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生活概述
我是1964年5月14日下乡的“老知青”。严格意义上的“全国首批(大规模)下乡”知识青年。
当时的政治背景是,1964年1月16日,《中共中央关于转发国家计委“关于组织动员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工作报告”》即[中发](1964)40号文件下达至地师级(该文件我是文革期间才获悉的)。各地于是纷纷开始组织实施。
应该说,中央文件的精神是很好的。组织动员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目的是改变中国农村的落后文化面貌,加强农村基层力量。中央的号召迅速得到了大批热血青年的响应。我就是四川省南充市北城区第一个自愿报名下乡的青年,当时年仅15岁。
如果一丝不苟地按照中央文件的规定,那时对知识青年的选拔条件,要求还是挺严格的。比如,非初中以上学历者不要,应届毕业生不要,有严重疾病者不要,残疾者不要,已婚者不要,独儿独女不要,地富反坏右子女不要,等等。
遗憾的是,中国长期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官场痼疾--“阿谀奉迎”,象毒液,浸染了原本圣洁的这场革命。根据省上的安排,一个地区原本安排下放200名知青。可是,地委书记为了讨好省委乃至大区书记(政治局委员),居然可以任意扩大为下放2000人。这样一来,要严格按照中央文件选拔,数量上就不可能。于是,只要是一个人,无论家庭出身,有无文化,都可以下乡。自愿的不够,就强迫弄下去。城市平民不好办,就拿成分不好的家庭强行“动员”。一时间,锣鼓与哭泣齐飞,高兴与惆怅一色。
当然,组织工作还是十分出色的。出发的当天,南充市万人空巷,夹道欢送。地、市、军分区领导讲话致辞。鲜花、鼓乐、彩旗。把气氛推到了极至。我就是在高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中开始了我的人生的远航。沿途各县迎来送往,就象当年战争年代的参军场面或支前场面,格外风光。
到农村后一看,队上早已预先腾出了住房,置办好了炊具用具。院坝里,农民为知青砍下的柴火,堆得象小山。公社、大队、生产队相继宣布了保护知识青年的规定和措施。
刚开始的一段日子里,生产队只安排知青做一些简单轻松的农活。后来,每个大队成立了以知青为主体的“文化娱乐俱乐部”。每个月大约有10来天排练节目。逢年过节给农民演出。大巴山一片红火。稍后来,农民教会知青一些基础的农活和生产知识。接着,知青们相继担任了生产队副队长、财务队长、会计、记分员、卫生员等等。我们白天出工,晚上义务给农民办夜校,教农民文化。农民跟知青的关系就象亲人一般。一直到1995年12月13日,奉调集体支援凉山。
临行时,整个生产队扶老携幼,步行10余里路送行(当时公路只通到区人民政府所在地)。队上送给我一挑竹篓,装满了芝麻和花生。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扎的鞋垫、做的鞋子,塞满了一提包。一路上,珠泪交挥,细语叮咛,难舍难分。真是一幅“十送红军”图的翻版。
到凉山后,当地的彝汉村民对待知青,跟大巴山人一样热情、可亲。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67年底。终于,文化大革命摧毁了各级地方政权,也瘫痪了各级知青安置办公室,瓦解了对知青的保护链。“派性”使部分农民和知青之间有了一定的隔膜。知青头一回感到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农村的弃儿。茫然之间,想到了“回城闹革命”,“要户口”。当年“立下务农志,建设新农村”的豪言壮语被惨烈的现实驱赶得无影无踪。
当回城的希望被告之“留待运动后期解决”后,知青们开始了大的分化。不少人留在城里依靠父母生活,一些人做起了买卖小生意,一些人回到农村挣工分。但直到1969年一月前,我们这些“全国首批下乡知青”跟农民的关系,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多数农民对知青的印象比较好。
1969年元月伊始,为了减轻城市的就业压力,同时也是为了把“红卫兵”这股洪水引向农村这一广阔的吸纳地,城市里开始以学校为单位把“小将们”送到农村安置。他们的名分也叫“知识青年”。当然,农民从他们的身上看出,多一些书卷气,多一些好勇斗很(大概刚来自“武斗”的战场),多一些不安分。于是,农民对他们跟我们之间有了区别:把我们叫做“老知青”,把69年以后下乡的叫做“新知青”。
这以后,社会上的无政府主义思潮,一方面把知青弄得形同弃儿,一方面又促使新老知青互相磨合,要在社会上站住脚跟的实践,把知青差点演变成行帮组织。仅凭一声“招呼了,知哥知妹”,就可到各个知青点吃饭。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露出知青身份,就可以获得当地知青的拔刀帮助。
知青生活对于我,是终生难忘的。但我从不把它看成是一场灾难。相反,7年的知青岁月,充满传奇色彩,耐人回味,是一份极为珍贵的财产。正是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磨砺,才成就了我的现在。如果真有来生,我还是愿意当下乡知识青年。7年里,我教过夜校,表演过节目,当过保管员,文革中造过“反”,做过生意,串队差点被误认为“土匪”,看管过水磨房,曾是放牧27头牛的牛倌,也成了大凉山第一个“赤脚医生”。1971年3月,我又第一批被“贫下中农推荐”到了矿山。当过掘进矿工、混泥土工。再后来,靠自学读完大学本科,当过老师,干过审计监察。现在又做了十几年的律师。有时很想静下心来,把一生的传奇生活写成一部自传体小说。但愿这不会是空想。
2004年5月14日,是我们上山下乡40周年纪念。我因为出庭诉讼没有参加,十分遗憾。但是,我参加过1996年的下乡35周年纪念。我曾为此写过一首歌(严格说来只是歌词),歌曲是套用“月光洒在银色的沙滩上”(大概是思念台湾同胞的歌吧)的调子。比较好的抒发了自己的思想感情,也为大多数同伴接受。
现抄录如下,献给同时代的知青:
第一段:“时光,凝结在五月十四这天早上。看哪,有多少年轻人告别故乡。他舍不得妈妈那温暖的怀抱,她放不下娇儿那稚嫩的臂膀。啊,难忘啊!锣鼓响驱不散满腹惆怅啊,彩旗舞遮不住泪水飞扬。啊,告别了心爱的白塔晨钟,把青春和热血洒向荒野山冈。”
第二段:“茶房乡,我们的人生从这里远航。看哪,年轻的脚步有几多悲壮。走过了“发扬”队里的弯弯山道,沐浴过“石板店”头清冷的月光。啊,难忘啊!游不完“桂花”桥头“胜利”小溪呀,看不完“保卫”“长春”满阪金黄。啊,爱不完“太平”“幸福”空山鸟语呀,还有那“英雄”“先锋”山歌荡气回肠!”
第三段:“朋友啊,故乡的呼唤让我们欢聚一堂。看哪,岁月的年轮已深刻脸庞。经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受过了挫折也赢得过辉煌。啊,“知识青年”哪!再回首沧海桑田地伏覆翻呀,共同的名称依然亲切响亮!啊,说一声“招呼了”心潮澎湃,恰似嘉陵江水一浪高过一浪。”
重复:“举起杯让我们深深祝福,把知青岁月永远传唱!”
附注:1、茶坊乡,现四川省仪陇县茶坊乡。当年红四方面军根据地。
2、发扬、石板店(即金星)、桂花、胜利、保卫、长春、太平、幸福、英雄、先锋,是当年茶坊公社所辖10个生产大队的名称,每个大队安插有数十名知青。
欢迎当年的知青朋友来网上联系。最好能赐教你的知青生活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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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鼎仁律师事务所易明君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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