐购“人道救援家庭应急箱”,300元一个,可为一户边民提供一个月基本生活保障。中国扶贫基金会工作人员表示,对果敢难民的民间公益活动首批目标是人民币15万元,目前已完成13万元。

  除了提供人道主义救援之外,还要维护中缅之间经济贸易往来的安全与顺畅。

  缅甸与中国地缘利益密切相连,在“中印缅孟经济走廊”和“中巴经济走廊”中扮演重要角色。中缅两国在能源方面的合作更是重中之重。今年1月,从云南瑞丽通向缅甸若开邦的中缅油气管道原油管道贯通,标志着这条由中国大西南直通印度洋的战略管道全线贯通。然而这条天然气和原油双管道就穿越部分少数民族武装控制地区,潜在的冲突可能给管道运行带来了无形的政治风险。

  目前中国约八成进口石油经马六甲海峡路线,中缅石油管道的完工将有助于降低中国进口原油对于马六甲海峡路线的依赖,成为继中哈石油管道、中俄原油管道之后的第四大能源进口通道。

  与缅甸国土相接,利益关系更近的中国显然需要在坚持“有所不为”的同时“有所为”。

  阮宗泽表示,“中国政府在加强我边境戒备的同时,在征得缅甸各方同意的情况下,应该以积极、主动的姿态推动缅北和平进程,扮演调停方、斡旋方的角色。只要缅甸和平和民族和解一日不得到解决,中缅的边境安宁一日就得不到保障。我们是利益攸关方,要维护我们的利益,同时尽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应尽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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